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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房间内,只有老旧的柱钟声回荡着。那是让人觉得是旧世纪时所制造的木制柱钟。
下午六点。听着咚—咚—地回响在房间内的报时音,少女——或者应该说奥黛莉•伯恩——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景色。嵌板式的人工太阳已经暗下来,附近一代被黑暗包围。设在庭中的户外灯放出微微的光芒,虽然引来飞虫,却无法照亮广大的庭院。好象在看着星光极少的宇宙一样。
外缘的森林也沉浸在黑暗之中,看起来就像是暗度不同的黑快。没有被风吹动层层排列的树木在静止的黑暗中沉默着,看起来非常的异质。因为这是看起来像地球的自然环境,所以反而突显出不会吹风的密闭空间多么不自然。街道的明亮、车子的噪音、人们的生活所孕育出的喧嚣……这些事务让殖民卫星有人工大地的错觉,所以宇宙殖民卫星一旦少了这些,就变回了普通的室内布景。觉得心里变寒,奥黛莉目光移回了室内。
古式的衣柜,以及附镜台、天盖的双人床。可以拿去阳台的喝茶用桌子,上面放着红茶的茶壶与饼干的盘子,陶制的器皿反射着柔和的照明光。这似乎原本就是准备给女性客人用的房间,窗框与室内的照明统一使用华美的色调,就算看久了也不会腻。房间应该已经好多年没有使用了,不过整理得令人没有那种感觉,真不愧是毕斯特财团的豪宅。而且刚才还有服务人员送餐来,让她享用了一顿迷你晚餐。
而从小就吃“真货”长大的她,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调理包食品。一定是常驻在这个豪宅的仆人,或是卡帝亚斯的专属厨师所准备耳朵。虽然她也想过里面会不会下药,不过想到对掌中的小鸟没必要做这种事,奥黛莉还是享受了这顿美餐。结果,填饱肚子的身体变得迟缓,使她现在忍着躺到床上去的冲动,不得不说毕斯特财团的接待真是完善,又或是自己的神变得太粗了。
她被带到感觉如此舒适,也没有感受到有人监视的房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见到该见的人、说该说的话”这个目的是达成了,不过接下来呢?卡帝亚斯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给予明确的答覆。辛尼曼与玛莉妲他们的动向不明,不过既然知道自己与毕斯特财团接触了,那么应该会疑神疑鬼地进行交易。大概会考虑到自己被当成人质时的状况,让MS先待命吧!
如果因此擦出火花的话,卡帝亚斯就不得不把自己当人质了。她觉得尽早离开这栋房子,自发性地回到“葛兰雪”上比较好,不过还没确认卡帝亚斯的意思之前她不能回去。要是交易平安结束,她来到这里就没有意义了。而且,现在的奥黛莉也没有自信,能够独自穿越这被黑暗森林所包围的居住区,回到殖民卫星背面的港口。
奥黛莉从卡帝亚斯的风评,相信他是可以谈的人而不顾一切来到他这里,不过接下来的事她没考虑到。说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不过是借口,奥黛莉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喝了冷掉的红茶,眺望墙壁上的油画。油画的背景看来是地球的山岳地带,上面画有无数放牧的羊只,以及面向画面毫无笑容的牧羊少年。
少年率直的眼神渗出劳动的辛苦,同时也映出广大的世界。奥黛莉突然想起巴纳吉•林克斯这个名字,心痛了一下。他不是奥黛莉喜欢的异性类型,甚至连脸孔都记不太清楚,只有掌心的触感深深地留在肌肤上。不是因为大义也不是因为忠诚,只因为感情的驱使一路跟来。那手掌的主人,与这幅画上牧羊的少年有些神似。那看起来乖巧,却又毫无顾虑地追来的眼神——
“你是谁都没关系,说你需要我。”
留在耳边的声音,划破房间的寂静响彻心中。他在说什么啊?到了现在她才感到意外,奥黛莉微微地苦笑了一下。对见面没多久,连底细都不知道的人说这种话实在太乱来了,但是那一瞬间,巴纳吉的眼神是认真的。与画中的少年一样,眼神中有追求某些东西的渴望之光。如果不是刻意地说出要划清界线的话,自己也许会被那股光芒吸引。之后他怎么了?有平安地回到学校吗?
“需要……他吗?”
有那手掌拉着自己的话,自己现在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吧。当奥黛莉心里出现这种毫无根据的想法时,门铃正好响起,让奥黛莉嚇了一跳。
她急忙矫正坐姿,说了声“请进”。原本以为是服务人员来收茶具,但是木门外站的是卡帝亚斯•毕斯特。感觉到皮肤因为紧张而紧绷,奥黛莉起身迎接毕斯特家的领导者。
说声“失礼了”,走进房间的卡帝亚斯,目光看向桌子。这是为了确认对客人的接待是否有不足之处,受过同样训练的奥黛莉看得出来。他来这里之前应该跟服务人员谈话,确认过用餐的状况。奥黛莉先开口说:“十分美味。”这是她深知礼节乃守身之道的条件反射动作,不过露出微笑回答“合你胃口就好”的卡帝亚斯脸上没有一丝做作。就好像精悍的鹫微微倾首一样,一抹让人放下警戒心的微笑。
“与你的同伴会合的地点,变更为这艘‘墨瓦猎泥加’了。”
促请奥黛莉坐下,自己也坐在对面位置的卡帝亚斯,把手上的笔记本型电脑放在桌上接着说。“应该马上就会到了。等到工作结束,我就会让你们见面,请忍耐一下。”
这等于是宣告他没有意思终止交易。虽然已经预想到了,不过一旦成为现实,她还是掩饰不了自己的失望。“可以请你重新考虑吗?”看着声音在颤抖,两手在桌子下紧握的奥黛莉,卡帝亚斯只是沉默不语。
“这是为什么?我听说‘拉普拉斯之盒’是给毕斯特财团带来繁荣的生命线。却要把那样的东西托付给我们……”
“因为就算财团的繁荣继续,世界却完全腐败,就无法挽回了。”
这是她意料外的话。看着卡帝亚斯毫无动摇的眼神,奥黛莉将他的话重复一遍:“世界,腐败……?”
“和平与安定是不耐保存的。偶尔不送进新鲜的风,马上便会腐败。”
“这是指,战争可以让世界活性化吗?”
卡帝亚斯的瞳孔动了一下,笑容从嘴角消失了。这话似乎是认真的。理解到这一点的脑中突然变热,奥黛莉直视着卡帝亚斯的脸。
“我生在战争之中,看着战争长大,也看着许多官兵为了守护我而死。”
卡帝亚斯视线微微往下垂,淡淡地说:“我想也是。”那沉重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对只能这样活着之人的共鸣,也像是对自己的同情。奥黛莉感觉到心情往下沉,但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那实在是非常惨烈。会期待从其中诞生什么,正是沉浸于和平之人的傲慢。”
“那么,你是否定自己的组织吗?”
“我没有否定。可是弗尔•伏朗托是危险的男人。如果把‘拉普拉斯之盒’交给他的话,又会有许多人死去。”
“弗尔•伏朗托。被人称为赤色彗星……夏亚•阿兹那布再临的男人吧!”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眼中充满动摇。要辩解却又说不出话,奥黛莉低下了头。看着她一段时间后,卡帝亚斯慢慢地起身,走到面对黑暗的庭院的窗边。
“没有他的存在,‘带袖的’无法成长到军事组织的水准。这是你做不到的。”
“这点我承认,可是……”
她不认为极速成长为军事组织是最好的方法。就算要改变现况,也有分改变法。虽然真要说出口的话,也不过就是如此。这样的自觉让奥黛莉说不出口。她非常清楚以自己的立场否定战争、否定军队有多矛盾。不过这不重要,她只想说目前的走向很危险,却没有办法说明是什么危险。一定要正确地说明自己的直觉或感觉,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种焦虑感以及对自己无力的烦躁感不断旋转,让她只能干坐在这里的身体颤抖。要是有不需话语,就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思考的方法的话——
“你是聪明人,也有与立场相对应的责任感,不过还太年轻了。我了解你的心情,然而这样是无法说服人的,除非你成为真正的新人类。”
短暂的沉默过后,卡帝亚斯说。但比起一语中的的谏言,奥黛莉更在意“新人类”这句话,她抬起头看向卡帝亚斯。
“您相信吗?那个……”
“希望是必须的。然而为了让希望延续,有时也必须流血。”
卡帝亚斯正面望向自己回答。锐利的眼神里有着暗淡的光芒。奥黛莉直觉到这男人是故意的。
看的不是眼前的得失,卡帝亚斯是看着更大的某些事物而行动的。他相信某些自己还看不到的东西,而打算打开禁忌之“盒”。这理解中并没有不快,奥黛莉心情轻松许多。她甚至觉得光是看到这眼神,来到这里就已经有价值了。
“请回去吧。要是接收‘盒子’的人是如你所担心的那种人,那么无论如何‘盒子’都不会打开。”
“……这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有动过手脚。那可是匹悍马啊。”
嘴角上扬卡帝亚斯对桌上的笔记本型电脑做了简单的操作后,把萤幕转过来。奥黛莉看到映在上面的东西,不觉得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
“通往‘盒子’的路标,或者该说是‘钥匙’……”
接着显示了数张图片,卡帝亚斯说道。奥黛莉现在才想到,他的瞳孔颜色和画中的牧羊少年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