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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机动战士高达SEED DESTINY》第3卷 交错的视线

[小说]《机动战士高达SEED DESTINY》第3卷 交错的视线



PROLOGUE


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我奥布以此为国家信念,并且在变迁动荡的时局中始终坚守至今,正因为它是奥布立国、建国,并且感召全民团结合作的中心思想。


如今,纵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仍然认为它是正确的。地球军用武力逼迫我国投靠该阵营, 但我们终究不可以屈服。


若是此刻屈服,那么,在可见的将来,我们势必要遵照他们的指示,以他们的敌人为敌人, 依从他们的命令而战,成为一个毫无自由的傀儡国家——


发表这段演说的男子,不久后也和真·飞鸟的家人们同样步上黄泉路,但是十四岁的真当时并不知道。那一天,他孤伶伶地在挤满了难民的船舱一角,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


船舱里满是窃窃私语的交谈和啜泣声,偶尔有小孩子放肆的吵闹,但真却是置若罔闻。 他只身坐在这个空间里,没有行李,也没有人与他同行,有的只是一只粉红色的行动电话,紧紧握在他被泥沙弄脏的手里。


——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 前几天听过的这几句话,忽然又在耳边响起。真下意识地抬了抬眼睛。


战争。在今天之前,真一直以为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离自己很远。


他知道这个世界有人在打仗。奥布的宇宙卫星“海利欧波里斯”因卷入地球联合军与扎伏特的战争而遭到毁灭一事,新闻媒体大肆报导,都说是奥布提供技术,在那座卫星站里暗中替地球联合军制造MS,所以才引来扎伏特的攻击。而且,直到代表首长乌兹米?那拉?阿斯哈因此事 而辞职下台为止,政治家们更是连日上电视七嘴八舌地抨击这椿政治丑闻。真在电视上看到庞大 的卫星残骸,也看到失去了住所的国民们回到地球来,虽然觉得既凄凉又难过,脑子里却根本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甚至,后来的这场战斗就在他们居住的奥布领海线边缘处开打,他也是懵懵懂懂的。在新闻 画面上看见炮火四射、MS 交错飞过的场景时,真只是看得出神,尽管这一幕就发生在国境外围, 他却没有极度不安,反而有些幼稚的兴奋。


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画面之外——来自外国的侵略,己然逼上了他们的国境线。 奥布是中立的。飞鸟一家人所居住的土地,属于一个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纷争的独立国家,所以不管战争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开打,应该都和他们没有关系才是。


直到他亲眼目睹一切灰飞烟灭。


焦黑的斜坡,被掘翻的凌乱土石,狼藉横陈的尸块,还有那只滚落在自己面前的小手臂――突然,一股癫痫也似的颤抖覆上全身,真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双臂紧抱着的膝头有泪水滴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眼里流出的,滴落在膝上的,好像伤口渗出的血水一样,刺痛着剥夺了他每一分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只手轻轻地搁在他的肩上,他才回过神来。


一名军官蹲在真的身旁,正端详着他的脸。真依然浑浑噩噩,听那人说了,才知道是这名军官将呆坐在爆炸现场的他给拉走并送进这艘避难船来的。那个人看起来十分严谨,此刻却流露出深切同情与慈祥的气息。军官对真这么说:


“虽然,只有你得救,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真抽抽噎噎,一个劲儿的摇头。


他才不想自己一个人得救,他宁可跟全家人一起被那把火烧死!


但见那名军官平静的继续说:


“……你家人们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空虚的幼小心灵里,这一句话激起了回响。


——就算只有你活下来,爸爸也很高兴…… 真仿佛听见父亲对自己这么说。他的哽咽不再无声。


家人们一定会这样对他说吧。有一种被包容的心情涌现,连同对这般包容他的家人的爱情, 真终于伤心难耐地放声大哭起来。与方才不同,这一次是因感情而发的泪水。真确确实实活下来了。


之后,那名军官也对真多方照顾,包括离开奥布前往“殖民地”,也是他的建议;他更替未 成年的真安排前往“殖民地”的太空梭航班和接待事宜。等到真在异乡安顿下来,他们还常常通电子邮件,只是时日久了,通信不再那么频繁,渐渐也就断了音讯。真进入扎伏特的军官学校就读,交了新的朋友,也为新的生活步调而忙碌。


为了得到力量,为了不再失去。 而今,扎伏特的制服穿在真的身上。


奥布这个国家虽已成为真仇恨的对象,但他心中仍时时刻刻感谢那名军官。不知那军官现在过得如何?真记得——那人好像叫做特达嘎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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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SE 01


“资材可以从迪欧奇亚马上调来,只是……”


曼德?艾维斯说着,抬眼朝母舰一瞥,脸上又是一阵黯然。塔莉亚?库拉迪斯也随着他仰头望去,神情中写不尽的疲惫。


塔吉斯港——马尔马拉沿岸的一处小港中,停泊着几已体无完肤的“智慧女神号”。无数激 战在它光滑的外壳刻下伤疤,舰首附近的损坏尤为严重,光只是看都令人不寒而怵。


艾维斯察觉塔莉亚的表情,继续说道:


“毕竟是在‘唐怀琵’发射的前一刻才……舰首的受创当然不轻。这一次真的要多花点时间 才能修复了。”


“……是呀!”


可是,船体的操作可以修补——塔莉亚消沉地望向码头的一角。栈桥上排着一个个由“智慧女神号”运下来的黑色尸袋,里面装的都曾是她的部下,如今却已成冰冷的尸体。生命是再也无法挽回的。永远不能。


带着几许愤慨,塔莉亚叹了一口气。


“总之,还是拜托你赶一赶了……说来说去老是这个,不好意思。”


她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听见艾维斯回以一个可靠的答覆。


“不会。我明白的,舰长……”


塔莉亚总是给这位技术主任出难题。但见他表现得十分体谅,对此刻的她来说,犹如困境与哀恸中的一份救赎。


与奥布、地球联合军在达达尼尔交火的这一场海战中,“智慧女神”遭受的损伤极为惨重。 倘若是与敌军正面冲突而造成的,那倒还说得过去,塔莉亚愿意向死去的士兵致歉,承认身为指挥官的自己力有不逮。然而,他们却不是被敌军射杀的。


回想起那架突然降临战场的MS,还有那艘以天使为名的白色战舰,塔莉亚实在没办法遏抑 心头那股苦涩。它们宛如来自天庭的仲裁者,对着她的母舰开火。她知道对方和奥布有渊缘,而那一击阻止了“唐怀瑟”的发射,也有挽救奥布舰队的意图。当然,若是能就这么把他们当成敌人,塔莉亚或许就不会这般怒火中烧;矛盾的是,假使真是如此,“智慧女神”号肯定已全舰覆没。


不过,“自由”和“大天使号”的炮口也同样朝向奥布军发射。不知他们是在什么动机之下 介入战斗,敌我不分的发动攻击——让两方都受到最低限度的损伤……


躺在那儿的士兵们便死在这样一群人的手底下。这些与敌兵博命、为了护国而自愿投身军旅的人们——竟不是光荣的马革裹尸,却是横死沙场啊!


与赶工中的技术班成员告别,塔莉亚走在栈桥上,不由得紧咬嘴唇。




“海涅?威斯坦弗斯的遗物就暂由我方点收了。再会。”


阿斯兰等人看着厢型车的后门关上,后车窗露出半个大箱子。箱子里装着海涅的私人物品――制服、便服、他受听的音乐、书籍和家人的照片等,都是阿斯兰亲手收进去的,每一件都令他在心中揣想起故人的种种。


――啥?你没听过这首歌啊?――对哦,那是我母亲,漂亮吧?――好哇,那这就先借你听好了――


如果海涅还活着,他们将来也许会有这样的闲聊,但如今这些想像忽地在脑中浮现,阿斯兰只觉得那份心情真教人难受。相处的时光虽短,海涅脾气性格已经在他的心中留下深刻印象了。


要是有更多时间……


汽车发动,阿斯兰和“智慧女神号”的战斗驾驶员们一齐敬礼目送。他们来此将海涅的遗物交给基地的专员,由他们代为送回给家属。真、雷和露娜玛莉亚在他身旁一字排开,也以凝重的表情目送车子驶远,直到它完全看不见了才肯放下手。他们默默转身,往“智慧女神号”走去。


“——都是那些家伙害的……”


茫然走在返舰的路上,阿斯兰听见一个低语,于是反射性的朝那人看去。


“要是没有那帮人莫明其妙地来捣乱,海涅也不会……!”


是真在低声咒骂。他口中的“那些家伙”,却是阿斯兰最亲近的人们。阿斯兰不由得扭过头, 不去看他。


――基拉……!


白色的机体伸展着十枚机翼,那身影仍然历历在目――连同海涅的“古夫烈焰型”被它硬生生切除武装的那一幕。


真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他们到底搞什么鬼?――什么阻止战斗!那真的是‘大天使号’和‘自由’吗?”


他一面怒骂,一面瞪向阿斯兰,那双红眼睛里正燃烧着悲愤与憎恨。面对他的责难,阿斯兰无从反驳,只能一个劲儿的沉默,这让得不到回应的真更加恼怒了,气得一掌打在登舰梯的扶手上。


“真……”


真骂完便跑走了。露娜玛莉亚追上去,同时还朝阿斯兰的脸色瞄了一眼。雷则像往常那样不慌不忙,先向阿斯兰敬一个礼,然后才快步跟着两人消失在登舰门后。


真会冲着阿斯兰出气,也是无可奈何。只因为他仍在内心深处爱着奥布,所以格外不能容忍:


曾经坚决地秉守中立的祖国,怎么可以就此变节?


不见容的,还有对奥布见死不救的阿斯兰。你在那里做什么?――当时,真用这句话向留在奥布的阿斯兰挑衅,可是当阿斯兰恢复扎夫特军籍,他却又表现出那样的抗拒。这其中的情绪转折,阿斯兰至今才明白。


真私心希望有人能驳斥他对奥布的否定,最好是由阿斯兰或卡嘉利来证明奥布走的是一条正道。偏偏阿斯兰――在真的眼中――放弃了奥布,来到扎伏特,真的失望便转移到阿斯兰身上。


事情恐怕就是这么回事吧。虽然照这么看来,真也没察觉他自己真正的心情,可是――


――那真的是“大天使号”和“自由”吗?


阿斯兰靠在登舰梯边,低下头去。他自己都想这么问。


那就是卡嘉利——还有基拉干下的好事?真的是自己的好朋友害海涅?威斯坦弗斯――那个爽朗而又富朝气的好人命丧沙场?


又一次…………?


那个在战场上消逝的童稚笑容,和海涅的笑脸重叠了。


尼高尔?阿玛菲——只在这世上停留了十五年。那个爱好钢琴、性情温柔的少年,也是因为基拉而断送了生命。


“……可恶!”


阿斯兰不由自主地在扶手上捶了一拳。


怎么办?发生这种事根本是错的,海涅不该死的。如今他的死换来自己的存活,那么,为了海涅,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俯下的视野一角有个东西在闪光,是“FAITH”的徽章。


——你愿意服从自己的信念,始终坚守,也愿意在必要的时候为它奋战,不是吗……?


获授与这枚徽章时,议长亲口对他这么说过。


孰战与否——阿斯兰心中踌躇,不久便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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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要去那艘战舰……?”塔莉亚皱起眉头,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阿斯兰。他刚刚来到舰长室,劈头就请求离舰许可。他的离舰事由,竟是为了寻找日前交战过的“大天使号”――


阿斯兰点点头,脸上流露出决心。


“是。我想您也知道……前次大战时,我曾在‘雅金?杜威’与那艘‘大天使号’一同对抗扎伏特军。”


他的话令塔莉亚兴心中一惊。这是阿斯兰头一次亲口承认这个事实。在“雅金?杜威”之战中,阿斯兰和某一派人士共同促成扎伏特与联合军停火。这虽不是官方认可的版本,但任何一个对内情有某种程度了解的人都相信这个故事。而今,其中一个缔造此“传说”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塔莉亚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这个大人物却以愁苦的表情说道:


“那架MS――‘自由’的驾驶员、‘大天使号’上的乘组员,还有……当时自称是奥布代 表的人……恐怕都是我熟识的人……”


是了。站在阿斯兰的心情去想,他会想找“大天使号”也实属自然,只不过,他是怀着什么意图去找?――塔莉亚带着几分警戒心,打量着少年认真的表情。


阿斯兰好像一点儿也没意会到她眼神中的意味,仍只是热切的说:


“……所以,我更不能体会他们的作为――应该说,我无法接受。”


“这倒也是……我也这么认为……”


塔莉亚自己也对“大天使号”的行动感到愤慨与疑惑,但她和阿斯兰不同,她既不认识那些人,当然也谈不上信任与否。


“他们的目的一定是希望奥布军停止战斗、撤退。可是,若要达到这个目的,也不必――我认为还有别的方式,他们根本不必造成那样的牺牲!”


阿斯兰恨恨地骂道,双拳紧握。他也同样满腔怒火,或许甚至比塔莉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大抵来说,越是自己熟知的人,犯错时往往令自己受伤越深。


“他们……也许有所不知,也或许是有的误解……”


阿斯兰思索着沉吟,脸上满介担忧与认真,坦诚不阿的心境表露无遗。


“……当然,我想司令部和祖国也会有所行动,不过……既然如此,和他们对话、寻求解决之道……我也责无旁贷。”


的确,就算撇开阿斯兰个人的意愿,军方若要找人去和“大天使号”等人交涉,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但是,塔莉亚还是谨慎地再三确认:


“这是以身为扎伏特军人——以及‘FAITH’的判断,是吗?”


塔莉亚其实是存疑的,她担心阿斯兰会与“大天使号”会合,然后再度离开扎伏特。虽然他刚才的这番话听来并没有这个意图,但也只能说现阶段没有,她觉得还是趁此时确定一下比较好,对阿斯兰本身来说也是如此。


阿斯兰答得果决,表情中没有一丝迷惘。


“是。”


眼见少年的脸上似乎写着一步也不退让,塔莉亚将身子靠向椅背:


“那么,我也没有阻止你的权限了。”


阿斯兰露出了一丝放心的神情。塔莉亚叹口气站起身,忍不住语带苦涩地说道:


“说真的,我也觉得那是一场无谓的战斗和不必要的牺牲――若是在那种情况下继续和地球军交战,真不知后果会如何。”


塔莉亚自己也很想知道“大天使号”舰上的人们究竟抱着什么想法,假使可以,她也希望阿斯兰能去说服那些人,尽量避免与他们为敌。况且那些人都是终结大战的英雄——至少,世人们都是这么相信的。


“好吧。我知道了,你可以离舰。不过,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吗?”


“是,没问题,谢谢您。”


阿斯兰倒也罢了,这人也太没有戒心——塔莉亚暗暗忧心,看着阿斯兰走出舰长室。


阿斯兰说,那帮人也许是所知不全而有所误解。他相信自己能导正他们的观念,所以才要去见他们。


可是,万一那不是“误解”,他要怎么办?


阿斯兰才刚刚离开,门铃又响了起来。


“报告,我是雷?札?巴雷尔,请问现在方便吗?”


“请进。”


塔莉亚准允,心里却有点讶异。雷会有什么事?


金发的少年进来,如往常那般规规矩矩的向长官立正行礼,然后不急不徐地开了口:


“舰长,属下有一件事情要向您报告――”




盯着导航系统显示的地图看了一会儿,阿斯兰坐在车里轻叹一口气。这里是达达尼尔海峡附近的某个小港。他刚刚把“救世主高达”先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才到市区租车出来逛。


“大天使号”现在应该潜藏在海里吧。不知沿岸的居民有没有人目睹它潜航前的身影。阿斯兰推测“大天使号”的航迹,打算先从这一带开始找线索。那艘战舰毕竟是显眼的,若是有人见过,应该会传出什么风声才是。不料走访了两个小镇,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打听到。


他正打算转往下一个目的地,比刚才去过的小镇要大一点——大约可说是小城市的规模。到那里去恐怕会多花些时间调查,但城镇大人口多,周边的社区应该能收集到好些讯息。


想尽早掌握到基拉等人的行踪,偏偏这么费工夫——阿斯兰急躁地又叹了一口气。


从郊区开往市中心,沿路都是白屋红瓦,阿斯兰看见房舍渐渐密集,气氛也热闹起来。行车间,不知从哪儿传来拉克丝——该说是米亚版拉克丝的歌声,短暂地传进了他的耳里。曾几何时,米亚的知名度也在这些反抗联合的自然人城市里传了开来。


人车杂沓中,阿斯兰偶然瞥见路旁有个身穿白夹克的少女正等着过马路,赶紧踩下了刹车,结果立刻引来后方的车辆大按喇叭,凶巴巴地绕过他继续往前开。那名少女非常面善,而且一看就知道她是外国人。阿斯兰把车开到路旁停下,探出窗外向后大叫:


“米莉亚利雅?——米莉亚利雅?哈乌!”


少女原已被喇叭声引得向这儿看来,又见阿斯兰跑出车外,马上就认出了他。她的眼睛顿时睁得好大。


“咦……阿斯兰·萨拉?”


米莉亚利雅?哈乌也是那批昔日的战友之一,她是奥布国民,也是基拉的同学,后来成为“大天使号”的一员;虽然在战争中失去了情人,她却能克服悲伤,与阿斯兰等人并肩奋战到最后一刻。


异地重逢令两人都格外吃惊。他们就近找了一个露天咖啡座坐下,很主动地先问起对方在终战后的生活,听完阿斯兰的近况,米莉亚利雅竟显得意外中带有厌色:


“是哦……所以你开战后就来这里,没回奥布而且回了扎伏特,是吗?”


阿斯兰花了五分钟斟酌语词的说明,被她一下就浓缩成短短的两句。


“……哎,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他只好闷闷的喝一口浓咖啡以掩尴尬。忽地又想起一件事,便语带保留的提起话头:




“啊,我在那边有遇到迪亚哥――”


“啊?”


一听到这个名字,米莉亚利雅的小鼻子皱了一下,瞪了过来。


那又怎样?——她的脸好像在这么说,阿斯兰急忙再端起怀子,本想让气氛缓和些,没想到好像弄巧成拙了。


他这才又想起来,迪亚哥那时也没对自己聊起她的事情,难道他故意避开这个话题?他们两人之后到底有没有进展呢?当时看起来好像还满亲近的……不过,阿斯兰实在不善于打听这种事。


“呃……那没什么啦!倒是关于‘大天使号’,你有没有听说什么?”


不是刻意转变话题,而是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阿斯兰便放下杯子如是说道。曾是舰桥乘员,如今又是特派记者的米莉亚利雅,或许能掌握到一点消息。


“……什么什么?”


米莉亚利雅的表情变得警戒起来。阿斯兰于是将日前海战的所见简短说了一遍。


“——我知道那艘战舰离开了奥布,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都是因为他们的介入,我们――那个……”


见他吞吞吐吐,米莉亚利雅冷静的替他把话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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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扰乱得很惨?”


“呃?”


从她的反应看来,米莉亚利雅早在阿斯兰开口前便已了解状况,这倒是阿斯兰始料未及。只见米莉亚利雅打开相机包,拿出数十张照片摆给他看。


“我都知道呀!我也全看见了嘛!”


一见桌面上的这些照片,阿斯兰不由自主地绷起了脸。那些全是在达达尼尔之战中所摄得。他伸出手去一张张翻阅,看着相纸上的奥布舰队射出飞弹的那一刻;MS在空中交错、中弹,还有战机被击坠的瞬间——这些静止却生动的画面,甚至鲜明得近乎残酷,看得出这位年轻摄影记者的身手确实不凡。翻着翻着,一张爆炸的橘色 MS 映入眼廉,阿斯兰心头立刻一惊,像被火灼伤似地慌忙缩回了手。


米莉亚利雅从头到尾盯着他看照片,这时才开口道道:


“不过,你想找‘大天使号’做什么?”


她那试探性的口吻里应是讶异多于质疑,阿斯兰便答:


“我想去聊聊。当面聊聊。跟基拉,还有卡嘉利。”


“――就凭你现在的扎伏特身分?”


阿斯兰这才听出对方话里的警戒意味,当场惊愕地站了起来。


“我怎么……!”


他一不小心拉高了嗓门,立刻即惊觉自己失态,于是一面顾忌着周遭目光,一面急急坐回自己的位子。


“我当然不是奉了谁的命令来找他们的……我怎么可能嘛!”


阿斯兰尴尬的低声道。不过,米莉亚利雅此话也仅仅是合理的怀疑而已,反观自己之前只因一时心焦而冲动行事,竟一直没发现这层疑虑。


但见米莉亚利雅的眼光突然柔和起来,还微微一笑。


“……好哇。方法当然不是没有,若是基于个人因素,我可以替你牵这个线。”


阿斯兰的双肩一松。看来,总算取得她的信任了。 话说回来——他偷偷打量坐在对面的少女――许久未见,米莉亚利雅似乎变得强悍许多。这下子迪亚哥可要辛苦了……还是说,他搞不好已经辛苦过了……




米莉亚利雅收起桌上的照片,在放回包包之前,又朝它们看了几眼。


“我也好久没回奥布,所以也有很多情况不清楚,不过……”


照片里的“自由高达”雪白闪耀,被她的相机捕捉到刹那的静止。


“……我想,任谁也不喜欢这种事情发生的……基拉一定也一样。”


阿斯兰忍不住将视线别往他处。 当然不喜欢——可是,他自己如今都再次站上火线了,比自己更厌恶战斗的基拉,为什么也坐进了那架机体呢——?




“可是,这下子该怎么办呢……”


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玛琉怔怔地呢喃道。端来咖啡的渥特菲德“嗯?”了一声朝她看去,玛琉便向他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说以后。”


舰桥窗外幽幽蓝蓝,像是有人布下了层青色水幔,望出去可以看见沉在海底的罗马遗迹。这儿是一处较近的浅海床,为他们提供了宛如置身童话般的风景。


渥特菲德朝窗外诗情画意的景致看了一会儿,啜饮一口咖啡。


“也是……前几天的战斗,我们也算是表明意志了。”


他如果说着,表情有些沉重。


“「不过,这么一来,扎伏特的眼光恐怕也会转到我们身上来了……”


地球军一定也是――玛琉想着。亮相之后,伴随着便是风险。他们现在非但不属于任何一方阵营,还是绑架奥布元首的嫌疑犯。前次大战的叛逃罪名就更别提了。


不过实际上,联合军的统治区域抗争四起,他们应该也没有余力关注“大天使号”才是。问题在于扎伏特――“殖民地”。扎伏特的暗杀部队企图取拉克丝的性命,这一点可不能忘。


“棘手咯!”


渥特菲德耸肩说道,玛琉也叹了一口气。


“是呀……”


令奥布放弃战事――不只是奥布,而是这分立两阵营争战不休的世界――是他们的初衷。可是,他们实际做到的却只是介入一场地区性的战斗,使双方平手休兵而己。这么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玛琉仍犹迷惘。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呢……?


就在这时,通讯席有个电子声响起,玛琉便仰头朝上层望去。值班的钱德拉操作面板,接收通讯并展开电文,快速浏览一遍后,他吹了一声口哨。


“舰长!”


钱德拉的表情里有困惑也有惊喜,颇耐人寻味。玛琉起身离座,走过去看他收到了什么东西。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才好…… 基拉也正思索着。 他靠在宽广的浴池里,茫然望着天花板。


从前次大战退下后,“大天使号”舰内外经过数度改造,除了增加潜航性能,CIC和操纵系 统也做了调整,好让它能在更少数人力配额下驾驶与运作。此外,休闲功能也增加了,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一口“温泉”。奥布原是个火山岛,境内有多处温泉,恐怕造舰人员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才将它纳入设计的。不过,泡汤区的入口挂了布帘,内部也比照真正的天然温泉那般做出石壁澡池,这种用心的程度应该还超过玩心了。话说回来,如今他们潜沉在海底,不能任意上岸,这口温泉或许真的替乘员们的心理健康扮演了重要角色。


水蒸气迷蒙了粕的视线,眼前就像被雾气给遮蔽了。 他不觉得自己在达达尼尔做的事情是对的。不管是什么情况,诉诸暴力总免不了招致泪水,但若只是默默蜷缩在角落,又不可能令事情好转。是这样的念头促使他采取行动,行动却带来他此刻的迷惘。


想起自己在那场大战之后宛如关在象牙塔中,一点进步也没有,他开始惶恐不安。不只是自己,仿佛人人都是。明知拿起武器搏命只会造成同样的后果,却偏偏不步停止战火……


正陷入迷思时,基拉听见隔墙的女子澡堂传来声响


“哇啊!干嘛啦,拉克丝!别闹啦!”


先是卡嘉利的叫声,接着便是一阵水花声。拉克丝和卡嘉利大概也跑去泡汤了。拉克丝咯咯地笑着。


“谁叫你拉长了脸嘛!”


基拉恍然大悟,自己一定也是沉着一张脸。


“怎么了吗?”


拉克丝又柔声问道。基拉觉得她好像也是在问自己。 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卡嘉利回答:


“我只是在想……这么做真的妥当吗……”


她低声说着,语气里充满犹豫,基拉不由得关心地往那道墙看去。




卡嘉利也正为此而烦恼。不,她的烦恼或许比基拉更深。那时在战场上,她极力呼吁停战,却被自己的友军开炮攻击,再见到奥布的国民死在自己眼前,除了悲痛之外,卡嘉利一定更自责。


墙那方沉默了片刻。一个小水声响起,跟着才听见拉克丝的声音。


“先决定目标……”


“……啊?”


“再来就执行到底。”


拉克丝清澈的嗓音,听来格外坚决。


“——我想,当一个人要成就某件大事时,这就是唯一的方法吧!”


先决定志向,然后再贯彻它——听到她的话,基拉独个儿微笑起来。多么简单的两句话。


然而,做起来却不容易。


“拉克丝……”


卡嘉利嗝嚅着,又听得拉克丝调皮的追问“对不对”?


拉克丝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当她决定意向之后,她一定会贯彻到底。尽管她的父亲在战时遭政敌肃清,她也不放弃诉求“错的事情‘仍是错的’”。


是的。迷惘是难免的,而他们仍得坚持下去。他们必须告诉世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嗯……谢谢你。”


听见卡嘉利的坚定语气,基拉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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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真不由得叫了起来,被身旁的雷瞪了一眼,赶紧改口接道:


“……呃,您是说探索任务是吗?”


阿瑟站在他们面前,神气地说道:


“没错——!这也是司令部下来的正式命令哦!”


真和雷被叫到简报室去,副舰长阿瑟告诉他们,有个探索任务需要他们去执行。


“根据当地居民的情报——”


阿瑟调弄面板,叫出邻近地图。地图上距离爱琴海海岸线极远的一处内陆地区,有个闪烁的橘色光点。


“——这一带有座来路不明的研究机构,据说很可能和联合的军方有关,目前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但以往常有车辆、飞机和MS频繁出入,听说是一座颇有规模的机构。”


真闷闷不乐地听着,脑中却寻思起别的事情。听说阿斯兰前几天离舰去执行“FAITH”的任 务,没多久,露娜玛莉亚也被舰长叫去,好像也领了什么任务跟着离舰,这会儿总算轮到自己跟雷,正想抖擞精神要一展身手,没想到竟是去勘查什么研究机构。


“希望你们明天早上就出发去调查。”


“那种工作也要叫我们——呃,属下去吗?”


真还是忍不住不满地反问他。


他们好歹也是顶尖的战斗驾驶员,侦察——而且还是不知名堂的研究单位——这种小差事, 岂有必要开两架MS去?


“真,你太放肆了。”


雷像往常那样出言制止。阿瑟也纠正真的用辞,但并未显得不悦:


“喂,怎么可以说‘那种工作‘呢,万一人家在里面藏了武力怎么办?”


“啊……”


原来如此,这样当然就需要携带武装了。真已姑且接受这个推测,却听得阿瑟还在那儿假设:




“现在是没有动静,谁晓得是不是还有人在使用它,而且若是重要机构所在地,想必是警备森严……不不不,搞不好它的地底下有大型秘密基地……”


有才怪!――真差点儿没吐出这句话讥讽长官,一时只得故意咳了几声。阿瑟赶忙从他的异想天开里回过神来。




“——呃,总之,任务就是这样。你们好好儿干吧!”


“收到。”


始终目不转睛、专注听讲的雷精神饱满地起身行礼,真也跟着照做,心里却嫌弃得不得了。 要是真的有个“大型秘密基地”,或许还好些呢!




“在达达尼尔看见天使。想再见一面。红骑士也在找公主。请联络我——米莉亚利雅”


看见电讯末的署名,基拉不由得惊叫。


“米莉亚利雅……?”


有重要电讯传来,主要乘员都被叫到舰桥上来了。拉克丝与卡嘉利一起跑进来,见了内容后也睁大眼睛。


“‘红色骑士’……”


“……阿斯兰?”


刚泡完汤,浑身都还是温泉热气的卡嘉利,脸上立刻显出惊喜交加的神情,她总算得知心爱的人的消息了。


基拉却不敢放怀地高兴,但见渥特菲德也是一脸凝重。


“这是从‘终端机’转过来的吧?”


玛琉向钱德拉确认,钱德拉点头答“是”。




“终端机”是一个地下组织,由一群对现状存疑的各国有志人士们所组成。这些人潜入各阶层组织,以其独特的管道收集资讯,在这个时代,那些情报部都拥有无可取代的价值。这个组织与克莱因派也有往来,因此在此次战争开始之际,他们就是经常向“大天使号”提供情报,藉此支援玛琉等人的活动。看来,米莉亚利雅也动用了“终端机”的讯息网路。


“‘在达达尼尔看见天使’……这么说,米莉亚利雅当时也在那里?”


玛琉颇感意外。听她这么说,诺伊曼答道:


“她现在是个摄影记者了嘛,就算来到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问题是,这封电讯究竟是不是米莉亚利雅的?哈乌本人所发的――基拉一面看着通讯文,一面在脑中推敲。


可是,卡嘉利却全完不怀疑,两眼兴奋得闪闪发亮,直往基拉看去。


“阿斯兰……阿斯兰回来了!基拉!”


基拉没作声,,倒是渥特菲德不慌不忙的开口应道:


“从‘殖民地’回来——是吧?”


渥特菲德的这一句话,令基拉想到一层他最不愿意想的可能性。纵使这封电讯的确是米莉亚利雅所发,阿斯兰的意图又作何解释?为什么他去了“殖民地”之后就音讯全无,隔了这么久才又听到他的消息?


他不想怀疑阿斯兰,只是拉克丝的生命安全正受到威胁,他不能不考虑各种可能。


“那—你想怎么做,基拉?就算是有心人设计,这通电讯也太像回事啰!”


渥特菲德意有所指的说。此话一出,卡嘉利仿佛恍然大悟,表情仓皇起来。玛琉也皱起眉头。


“对呀,竟然连她的名字也知道……”


话虽如此,冒用米莉亚利雅的名字,写一封煞有介事的电讯,找隐密的方式传送过来,只要是对“大天使号”的消息稍有掌握的人都能办到。别的不说,单单是隐居中的拉克丝,那些暗杀部队都是有本事正确无误的找上门来了……


基拉还在进一步推想,又听得诺伊曼语意深长地插口道:


“的确……若是她本人,应该知道怎么和这艘船直接联络吧?”


曾经担任过舰桥通讯士的米莉亚利雅,一定知道“大天使号”的各通讯频率与代码,大可以直接发送秘密通讯,不必透过“终端机”的转介才是。


“啊……”


卡嘉利的表情越发黯淡。她满心以为可以和企盼已久的人重聚,但这是个假消息的可能性却越来越高。她望向基拉,心中虽然不安,眼神里却留有难舍的期待。


“基拉……?”


拉克丝也看着基拉,脸上显出烦恼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基拉总算开了口:


“……还是去见个面吧!”


看见卡嘉利眼中亮起一丝希望,基拉继续说:


“若是阿斯兰回来,他应该知道一些‘殖民地’那边的消息。”


他们现在需要情报,还有战力。今后的发展尚属求知,但假使真的是阿斯兰回来,他们势必需要他的力量。


“不过……”


渥特菲德面有难色地朝拉克丝瞄了一眼,基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接口说道:


“不过,我一个人却就好了。‘大天使号’还是别出动吧!”


“啊……?”


这会儿轮到拉克丝面露惊惶了。只不过,基拉心里明白,这是最妥当的方法。“大天使号”毕竟太显眼了。就算这是有心人士设下的陷阱。单凭一架“自由高达”应该也能突破,万一不能,也不至于波及全舰。


基拉做了一个坚定的微笑,不让众人揣摹到那之后的可能性。


“没问题的,别担心。”


却听得卡嘉利在一旁匆匆叫了起来:


“我也要一起去哦!”


当下,基拉本想阻止她,但看见卡嘉利的表情,他决定把话吞回去。卡嘉利的金色眼瞳里有一股生动的光芒,令人回想起初相识的她。决心迎向挑战时的卡嘉利,是没有人能阻止的。


基拉不由得一笑:


“……好啊,那就我和卡嘉利去。”


卡嘉利紧绷的表情忽地缓和下来。这样的决定会不会使情况生变,基拉也不敢保证,只是见到她许久没露出这般明亮的眼神,基拉的心里仿佛有一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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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远镜里,黑发青年正懒洋洋的靠坐在窗边的一张书桌旁,痴痴望着电脑萤幕。 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老盯着那张端正的脸庞,露娜玛莉亚?霍克赶紧拿开望远镜。从她目前所在的饭店房间窗口,可以隔街望见阿斯兰·萨拉投宿于另一间饭店的房间。当然,这就是 她选择这个房间的目的。


这几天,露娜玛莉亚都在暗中跟踪、监视阿斯兰。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偷窥狂,却有一丝兴奋与犯罪感。但这也是任务。被叫到舰长室交待这份机密任务时,她只觉得满脑子惊讶,因为她从来没想过,阿斯兰有什么理由要被人这样暗里监视。


阿斯兰确实令她恼怒。回想起拉克丝·克莱因跑出来应门的那天早上,她到现在还是很火大。 这其中也有针对拉克丝本人的怒意。在那之前,露娜玛莉亚也把拉克丝当做一个偶像,不料实际见到她的结果竟是这样令人失望。维诺和尤兰他们都说现在的拉克丝变可爱了,可是露娜玛莉亚觉得以前的她比较好,以前的拉克丝既清纯又梦幻,说起话来又是那般正气凛然,看起来好崇高,谁知道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实生活中的拉克丝居然是个死粘着阿斯兰不放的烂女人,露娜玛莉亚简直连作梦都没想过。


——不过,这是另外一码事。就算乱搞男女关系,或是私生活如何不检点,阿斯兰仍是个值得尊敬的长官。至少她之前都是这么认为的。如今,她却不知道这位长官为什么要突然离舰,上级又为什么要派人来监视他呢?难道因为他是个曾经叛逃的军官,至今仍抹不去那份嫌疑……?还是说,是大人们在勾心斗角,同是“FAITH”的舰长竟想妨碍阿斯兰?


想着想着,露娜玛莉亚的眼不又不自觉移到了动也不动的阿斯兰脸上。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乎他?因为他是传奇的英雄?——对,一开始应该只是单纯对他有兴趣罢了。她想瞧瞧传说中的阿斯兰·萨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不过,倘若只是单纯的好奇,应该不至于在看见他和未婚妻亲热时这样光火才是。自己哪有什么权利生这种气。


不对。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震惊。直到那一刻,露娜玛莉亚才惊觉他不是偶像,而是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再发现他属于另一个女人时,更令他变得遥不可及。


心头一紧,露娜玛莉亚连忙甩头。感觉到脸上有点热热的。


——现在哪是想这种无聊事的时候?这样我岂不是真的成了偷窥狂?这可是任务呀!别忘 了!


来到这个城市之后,阿斯兰就没有离开过饭店,只有一次驾车外出,但好像只是为了把“救世主高达”从之前隐藏的地点移到郊区外的森林去而己。就在他和一个街道巧遇的年轻女子去咖啡座聊过天之后。


那天看见他突然在马路上叫住那女孩时,露娜玛莉亚甚至还怀疑起他的动机。


——泡妞?阿斯兰·萨拉居然会跟陌生女孩搭讪? 再看了一会儿,她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从两人随性的举止和自在神情可以看出他们是旧识,


关系虽然不是很亲密,但应该也满熟的。露娜玛莉亚不能太靠近,所以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想来颇有些重要性,因为在那之后,阿斯兰就一直待在饭店里,好像在等待什么。当然,露娜玛莉亚也就跟着一块儿等了。


就在这时,望远镜里有了动静。阿斯兰接起电话,和电话那头说了几句,接着挂上电话,草草抓了件外套就冲出房门。


大概是等到了。露娜玛莉亚也抓着望远镜奔出房间。 阿斯兰先赶往“救世主高达”的藏匿处。他的红色机体起飞后不久,露娜玛莉亚也立刻驾着从母舰开出来的小型飞艇跟了上去。阿斯兰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提防会被人跟踪,而且打从离舰起就是如此,此举更加深了露娜玛莉亚的罪恶感。




浅浪静波的爱琴海岸边,基拉悄悄降下“自由高达”。西倾的夕阳将波峰染成金色,夜幕气息己隐约渗入空气中。周遭数公里内似乎没有MS或战舰的动静,但为了小心起见,基拉还是将机体藏在一处隐蔽的岩石后头,率先走出驾驶舱。电子宠物小鸟飞了出来,在晚霞余辉中兜圈子飞着。


帮卡嘉利爬上海崖后,便有一个窈窕的身影向他们跑来。


“基拉!”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基拉也不假思索地喊出声来。


“米莉!”


那段时间里,他总是在MS管制频道里听着她的声音出动高达。几年不见,米莉亚利雅晒黑了一点,也流露出成熟的气息。她握着基拉的手,笑得好开心。


“哎呀真是的!看见‘自由高达’的时候,我还真不敢相信呢!——我还听说你们绑架了新娘子才逃离奥布呢!”


她向基拉身后的卡嘉利瞄了一眼说道。卡嘉利立刻红了脸,慌忙避开她的视线。


“没啦,呃,那件事……不重要啦!阿斯兰呢?”


卡嘉利环顾四下。基拉也以为阿斯兰会跟着米莉亚利雅一道出现,但见她开来的车子里没有别人,心中有些纳闷。便见米莉亚利雅压低了声音说:


“……抱歉。我怕不安全,所以在电讯里没有写清楚……他回到扎伏特了。”


卡嘉利睁大了眼睛。


“扎伏特……阿斯兰?”


基拉也为之一愕,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从他们在奥布最后一次见面,阿斯兰说他又坐上 MS参与战斗时,基拉就有这种感觉了。难道他之所以迟迟未从“殖民地”回来,就是这个原因?


小鸟飞下来停在基拉的肩上,小翅膀闪着绿色的金属光。这只机器鸟就是阿斯兰以前做给基拉的电子宠物。


它仍然陪伴在基拉的身边,数年如一日,然而……


“只是,他说想跟你们谈谈——我看他也没有别的意思,所以就帮他联络上你们……”


米莉亚利雅说到这里时,天空中从远而近地传来一阵尖锐声响。基拉抬头看去,只见一架大型MA以惊人的速度从海面上飞来,且在接近时一面伸展机体,不一会儿就化成一架MS。MS在他们的上空减速,接着缓缓降落在稍远处的一处遗迹前。


“那架MS……”


金色的晚霞中,那架战机仿佛红得像一团火。基拉依稀觉得眼熟。前几天的达达尼尔海战中,他记得这架战机有出现过。


舱门开启,从里面探出来的,是基拉和卡嘉利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两人又是一阵惊愕,看着阿斯兰慢慢沿升降梯走下来。


阿斯兰瞳到三人面前,表情却显得莫名僵硬。


“基拉……卡嘉利……”


基拉也喊了挚友的名字。


“阿斯兰……”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这么互相凝视着。本来该是欢欣的重逢,没想到竟会是这种形式…… 冷不防地,卡嘉利从基拉的身后跳出来,劈头就向阿斯兰逼问:


“阿斯兰,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搞的?”


被她这么一问,阿斯兰别过头看着他处,不愿回答。


“我一直……一直好担心你耶!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又联络不到你……”


说着说着,卡嘉利自己也尴尬的低下头去。但她马上回到当前的问题,急切地仰头看着阿斯兰的脸。


“可是,你这是为什么?干嘛又回去扎伏特?”


听到卡嘉利的责问,阿斯兰脸上显出一丝痛苦,但还是耐着性子沉声答道:


“因为当时,我觉得那么做比较好。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奥布……”


“什么话!什么为了奥布……”


“卡嘉利……”


制止卡嘉利的反驳,基拉走到阿斯兰的面前。阿斯兰的一双绿眼睛转而直视着他,眼神却变得严厉起来。基拉暗暗为此感到悲伤,一面看着蹲在阿斯兰身后的红色MS。


“那是……你的机体?”


“对。”


阿斯兰的目光在基拉肩上的绿色小鸟停了一会儿,然后才以苦涩的表情点头答是。基拉察觉他的语意,但还是问道:


“那么前几天的战斗……”


没等他说完,阿斯兰迳答:


“对,我也在场。因为我现在是‘智慧女神号’的乘员了。”


不会吧——思及这背后的可能性,基拉的心中又是一阵尖锐的痛楚。他已经从阿斯兰的态度嗅出几许异样。不是别的,却是遏止不住的敌意。


“我看到你,想跟你讲话,可是找不到频道……”


不能怪他。基拉当日亲手射击的对象,当时已是阿斯兰的母舰了,而且虽然只有片刻,他俩也确实交锋过。只不过,基拉当时不知道对方就是阿斯兰……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在前线——干出那种蠢事。”


阿斯兰恨恨地说:


“被你们一搅,战场都混乱了……还造成我方不必要的牺牲……!”


“蠢事……?”


卡嘉利一脸不敢置信地走上前。


“那是……当时跟扎伏特对打的,是奥布的国军耶!我们当然要——”


眼见卡嘉利含泪叫道,阿斯兰忍不住对着她大吼:


“就凭你到那里去喊几声,你以为奥布军就会乖乖撤兵吗?你真正该做的不是那种事 吧?”


阿斯兰怒目瞪着卡嘉利,眼神锋利得吓人。


“早在上前线喊话之前,你就该阻止奥布加入同盟了,不是吗!”


“我……”


卡嘉利一时语结,只好咬着嘴唇。阿斯兰大概也懊恼自己动了肝火,皱着眉头垂下眼去。 可是,基拉此刻在意的问题,还有一件。


“所以呢?”


他轻声打岔道:


“你现在又回到扎伏特军了,今后你打算怎么做呢?……你跑出来找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卡嘉利听出基拉的语意,惊讶地转过身看着他,音调也不由得拉高。


“基拉!你别……”


然而,阿斯兰却没有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只见他直截了当的答:


“当然是想劝你们别再那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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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尼乌斯七号’的事我都知道,可是那之后的混乱情势,怎么看都联合不对。”


露娜玛莉亚藏身在一身能俯瞰他们的崖头上,竖起耳朵聆听窃听器里传来的交谈声。她比阿斯兰稍晚才抵达此地,一到就马上从飞艇搬出集音器材与录音机,然后设法接近山崖下的那四人。收音器传来的音质不算太好,但听得出阿斯兰语气激动。


“可是‘殖民地’都没放在心上,只想尽一切努力早日结束这些蠢事,你们知道吗?”


跟阿斯兰会面的有三人,一人是日前与他在街上巧遇的女孩,另外则是年龄相当的一男一女――女的是卡嘉利?由拉?阿斯哈,男的则是被阿斯兰等人唤作“基拉”。


这些人就是那艘“大天使号”的乘员?——想到这一点,露娜玛莉亚竟觉得刺激又兴奋,差点忘了自己在执行任务。


“结果你们跑出来搅局,那只会让状况更混乱而己!”


在露娜玛莉亚听来,阿斯兰指责得很有道理。不料那名唤作基拉的少年竟然面不改色,反而沉着脸问回去:


“……真的是这样?”


“啊?”


阿斯兰当下一愣,露娜玛莉亚也顿觉不解。那名少年看似心平气和,口气却咄咄逼人。


“‘殖民地’真的这么想吗?那个叫狄兰达尔议长的人也这么主张吗?――他真的希望战争早日结束,世界早日和平?”


阿斯兰显得十分讶异,或许觉得对方何出此问。


“你难道没看见议长为地球做了什么事吗?他也听过他的声明吧?议长是真的——”


基拉开口打断了阿斯兰。他的话却令露娜玛莉亚更摸不着头。


“……那么,那个拉克丝·克莱因呢?”


——拉克丝·克莱因?怎么会在这里提起她的名字?


“现在出现在‘殖民地’的那个拉克丝,又是怎么回事?”


仔细想想,这几个人原本也是拉克丝的伙伴,谈话间提起她的名字并不奇怪。但从那个叫作基拉的少年口中听来,事情似乎另有蹊跷。


“那……那是……”


阿斯兰明显露出心虚的表情。


——怎么搞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露娜玛莉亚下意识屏息凝神,又听见基拉开口说道。


“还有,为什么会有调整者要来暗杀真正的她?”


“啊……?”


耳机里跳出阿斯兰惊愕声,和露娜玛莉亚自己的惊息重叠了。


——暗杀她?——调整者?


——真正的她……?


露娜玛莉亚只觉得脑中刹时一片空白,又听见阿斯兰焦急的问:


“有人要来杀她——那是怎么回事?”


“在奥布……我们被一批调整者的特殊部队和最新型MS袭击。他们的目标是拉克丝。” 基拉的语气是那样淡然。露娜玛莉亚怔怔听着。


“所以,我才又坐上了‘自由高达’。我要保护她和其他人……我再也不希望有人死了……”


——“自由高达”! 这个名字又在露娜玛莉亚心中投下一道冲击。


“基拉”——原来,他就是那架“自由”的驾驶员……!




“——是谁想要取她的性命?又是为什么?”


看着基拉的目光锋利如刃,阿斯兰仍兀自惊愕。


“在这件事不弄清楚之前,我是不敢信任‘殖民地’的。”


“基拉……”


好友的这番逼问,阿斯兰实在答不出来。此刻,他的脑中有太多疑问在打转。


——拉克丝被人袭击?而且还是被调整者?为什么?


调整者阵营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希望她死掉?她是那样受全民爱戴,而她为了和平所做的事迹又是举世公认——


连狄兰达尔议长都承认自己需要仰仗她的力量,还特地找了一个替身,被迫做出那种欺瞒世人的行为——


忽然间,另一种震惊的麻痹感窜过阿斯兰的全身。


——现在在“殖民地”的那个拉克丝,又是怎么回事? 狄兰达尔的手里现在有米亚;一个照他的意思行动的“拉克丝”,所以……? 他不再需要正牌的拉克丝了――不,说不定她的存在反而成了一种阻碍? 议长要的是拉克丝的“声望”,而不是拉克丝本人――太荒唐了!


基拉的每一句话都将阿斯兰导向一层层令人不快的想像,阿斯兰只能在脑中极力摆脱那些念头。


谁都可能,就那位议长最不可能!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又是那样极力避免全面战争,怎么可能企图暗中埋葬拉克丝的存在——他不可能使那种阴谋诡计的!


摇摆在疑惑与信任感间,阿斯兰简直无法平静下来。


“阿斯兰……”


卡嘉利唤了一声,他才惊醒的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她关切的眼神。瞥见她左手指间那枚发亮的戒指,阿斯兰心底又是一番动摇。那是他送的戒指,卡嘉利仍将它戴在无名指上,仿佛在向他表达她的真心。想到这儿,别离多时的那份思念忽然又压上心头,但他还是强自按下私情,逼自己面对现实的问题。


“有人想谋取拉克丝的性命……的确非同小可……”


阿斯兰死命思索着,想要找出个道理。


“可是……就因为这样而不信任议长、不信任‘殖民地’,你不觉得言之过早吗?基拉。”


“阿斯兰……?”


被他这么一问,基拉皱起了眉头。他有点搞不懂,不知道阿斯兰为什么要坚持那种想法――认定暗杀行动和狄兰达尔议长没有关系。


“‘殖民地’也有很多人抱着不同的观念,好比‘尤尼乌斯七号’的那些犯人……我想,那 场暗杀行动或许也是少数人自发性行为,议长恐怕也不知情。”


对,一定是这样。有些好战分子对自然人依旧怀恨在心,说不定就把诉求和平的拉克丝视为眼中钉,要不然也许是那些旧萨拉派、甚至是战后失势的政客们,将仇恨焦点转移到身为克莱因派象征人物的她身上……这些因为都有可能。


阿斯兰越想越觉得这些推论的可能性更高,心里渐渐涌现几许宽慰。相对的,想到伙伴们竟然没注意到这些因素,他又觉得有些恼怒。


“阿斯兰……。”


基拉还是拿那种眼光在看自己,好像在看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阿斯兰真不懂他为什么要摆出那种表情,一时焦躁起来:


“你是怎么了?怎么会连这点道理都想不出来?”


被他话中带刺地一骂,基拉也不由得犹豫起来。


“话是没错,只是……”


基拉注视着阿斯兰的脸,,仍然感到困惑。


他原以为阿斯兰应该会认同他们的推测,毕竟那些事情发生得太巧合了。就在调整者的眼杀部队前来袭击拉克丝时,“殖民地”出现了一个“新的拉克丝”,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看阿斯兰的态度,好像也知道那个拉克丝是冒牌的。不,他不可能没发现。这么说,他明明知情,却没有揭穿?为什么?这样岂不等于在帮助这场骗局吗?


从阿斯兰的说法听来,基拉也认为狄兰达尔议长像是个一心期望结束战争的有德之人。只不过,此刻的阿斯兰好像信任议长胜过信任自己的朋友。


对此,基拉觉得难以置信。


“所以,你们先赶快回奥布去吧!”


“啊……?那你呢……?”


先开口回应的是卡嘉利。阿斯兰对她也没好气,迳自冷冷的命令道:


“你要是真的想阻止战争,不要让奥布参战,那就先想办法处理你们跟联合的盟约吧!等上战场就太迟了!”


“这……我也知道,可是……”


被人戳到痛处,卡嘉利说话也支吾起来,但她还是坚定的抬头直视阿斯兰:


“那你不回来吗?回到‘大天使号’、回来奥布?”


在她直率的注视下,阿斯兰显得有些挣扎——但他已经做了取舍。


“……只要奥布仍是个和以前一样的国家……那我们走的路也会是一样的……!”


“阿斯兰!”


卡嘉利悲痛地叫道,阿斯兰说得更加斩钉截铁:


“我已经复籍了!我再也不能回去了!”


“怎么可以……”


卡嘉利伸出手想拉住他,他却像躲开似的抽身退去。基拉走向卡嘉利,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基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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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嘉利回过神来,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她好不容易能和心爱的人重聚,出人意料的结果却完全违背了她的期待。基拉看见老朋友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心里也禁不惊讶。


他们分离的时间并不长,彼此之间却已出现难以跨越的鸿沟。变了的是阿斯兰,还是自己?


基拉又在卡嘉利的肩头按了按,然后转向阿斯兰:


“所以,你要回到扎伏特……又要与联合军交战下去,是吗?”


阿斯兰大概也是狠下了心答道:


“……直到事情结束为止,我别无选择。”


基拉依旧怀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再问:


“那么,要像之前那样,也跟奥布军打?”


“要是可以,我也不想攻击他们!可是他们如此选择,我除了迎击还能怎样?”


阿斯兰的语气粗暴起来,又瞪向基拉和卡嘉利:


“联合之前干下了什么勾当,你们也都知道吧?我们不能不阻止他们啊!”


关于这一点,基拉是知道的。为了镇压欧亚西侧的反动势力,联合军的手段残虐无道。所以联合是恶势力,“殖民地”则是行正义之道——这样的二分法,基拉又觉得有些不对。


但是,阿斯兰也不打算了解基拉的这份思虑,只顾发泄他的不耐:


“所以我说,你们还是快点对那份条约想办法,回去叫奥布退下!”


“可是,阿斯兰……我们也知道要这么做……但我们也不愿意奥布被人用武力威胁……” 尽管心中迷惘,基拉仍尽力让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对方:


“其实不光是奥布,所有因战争……会因为炮火而失去的,都是无法再挽回的……”




一听见这句话,阿斯兰终于遏不住心底的激愤。


“别说得好像只有你知道——别说得这么好听!”


被人一斩为二、在火光中化为碎片的橘色机体,还有那张一去不返的爽朗笑容,在阿斯兰的脑中闪过。


——那小子也不会再回来了!又是谁害他落得那个下场?


“你自己又奔赴了多少条人命,你知道吗?”


听见自己在盛怒之下冲口而出的这句话,阿斯兰也不由得错愕屏息。他看见好友的脸上窜过一丝痛苦。


“……嗯……我知道。”


基拉的声音里带着凄楚,却有一副彻悟也似的神情。看着停在他肩膀上的绿色小鸟,阿斯兰也觉得胸中一痛。


“……所以,我真的受够了这种事情。”


任谁都不喜欢这种事情发生——是啊,米莉亚利雅也说过。


至少,基拉有多么厌恶这种杀戮,阿斯兰比谁都清楚。


“我不想杀人……”


基拉低声幽幽地说完,抬起眼睛。他那意味深远的眼神,直直射向阿斯兰。


“……别让我那么做。”


小鸟飞起来,从他们两人之间轻盈划过,像是在凸显两人之间的这份距离,又是像是为他们划下了界线。阿斯兰觉得腹内有一股寒意。


——我们又要重蹈覆辙?又要和好友互相残杀?


基拉的视线令他忸怩不安,却又有一股怒意在他的心里燃起。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任由奥布击溃我们?放任联合倒行逆施的后果会是结果,难道你们想像不出来?


“那最好。你们更该收手,回奥布去!”


阿斯兰粗鲁地丢出这一句。


既然不喜欢,何必跑出来?又没有人拜托他们这么做。就连上场当炮灰的奥布军都没这么拜托他们了。


就因为不想让奥布挨打,所以上战场来妨碍我军——简单的说就是这样。基拉和卡嘉利都太感情用事,根本没看到现实面!


“……听到没?”


冷冷的再三叮嘱完,阿斯兰便想转身离去,却听见卡嘉利的声音。


“啊……阿斯兰……!”


这一声呼唤中的依恋,仿佛在他的满腔怒意上浇了一盆冷水。丢下心爱的人离去固然令他心生歉疚,早已溢满心底的愤慨却很快便将它淹没了。阿斯兰没有回头,只是压低了声音答道:


“……有些事情,就连我也……可以理解,却无法接受。”


“阿斯兰……”


卡嘉利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芥蒂,就像是怎么也无法横渡的湍流:卡嘉利的背叛、伙伴的死——


阿斯兰没再停下脚步,而是头也不回地向“救世主高达”走去。他坐机体,关上机舱门,看见萤幕里的卡嘉利依依不舍的朝这儿仰望,正像自己离开奥布的那一天时。基拉走近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救世主高达”的推进器刮起大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角。本该是最亲近的他们,如今却相隔得比星辰还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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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SE 02


“那就出发罗!”


雷的“扎古幽灵”起飞,真没精采打彩的答了一声“收到”,也起动“核心飞梭”跟出去。


既是侦察任务,他觉得就这些装备也够了,但副舰长警告说“说不定会有武力”,所以他还是和“脉冲高达”合体前往。雷的“扎古”站在“古鲁”上——“古鲁”是专为不具飞航能力的MS而设计的空中支援飞行器,形状略扁平,可以让MS站在上面垂直起降,也可以算是一种无人飞机。前次大战时,“古鲁”常被用于支持大气层内的空战,但其机动力毕竟不如空战专用 MS。


他们从马尔马拉海飞越加利波半岛,来到岛屿星罗的爱琴海上。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两人继续沿着海岸线飞了好久,才来到一处南北向的山脉附近。雷的“扎古”续往内陆前进,真也跟在后面。下方的景色换成了民家与田园,渐渐又转成森林和荒地。在人迹罕绝的林地上空又飞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处开阔的平地。


“……就是那里。”


雷做了判断,两人便向那里飞去,一面警戒四周。他们先在上空盘旋片刻,没发现任何攻击的动静――别说是攻击了,偌大的地坪上甚至连个人影也没有,而且每一栋建筑看来都十分老旧,地上铺的柏油也都斑驳脱落,损坏得相当严重。不知道这儿之前是做什么的,但肯定已经荒废许久。


真觉得好丧气。他早就知道任务会以无聊告终——这时,他脑中如是想着。


“看来没有人攻击我们。”


雷发表他一贯谨慎的感想。


“可以了吧?雷,我要下去啰!”


真厌烦地说着,大刺刺地将“脉冲高达”降落在机构内。


走出机外,四周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在这片绝对无声的包围下,真突然感到一抹不安。这儿并不空旷,却反而令安静的气氛具象化了。大量的死寂向他涌来,仿佛伸出手都会被弹回来似的,处处是令人不快的沉默。隔了一会儿,雷也下机走过来。


“真,你太轻率了。谁晓得敌人会藏在哪里,他们也许只是还没现身啊!”


“……我知道啦!”


嘴上说得满不在乎,真却慎重拿好了手枪。 这股奇妙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遭人遗弃的废墟特有的悲伤?或者是这一片斜照的苍茫阳光,令宽广的厂房更显凄凉?


“走吧,先绕个一圈再说。”


在雷的催促下,真紧张地迈步走去。空气冰凉而沉重。视野一角忽然有个东西在动,真立刻跳起来将枪口转过去,却见那只不过是一片剥落的墙漆被风歇动罢了,当下觉得自己难堪己极。


跟着雷继续走,真的紧张感也渐渐减缓。这里好像真的没有半个人在。就在他开始这么认为时,想起自己刚才那样大惊小怪,也忍不住暗自好笑。这下子,他可没资格取笑副舰长了。


两人走进其中一栋较大的建筑物,雷领头走上楼梯,小心翼翼地——该说是一本正经地提高警觉,留神自己踏出的每一步。


来到地下室,混浊的空气迎面而来,夹杂着一点霉味,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化学臭气。好像是药味。


光线从楼梯口隐约照亮长长的通道。以一处荒废已久的建筑而言,这儿倒是整洁得令人意外。


走道起点旁有一扇门,雷伸手轻推,那道门随即轧轧作响地滑开,他形式性地把枪举起来朝门里面比,但很快就放下枪,走了进去。这个房间似乎也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浓重的阴暗弥漫其间。


门口这儿的光微微照进去,大约可以辨识房内的设备。雷朝房内走了几步,忽地停住。听见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真反射性地在门边摸索开关,啪的一声,灯竟然亮了。


这种废墟还有电?——真心中狐疑,一面眯起眼睛适应光亮。


“这里是干嘛……?”


他看到大型电脑和测量仪之类的器材,还有附有手术灯的手术台,以及后方一管管细长的玻璃容器——那些圆柱状的透明罐从地板高到天花板,液体中似乎泡着令人作呕的物体。还没看清楚那些是什么,真先发觉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


“雷?”


真赶紧跑向他,见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雷……你怎么了啊,雷!”


雷喘得好厉害,几乎像是呼吸困难,而且他的脸色青白,表情因痛苦――不,是恐惧?――而扭曲。真吓得赶紧扶住他,却觉得仿佛自己才是需要扶持的人。


——怎么办?雷怎么会这样!受到攻击吗? 不对。房里还没有别的人影。那么,是突然生病?一向表现得超龄、老成稳重且有领导风范的雷,忽然变成这样,真一进也慌了手脚。


“唉呀……雷……!”


雷已经气息紊乱,难过得无法回答。慌乱中,真才想到,不论如何得先让雷离开这里才是!


他便伸手环住雷的身体。


“雷!你站得起来吗?”


雷颤抖得好厉害,真几乎急得想哭,只能使劲把他拉起来,架着他往回走。这条楼梯好像比来时更长了似的。不知不觉间,四周已经被夕阳染红。


真半拖半拉地把雷带回MS旁,先让他坐下,自己则火速奔上登机梯,以前从没嫌过梯子上升的速度不够快,今天却觉得它简直慢得跟蜗牛一样。他也不敢把视线移开雷,明知待在雷身旁也无济于事,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跳进驾驶舱后,真匆匆打开与母舰的通讯频道,但他焦急过度,甚至失败了两次。


接线的美玲得知消息后,立刻将通讯转给舰长。


“你先说说看,雷的状况是怎么个怪法?有什么症状?”


“症状……就是……他突然倒在地上……好像很难过……”


真根本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形容了。他勉强把发生过的情形快快讲过一遍,便见舰长沉稳地点头。


“好,我马上派人过去。那你自己呢,真?”


“我……?”


大概是舰长的冷静态度,让真的脑袋总算冷静下来,但他一时没听出这个问题的意思。


“我是问,你的身体没有不舒服吗?你没事吗?”


“啊……是。”


“那就好。你不要再接近那栋建筑物了,在那里等待就好。听到了没?”


通话结束后,真迟了一会儿才明白舰长的意思。她大概是怀疑那间地下室里有某种气体或细菌,因而造成雷的不适,但若不是舰长这么问,真倒也完全没想到自己同样暴露在威胁下,当下不免心中一惊,于是他做了个深呼吸,定定神。




“没有,我真的没有不舒服……”


布帘外传来真和母舰军医争辩的声音。雷慢慢睁开眼睛。医务室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说是这么说……还是小心一点好。那栋建筑物和周遭虽然还没检测出有毒气体或病毒,但是……”


说到这儿,军医停顿了一会儿,大概在检查什么,之后才又继续说:


“……这种事总是很难说。”


真好像也无话可说,只得乖乖接受检查的样子。自己突发不适,大家都措手不及。


“话说回来,舰长也太大意了,怎么可以只派你们两个就去侦察那种地方呢……”


军医似有不满,但听得真立刻抗辩。


“我们在进去的时候都有检查四周耶!”


是的,雷在进屋时已提高警觉——只是万万没想到,屋里竟会有那些东西……


一回想起当时看见的那副光景,原本已恢复平静的雷忽然觉得心脏一震,那种不规律的悸动又出现了。


手术台表面的朦胧反光、福马林的臭味……还有缩在那些玻璃罐里的浸泡物……


——那里好冷……阴暗,又可怕……


那个废墟令他想起遥远的往事。早已置诸脑后的情感竟又笼上心头,宛若啃蚀人心的恶兽。


他极力扼制,试图将这种情绪抽离出去――想着将自己带离那个地方的人,还有另一个总是对自己露出慈蔼笑容的人――


想到他,还有――吉尔……


当那张白皙端正的面容和微笑在脑中浮现,雷顿时觉得精神舒缓下来。


——不要怕……有吉尔在。只要有他,自己就没什么好怕的……


雷再度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拉开布帘走出去。刚结束检查、还在整理衣服的真,立刻惊讶的转过头来。


“雷……”


见他向自己投以关切的眼神,雷向他点点头,便转向军医说:


“不好意思。我已经没事了,非常谢谢您。”


军医也面有忧色地看着雷利落穿起制服,回应道:


“是吗?你要不要再躺一下?”


“不用,我真的没事了。”


雷朗声说完,转身要离开。真匆忙跟了上来。


“雷……你真的好了吗?”


医务室的门在两人身后关上。见真担心自己,雷朝他做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嗯……不好意思啊。”


真这才跟着笑了,像是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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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检查已经结束,自爆装置已全数撤除,并未发现生化异常迹象。”


不明机构内的前置调整做完后,负责输入资料的士兵向塔莉亚报告道。


“好的,谢谢。”


话虽如此,塔莉亚心只须有疑窦。


“智慧女神号”此刻已降落在真和雷侦察过的那间机构里。太阳已西下,探照灯打在建筑物上,也投射出士兵们忙碌的身影。


阿瑟侧头思索,也显得一脸不可思议:


“这么说……雷的异常状况,又该怎么解释呢?”


听见真惊惶失措地报告时,塔莉亚最先想到的是生化污染,因此她便假设此处果真是联合军的军事开发基地,一如总部所预料。为了全面调查,她下令母舰移驻至此。可是,他们并没有检测到任何足以影响生理状况的不良物质――比方毒气、病毒或辐射之类――也没有发现污染。替雷和真诊察的医官也回报说两人身上没有此类迹象。他们平安无事,总是万幸。


然而,总部最初的预测并没有偏离。这里到处设有自爆装置,除了军事之外,似乎还供做其它用途。


危险因素撤除后,人员展开正式大规模详查,很快便有报告从该机构各处传来。塔莉亚正快速浏览这些报告时,收到来自母舰舰桥的通讯。


“舰长,‘救世主高达’归舰。”


巴托的话才刚说完,但有一阵轰隆声划破夜空而来。塔莉亚走出营帐,看见红色的战机正在上空盘旋变形,回复成MS形态后缓缓降落。


阿斯兰从“救世主高达”走下来,一面环顾四周临时搭设的营帐和搜索队,一面朝塔莉亚走来。


“我回到军港,听说母舰出动……”


阿斯兰不解地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呀……”


塔莉亚也打量着整座机构,半开玩笑地答道:


“说不定等会儿就有大发现唷!”


原只是卖关于才故意这么说,但就在片刻后,她发现自己的形容词实在用得太含蓄。




“也是啦……当初没想到我们这三架会一起被整成这么惨嘛!” 尼奥?罗安诺克说得轻松,事情却非同小可。


机库里停着三架损伤惨重的 MS。地球军航空母舰“J.P.琼斯”和奥布舰队已经回到爱琴 海的地球联合军基地,正在修复达达尼尔海战时损伤的船只和MS。


“是。可是不回苏伊士,直接在这里——说实话,很吃紧啊!”


技术士语调艰涩的建议道。他说的是。这三架 MS 虽然都没被击坠,半路杀出的那架白色机体却让它们吃足了苦头。


原来那就是传闻中的“「自由高达”和“大天使号”。他们的敌我不分是出了名的;果然,敢于同时向交战双方开火的家伙,就是技高一筹。


史汀克和奥尔各自在座机的维修器前面和研究员谈话。不过,奥尔那边比较像是在争辩什么。


“这我当然知道……但也没别的办法。被打成这副德性,回去又要找藉口解释……”


尼奥说着,一面朝站在身旁、表情有些期待的少女微微一笑。


“——反正史黛拉他们也都还好好的,是吧?”




看见他的笑容,史黛拉立刻也笑得灿烂,开心地点头:


“嗯!”


史黛拉他们还好好的,所以他们都得继续作战。打起精神——只要还能打起精神,都得继续战斗下去……到死为止。


这时,他看见空中走道上有一名士兵小跑步走近。


“罗安诺克上校!”


那士兵一脸急切,尼奥心中忽有不好的预感掠过。


“怎么了?”


“是卢西尼亚研究所……”


听见那个地名,尼奥下意识朝史黛拉瞄了一眼。 卢西尼亚——是个与他们三人关系极深的地方。尼奥把士兵领到一旁,离史黛拉远一点,士兵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出了意外……处分行动好像失败了。”


尼奥的脸色一沉。他知道这里的“处份”一词是什么意思,所以才有此反应。士兵又继续说:


“更糟的是,扎伏特……在我军赶到之前先发现了……”


“喂,搞什么。”


这可不是好玩的――一向大而化之的尼奥也不禁脸色一变。


事情处理得再不顺,总也有个限度。研究所封闭失败,部队还来不及善后,竟然就被扎伏特找到了?


士兵困惑地点点头:


“接到报告,苏伊士那边也紧张了……反正我先知会您一声。”


看来这次事情不小,几个负责人的脑袋肯定不保了。唉,虽然跟自己无关就是了……


尼奥扭过头去,发现史黛拉正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往这儿看来。他挤出笑容哄她,便见她又羞郝地笑了开来。她八成没听见刚才的那段话,或是听见了却不懂意思。


这样也好。




“唔……”


一看见手电筒灯光下的景象,阿瑟的喉间发出干呕声。


走进这个房间时,方才弥漫在走道上的那股异味便不由分说地攻击他们的嗅觉。血腥、腐烂的肉臭得几近刺激。阿斯兰手上的照明在地板上移动,只映出一片片红黑浓渍——跟那些叠压在浓渍上面的“东西”。


众人呆立在房门口。真站在阿斯兰身后,呻吟也似的闷哼了一声,素来不让须眉的塔莉亚也说不出话来,阿斯兰自己则完全怔住了。手电筒下,两具尸体交叠着倒在一起,其中一个是看似十岁左右的孩子,一双眼睛成了一滩血洼,瘦弱的手脚都变成奇妙的角度,伸展着仰倒在地:另一个则是成年男子,他的头压在孩子的脚上,白衣染满了血,空茫地睁着眼望向门口,劲间的伤口就像是他的第二张嘴,仿佛向众人露出诡异的嘲笑。看了一会儿,阿斯兰才看见那两人至死也不肯松手的东西。孩子的小手上握着一把血污黑干的手术刀,男子手中则是闪着黑光的手枪,握得死紧。


头顶上突然响起一阵沙哑叫声,把众人吓了一大跳,赶紧将手电筒的光移上去看,原来是几只乌鸦不知怎地闯了进来。阿瑟仿佛虚脱地呼了一口气。


再回过神,他们才打起精神,在房间里四处探照,一面小心地前进。来不及关的电脑萤幕是这间房里唯一的光源,薄弱地照着满室横阵的尸体。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尸体虽已开始腐败,但离死亡时间应该没过几天。成年人都穿着研究员似的白袍、别着识别证,孩子们则一致穿着款式相同的素面袍子。原以为这一切是外来攻击造成,但看见他们的手里握着、地上躺着的凶器时,假设便被推翻了。


阿瑟戒慎恐惧地向前踏了一步,脚边响起一个金属声,他马上吓得跳起来。把灯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光线被地板上滚动的药瓶反射回来。才缓下心,循着药瓶追去的手电筒光又照出了别的东西。


“唔哇啊——!”


阿瑟失声尖叫,连连往后退,引得阿斯兰也望向墙边的那排玻璃容器。


容器上有裂痕,但没有破掉,里面仍有满满的液体,泡着某种泛白的东西。认出那样东西时,就连阿斯兰也觉得胃中翻天覆地搅。


那是幼童——周身插着管子的幼童,睁着一双玻璃般的眼珠子,沉浮在液体中。不只一个,沿着整片墙排列的长长玻璃管中,全是一个个不同年龄、性别的幼童,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博物馆陈列的展示柜――但是,岂有这等如恶梦般的博物馆?


“这……到底是……”


像是再也忍不住沉默,阿瑟倒嗓似的叫起来:


“这里是干什么的啊!”


塔莉亚开口答,声音有些干哑:


“内乱……看起来像是内乱吧……”


向周遭投以犀利的眼神,她继续说:


“……他们似乎还想炸掉这里呢!”


房间尽头有一扇安全门,一个看似研究员的男子俯卧在门边,一手搭在门上。大概是打算启动自爆装置,却早一步咽了气。


“可是……为什么有这么多小孩……!”


阿瑟哭丧着脸。 这些人是互相残杀而死。大人,和小孩子们——


阿斯兰无法置信,在身旁一具看似少女的尸体前蹲下。少女的双腿伸直,斜办公桌旁,看起来只像是靠在桌边稍事休息的模样,但他只是轻轻碰了她的脸颊一下,她的身体便向前倾倒。看见她后脑勺的大洞,还有桌子侧面粘着的脑浆、毛发与血块,阿斯兰不由自主的别开脸。


直瞪着四周,咬牙切齿。


塔莉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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