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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太空堡垒1 麦克罗斯传奇》第五部 军威

[小说]《太空堡垒1 麦克罗斯传奇》第五部 军威

序章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一场世界大战席卷全球。没有人盼望这场战争,但战争的到来却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在大部分地区,这场战争使用的都是常规武器,但在1999年,形势相当明朗了,一场全球核子战争呼之欲出。理论上,没有一个疯子会这幺干,然而战争似乎拥有了生命,它自行作出了决定。

人类等待着毁灭的降临——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将是什么:消灭地球上的一切生命、月球和火星上的殖民地,以及太空轨道上的无数空间站——就像一个恶毒的诅咒应验了。

一艘毁坏的飞船——人们后来称之为“太空堡垒”,它是一名垂死的外星人佐尔的杰作——出现在地球上的天空里。它坠落在太平洋上一个叫做麦克罗斯的小岛。它造成的浩劫超过了任何战争:惨重的人命伤亡、巨大的自然灾害。人类被迫中止争斗,开始重新审视自身。

佐尔曾为邪恶的“洛波特统治者”效力,但他摆脱了他们的控制,并且把“史前文化”的秘密——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隐藏在飞船里。“洛波特统治者”迫切需要获得这个秘密,不仅为了征服宇宙,而且为了保护自己免遭野蛮的因维德人的报复,这个种族曾发誓要摧毁他们。

于是,这场星际间的冲突便突然集中到曾经无足轻重的地球身上。

太空堡垒是人类第一次接触自己知识范畴以外的事物。地球的领袖们很快便认识到这艘毁坏的SDF-1可以修复,以此为核心,将纷争的人类团结在一起。

一个持续十年的计划开始实施,全球的精英都被动员起来。但在SDF-1准备再次升空,保卫人类免遭外星人攻击的那一天,灾难再次降临。天顶星人——“洛波特统治者”以克隆技术创造的巨人种族——为了夺回SDF-1,向地球发动猛烈进攻。

SDF-1上绝望的机组成员试图通过超空间跃迁避开攻击,不幸的是,由于计算错误,飞船远远偏离了原定目标:SDF-1和麦克罗斯岛的大部分居民突然被传送到冥王星轨道以外。

于是,一场漫长而危险的回家之旅展开了。SDF-1为生存而战,躲避着天顶星舰队的一次次追踪。一年之后,他们回到了地球,但船上的乘客却发现故乡并不欢迎他们。地球的统治阶层认为SDF-1过于危险,将给地球带来灾难;更重要的是,会动摇也们的统治地位。

天顶星人巷土重来,又一次发起攻击,给地球带来了可怕的伤亡。地球的统治阶层更加坚定了将SDF-1拒之门外的决心,尽管它是惟一能抵抗外星人入侵的力量。

太空堡垒只好被迫流浪太空,船上的军队和难民竭尽全力维持自己的生存。天顶星人继续策划新的战争计划,决意俘获SDF-1,夺回“史前文化”的秘密。

外星人向飞船派遣了间谍,他们将五六十英尺的身高微缩到人类体型。然而,这些间谍在目睹地球人多姿多彩的生活,尤其是听到明美——船上的超级明星和偶像——的歌声后,他们受到了奇怪的影响,体内被压抑良久的感情突然苏醒。

返回自己舰队后,这几名间谍的传奇故事和从SDF-1上带回来的纪念品使十多名天顶星士兵对地球人的生活产生了向往,他们决定向地球人投诚。

而在SDF-1上,却上演了一场情感风波。瑞克·亨特上尉,太空堡垒防御军的飞行员,在爱上明美的同时,又被飞船的大副丽莎·海因斯指挥官所吸引,感情上摇摆不定。

这种三角关系组成了人类爱恨缠绵的核心,人类的这些感情使以克隆方式繁殖后代的天顶星人产生了混乱。

但是不管怎样,天顶星人的攻击势在必行。他们聚集了几百万艘战舰,势要将人类完全消灭,即使失去SDF-1上“史前文化”的秘密也在所不惜。

布历泰,侵略者的指挥官,则被迫周旋于两名反对他的部下之间:阿阜卓妮娅,女战斗指挥官;阴谋家凯龙,狂热的战争魔鬼。

不过,这场“洛波特战争”的复杂性已远远超出了他们——天顶星人和地球人——的任何想像。

——拉兹洛·赞德博士《地狱里的地球:洛波特战争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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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厌倦战争、渴望和平,这种情绪与日惧增。我想麦克斯就是当中最显著的例子,他是最出色的VT飞行员,受到许多渴望成为王牌机师的飞行员的崇拜。

当他完成任务返航后,战机维护人员总是在机身的一侧印上他最新的战绩。但在我们这些见惯战争风暴的人看来,他渐渐变得沉默寡言,预备室、宿舍和军官俱乐部里再也见不到他的嬉笑、庆贺。他仍然是战绩排行榜上的冠军,但显然,他的态度正在转变。

——摘自海军上将瑞克·亨特的飞行日志·修订版

“个子没从前那么大了,是不是,你这个外星怪胎?”那个太块头骂道,粗大的拳头在他脸前挥舞着。

是的,他不再高大。卡利塔曾是一名四十多英尺高的天顶星士兵。他在“洛波特战争”中向地球人投诚,并且微缩成人类的体型。此时的他只是一名中等身材、略显消瘦的普通人,面对的却是一个想把他打得脑袋开花的家伙。

卡利塔还是天顶星人的时候就不擅长打斗;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管理“史前文化”遗留下来的“微缩舱”,他就是通过这个设备微缩的。局面好像没什么希望。三个家伙围住他,拳头举起,远处街灯朦胧的微光照亮了他们脸上的仇恨。

他想避开,但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个子最大的那家伙抓住他,将他往墙上撞去。卡利塔跌倒在地,晕头转向,后脑勺上渗出了血珠。

他埋怨自己不当心。饭店里一时失言泄露了他的来历,不然的话,没有人能把他莉SDF-1上其他居民区别开来。

但也不能怪他。太空堡垒中的奇妙生活足以他任何一个灭顶星人失去戒备。地球人重建了他们的城市,他们生活在一起,不分男女,不分老少,过着一种可以自由表达感情的生活。而且,他们当中还存在一种神奇的力量,叫“爱”。

天顶旱人一出生便受到斯巴达式的教育,接受的是残忍好战的文化传统,异性之间严禁接触。这里的一切足以使任何一个天顶星人迷失自己。所以卡利塔才铸成大错。他走进了“小白龙”饭店,盼望能在这里偷偷瞧上明美一眼。说漏了嘴时白己还懵然不觉。他说自己在天顶星战舰上第一次见到明美的照片后,就对她充满爱慕。话音才落,三张愤怒的面孔围便了上来。他转身就走,但他们跟了上来。

在这场战争中,飞船上的每个人都至少失去了一位好友或至亲。天顶星人也损失惨重——实际上,他们的损失远大于SDF-1,这并设有阻止卡利塔和其他叛逃者渴望在以前的仇敌中开始新的生恬。船上大部分居民至少能够容忍这些叛逃者,有些人甚至喜欢他们。他们中的三个—那三名天顶星前特工——甚至交上了人类女朋友。但他应该知道,不是所有地球人都有同样看法。

三个家伙朝他逼近。

其中一人向他一脚踢来,卡利塔头晕眼花,被踢个正着。极度的恐慌让他的感官麻木了,这一脚并没有带来强烈的痛楚。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肋骨不知断了没有。断不断的现在好像不重要了,

看来他的攻击者非安置他于死地不可。他们不知自己选中的是个最赢弱的天顶星人。要是换了另一个,他们恐怕还得大费周折。

另一人抬起沉重的工作靴,再次向忙利塔踢去。卡利塔闭上双眼,等着这一下重击。突然间,人行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砰的一声,重物倒地。他睁开眼睛。

他抬起头,看到一名攻击者倒在地上,另外两人正向来打抱不平的人转过身去。

麦克斯·斯特林长得并不像个王牌飞行员。这名太空堡垒防御军的飞行天才身材修长,戴着一副装有近视镜片的蓝色飞行眼镜,头发染成现在最流行的宝蓝色。

这位年轻的太空堡垒防御军传奇人物看上去相当温和,甚至有点文弱。在千钧一发之际,麦克斯·斯特林挺身而出,无与伦比的格斗技巧看得则几个地球人和卡利塔眼花缭乱。不过,格l斗并段有抹掉他、生惧来的谦融和文静。

“别打了。”麦克斯半静地对攻击者说。

躺在地上的那家伙愤怒地摇若头。麦克斯从另两人中间穿过,走到卡利塔身边蹲下,把手递给他。

卡利塔离开小白龙饭店时,明美的琳娜婶婶见三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跟在后面。她花了几分钟才找到麦克斯。现在,麦克斯朝他道:“真抱歉,我来迟了。”

这个一脸书卷气、保持着空战中击落敌机最高纪录的王牌飞行员向天顶星人伸出手,“感觉如何?自己能站起来吗?”

被麦克斯打倒在地的家伙爬起来,两眼瞪者麦克斯的军服,“给你两秒钟时间滚一边去,黄毛小子。”

麦克斯站起来,转过身,让卡利塔倚坐在墙边,他摘下眼镜,扔到卡利塔虚弱的手里。

“看来少不了打一场了。不知你们看没看新闻,有一件事咱们显俨清楚:这个人不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是放我们走.还是想怎样?”

这几人当然不肯善罢休。他们看着卡利塔,很自然地想到,我们能打倒他!现在只不过多了一个脸色苍白、样子一点也不吓人的麦克斯,他们的估计和刚才一样:我们也能打倒他。不费吹灰之力,

麦克斯没有迟疑,他避开了一下缓慢但强有力的攻击,手肘一顶,击中了第一个袭击者的鼻子。第二个袭击者是个身材魁梧的大家伙,他用尽全身气力,向麦克斯击出一个钩拳,麦克斯却突然消失。他像幽灵一样闪开攻击,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踢在那个大家伙的鼻子上,血花四溅,那家伙踉踉跄跄挪到一边。

这里地方狭窄,而麦克斯惯用的格斗招式需要较大空间。不过这次没多大关系,他不想走远,也不想任由卡利塔待在这里失击保护。

第三个袭击者较为年轻、瘦削,但速度却比另外两人快。他从后面向麦克斯挥舞双拳。麦克斯低头避过,猛地一拽,将他拖倒在地,然后一个转身,后背刚好对准第一个袭击者,手肘猛地向后击出。

那人一声惨叫,双手捂着上腹,弯下身来。麦克斯缩回拳头打在他的脸上。跟着个倒踢,狠狠踹在另一个家伙肚子上。令人难以置信的反应和速度绝对可以使他济身于格斗高手之列。

卡利塔费力地站起来,“住手!”

三名攻击者备受重创,但格斗才刚刚开始。麦克斯·斯特林甚至连气都没喘。

“不要再打了。”卡利塔吃力地喊道,双手扶在墙上。“难道我们还没打够吗?”

第一个男人擦去红肿的嘴唇上的血迹,打量着麦克斯。他头朝卡利塔一摆,道:“他和他的族人杀了我儿子。我才不管你——”

“看看这里。”麦克斯平静地说。他一亮制服上的RDF徽章——一颗两边弯曲的钻石,犹如一架小型战机。“你以为我不明白吗?但听我说:他已经脱离了战争,就像你我都想做的那样。

“除非我们忘却这场该死的战争,否则我们永远得不到和平!所以算了吧,好吗?不行的话,来吧:我们在这里作个了结。”

第一个男人想再次冲上去,另两人抓住他的双肩。年纪稍轻的那人说道.“算了——只是暂时到此为止。”

麦克斯扶着卡利塔,三人退到一旁让他们走过。麦克斯和受伤的卡利塔从一名袭击者当中通过时,形势再对亵张起来。其中一个家伙变换着重心,似乎想改变主意。

他想了一下,最后还是留在原地,他说道:“那你又怎么样,飞行员?你还要去和他们作战,不是吗?只要有可能,你还会杀死他们,是吗?”

麦克斯知道卡利塔正望着他.但他还是答道:“没错。或许我会杀死他们.或许他们会杀死我,谁知道呢?”

麦克斯将卡利塔塞进出租车,让司机把他送回分配给叛逃者的临时住所。他没有时间送卡利塔回去,怕耽误任务。

等候另一辆出租车时,麦克斯环视着四周重建的麦克罗斯域。头顶上,视像仿真系统已经虚拟出地球上的夜空,遮闭了上方深处的合金天花板。

麦克斯和SDF-1上的其他居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真实的风景了。他在挑战命运,在多场战斗中奇迹般生存下来。视像仿真系统虚拟的风景虽然不错,但是他仍希望有生之年再次见到地球上真实的天空、山峦和大海。

SDF-1的另一处,两名女士正乘坐电梯下降到机舱甲板,她们不安地沉默者,盯着电梯内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

很多人觉得丽莎·海因斯中校,飞船大副,总是难以亲近。但克劳蒂娅上尉成为她的密友——可能也是丽莎唯一一个真正的朋友——已经很多年了。不过现在,她抱起双臂,避开丽莎的视线。丽莎也刻意躲开她的目光。

丽莎试图让气氛活跃起来,“哎,我又要走了。打另一场小战役,对手是那批大官们。”

这个比喻十分贴切。之前的努力既没有说服UEDC(地球联合防御委员会)开始与天顶星入侵者进行和平谈判,也没有让他们同意SDF-1和逃亡的平民重回家园,丽莎自愿再次尝试,她将把刚刚出现的惊人证据带给她的父亲——海因斯海军上将,尽量向他施加压力,让他重拾理性,并说服UEDC的其它成员。

克劳蒂娅抬起头。她们俩是奇怪的一对:克劳蒂娅身材高挑,一幅异国情调的面孔,她比丽莎年长几岁,肌肤黝黑光滑。而丽莎则显得苗条、睑色苍白,粗看之下显得普普通通。

克劳蒂娅想挤出一丝微笑,一只手摸了摸自己束得紧紧的棕色卷发。“我也不知道跟你说这些有没有用,但真的,你不要老是一脸严肃。姑娘,你那副模样呀,就像坐在沉船上的船长,发现自己的豪华大班椅没有了,屁股下面只有艘破救生艇。你这个死板样子,很难改变别人的观念,到头来人家只会再说一个‘不’字。”

哪里会只有一个“不”字。一旦她到达巨大无比的UEDC总部,海因斯上将不会让他惟一的女儿离开地球,返回SDF-1和天顶星人无休无止的攻击中。克劳蒂娅和丽莎都没有提到她们可能永远都不能见到对方了。

“是的,我想是这样。”丽莎说道。电梯门打开,噪音和热浪一涌而入。

两位女上走出电梯,来到一个充满刺眼的工作灯光的世界。战斗机和其它飞船到处停放,挤得满满当当,机翼和副翼折叠起来,更有效地利用空间。

维修组的技术人员正围着在最近一场战斗中受损的变形战机,军械组则正为下次巡逻和侦察飞行的战机准备弹药。SDF-1的生存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变形战机。但如果缺乏不间断地维护,这些战机将发挥不了作用。为它们维修、服务和装弹的男女军人时刻忙个不停,其他人则冒着生命危险在甲板上的弹射组里忙碌。

焊接的火花四下飞溅,弹药装载伺服系统发出阵阵悲鸣,将导弹和航空弹药安装就位。克劳蒂娅不得不提高嗓音,让别人能够听到,“你把这次旅行的事告诉瑞克了吗,还是忙得顾不上找他?”

忙碌不是借口,她们俩心里都清楚。丽莎断定自己对瑞克的爱是一厢情愿。长期离开SDF-1执行这样一项重要任务,这几乎等于永远放弃了改变现状、让瑞克爱上自己的机会。

“我想我会在穿梭机上给他打电话。”她说。

克劳蒂娅极力抑制自己才没有冲口而出:丽莎,别再胆怯了!丽莎当然不是胆小鬼,她有一大堆战斗勋章可以证明。面对这些勋章勋标,每一位前线军官都会肃然起敬。但只要说到感情,这位SDF-1上能力过人的大副却似乎总想躲躲藏藏。

穿梭机到达飞行升降台的气锁附近——升降台将把它送上飞行甲板。丽莎希望她带去的证据会说服海因斯上将和UEDC的其他成员,那些东西已经送上了穿梭机。机长正在做起飞前的最后检测。

“穿梭机即将完成发射准备,舰长。”一名女技术军官汇报,“十分钟后发射。”

亨利·格罗弗舰长穿过舰桥,向另外几个显示屏瞥了一眼,捋着浓密的朝须,“我们的区域内有没有天顶星人的活动迹象?”他的声音里依然有一丝从俄罗斯母语带来的口音。

维妮莎迅速回答,“绝对没有任何接触,一点迹象也没有。”

硕大无匹的天顶星舰队依然在太空堡垒周围游弋,不时前来攻击,但投入的兵力不是很多。由于投诚者提供的信息,人们刚刚开始叫白了原因所在。

“一点也没有?”格罗弗再次问道,来叫看看显示屏和读出器,“唔,我希望这不是意味着他们在准备另一次攻击。”他转过穿着高领军装的高大挺拔的身躯,朝指挥椅踱去,帽情低低压在眉头。他紧紧地咬着牙齿间冷冰冰的楠木空烟斗,“我不太乐观,有点不对劲……”

丽莎是他最倚仗的大副,对他来说,她就像女儿一样。他用尽全部理科的力量,加上肩负的重大职责,这才说服自己她是这次任务的合理人选。

配属在附近岗位上的技术军士向琪姆·扬转过身。她认识琪姆,琪姆和舰桥上的另外两名女技术军官——珊米和维妮莎——被称为“黄金三人组”,她们也属于格罗弗、丽莎·海因斯和克劳蒂娅·格兰特组成的这个大家庭。

“琪姆,舰长通常会为这样的情况……担心吗?”

琪姆长着一副娃娃脸,剪着一头黑色短发,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她低声说,“大多数时候他是个铁石心肠,但他担心丽莎,嗯,还有珊米。”

珊米·波特,“黄金三人组”里最年轻的成员,刚刚二十出头,长着一头深棕色卷发,精力充沛。她不知害怕为何物,不过还不太老练。她尽职尽责,而且聪明过人,但有时显得过于冲动。

丽莎离开后许多工作必须有所变动,珊米接管了很多从前由丽莎和克劳蒂娅负责的调度工作。

“黄队,请在接收任务数据前到达预定位置。”她在通讯频道上向一队攻击战机下边命令。这些如远古巨兽般的“洛波特技术”战斗机械属于飞船的防御力量。“亚瑟王神剑”、“角斗士”和“袭击者x”型战机就像装甲武士和步行战车的混合体。它们是防卫飞船的部队,变形战机则进入太空执行任务。

格罗弗在她旁边俯下身子,检查她的工作,“一切都正常吗?没问题吧,我希望。”

珊米猛地转过身,“舰长,请别干扰我!我得在积压起来之前把这些通讯处理好!”她回过身,向船身四周的固定武器系统下达指令,确保炮塔和导弹群保持戒备,所有的内部数据和情况报告得到及时更新。

格罗弗直起腰,再次咬紧嘴里的烟斗,“真抱歉。我并不想打扰你。”

琪姆和维妮莎朝他做个鬼脸.几乎难以察觉地点点头,让他知道珊米已经熟悉了这些工作。

格罗弗早就接受了珊米偶尔出言不逊,她对工作全力以赴,小小的不礼貌不过是工作热情的附带品罢了。有时,她让他想起一只小小的、不能开玩笑的牧羊犬。

格罗弗想了一会“黄金三人组”。在上帝的作弄下,这三人遇到了最早投诚的三名天顶星间谍——利克、康达和布郎,他们开始约会,坠入了情网。

个人生活和军队职责之间的界线变得难以分清。这些天顶星人似乎挺讨人喜欢,但仍然有报告说投诚者和一些SDF一1居民之间出现了摩擦。格罗弗在替“黄金三人组”担忧,同时也为天顶星人担忧——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这两个种族以前从来没 有共同生活过。

除此之外,他对她们还怀着一种父亲般的感觉和责任。如果他在战斗中没有竭尽全力保护这些指挥部的姑娘们免遭毁灭,他的良心便会产生一种愧疚之感。

“穿梭机护航机队,准备起飞,五分钟。”珊米朝控制台弯下腰。她转过来对着格罗弗。

“穿梭机准备好了,长官,丽莎将在四分五十秒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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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基地里有句老话,游手好闭的人不会出现在魔鬼的工场里。

事实上,正是那种没事找事、搬弄权谋、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才造成了最大的麻烦。对这点仍有怀疑的人最好想想当凯龙焦躁不安时会发生什幺事。

——罗林斯,《天顶星三巨头:多尔扎、布历泰与凯龙》

麦克斯·斯特林左臂夹着飞行头盔,穿过忙乱的机舱甲板,听到珊米的声音在PA系统(公众广播系统)里回响,“珊米暂时代理丽莎的位置。”他说道。

走在他身边的是骷髅中队的补充飞行员埃尔金斯下士,他刚从野狼中队调来,以填补骷髅中队上一次和天顶星人激战后损失的兵员。埃尔金斯道:“我希望她保持冷静。上次她居然让我围着雷达天线绕‘8’字飞行。”

麦克斯哈哈太笑,随即便把这个笑话抛到脑后,注意力转向别的东西,“嘿。”

埃尔金斯顺着麦克斯的视线看去:几个技术人员正将一架原型战机缓缓移出,每个变形战机的飞行员都听说过它的传闻。它很像传统的变形战机,有光滑的流线型机身,但机翼枢轴上安装了两个附增的舱体。

传统的变形战机原本就是一项奇迹。十二年前,这艘外星人建造的战斗堡垒坠落到地球上,人类修复了它的残骸,变形战机就是人类在其中学习到的“洛波特技术”的最高应用。若把SDF-1威力无比的主炮当作它的牙齿,邶么变形战机便可算它的利爪。这架原型战机代表了下一代高性能、火力强大的新机型。

“那东西不会是用于辅助飞行的吧?”麦克斯嘀咕着。他希望它能成功通过试飞。任何一点对敌优势都是人类极度需要的,

“这玩意儿。不管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给我,我都会欣然接受。”埃尔金斯说,“好了,上天后小心点,麦克斯,再见。”

在穿梭机的舱口,丽莎道:“可能带来麻烦的问题我已经记下了。”

“别为工作上的事操心。”克劳蒂娅对她说。她把手放在丽莎肩上,“几天后我要看着你回来,好吗?”

丽莎尽量挤出一丝笑容。对比姐妹更亲的人能说些什么?“希望如此。这里就交给你了。”

一个地面工作人员吹了声口哨,丽莎踏进穿梭机。

活动登机梯从穿梭机旁驶开。克劳蒂娅举手朝丽莎敬礼,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做,两人都忘记了上一次敬礼是什么时候。

丽莎潇洒地回了个礼。圆形舱口自动滑上,露出太空堡垒防御军的徽记。

机上没有别的乘客。自从UEDC决定把上空堡垒当作诱饵,将天顶星人引离地球之后,与地球的联络就已经完全中断。除了身边几叠机密文件外,她个人独享乘客机舱。

丽莎在机舱最前面找了个靠近通讯控制台的座位,向一个从旁边经过的机组人员问道:“这是机要线路吗?”

“是的,长官现在是联络的最好时机。等我们出到外面后,还不知会有什么干扰呢。”

“好,帮我接通。”

他正在麦克罗斯城一条僻静的小道上徘徊,这时广播里传出呼叫,“重复:瑞克·亨特上尉,有电话找您。”

他呆了一会,甚至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穿着便服在街上闲逛让他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几个星期以来他第一次穿上军服和飞行服以外的衣服。他已经思索了很久,想把事情理清,认清自己的感情,面对现实。

他走进一间随处可见的黄色电话亭,验证身份。打来的电话带有加密信号,机器解码时瑞克朝四周看了看,确保没人在旁边偷听。

周围的人群匆匆而过,对这个站在电话亭边的结实的黑头发小伙子看都不看一眼。他毫不介意。他需要放松几个小时,暂时卸下骷髅队长的职务——或者说,肩上的重担。

两年前第一次来到太空堡垒时,他还是个自以为是的老百姓,几乎是被罗伊·福克硬拉进军队的,这位克劳蒂娅·格兰特的爱人就像他的大哥一样。瑞克·亨特经历的空中格斗多得连自己也无法记清,他给阵亡机师的亲属写过无数吊唁信,参加过无数葬礼,包括罗伊·福克的葬礼。这一切,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去回忆,他惟一想做的,就是让它们从脑海里消失。

他今年还不到二十一岁。

通讯线路已经接通。“瑞克?我是丽莎。”

他感到好像有人看着自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丽莎和明美,明美和丽莎。脑海中,他对这两个女孩的情感纠缠在一起,仿佛一场情感飓风,他无法作出分析、作出决择。

“有什么事要帮忙吗?”糟糕,错了。话刚出口他就懊悔不已,但已经太迟了。

“只是想让你知道,瑞克,我正离开SDF-1。我要前往地球,迫使他们终止这场战争。”

他再次飞快地向四周望了望,确保没有平民在旁边。太空堡垒内的局势已经够动荡的,不需要新的谣言和总是落空的期待。

他突然感到一阵空虚:她正在离开!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这是绝密。瑞克,我可能不能回来了。”丽莎捧着话筒,悲伤地望着它。

穿梭机进入升降平台,正朝飞行甲板上升。麦克斯·斯特林的变形战机停在旁边。

“所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她犹豫着。哎,说出来吧!克劳蒂娅的声音似乎朝她叫喊,但她做不到。

“我想谢谢你所做的一切,和你一起共事我感到很荣幸。”丽莎终于换了话题。“你那份有关我们被囚禁在外星人总部的报告将是我汇报的重点……”

“你在说什么呀,丽莎?”片刻之前还遮蔽在眼前的黑暗,现在已经清晰透亮,“我不在乎什么报告不报告.我只想你回到这里!”

告诉他!说出来!但她役有理会心中的呼喊,她无法面对被拒绝的风险。他爱的是光彩照人的超级明星——明美,而明美也很关心他。谁能和她竞争啊?

她发现自己说道:“请照看那几个天顶星投诚者,瑞克。我们当中很多人一时还转不过弯子来,那些外星人很危险。”

圆桶状的穿梭机已经到达飞行甲板,弹射组军士正在作发射准备,接线组的人已经退场,穿梭机后面的甲板上升起了射流导流槽。旁边麦克斯的变形战机展开双翼,升起它的垂直尾翼。

丽莎轻轻握住话筒,“我们正在起飞。再见了,再次谢谢你。”

“什么?等等!”但通讯已经切断。

他冲上观察甲板,刚刚能看到远处一簇微小的亮点,接着使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穿梭机和护航机队已按计划升空。”维妮莎平静地对格罗弗说。事实上,谁也没有说过要对丽莎的航程进行全程监控,但也没有人提出反对,舰桥上的“黄金三人组”密切注视着穿梭机的状态。

克劳蒂娅回到工作位置。和舰桥上所有人一样,她非常留意声音里的细微变化,所以当维妮莎突然清晰地喊道,“舰长!”克劳蒂娅听出了声音里的紧急,心脏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天顶星舰队在重新调整队形。他们试图拦截,正向穿梭机接近。”

格罗弗抬头观察战况显示屏和危险评估器。克劳蒂娅一边盯着控制面板,一边瞧着格罗弗。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虽然战斗圃冱,他仍然宁静沉着。“命令他们视情形采取规避行动,如果有可能,让他们返回SDF-1。”

克劳蒂娅几乎忍不住请求派出增援部队,但她和每个人一样,都看到了显示屏上的局势。更多的天顶星战舰正在移动,显然要切断穿梭机返回太空堡垒的后路。SDF-1已受到重创、严重缺员,不能冒险派出一队变形战机去拯救穿梭机和它的护航部队。

不管处于死亡威胁下的是谁。

尖厉的警报声将丽莎从诅丧中振作起来。

穿梭机的驾驶员宣布:“敌军飞船正在接近。各就各位,封闭乘客机舱。”

机舱内响起沉重的物件摩擦的声音,几块防护装甲自动滑出,将丽莎的座位封得严严实实。她冷静地取过公文包,一同塞进这个蚕茧似的金属罩里甲。穿梭机骤然加速,将她紧紧压在座位的垫子上。

麦克斯·斯特林几乎是以和善的态对儆受了警报。战机飞行员的光荣传统依然牢记在心,死亡有时是不可避免的,失去冷静却是不可接受的。

“敌人接近,六点钟方向。”他的声音甚至比大多数人谈论天气时更加平静。“以‘伽马’队形散开,长机和僚机不要分开。”

其它战机答复后纷纷开始行动。麦克斯本想给丽莎打打气,但密封的装甲已经隔断了任何通讯。

他离开机群,进入自己的位置。变形战机的机动是以空气动力学为原理,这在没有空气和重力的太空里显得有点奇怪。飞行员们均来自海军航空兵,他们的思维一时还未转变过来,而思维控制正是“洛波特技术”的半个关键。不过,虽然基于空气动力学的机动会浪费能源,但“洛波特技术”却保证有充足的能量供他们挥霍。

麦克斯希望这是一次佯攻。像格罗弗和其他人一样,他已经注意到敌人的营垒里存在两个对立的——或者说分裂的——派系。其中一方玩的是等待战术,决心要完整地俘获SDF-1。至于他们为什么那么想要SDF-1,人类迄今为止还不清楚。那些叛逃过来的低级士兵无权知晓战略上的情报.他们也不能提供详细信息。

另一方则显得轻率、难以预测。几乎可以说丧失了理性。他们猛攻太空堡垒,目的显然是要摧毁它,不考虑任何后果。目前已经得知,对此负责的敌军指挥官甚至连所有天顶星士兵部畏之 如虎——“阴谋家”凯龙。

“指挥官,目标已经改变航线,”一名战斗囊飞行员道,屏幕上的光线照亮了他的战斗装甲。

“地球人的护航机队正重新布防,准备中途拦截。”

约摸二十多架战斗囊组成了攻击编队——加农机炮倒刺般从巨大的卵形身躯伸出,突出在关节反转的足肢上,使它们看上去有如无头的鸵鸟,大多数敌机可称“火力较弱”,但军官级战斗囊装备有威力强劲的重型机炮。

率领他们的正是“阴谋家”——凯龙。

凯龙和大多数战争狂人截然不同。他几乎违背了所有天顶星传统——天顶星人一般衣着扑素,厌恶夸张的举止风格——凯龙却是个对衣饰极其讲究的“纨绮子弟”,倘若天顶星人词汇里有这个词的话。

他在座舱内凝观着显示屏,心中满怀杀机。从外表看他相当年轻,面容英俊、恶毒。他已收到命令,严禁攻击SDF-1,违令者格杀勿论。不过,命令里却没说不许碰那支有趣的护航机队。

至今,那些卑微的地球人给他带来的耻辱已经有四次了。每一次被击败,他的仇恨就以几何级数暴长,一看见地球人的堕落生活,怒火就在心中熊熊燃烧:男人和女人混在一起.异性之间居然可以相互接触,消磨双方的意志,他们还有一种被称作“诱惑”的行为,它对天顶星人来说仍然是个谜。男女地球人结成伴侣,这种关系有时甚至终生不变,驱使他们这样做的是一种凯龙刚刚开始觉察的感情冲动。

他感到厌恶,同时却又被它吸引。这种奇异感觉占据了他的内心,让他无法自拔。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不是把地球人完全消灭,就是陷入疯狂。

“这次谁也救不了他们,”他幸灾乐祸地叫道,“各部队:立即进攻!”

战斗囊开始接近,推进器喷出耀眼的尾焰,目标伺服系统驱动炮口缓缓偏转。变形战机展开队形,向它们迎上来。

“舰长,穿梭机到达空域兰姆达-34。”珊米喊道,“是否派出增援部队?”

舰桥成员望着格罗弗,盼着他同意,格罗弗自己也很想这样做,但这会让SDF-1失去防护。天顶星人曾利用过这种声东击西的战术展开猛烈攻击。

具有作战能力的变形战机正在急剧减少,除非装配车间能生产出足够的补充战机,否则他不能冒险派出另一支战机中队,或是牺牲那些对飞船的生存至关重要的飞行员。

“非到紧要关头,我们不能这么做。”他面无表情地说。几位女军官默然回到岗位。格罗弗没有多加解释.但他已暗自决定:在目前情况下,他不能冒险派出变形战机,但如果穿梭机的形势变得极为不妙,他只好孤注一掷了。

在标记为兰姆达-34的空域里,麦克斯·斯特林的战机如闪电改变外形。那个古怪的“洛波特技术”天才工程师博士将这种动作命名为“机械形态转换”,飞机的每部分结构都将重新整合、变换。

麦克斯拉下操纵杆,将战机变形为“铁甲金刚”模式,他的思维控制战机作出转换。变形后的战机宛如一个庞大的未来派角斗士,浑身披挂镍基合金装甲,武器正在竖起。两具战斗囊从左右向他夹击,机炮射出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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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个爱炫耀的任性家伙?那个动不动哭鼻子、爱打游戏的老百姓?简直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丽莎·海因斯的评价,她刚接到通知,新兵瑞克·亨特已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战机机师。公元2009年。

战斗囊胸甲处突起的上下机炮不停开火,但蓝色的死亡闪电全部落空。麦克斯的变形战机已不在它一秒钟之前的位置。

铁甲金刚的金属拳头里装备有自行机炮,它利用后背的推进器敏捷地移动身躯,如蜻蜒般弹射而出,旋转着绕过一具战斗囊,机炮发出轰鸣。

自行机炮粗细如球棒,由核裂变提供能源。威力无穷,超密集的发射释放出恐怖的动能。战斗囊的装甲碎纸般散到空中,接着一声爆炸,裂成无数碎片。

麦克斯仍在高速规避,将视线集中在第二具战斗囊身上。先敌一步开火,将敌机打得有如筛子一般。战斗囊的中央视窗出现一串密集的窟窿,随即化作一团火球。

没有任何手控或计算机控制的系统具有如此惊人的机动性能,反应不可能如此迅疾,射击也不可能如此精准。只有“思维控制头盔”才能做到,它将飞行品的思维和战机融合在一起,完成这些如魔术般的动作。

其它变形战机已分散开来,与敌军缠斗。战机在空中旋转、俯冲,导弹伴随着“咝咝”的响声划出漂亮的弧线,能量光束和机炮的火焰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但是战斗囊的数量至少超过变形战机两倍,它们分出一部分兵力缠着护航机队,其余的则向穿梭机追踪而去。

穿梭机的飞行员采取规避程序,全速逃离战斗区域。然而危险迫在眉睫,它的速度远远低于战斗囊,天顶星人正渐渐接近,向他们开火。穿梭机弱小的火力和迟缓的机动性能使它毫无还手之力,机长竭尽全力,尽量避免与敌军交火,全速逃亡。他只希望最终能够冲入地球附近的区域,他很清楚UEDC绝不会让它的军队介入,否则便要冒着把地球拖入战争的危险。在这方面,他完全不抱任何希望。

天顶星人的炮火击中了穿梭机的左翼,金属被熔化形成一个窟窿。装甲防护罩里,丽莎感到飞船在剧烈震动,她抓紧座椅的扶手,等待着这场战斗的结局。

攻击他们的战斗囊是改良过的标准型,外壳上加装了粒子束机炮以增强火力。它回转机身,准备发出致命一击,这时麦克斯及时赶到,他的铁甲金刚头前脚后冲了过来,像足球运动员似的从侧面向战斗囊撞去,覆盖着厚重装甲的巨大肩部嵌入战斗囊的机体。

麦克斯启动脚部推进器以优美的身姿轻轻弹开,朝战斗囊倾注出火力。一阵弹雨将敌人击出数十个孔洞,它像一只受伤的生物向后坠去。没有发生第二次爆炸——这非常罕见,因为当战斗囊的装甲被击穿后,它们的能量系统通常都会炸成一团火球。

数架战斗囊又向他围攻过来,其者一架装有额外的飞弹发射架,而另一架则装有类似天顶星通讯舰的 V型天线。

麦克斯向它们冲去,铁甲金刚一边闪避着敌军的交叉火力,一边从自行机炮中射出几股稀疏的炮火。

护航机队已经损失了一架战机,另有一架在首轮攻击里中弹受伤。还有几架正在和敌军缠斗,而剩余的几架则像麦克斯一样刚刚结束第一轮战斗,正寻找着新的对手。援兵已经到达,麦克斯开始充满信心,他必定能够阻止这些战斗囊袭击受伤的穿棱机。

就在这时,埃尔金斯在战术颧道里惊呼:“更多敌机!六七架战斗囊正朝我们冲来!”

麦克斯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被迫尽快解决掉当前的对手。他回想起在那条偏僻小巷里向几个袭击者说过的话,那些话违反了一条飞行员的禁忌。或许那个禁忌应验了,谈论一击不回头的死亡将会带来致命的厄运。

“护航机队被数倍敌机包围。”琪姆高声叫道,视线没有离开面前的屏幕。

“更多战斗囊向他们接近!”维妮莎补充说道,“切断了穿棱机的逃亡路线!”

格罗弗阴沉着脸坐住指挥椅上,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几乎盖住了眼睛。以变形战机的速度,现在已经不可能及时赶到,况且他也没有多余战机可用。除非……

“那架测试中的原型战机需要多长时间到达目标区域?”

珊米已经有计算,“以最大推进力计算,大约需要四分钟。”

克劳蒂娅咬着下唇。凝望格罗弗。

舰长抬起头,“命令它准备升空!”

克劳蒂娅将命令传达下去,心里默默祈祷。

珊米问道,“由谁驾驶,长官?”

“命争亨特上尉立即向机舱甲板报到。告诉他我们不知道麦克斯还能支撑多久。”

瑞克正心急如焚地往回赶。飞船内的公共广播系统呼叫着他的名字,他几秒钟后便在麦克罗斯大道截停了一辆吉普车,风驰电掣向机舱甲板冲去。被征召的司机仿佛乐在其中,这次他有藉口违反一切交通法规了。

瑞克一面跑,一面穿上飞行服,几分钟后,飞机升降台将那架样式奇特的铁甲金刚送上了飞行甲板。

“上尉,目的地是兰姆达-34。”删米在通话器中说道。

“兰姆达一34?你在说什么呀?”

克劳蒂娅在舰桥朝珊米转过身,“你没有将新坐标代码通知所有飞行员?”

珊米看上去快要崩溃,“我……我已经昏头转向了……没想到还要通知休班的飞行员。”

铁甲金刚已经就位,准备升空。珊米咬紧牙关,没有理会舰桥内其他人责备的目光,尤其是格罗弗脸上阴沉的神色。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丽莎的死亡。

珊米再次打开通话器,她合上双眼,集中精神,从脑海深处回忆原来的坐标代码。“目的地代码是W-21!”

瑞克来不及应答便已弹射升空。铁甲金刚的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类战机的极限,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向前冲去。用一架未经测试的原型战机进行力量悬殊的战斗,这不压于一场豪赌——如果瑞克失败,带着人类和平希望的丽莎将永远无法达成心愿。

从一开始,麦克斯就知道SDF-1增援的机会非常渺茫。此时,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这种希望,正视孤立无援的残酷现实。但是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护航机队一架架地被消灭。

飞行员们打得很好,很勇敢,击毁了大批敌机。但他们的数量仍在不断减少,一架接一架在太空追逐战中化作无声的火球。而麦克斯·斯特林的战绩则打破了以往所有纪录。在敌人眼里,他的铁甲金刚有如一架残酷的收割机、一个致命的幽灵、一个不败的魔鬼。

铁甲金刚政变航向,避开一架战斗囊的猛烈射击,它启动电子干扰设备令几枚飞弹偏离了方向,接着灵活地闪过剩余几枚。麦克斯用机炮瞄准敌机,射出一连串重磅炮弹,将它炸得粉碎。

然而,敌人的数量仍然末见减少,更多的战斗囊正加入战团,形势似乎毫无希望了。

他转身向埃尔金斯飞去,他们要一起保护穿梭机,直至最后一刻。但埃尔金斯的战机突然被一枚高爆飞弹击中,化作一团盛开的火球,消失在空中。

护航机队被逐渐蚕食,此时只剩下五架变形战机。不下二十架战斗囊正向他们包围过来。

凯龙停住军官级战斗囊,满意地打量着四周。他怀疑敌人的指挥官——那架速度惊人的蓝色死亡战机——就是那个击败和杀死众多天顶星战士的地球人飞行员,那个家伙甚至令天顶星军队最出色的王牌飞行员米莉娅相形见拙。

凯龙无意加入战团,也不急于与那架敌人的魔鬼战机单打独斗。围攻的战斗囊足以慢慢消耗其余变形战机,之后,那个神奇的地球人飞行员将被迫面对数十倍的敌人。到那时,凯龙将可以在米莉娅面前自吹自擂,给所有背后嘲笑他的人一记狠狠的耳光!

越来越多的战斗囊前来汇合。但就在这一刻,一位不速之客加入了战团。

“只有一架。”一名战斗囊驾驶员报告。凯龙放下心来,多一架变形战机,只不过送死而已。

几秒钟后,他不得不改变了看法。那架新加入的战机突然以前所未见的加速度冲入战团,它的机动性能比任何一架地球人战机更加强大、敏捷。其外形像一只座头鲸,机背隆起,覆盖着厚重的装甲,连凯龙战斗囊内的主电脑也无法识别出它的型号。

紧接着,这架怪异的战机喷射出暴风般的强大火力:某种新型精确制导飞弹,速度和威力都令人吃惊;转速快得让人难以置信的自行机炮.火力迅猛,势不可挡;定向激光炮的威力近距离范围足可媲美任何天顶星人粒子束武器。

这架新来的战机往战斗囊的包围圈中左穿右插,速度甚至比带领护航机队的蓝色变形战机还要快。转眼之间便有两架战斗囊中弹爆炸,当它们还在燃烧、膨胀之时,那架战机已经盯上了第三架战斗囊。

形势瞬间逆转,战斗囊如同一群肥胖的鸽子暴露在一只由火箭驱动的猎鹰的利爪之下。

瑞克最初的胜利是压倒性的,敌军完全无还手之力。他逐渐放松了警惕。

将十多架伏击的战斗囊化为团团烈焰后,他开始将战机转换到“守护者”模式,但却忘记了自己正在高速飞行,铁甲金刚突然制动,差点让他的脑袋撞穿仪表面板,“思维控制头盔”也几乎从中裂成两半。

他被撞得差点昏了过去,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安全带紧紧勒住他的身体,勒得他险些断了气。他颤抖着,重新控制住自己和战机,继续向敌人冲去。

天顶星人的战斗囊再一次成为他的猎物。他向它们猛扑过去,铁甲金刚发出惊人的火力,打靶一样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

凯龙已经看够了。他着实无法鼓起勇气面对这架速度和威力都令人恐惧的新型战机。没等命令部队撤退,他已经偷偷开溜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复仇的意愿已经消除,相反,它变得更加强烈。对他来说,现在这股仇恨已经成为恒久的折磨,它还会延续下去,直至将这些卑劣的敌人全部消灭。

舰桥的扬声器传出麦克斯的声音。“敌人已经停止攻击,全部撤离。穿梭机受到轻微损伤,可以继续航程。护航机队在攻击中损失惨重,我请求和剩余战机返回SDF-1,亨特上尉将护送穿梭机前往地球。”

格罗弗同意了。克劳蒂娅朝他投来疑惑的眼光,他解释道:“以那架铁甲金刚的速度和火力计算,它至少相当于十架普通变形战机。”

数千架这样的战机将会让我们有能力与敌人对抗,他暗暗对自己说。

珊米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嚷道:“可把我累坏了!但愿丽莎长官能回到这里。”

克劳蒂娅瞪了她一眼,“弄混了坐标代码,几乎让我们永远失去了她!”

珊米一脸懊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对丽莎的担忧更甚于克罗蒂娅的责备,虽说惹恼了这位舰桥指挥官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过了一会,克劳蒂娅打消了怨气。毕竟,珊米最后还是补救了自己的错误。

“好了,没事了,大小姐。”克劳蒂娅走回自己的控制台,柔声说道,“每个人都是从错误中学到的本事。”

格罗弗透过前面的舷窗凝视外面,沉默无语,他心里也想着同一句话。这句话也适用于天顶星人吗?还有,那些UEDC的掌权人物呢?

他们会相信这场战争是个灾难性的错误吗?

装甲保护罩缩回,丽莎坐在乘客座位上,似乎在战斗中未受影响。她仍然有点呼吸不畅,身体在保护罩内的颠簸撞击造成了轻微瘀伤。

这趟地球之行非常重要,她是为和平而来——很久以前,她就对自已可能会死在战场上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要是死在这种关键时刻,那将是难以估量的巨大灾难。

“海因斯长官,”驾驶箍在内部通话器咀说道,“亨特上尉要求与你通话、现在由他护送我们。我正为你接通。”

那么瑞克就是驾驶铁甲金刚前来营救的机师。在战斗中,她一直抱着这种希望,同时却又为他的生命担心。她拿起了通话器。

装甲钢板从座位周围滑回原位。她向外望着那架新型铁甲金刚。

“丽莎,你还好吗?”她听到瑞克说。

“很好。全靠你搭救。”透过战机的睡舱,她看到端克正担心地向她望过来。

我摆脱不了这场感情的纠缠,她在心里想道。

“甭客气,”他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不能返回SDF-1?”

“有些原因,瑞克。”

“你父亲不是在UEDC吗?他不能施加影响?”

“这正是问题所在。而且,我带去的报告他们是不会喜欢的。”

穿梭机进入地球大气层时,她感到一阵颤簸。

瑞克知道自己就要返航,他斟酌着要说些什么,“希望你一切顺利。”最后,他只说出这么一句。

“谢谢,一定会的。”

“嗯。”他知道他们的通话经由穿棱机的通讯系统传送,也就是说,穿梭机的驾驶员随时都可听到——假如他不是忙着操纵飞机进入大气层的话。可他还有话要说——一些私事。“嘿,看这里。”

他稍微减缓速度,让战机离开穿梭机驾驶员的视线,贴近它的舷窗,她可以清楚地举到凝视着她的瑞克。她迷惑不解,“怎么了?”

“信号。”铁甲金刚的起降灯一闪一闪。发出莫尔斯电码①。

【① 莫尔斯电码是一种用于传送信息的代码。字母中的字或数字由各种不同排列的点、横或短标、长标表示。】

丽莎对这种代码已经有点生疏,但发现自己仍然能够读懂:

非常喜欢你——虽然有时抱怨,但绝对信任你——如果你不回来我会非常挂念——请尽快回来。

我会尽快的,再见了,瑞克。

他朝她敬了个礼——这是两人之间的玩笑,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就为他懒散的作风吵过一架。

铁甲金刚离开穿梭机,向SDF-1返航,推进器的蓝色漩涡渐渐缩小成豆大的光芒,接着消失不见。

穿梭机冲入稠密大气时,机上颠簸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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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了更好完成侦察任务,我不得不迫使自己熟悉敌人的文化:这种事多么夸人厌恶!

一切仿佛都与他们那种可怕、变态的繁殖方式有关,这种繁殖方式也长期困扰着他们。这些地球人——微缩人——甚至为这种繁殖方式虚构了很多神话与传说!他们沉迷其中,特别爱好那些无法解释、被形容为“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所谓爱情故事。

我们的敌人沉醉在这些虚假的东西中,就像激烈战斗之后我们享受热水澡一样

真是变态。这样的种旋一定要被消灭!

——摘自来莉娅·帕丽诺发往天顶星最高指挥部的秘密情报

麦克罗斯广场人来人往,漂亮女人在这里出现的概率远远高于太空堡垒内的其他地方。可就是在这里,她仍然吸引了无数目光。

靴子在铺上马赛克的广场上发出卡嗒卡嗒的响声,翠绿色的秀发随着脚步在风中上下飘舞,她目不斜视踏步前行。人群纷纷让路。她仿佛对面前的人群视而不见,男人们仰慕地盯着她时,她也毫不理会。

米莉娅,天顶星人最出色的战斗飞行员。此时她心中略带兴奋。我终于发现了这些地球人操控战机时为什么会拥有如此高超的技巧!这虽然不是她潜入太空堡牟的目的,却让她在了解仇人方面迈出了一步,这倒是值得高兴。天顶星最高指挥部也会大感兴趣,他们会为她记上一功。

对于米莉娅来说。荣誉已经失去意义。作为战场上的不败女神,她无可匹敌,她的杀敌数字和击落敌机的次数早已将最接近的竞争者远远抛在身后。她一生之中只失败过一次,竟然是败在卑微的地球人手中。这一次潜入SDF-1就是为了夺回失去的尊严。

人工虚拟的天空时值正午,米莉娅离开街道,走进她最近才发现的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在游戏廊里,人群站立观看,或是坐在游戏机旁,躬腰面对发光的屏幕。

参加训练的人显得专心致志,动作敏捷——这些地球人不懈的训练还会有什么目的?他们的好战之心表露无遗,有些人甚至为训练付出报酬,把硬币塞进游戏机里。

那些小孩子显得尤为出色,也最勤奋。成年后他们将成为一流的战士!地球人这种“父母-儿童-成人”式不断循环的繁殖概念不仅让她困惑不解,还让她恶心。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时,她几乎昏了过去。不过她已经鼓起勇气,及时从恐怖中恢复过来,继续展开她的调查。

米莉娅走向最大的一台游戏机,弯腰坐进窄小的机舱,朝投币孔塞入一枚硬币。当她盯着屏幕时,一只手已伸向操纵杆,另一只则握住节流阀,双脚踏在踏板上。

她的手指按在武器发射键上,等待游戏开始。米莉娅朝四周迅速地扫了一眼,看看她仇人是否出现在这里。

游戏廊里似乎没有一个像那个最出色的地球人机师。她断定他不在这里。理由很简单,如果一名虮师能够打败米莉妞·帕丽诺——天顶星人无可争议的冠军,他一定会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

如果他来到这里,或是有人提醍他,她将会知道。她最后一定会找到他。

那时,她要杀了他。

那张“全家福”里的面扎苍白、清瘦,但却带着和善、开朗的表情,母亲的特征在女儿身上表露无遗。海因斯上将凝望者镶在镜框里的照片。他没有意识到,当他坐在这里沉思和回忆之时,时间已经悄然流逝。

他望着自已,多年前的自己,那时他还只是名上尉,照片里站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妻子.在他们前面那个害羞的小女孩戴着一顶太阳帽,一只小手扶在帽檐上以防被风吹走。

无论何时我看着这张照片,我都企盼着安德莉亚还在这里,看着她的小姑娘慢慢成长——她的丽莎已经是一名出色的战士了。

桌上的通语器发出响声,打断了他的沉心。“请原谅,长官,”他的副官道,“您说过穿梭机即将到达时立即通知您。”

海因斯颤抖了一下。当穿梭机受到攻击时,巨大的恐惧擭住丁他的心,他甚至差点盟违反UEDC的命令,派出战机前往营救。实际上,即使这样做了也无补于事。SDF-1和它的变形战机是惟一能够对抗天顶星战斗囊的武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祷。

当得知穿棱机安然避过攻击时,他已接近崩溃,几乎虚脱地倒在椅子上。他凝望着那张旧照片,他和女儿之间有太多伤口需 要治愈。

此时,他望着显示屏上副官的影像,说道:“谢谢。”

“穿梭机很快就要降落。要我在升降台那儿等你吗,长官?”

海因斯双手按着那张巨大结实的橡木座椅,将自己撑起来,“好,就这样吧。”

地球联合防御委员会的总部设在阿拉斯加荒原一个巨大的地下基地里,只有一小部分露出地面:监视和通讯设备、飞行控制塔。地面上还有地球上少量剩余的变形战机守卫着这些设施。

几年前,SDF-1一次错误的超空间跃迁使它跃至太阳系边缘,它带走了大部分用“洛波特技术”制造的显嬴武器。地球只得再次以大量常规武器维持自己的防御。然而,一项庞大的计划正在实施:超巨炮。

超巨炮占据了总部的大部分空间。延绵数英里——这件终极武器建于地底探处,UEDC对它寄予厚望,梦想以它对抗天顶星人的所有攻击。海因斯上将是超巨炮建造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格罗弗曾对这个笨重、缺乏机动性的武器系统嗤之以鼻,这也是造成他们友谊破裂的主要原因之一。

海因斯在起落跑道上等候着,寒冷刺骨的北极风抽打着他的大衣。他回想起往事,那些挖苦的字眼。他和格罗弗曾是一对好友,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一同服役。一次争吵中,海因斯指责俄罗斯人(格罗弗是俄罗斯人)都是胆小鬼,而格罗弗则嘲笑超巨炮的支持者,说他是个“呆板、顽固的保守派”,之后他们的友谊便烟消云散。

副官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上将,我们刚接到通知,穿梭机的预计抵达时间将推迟二十分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在盘旋,寻找更好的着陆角度。如果您同意,我载您回控制塔。那里暖和多了。”

上将心不在焉地说道,“不,我在这里等。也不是特别冷嘛。”

他转过身,仰望着天空,完全不顾刺骨的寒风。

副官坐回到吉普车,冷得浑身打颤,把军服捂得严严实实,他将下巴缩在领子下,戴着手套的双手压在腋窝里。他一直认为他的长官是个很看重舒适生活的人,海因斯的住所和办公室都给他这种印象。

但是现在,这位老人就站在这里,无惧于凛烈的北极风。在这种寒风之下,一个没有保护的人几秒钟内就会冻僵。基地里的人都对他的女儿所知甚少。她最后一次到基地的拜访非常匆忙,相当低调。海因斯也很少提到她,在得知她要来的一段日子里,他显得相当冷淡。副官耸了耸肩膀,诅咒着那架穿棱机,希望它能快点出现。

SDF-1上的军官食堂里,麦克斯坐在餐桌旁玩弄着咖啡杯,朝坐在几米之外的瑞克扫了一眼。瑞克正陷入沉思,睑上明显笼罩着一团阴沉的愁云。

他独自坐在那里已经有半小时了,手里拨弄着他的汤匙,面前的食物好像不存在似的。麦克斯很快作了个决定,他站起身,朝他的中队长走去。

“上尉,现在就失魂落魄太早了吧。”麦克斯跳到他身边,“我相信海因斯中校一定会回来的。”

瑞克转身背对着他,一只手依然托在下巴上。“首先,我不是在想她,其次,谁告诉你我失魂落魄了?”

瑞克已经打定主意,跟麦克斯·斯特林解释这件事实在太过复杂。这位目光锐利的开心男孩,无可争议的飞行天才,他仿佛从来不会忧伤,对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满自信。真是个乐天派!瑞克想道。

“或许你需要一点点刺激——找点乐子去,”麦克斯坚持说,“去打游戏怎么样?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咱们走吧!”

瑞克本想回绝.或者摆出长官的架子,但麦克斯已经拖住他的手臂,将他扯了起来,拉着他走向门口。看来最好还是让步,总好过在军官食堂里上演一出拉拉扯扯的闹剧。瑞克顺从地跟着他 走了出去。

他们很快就到了。麦克斯还主动付了出租车费。狭窄的游戏廊里充满噪音。缤纷灿烂的彩色光线闪动着,就像是太空堡垒里的游乐园。

麦克斯的眼睛闪闪发光,“这地方不错吧,啊?你一定会喜欢!”

“又是战争游戏?”瑞克呻吟着说,“我不知道。或许我还是回宿舍——”

麦克斯扯住他的手肘不放,“打一两盘游戏,包你精神焕发,老兄。”

“麦克斯,我并不觉得——”

“嘿,我以前来过这里。你相信我一回吧!”他拽着瑞克走进入口。

走进游戏廊后,瑞克认出一张熟悉的脸。詹森,林明美的小表弟,他正站在一个年轻女人旁边看着她打游戏。瑞克从他身后走了过去,没有和他打招呼。和詹森说话只会令他想起明美,让他混乱的思绪更加难以理清。

经过时,他朝那个年轻女人看了一眼:这个非常投入的玩家长着一头绿发,从脸上的表情看,犹如一头美丽的雌狮正在准备杀戳。

穿梭机刚刚停稳,海因斯便已向它跑去,副官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此时,地面工作人员正准备连接移动梯,丽莎在打开的舱口等着。寒冷的北极风吹动她金棕色的长发和稍嫌单薄的军用防水上衣。她穿着一双借来的长靴,寒冷的烈风却依然刺透她的外衣,肌肤马上变得麻木了。

见父亲来迎接,她吃了一惊,在舱门处踌躇着。他们上一次会面与分别相当冷淡,上将固执地坚持UEDC的立场,对格罗弗的判断和感情表示强烈反对。会面中父亲一直保持着官方的冷淡,稍后,他试图将她调往总部的基地,让她离开危机重重的SDF-1。丽莎撕碎了父亲派人送来的调令,和格罗弗一起返回太空堡垒。她不知道撕碎的同时还有父亲的心。

此时,父亲正抬头望着她,喊道:“丽莎!谢天谢地你总算安全到达了!”她小心翼翼步下移动梯级,一只手扶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抱住一叠文件,呼啸的寒风几乎让她站不稳身子,

“你终于离开了那艘该死的外星幽灵船。”他朝她微笑着,眼中泛起泪光,“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到达地面后,她啪的一个立正,向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上将,丽莎·海因斯中校前来报到,长官。我带来了SDF-1舰长发给地球联合防都委员会的秘件。”

他似乎清醒过来,微笑从脸上褪去。这次打官腔保持距离的是她,这是她的权利,正如他上次一样。

如果这是报复,他愿意接受。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他的女儿、他惟一的亲人,回到身边更为重要。他朝她回了个有力的军礼,表情严肃,“欢迎归来。”

《但丁的地狱》是这里最受欢迎的游戏之一,但瑞克并不喜欢跟着那个老维吉尔①在地狱里连下几层,以完成游戏中苛刻的关卡。而《屠龙勇士》,一个日尔曼剑客对抗如恶梦般的爬行类动物的故事,对他来说,又太像是一场自我的战斗——他,和内心深处的恶魔。

【① 罗马诗人。】

他也不喜欢那个变态的《极速肢解杀人王》,最后麦克斯说服他加入一个叫做《伊索寓言》的射击游戏。其实他主要是看中了面前那张厚实舒适的椅子。

楼下大厅里,米莉娅正在一个叫做《战机追逐》游戏里磨练她的作战技巧:她发现扮演地球人飞行员,将天顶星战斗囊炸成碎片,这反而更加刺激,让她失望的是,游戏里找不到她驾驶的那种三引擎装甲战机,到目前为止,她所在的部队是天顶星军中的精锐。

同时,她也对这种“训练器”——她是这么认为的——没有在训练的早期阶段就向练习者介绍战争的真实情形深表赞许。显然,在练习者能够面对真宴战争的恐怖和血腥之前,他们还需要经历些小小的磨练和正规的军纪教化。这种文雅、纯技术性的游戏既能让他们对战斗有些体会,又不展露真实战争可怖、讨厌的外表。真是聪明的地球人。

她将另一架计算机虚拟的战斗囊炸成碎片,假装它就是凯龙,一个她最讨厌的人。屏幕上的最高记录被打破了,一直在旁边观看的小詹森兴奋地喊起来,“哇!看看这个,好高分哦!”

她懒得理会,看着印有大“M”字母的游戏代币从出币口里倾泻而出。这些小地球人总是让她困惑不解,而且觉得很不舒服。他们老是大声喧哗,非常情绪化——显然,他们不仅冲动,头脑也相当简单。起初她还当他们是下层阶级的奴隶,可那些成年地球人对他们的纵容却又推翻了她的推测。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地球人通过分娩来繁殖后代的事,与它相比,战争和屠杀都显得简单、容易理解,而且毫无痛苦。

这些想法与她在SDF-1上的真正任务毫不相关。她朝四周看了看,搜索着仇人的踪迹。那段记忆依然灼痛着她:在麦克罗斯的街道上,那名地球人飞行员以惊人的速度和灵敏的机动,将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被迫落荒而逃。

每次想起这件事,她的脸就烧得通红,在夺回失去的荣誉之前,她一直寝食难安。

太空堡垒虽然很大,却还没大到能让地的仇人躲藏一辈子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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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考虑到军事行动所耗费的亿万金钱,那天发生在游戏廊里的比赛绝对可以称为一场最经济的战斗——也可能是最有预见性的。

——扎查理·福克斯,《初级VT战斗机教程:人机合一》

《伊索寓言》里的动物似乎都讨厌瑞克,他被这个游戏弄得心烦意乱,麦克斯却轻轻松松便破关斩将。

“你的分数怎么不见长啊,上尉。”麦克斯指着他的分数说。

瑞克咬牙切齿,向那只从葡萄树上逃走的狐狸拼命开火。该死的狐狸跑得比天顶星人的战斗囊还快。

麦克斯的机器上哔哩叭啦一阵响,屏幕快速闪烁着,一大堆金子般闪闪发光的代币从出币口里吐出来。这些代币可以玩更多游戏,或者兑换各种各样的奖品。

“太好了!我每次得到的代币用车都装不完。”

“好啦,还是你厉害。”瑞克不得不承认。这会让我感觉好些吗?

事实上,确实如此。“麦克斯,小心点!”

越来越多的代币滑落到托盘上,溅得满地都是。

游戏廊的助理经理,弗兰克·佐兹——一个发型像猫头鹰,神情紧张的年轻人——急急忙忙冲进经理办公室,“喂,老板!几架难度最高的游戏机把我们的代币都输光了!”

经理布林科·英佩利尔目瞪口呆.失神地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

“你听到我说话吗?”弗兰克·佐兹嚷道。“那个飞行员又跑到楼上玩了,还有个专玩战机格斗游戏的绿头发女人,简直把我们这里当成了摇钱树!”

而布林科甚至一动不动,对跟前的一切仿佛视若无睹。他伤心地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不该在那些RDF(太空堡垒防御军)的疯子经常出没的地方开什么游戏廊!”

屏幕上的对比相当清楚,连不懂技术的人也看得出来。DNA的链式结构和成分分析一模一样。

丽莎继续介绍他们的发现,海因斯上将嘴里咕哝着,“有意思……唔……非常有意思……”

实际上,不仅仅有意思.这简直是个奇迹,它动摇了人类知识的每个根基。

很久以来,我们一直推测在宇宙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组成生命的基本化学结构,而大自然的优胜劣汰机制总是优先眷顾类似地球生命的基本有机构造。换句话说,DNA的密码序列并非是大自然的奇想。在SDF-1坠落到地球之前,科学家们已从一些陨石上找到部分证据。

这些新的数据说明宇宙中的各种基本化学结构是共通的——它们不可避免地形成同样的DNA序列,这意味着宇宙中的各种生命形式将会非常近似,某种力量使它们非常接近。

海因斯上将把材料全都读了一遍。这些材料和战争毫无关系。他也阅读过朗博士的一些推测和初步发现:基于未知的原因,“洛波特技术”产生的能量似乎与操控分子活动的是同一种。他还提到了那个极端神秘的“史前文化”,然而没有一个天顶星投诚者能提供它的详细资料。

显然,朗博士仍然未能完全证实自己的猜测和推论。但他已经指出,天顶星人所拥有的“史前文化”正是所有分子活动,这场战争和生命起源的关键,它是一种终极能量。

甚至对一个早已忘了学院生物化学课程的老将军来说,这份报告的要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好吧,让我重复一遍,看我是否完全理解了你的要点。

“你相信我们的遗传背景——天顶星人和地球人的——是相同的。我们可能都是同一个种族的分支,因此。你希望进行和平谈判。”

丽莎点着头,像他记忆中的小女孩一样睁大眼婧,“这些证据能说服UEDC展开和平谈判吗?长官?”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望着茶几上的文件,浓密的眉毛低垂着。丽莎屏住呼吸。

“我也不知道。”她父亲最后说道。他再次抬头望着她,“但我会把这些东西给他们看,保证让他们得知此事,然后,我们就等着他们的决定。”

自从离开SDF-1后,丽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米莉娅俯身那架模拟空中格斗的游戏机上,专心致志进行她的训练。身边的地板上,两个塑料盘装满了机器吐出来的硬币。弗兰克·佐兹不得不给游战机加了两次代币来支付她。她没有理会他的热情邀请——弗兰克婉转地建议她去玩别的机子,或者,最后把代币押在这里,下次再玩——凶狠的目光和弥漫着危险的气氛让弗兰克闭上了嘴。

麦克斯和瑞克走下楼梯,抱着满满一盘硬币。突然,他停下嘴,停下滔滔不绝的自吹自擂。瑞克如释重负,麦克斯的喋喋不休他早就听够了。

麦克斯在楼梯中停住脚步.“噢!就是那个姑娘!坐在游戏机旁的那个!”

瑞克望向那个绿头发女子。她穿着一件棕色的紧身衣,显露出柔美的身段,一条艳丽的黄色丝巾围在颈上。“什么?她怎么了?”

“真美呵。”麦克斯说道,瑞克从未见过他对哪件事表现得如此兴奋。“我一直在到处找她。”

“唔,倒是挺迷人的。”丽莎·海因斯和林明美已经占据了瑞克的全部情感,再漂亮的姑娘他也无动于衷。

麦克斯,这位鼎鼎有名的神奇飞行员,并不经常追求异性,只有几次尝试。他曾追求过舰桥上的“黄金三人组”,但当珊米、维妮莎和琪姆开始和三名天顶星的前间谍(康达、布朗、利克)约会后,他就完全放弃这方面的追求。

麦克斯文弱的外表和低调作风总是很难得到女孩子青睐。或许是他自己不够主动。所以不当值的时候,他只好独自在城里四处游逛。

但是这次不同,游戏廊成了他的福地,“或许我可以和她比试比试!”麦克斯说道,接着冲下楼梯。

米莉娅身后围了一大群人。她已经远远打破了这款格斗游戏的记录。她对这些地球人聚集到身边感到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奇怪。她容忍了他们的注视,炫耀着自己出色的技巧。

她隐隐觉得心中这种怪异的感觉和那些该死的地球食物有关。

它和冰冷单一、定量配给的天顶星食物完全不同。地球食物基本上是由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组成,混合着不同的味道。它们大部分都是动物组织和植物的块茎、叶片。她怀疑这些东西正在损坏她的营养系统。

她集中精神,继续“训练”,她的分数越来越高,直到通过最后一关,击败了电脑。更多代币掉到她的托盘上。自从米莉娅发现了游戏廊后,她的生活来源就再也不成问题了。

这时,有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外表谦和的战机飞行员,满满一盘赢来的代币捧在手上。她想把这个家伙赶开。自从潜入SDF-1以来,已经有数十个地球男人向她流露出倾慕之情,

但这个好像有点不同,她心想。

麦克斯鼓起勇气道:“不好意思,不知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对打一盘?从你的分数来看,我们应该是棋逢敌手。”

他看上去像是个热心的毛头小伙,她几乎想一笑置之。接着,她看到了他手中的代币。米莉娅很了解这间游戏廊,能赢到这么多代币的人不是等闲之辈,她开始有点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不管这个清瘦的年轻人是不是敌军的头号杀手,至少会对她的训练有所帮助。

她抬起长长的黑色睫毛望着他,一脸漠不关心。麦克斯的心砰砰直跳。

“想来点赌注吗?”米莉娅问道。

他松了口气,兴奋地说:“当然,太好了!”他把自己的那盘代币放到她旁边,飞快溜进对面的座舱,嘴里仍然喋喋不休,“真 的太好了!咱们一定会来一场精彩的比赛!”

瑞克在楼梯的扶手边看着他们,他担心麦克斯会做些什么蠢事,弄砸了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机会。

一坐进座舱,麦克斯马上变得充满自信,沉着泰然,仿佛坐在自己的变形战机里。“我们从B级开始怎么样?没意见吧?”

她耸耸肩,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可以。”

“好,我们开始吧。”

他把硬币投进机器,屏幕亮了起来。米莉娅选择了红色的变形战机,麦克斯则挑选蓝色的,这是他战机的颜色。他没有注意当他选好战机时,米莉垭突然露出凌厉的目光。

两个明美模样的动画形象从屏幕两边走出来,在中间敲响铜锣,游戏开始了。他们用控制杆和踏板引导着自己的战机穿过电脑的虚拟场景,互相追逐,向对方猛烈开火。

淡漠的表情很快就从米莉娅的脸上消失了。她使出了看家本领,却没有占到优势,一旦被对方咬住又甩不开。米莉娅的双眉拧紧。自己的战机被击毁时,她突然爆发出一股怒气,但立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双眼死死盯着麦克斯。

周围观战的人群个个目瞪口呆。这真是一场高手之间的决斗。

麦克斯朝她微笑着,“哈哈!看来好像我赢了。升到A级怎么样?”他向她眨了几下眼睛、

端克暗中呻吟了一声。不知怎地,麦克斯好像只会让漂亮姑娘生气。

她冷冷打量着他,“好,我们玩A级。一定很刺激。”这次她不会再掉以轻心。

麦克斯又多塞了几枚代币。一个蓝色的球体从游戏机上空扩展开来,这是个立体投影。交头接耳的人群喧哗起来,马上又鸦雀无声。

两架缩微型变形战机从游戏机的平面上升起,转换成“铁甲金刚”模式,手中高举机炮。米莉娅朝麦克斯那架幽灵般的蓝色战机盯了好一会,锐利的目光穿过他淡紫色的飞行眼镜,刺入他的眼中。

就在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余下的游戏将证明她的直觉。

电脑虚拟的战机幻影在空中追逐,互相攻击,依照玩家的心意转换到各种变形模式。

旁观的人群大声喝彩,发出阵阵惊叹,他们扶未见过如此高速、敏捷的格斗。几乎所有人都冒着违反法律的风险暗中下了赌注。

弗兰克·佐自佾战斗画面投影到游戏廊的大屏幕上。资深玩家们以敬畏的目光看着这场惊人的空中格斗。

微型飞弹和激光束在空中交纵,游戏机的电脑几乎跟不上控制杆发出的指令。两架小型战机在空中翻滚追逐,猛烈攻击。

米莉娅使用了那天她驾驶三引擎装甲战机时用过的战术,而他的反应完全一致。有那么一会,她似乎把这架虚拟的“铁甲金刚”当怍了她的三引擎装甲战机。所有的疑问都一扫而光、

此时麦克斯心中却想着,真是个美人儿!手中却毫不留情,将自己的技术发挥到淋漓尽致。要是换个专讨女人喜欢的机师,或许会故意输给米莉娅不过真竖换了别人,他根本不可能取得胜利。

人群在旁边高声欢呼,惊叫、喝彩声络绎不绝。在她脑海里,米莉娅却看见自己的装甲座机掠过麦克罗斯城的街道,在建筑群中左穿右插,发泄着复仇的快意,后座推进器发出阵阵轰鸣。她还看到了在最后的一对一决战中,她在他强大的火力射击下狼狈不堪地落荒而逃。

结局和邪天一样,麦克斯挖制的虚拟战机击中了她。红色战机的幻影化作无数碎片,接着变成旋转的比特符号,消失了。

蓝色的投影光球慢慢散去。现出她目瞪口呆的表情。我输了!这不可能!我不能再受到羞辱!

屏幕上,获得胜利的“铁甲金刚”旋转着打开头部的炮塔,出一个看上去很像瑞克·亨特的小人,那个明美模样的小女孩冲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吻着他的脸庞。

真正的瑞克·亨特这时仍然站在楼梯上,他从栏杆边缩回去,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心里暗暗咒骂着那个游戏设计师的幽默感。

一个旁观者对麦克斯道:“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打赢的,老兄。”

“哦,游戏中途和快结束时。她一直咬得很紧,不过,总还是有差距嘛。”

“喂!”米莉娅气愤难平。这是个侮辱。这么说,赢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她站起身,向外迈出了一只脚。

麦克思顾不上胜利后的沾沾自喜,急忙追上她。他抓住她的手腕,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离咽喉上报挨一拳有多么接近,“等等,我一直有话想时你说。我……我觉得你棍美,我想更多地了解你,能把你的名字和电话告诉我吗?”

他的手非常有力,但没有弄痛她。他的手掌相当温暖。有那么一会,米莉娅感到自己的手腕仿佛在燃烧。

“我的名字是米莉娅,”她冷冷地浇道.“我没有电话号码。”她转身离开,想挣脱他的手。与他肌肤相接让她感到恶心——天顶星人一向厌恶异性之间的接触,但不知为何,心里却产生了一种连她自己也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

仇人已经见面,但米莉娅却迟疑不定。当场将他杀死是不可能的,她突然不知该如何完成自己的任务。他对她说的话又给她带来一种怪异、模糊的感觉,就像那些地球食物给她的感觉一样。

麦克斯仍然握住她的手腕。“今晚可以约你在公园见面吗?在和平喷泉,几点钟?”

笨蛋!你注定要死在我手里!她想到。但不知何故,想到杀死他不仅没让她高兴起来,反而让她变得愤怒。“好吧,随便你!放开我!”

他松开手指,她缩回手腕,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谢谢。”尔后,转身冲出门去,像一只敏捷的鹿。一股矛盾的情感左右着她的思绪。

麦克斯倾慕地望着她离去,喘着粗气,“她是不是很美?哇,太好了!”

瑞克在楼梯上望着他,默默祝愿麦克斯比自己的运气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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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当你卷入一场战争,所思所想的全是敌人,你会轻易忘记除对敌前线之外还存在其他战线,在这些战线上,你至少应该作出停战的努力。

——《丽莎·海因斯的回忆录》

在UEDC地下总部的一条楼道里,丽莎·海因斯焦虑地等待着,心里忐忑不安。她听到脚步声在接近,抬起头,父亲已站在身前,“我和他们谈过了。”他说。

紧张占据了她的内心。“他们有决定了吗?”

“这些事你永远确定不了,但我想他们准备接受和平谈判的提议。”

她兴奋地屏住呼吸,欣喜地向他微笑着:“父亲,我为你感到自豪!”她踮起脚跟,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两人坐进汽车时,丽莎问道:“怎么了,父亲?”他已盯着她望了好几分钟,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我一直在想,见到你总会让我回忆起你母亲。她会为你感到骄傲。”

她两颧微红,高兴地说:“谢谢你,父亲。”

上将突然问道:“这段日子以来,你的爱情生活有何进展?在和某人约会吧?有没有哪个人我应该认识一下?”

她吃了一惊,被弄得有点措手不及,只好承认道:“嗯……是有个年轻人……”

“也是军人?”父亲问道。

“是的。其实,他就是那个把我救出外星飞船的人。”

海因斯上将缓缓地点点头。“唔,听上去这人还不错。”

他们边走边聊,一年多来,父女俩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切地交谈。

上将领着丽莎穿过巨大的基地,最后来到一根竖立的圆轴前,它的直径几乎有一点五公里长,操作端口、能量系统和能源路由器集结在一起,顶端一直延伸出地面,上面有个盖子,像一块巨大的透镜覆盖在圆柱体上面,

“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给我看吗?”这里的感觉有点像到了基地外面。

上将领着她走到台架的尽头,俯瞰着这根硕大无比、巨穴似的圆轴,他们往下可以看到它深入十公里的地底,向上看去几乎也有十几公里高。

他朝它挥挥手,“我想让你看看‘超巨炮’,丽莎。在和外星人开始和平谈判之前,我们准备先用它来对付那些家伙。”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尖叫声仿佛消失在巨型炮管的深渊里。

海因斯上将脸上现出微笑,“虽然卫星反射系统还没有安装完毕,但我们准备用‘超巨炮’来一次突袭,用集群射击消灭敌人大部分先锋舰队。等见识过它的威力之后,我们认为他们会满怀诚意坐下来谈判。”

最初的计划是在轨道上安装数面巨大的反射镜。将“超巨炮”的能量束折射到不同方向。否则它的火力范围将变得非常狭窄。不过,由于外星人的战舰数量众多,距离地球又相当近,它们迟早会有部分舰队闯入“超巨炮”的射击范围之内。

丽莎争辩道:“这门‘超巨炮’甚至无法消灭他们一支小小的战斗囊分队,更不用说那些九公里长的母舰!你明白吗?我们不能让战争斗级后再与他们交涉!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受到我们影响,我相信就算不使用这件武器,天顶星人也愿意听取我们的和平提议。”

上将眺望着这个庞然大物的管径,“丽莎,你怎么能这么天真?”他朝她转过身,“要让那些好战的外星人明白,你比他更加强大!绝不能让天顶星人把我们的和平提议看作是软弱的表现。我们要证明自己有实力与他们交涉!”

他走到台架尽头的观察平台,紧握双手背在身后。“你怎能期待一个自出生以来便接受战争教化的种族会渴望和平?即使他们的基因结构和我们相同,我们也并不真正了解是什么在后面推动他们,这股力量有多大。”

“可是父亲——”她绝望了。

他继续向前走去,“不,丽莎!历史告诉我们,和一个不可预测的敌人打交道,谨慎和实力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已经定下发射‘超巨炮’的日期。之后,我们将迎来和平的曙光。”

她无言地呆立着,巨穴中的气流吹起了她的秀发。“很抱歉,亲爱的,”他对她说道,“这件事已经决定了。”

“是的,我明白了。”

前线看不见的炮火依然发出阵阵轰鸣,公众对新事物的渴望却不会停止:对明星和偶像的好奇心永无餍足之时。

麦克罗斯综合医院在大堂里举行了一个记者招待会。众多记者、摄影师将大堂挤得水泄不通,互相推搡,灯光、镜头和麦克风汇聚到一个中心——林明美,麦克罗斯城和SDF-1的女王。

这个头黑发的可人儿还没满十九岁,但已经习惯了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她超凡的魅力和活泼的性格极大地鼓舞了船上的气,让他们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她几乎赢得了船上每个人的心。

站在她身边的是她的拍档,也是她的表哥——林凯,一个长发披肩,面容严肃的年轻人。林凯是个和平主义者,同时也是一名功夫高手,一条绷带绑在他的额头上。在天顶星人攻击太空堡垒时,他为了将明美从一盏掉落的聚光灯下救出而弄伤了头部。目前,他已几乎完全康复。

林凯盯着互相推搡的记者、频频闪烁的照相机和喧哗的人群。他向来瞧不起新闻媒体,嘲笑他们积极怂容军方发动战争。

“明美,”一名记者问道,向她挥了挥麦克风,“传闻说你一直在帮助林凯康复,整个星期都在床边陪伴着他,这是真的吗?”

明美皱起眉头,林凯则怒目而视,不过他们都习惯了这种旁敲侧击的伎俩。“不完全是真的。”她回答道。

一个女人继续追问:“有人说你们两个打算结婚。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

“一派胡言!”她生气地回应道。

但那并没有阻止另一个家伙问道:“你把结婚的计划告诉你的前度男友时,他有什么反应?“

她正想发火,忽然想到或许这可以转移他们的焦点,“噢,你一定是指瑞克·亨特吧。”她发出银铃般的关声,“他只是个普通朋友。”

瑞克坐在床铺上抱着膝盖,看着现场转播的记者招待会。他脸上露出酸溜溜的表情,自嘲地摇摇头,“没错。我想那就是我。”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个蠢得不能再蠢的笨蛋,他一次次地让自己相信明美是在乎他的。

她稍稍带点轻浮,也略嫌冲动,爱上她的人总是放不下心来。她总是牢牢抓住那些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不肯松手。每次他快放弃时,她总会出现在眼前,一次次重新燃起他的希望。

现在看来,这不再是个问题了。等那对舞台和银幕上的情侣走上婚礼殿堂,至少瑞克可以就此死心,也从此获得自由。

那些记者却不相信明美的藉口:

“噢,别骗我们了!我们可不是这样听说的!”

“你们两个一直很亲密,对吗?”

“你能发誓你和瑞克从来没有讨论过结婚的事吗?”

明美看上去非常苦恼,但没有回答。

瑞克回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那段漫长的日子,那次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他们在SDF-1上迷了路,被困在一个货舱里。当情况似乎变得绝望的时候,她曾告诉过瑞克,她一生的愿望就是做一个新娘。

他们开玩笑地举行了一场婚礼,但那个亲吻却是真实的,只是他们尚未来得及讲出誓言,就被拯救人员打断了“婚礼”。瑞克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这些事,或是她已经忘了。只要不对她当时胃口的事情,她便全都置诸脑后。

他告诉自己这次不能再模棱两可。这是最后一次让她在脑海里消失,重新过着自己的生活。

在另一个地方.天顶星投诚者也围在电视屏幕旁。看到明美时,每个人都露出痴迷的神情。

他们穿着普通的工作服,言行举止已经完全地球化。除了口音稍微有点奇怪,皮肤略带苍白之外,几乎没有人能看出他们是外星人。由于发生了卡利塔被袭击的事件,他们被圃儆受严格的措施必避免麻烦。军方限制外出的决定让他们非常恼火,但最终还是接受了。

SDF-1的领导层给他们提供了住所和设施,从那天起,军方花了很多时询问他们,虽然这些低级士兵的情报几乎没有什么战略上的价值。这些投诚者也没有开始系统的同化过程,将他们融入地球人的生活里。军方认为他们有可能会恢复天顶星人的本性,所以最好还是不让他们知道得太多,至少目前是这样,

但他们可以看到明美、听到她的声音——就是这个声音诱使他们放弃了战争。

此时,当中一人问道:“利克,他们说的‘结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一直谈论它?”

有些人胡乱猜测,另一些人则在冥思苦想。

利克考虑着他的回答。关于地球人的习俗,他只比其他人稍微多了解一点。但他们都期待着他的回答,他不懂也得装懂。

“唔……这个‘结婚’是件很重要的事。当两个人结婚时,他们会跑到隐蔽的地方,长时间地将嘴唇挤压到一起。”

“挤压嘴唇”的事情曾在天顶星军队中流传,也是导致他们变节的重要原因之一,这种异性之间可以随意接触的想法仍然让这些往昔的士兵激动不已。

“或许他们不会强迫我们这么做?”

“我的嘴唇还没准备好做那样的事!”

“我不知道,我觉得,它一定会带给我美妙的感觉。”

一些人冲着别人大喊大叫喋喋不休。另一些人则被惊呆了,啃着自己的指甲。还有几个家伙磨擦着上下嘴唇,斟酌着自己的动作正确与否。不止一个人昏了过去。

在记者招待会上,林凯发现另一支麦克风几乎触到他的脸上,“请把真相告诉我们:你是否准备和明美结婚?”

他一脸平静,镇定自若地答道:“不,没有。”

他和明美之间的亲密并非单纯出于血缘天系,他们的家族联系紧密,一方面是缘于深厚的友谊,另一方面是他们共同投资创办了“小白龙”饭店和“金龙”饭店。他和明美一起长大,她就像一个敬慕他的小妹妹。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感觉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他一直努力抗争着这种转变。这是他内心深处一场剧烈的战斗。与之相比,肉体上的打斗仿佛小孩子的游戏。每个人都以为他的自律来源于内心的平静。实际上,这不过是一种铁的意志的反映,阻止他屈从于诱惑。他的整个成长就都在艰难地对抗自己的冲动。

最难熬的就是他们一起拍电影的时期,特别是拍摄一些爱情场面的时候。假戏成真是很容易发生的事。这股冲动持久而强烈。他每天都在心里将它赶走,但只令它更加强烈地出现。

不再抗争了。他和明美一起留在了飞船上。看着别人对她垂涎三尺,林凯暗自有了决定。不能让别人得到她。

“听上去你的否认不很强烈哦。”那个记者朝他笑了笑,“或许只是你还没找着机会吧,对吗?”

林凯依旧平静而谨慎地答道:“是的,我一直在想,嗯……”

一群记者黄鼠狼般盯着他,“想什么?”

“……我在想着如何对她说。我不妨告诉你们,这件事找早就 计划好了。”

他听见明美在旁边倒吸了口气,那群新闻记者更是瞪目结舌。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乎每个人都同时发出提问。

“明美,你有何看法?”

“你们定下结婚日子了鸣?”

“请告诉我们的观众:如果他求婚,你会答应吗?”

“请拉着手让我们照张相!”

“吻她,林凯!”

“你们准备到哪去度蜜月?”

但他们没有理会那些记者。

“林凯。你是认真的吗?”她的眼睛瞪得滚圆。他们坐在那里,凝视对方,沸腾的人群包围着他们。

瑞克关掉屏幕,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感到无比辛酸。我真不敢相信。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等着林凯向她求婚。

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接着麦克斯闯了进来.他穿着一身便装:运动夹克、休闲裤、毛线衫,还打了领带。脸上的喜悦和渴望让他看上像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

“打扰了,老大哥。我在考虑着要不要打上领带和米莉娅约会。看上去成熟一点,你觉得怎样?或许我得换身打扮,戴上一条金链……”

瑞克摆脱麦克斯后,决定去吸点新鲜空气。他漫无目的四处游逛,来到了观察甲板的公园区。这里有一块观察窗,和公告板一样高,比公告板大一倍。

地球在他头上缓缓转动,一片漆黑之中露出一弯蓝白色的月牙。他坐下来,尽力想找到阿拉斯加。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呀,这不是亨特上尉吗,想不到也和我一样喜欢呼吸新鲜空气!”

他抬起头,见克劳蒂娅站在旁边,“哦,嗨,你好吗?”

他俩已监很久没见过面了,部分原因是因为彼此都很忙。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他们仍在为罗伊的死感到悲伤,互相见面只会让伤口再次加深。

“我在宿舍里待不下去。”

“啊,你看了记者招待会。”

“唔——”

她坐下来,双脚交叉,一只手托在腮边。“没有她你也能活下去。她也不是那么出色。”

“对我来说,她是的!”除了罗伊,瑞克不能忍受别人这样说她。但克劳蒂娅的诚恳不应受到责怪。而且,她看人一向挺准。

“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过了一会,她说道。

“我不知自己想怎样。我摆脱不了她。”

“为什么,瑞克?”

“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她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克劳蒂娅把一根手指搭在下巴上,从旁边瞄着他,“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和某个更成熟的人交往。一个经历过深刻浪漫的伤心人。”

这倒好,我正需要哩!瑞克想着。一个同病相怜的人!但他仍然忍不住想多听她说说。

“和某个重视感情的人在一起,这对你有好处。这样的人到处都有,你知道的。有时,他们可能就是你的邻居,或者,甚至是你的上级。”

“啊?”

她站起身,“我该走了。”

“克劳蒂娅。你是指丽莎,对吗?”

她从肩上回头望着他,“我提过名字吗?我只是说这样的人到处都有。有时他们就从你身边经过,而你却认不出来。”

她走了,抛下一句话:“不要待得太晚了。早睡早起,大清早一切都是美妙的。”

他看着她离去,轻轻地对自己说了声,“唷。”

瑞克仰起头,再次远眺地球。他已经算出,再过一小会儿,SDF-1的轨道运行将会把阿拉斯加带进观察窗。他想起了自己用莫尔斯密码发给丽莎的信息。

他本来应该说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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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有关为理想献身的神话传说中,严格来说,没有一种尚武的文化,如日本的武士、中世纪的骑士等,能够做到无情地、不顾一切地实现自己的理想。无论在言语上如何夸大,当面临着生与死的严竣考验,宇宙中每一个种族都是自私的。那么,在那些由克隆技术延续后代、自出生便接受战争教化的天顶星人当中,有多少人会为理想而不惜一切?对天顶星军队最出色的飞行员米莉娅·帕丽诺来说,结局是必然的:她高傲的自尊和全然的自信.巷夸她无法接受空中和地上两次格斗部被麦克斯·斯特林击败的事实。她无法压制自己情感上的冲动。杀掉仇人,便成了摆在她面前的惟一道路——复仇,不惜一切代价。

毫不奇怪,接下来发生的事将为以后的诗歌、争论、学术研究和伟大的戏剧提供丰富的素材。

——艾尔塔那·黑莫尔,《冬天里的蝴蝶:人类关系与洛波特战争》

太空堡垒小心翼翼地在太空中游荡,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对于战争,它也只能如一个老兵一样听天由命。

天顶星人已经向他们发起过多次攻击,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下去。在战斗中的生活更显充实。死亡时常光顺——这场战争已延续了数年。船上的每个人都在想,当下次攻击来临时,被列入死亡名单的可能就是自己。

麦克罗斯城的市中心是一个公园,这是市民们精心布置出来的。头顶是地球上的仲夏夜空,它是影像虚拟工程师的杰作。周围甚至还有蟋蟀的叫声——这些幸运的宠物在战争幸存下来。

麦克斯·斯特林在和平喷泉附近的街灯下踱着步子,几米之外泉水潺潺流动,他看了看表,这已是他在两分钟内第七次核对。

“天,都快九点了。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担心米莉娅不会出现——实际上,他反而更担心她真的会出现。这个相貌普通的年轻人整了整领带。希望他惟一一件运动夹克小会显得太过寒酸。他突然心里一沉,发现自己忘了去取预订好的鲜花。

他不知道死亡正在身边徘徊,一双残酷的眼睛已经在阴影里盯了他好几秒钟。

“真不敢相信我约了她在公园见面——一位女孩,还是晚上!”他自言自语道,“她不会是被人抢劫了还是什么了吧。”

实际上,街头犯罪在麦克罗斯城几乎不存在,而且由于惩罚非常严厉,重犯的数字达到了零。但是对一个等待着梦中情人的年轻男子来说,这些数字毫无意义。虽然这个女人他在几小时前才刚刚认识。

而正是这个女人。冷静地躲在黑暗之中,准备取他的性命。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跑动的脚步声,还有她的怒叱:“地球人,准备受死吧!”

米莉娅一早已经到达,一直在暗中窥视着他。她在二十五分钟前就计划好,等约会时间一到就把他杀死。仇恨在她心中弥漫,但是一股奇怪的感觉却不断渗透——她感到自己仿佛被他吸引,当中的原因既神秘又难以名状。

她对自己说,她只是在研究敌人的行为和可能的弱点。她努力克制想看着他走动的欲望。她对自己说,她只是在等待最佳时机,虽然公园的这片区域空无一人,但她仍然让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

米莉娅观察着他的眼睛、嘴唇,还有他的一举一动。她感到心中一阵颤抖,无论精神上和身体上受过多严格的军事教化,也无法令它平静。但最后,凭着一股为理想献身的巨大意志力,她猛然冲了出去。

当然,麦克斯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起初,他还以为这是个玩笑。

他见到她像一头忧雅的猎豹似的向自己冲来,闪着寒光的匕首高高举起。米莉娅浓密的绿发在身后扬起,仿如一面旗帜。她仍然穿着棕色的紧身衣,脚上穿着-一对及膝的蓝色长靴,一条黄丝巾系在颈上。

她的眼光变得狂热。她是一名受过严格训练的天顶星战士,然而不知为什么,这个忧郁的地球人却令她犹豫不决——甚至令她变得软弱!但这一切终将结束,麦克斯会死去,以补偿将她击败的罪孽,而她将再次成为不可征服的米莉娅。

麦克斯正用练习过无数次的礼仪向她问候,惯常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在他脸上浮现。“米莉娅,很高兴见到你……真开心你能来……哎……”

她向他扑过来,锋利的刀刃发出迫人的寒光。这把匕首是日本倭刀和兰德尔猎刀的混合体,有一个圆形的护柄。她见无法完全封住麦克斯的退路,便将手中的匕首朝他猛掷过去,同时又从身上抽出第二把利刃。

两把匕首都不同于她惯用的天顶星武器,但重量和平衡性相差不大。用枪会快很多,但内心热切的复仇感使米莉娅选择了较为传统的武器。他们必须进行一场面对面的肉搏,冰冷的钢制武器将刺入这可恶的地球人心脏,重拾她失去的荣誉。

这时,麦克斯终于意识到这凶狠的刺杀并不是玩笑。他的反应速度在SDF-1上是最快的,连医学专家也几乎难以测量——他的身体协调性和反应速度无人能及。

麦克斯还在想着米莉娅会对他说些刊么,他的身体已经感应到匕首的锋芒,本能地闪避。某种对战斗的神奇预感打断了他脑中正费尽心思筹划的一场浪漫演讲。

电光火石的一刻,他一一避过袭击。匕首从他身边划过,深深射入一棵树干。

这是她第一次失手。但她没有后退,仍然继续攻击。

麦克斯吃惊地望着她向自己冲来。她将第一把匕首的刀鞘远远抛出去,它无声地落入草丛中。

“喂,你疯了吗?”在情感上。麦克斯已经深深爱上了她,但本能却在发出警告,预示着威胁即将来临,令他的身体自动作出反应。

她将第二把匕首拔出剑鞘,“我是米莉娅·帕丽诺队长:天顶星的战士!”

麦克斯呛了一下,“看来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没戏了。”

他体内的某些东西已经作出了改变,他将重心前移,就像一 个带球前锋——这让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双手则握成拳头,一双SDF-1上速度最快的拳头。

然而,他仍然为她着迷。他压抑着反击的冲动。一次小小的谋杀未遂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他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她看着他移动身体,投来关注的眼神。这个懦弱男子的关心 (为了想像中爱人的安全)是如此可鄙,而且用错了地方,然而……

在她内心深处,她清晰无误地感觉到,麦克斯的犹豫是出干对她的爱慕。在她无敌的军中生涯里,还有谁会为米莉娅·帕丽诺的安危显露出如此单纯、钟爱的关切?

没有人。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驱使她再次向麦克斯扑去,这次一定要将他杀死!

当金属匕首从剑鞘中拔出时,发出几声“嘶嘶”的响声,锐利的锋刃在公园柔和的街灯下吐出邪恶的寒芒。“傻瓜!为自己的生命而战!”

他的双眼流露出一种令人恶心的诱惑和倾慕。对一名直正的战士来说,他对她的那种关心是毫无意义的——但它却在侵蚀着她的决心。

仉在她体内,一股强烈的仇恨正热炽地燃烧。杀了他!立刻动手!在被他征服之前……

“为我的生命?那你又为什么耍袭击我?”麦克斯迷惑不解。但他的身体已做好准备,两人都摆出徒手格斗的姿势,看来这一战势不可免。

她像一名剑术大师般将匕首举到视平线上,两人帮感觉到它锋利的寒光。“我要报仇!”

他的手伸向那把深陷在树千里的匕首,她重新对情势作出评估,让麦克斯拿到匕首更符合她的原意。她想跟他来一场公平的决斗,击败他、羞辱他,就像他对她所做的一样。

他的手从匕首的刀柄上缓缓移开,转身对着她,“恐怕我不明白我们到底在打什么。”

他没有碰那件触手可及的武器。他的生命处在危险之中,但另一方面,他的生命又在那里,在凝视着她,一把匕首握在她手里——这个女子,他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她。

不知军事法庭对爱上敌军飞行员的人会给予什么惩罚?

“你说的复仇是指什么?如果你是天顶星人,我能理解我们为什么要——要搏斗。”他几乎说不出这个词,“可你为什么要报仇?”

她高举起手中的短刃,这把匕首仿如一把缩小的日本武士刀。刀锋锐利、锃亮,镜子般反射着光线。“我……我有原因!”

说话问,她高离跃起,以美洲狮般的迅猛速度向他扑去。

麦克斯的激情和疑虑已暂时退到一边,身体的本能反应占了上风。

铎利无比的刀刃刚刚刺到他所站的地方,麦克斯已经腾空跃起。

她用天顶星脏话狠狠地咒骂一声,看着他从容落下。他没有逃跑,只在她身边游走闪避,“米莉娅,我对你做了什么?”

米莉娅知道他留下来的用意,她像瓦尔基里①一样,再次举起手中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反射出阴森的寒芒。

【① 北欧神话中战神奥丁的女仆,她引导阵亡者的灵魂到瓦尔哈拉殿堂。】

“你击败了我。但你甚至不知道我是准,是吗?”

地舞动匕苗,在他们之问划出一片扇形的雪花。“我是天顶星军队最出色的飞行员!我不能受到卑劣的地球人的污辱!”

她朝他冲去,犀利的刀刃破空刺出。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她便做出两次巧妙的刺杀,若是换了别人,早已经被她开膛破肚。

但麦克斯总是快地一步。他没有反击,就像影子一样躲开她的砍杀。看到对手的从容不迫,米莉娅更加恼怒.但同时也感到相当困惑——他仍然对她抱有懦弱的人类情感。

她克制住往内心扩展的混乱思绪,再次发起攻击,但匕首又一次落在空处。

她又惊又惧。老天!他的速度太快了!她的恐惧不是因为害怕死亡。天顶星人对死亡从不畏惧。在这场生命中最奇怪的战斗里,她无法分辨自己这种对麦克斯的恐惧到底是什么。她曾经想了又想,猜测着这个击败地的魔鬼到底长什么样子,却没有一个接近真相。

“第一次是你的运气!第一次你取得了绝对胜利!”

她刺向他,刀刀命中,麦克斯以惊人的速度避过。

“现在谁也救不了你!”米莉娅发出凶狠的怒吼,“我要打败你!”

她一个回旋,嗜血的锋刃划出一段凌厉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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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社会的各个阶层,一些爱发牢骚的人仍然公开指责那晚在和平喷泉附近发生的事件。当然,这些人也同样不能理解本书所阐述的观点。

罗伯特·海尔布鲁诺这样解释道:“这些人使我们更加无情地投入战争,可叹的是,他们也是战争无法中止的原因。”

——贝蒂·格瑞尔,《后女权主义与洛波特战争》

米莉娅是个高明的刺客,速度也很快,几乎及得上麦克斯。她打算连续几下刺削,将他逼到那个粗大的树桩前。不出所料,他被绊倒在地。

她欣喜地盯着他,那苍白的喉咙正等着她的宰割。这是她自己的决斗,只要手腕一翻,结果麦克斯的性命,她的屈辱就会被洗刷。然而,谁也无法解释她为什么犹豫了一下,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尤其是面对敌人之时。

麦克斯躺在地上,抬头望着她。这是他在战斗中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首先是在SDF-1上的格斗,然后是这次在麦克罗斯街道里的单打独斗。

他本应担心自己的生命。然而,面对着米莉娅的夺命匕首,他 却听到德斯·利塔尔的老歌在耳边回荡,“不要抛弃我,噢,我的爱人”。此时,时常萦绕心头的歌词占据了他的内心:

在今天,我们走向结婚礼堂

米莉娅向他跃起,利刃划破仿佛凝滞的空气,朝着他的心脏刺去。在他尚未明白之前,他的身体已经作出了压应。他拾起一块扁平的石头挡在胸前,匕首刺在上面,火星四溅。只差一线,他的两只手指便被切了下来。

这次不成功的出击使她失去了平衡,他向后退了一步。她摇晃了几下,稳住重心,再次发起致命的攻击。他腾空跃起,向着那把仍然嵌在树干上的匕首冲去。

她尾随而至。

“没用!”她胜利地吼道,朝他一阵猛劈,他们移动着步伐,来往攻杀。麦克斯向后退缩,另一把匕首离他只有一寸之遥。“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或许是出色的地球人,但有哪个地球人能和天顶星人相比?”

他假装离开那棵树,突然转过身,匕首魔术般到了他的手里。她迟了一步,匕首刺在树干上。

“是吗?我们走着瞧。”他握住匕首,几乎有点犹豫地取了个防御姿势。她朝他冲过来。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两人都把匕首刺杀的要诀扔到一边,以匕首为长剑,用剑术展开搏斗。两把匕首碰撞,火星四溅。麦克斯在学院就学过击剑,在太空堡垒防御军中的磨练使他的格斗技巧更上一层楼。而米莉娅则是一名天顶星人——战斗就是她的生命。

缠斗中,麦克斯的匕首突然神奇的黏在她的刀刃上,转了几圈,她的利刃脱手而出,高高飞起,掉落到几米之外。米莉娅呆立当场。

麦克斯握着匕首横在她的脖子上,她傲慢地仰起脸。

“我想我又赢了。”他说道,但是他的声音却给人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米莉娅·帕丽诺,这个天顶星人的王牌飞行员,她从未想过会面对这一刻。“我输给你了。”她说道。

我不能忍受这个耻辱i她跪下来,解开丝巾袒露出白皙的喉咙。她等待着利刃冰冷的亲吻,希望它迅速结束自己的痛苦。她无法遏止,泪水从眼里涌出——这不是害怕,也不是愤怒,而是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

出于相同的原因,他也在犹豫着。她以为他想展示自己的残酷,当天顶星人处于他的位置时,他们通常都是这样。她没有怪他,无论他想怎样,她都会勇敢面对。或许,他只是想听到她承认自己的失帔。

“结束我的生命。”她低下头,飘逸的绿发覆盖在脸上,“请你动手吧。”

她最后感到的不是刀锋贴在肌肤上的寒栗。他把手指放在她的下巴上,托起她的脸,“我做不到!你太美了……”

突然间一切都似乎变得不真实,对她来说实在太难理解。当他把匕首扔掉时,她只感到些微的惊讶。

米莉娅充满喜悦地抬起头,看着那张脸上的困惑、惊奇和某种她刚刚开始理解的感情。

她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仿佛飘在半空。心底一丝残存的天顶星人的好战本能在发出警告:阻止他,不要让他……

但他已经付诸行动,他们拥抱着、亲吻着,米莉娅被搂在麦克斯的怀里,麦克罗斯公园这片小小的草坪仿佛成为世外桃源。两人长久沉默着,直至麦克斯鼓起勇气。

“米莉娅,这听起来可能有点疯狂,但——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是的,只要你喜欢。麦克斯,什么是‘结婚’?”

三名天顶星前间谍,利克、布朗和康达,正坐在离舰桥不远的RDF(太空堡垒防御军)军官休息室里。他们正卖力地讨好着舰桥上的“黄金三人组”。

珊米、维姚莎和琪姆感到非常沮丧。SDF-1的旅程似乎不见尽头,这艘飞船无法找到容身之地。

没有人愿意猜测太空堡垒在天顶星人强攻之下能支撑多久,但私下里,他们一致认为它已经达到极限,全凭运气他们才活到现在。

“你认为加拿大人会收留SDF-1吗,康达?”高大魁梧的布朗问道。

如果加拿大能被说服。违反地球联合防御委员会的命令,让飞船着陆,收容它的船员,那他们还有希望。这是一场最艰难的考验:UEDC一向反时给予其成员国自治权力,可能会导致一场新的内战,但这却是SDF-1惟一的希望。

康达咬了一口食物,“我告诉你一件事:如果我们的请求被拒绝,我们将会被永远困在太空里。”

三名女士交换了一个痛苦的眼神。

小珊米摇着头,显得非常紧张和担忧,“康达,请别这么说!”

琪姆忘记了手里还拿着咖啡杯,突然变得失落和脆弱,“当然……有人会拯救我们!”

康达没有争论,也没有表示赞同。以前他们六个在一起总是开开心心,但此时,他们只是沮丧地望着自己的咖啡。

“我们要有信心,”利克说道——这显得有点奇怪,数月之前,他惟一的信条就是天顶星战士的准则。

他们都没注意到麦克斯·斯特林从旁边经过,他正到处寻找他的指挥官。

“哈!终于找着你了,”他咕哝道,径直向瑞克·亨特走去。

瑞克独自一人坐在上首一张桌子旁,陷入沉思之中,双目出神地望着头顶的观察窗。连续出勤让他疲惫不堪,指挥官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担心着这艘飞船,担心着他的部下,还有如何理清自己的感情生活。

麦克斯打破了他的冥思。瑞克有点吃惊地请他坐下。

“是昨晚发生的事。”麦克斯开始诉说,“我想我要结婚了。”

瑞克一口咖啡喷出来,差点呛着自己。麦克斯连忙拍着他的后背。

“这是我听到的最荒谬的事情!”他咳了几声,最后说道,“你只约会了一次!老弟,你知道她哪也去不了,干嘛要这么着急?”

麦克斯显得异常坚决,“我们相爱了。”

瑞克开始说教。当上骷髅队长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说话。但没等他深入阐述“为什么不应该急着结婚”这个道理,麦克斯打断了他。

“上尉,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麦克斯用手帕擦了擦额头,“嗯……我不知该怎么说。她是我们的敌人。米莉娅向我坦白说她是天顶星人。”

瑞克久久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如果换了别人这样说,他一定会怀疑那个人是不是疯子。但他是麦克斯的朋友,而且刚看过他的心理评估报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爱她。”麦克斯说道,语气比平常稍微激动。

“你在说胡话!你和她之间怎么可能有共同点?”他没有留意到三名天顶星前间谍和舰桥上的“三人组”正在休息室的对面卿卿我我。瑞克一直在努力解开自己纠缠不清的感情风暴,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还会愿意深陷其中。

“我重复一遍,我爱她。”麦克斯坚持道。他突然用拳头砸在桌面上,杯碟被震得跳起来。“没有什么是爱情不能克服的!”

噢,是吗?瑞克在心里嘲笑道。刚才他一直试图理清他和明美、丽莎之间的复杂情感。麦克斯,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有一样东西它克服不了,见弟,就是你愚蠢的理想主义。爱情不会让你开心,我就是你的样板。”

麦克斯非常激动,“我不管你说什么,瑞克。我要和这个姑娘结婚,不管你赞成还是反对。”

“好吧,看来你被她迷住了。你们认识了多久?”

“她很特别。”

“别激动。我很抱歉。我看得出你非常喜欢她。”

麦克斯稍微平静下来,“我想让你见见她。”

“这倒挺有意思。”瑞克说道,接着便发现有人正朝他走来。

米莉娅·帕丽诺,这位天顶星军队的精英飞行员,如今看上去却像时装杂志上的封面女郎。瑞克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从未见过女天顶星人,见过的少数几个男天顶星人则丑得可以让时钟停摆。

这位年轻女子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显得雍容华贵,穿着一身简洁、忧雅的粉色夏季套装,纤细的腰间围着一条蓝色的腰带。她深绿色的秀发扎戚辫子。垂落到一边白皙的肩膀上。

“我们刚说起你。”麦克斯露出巴结的微笑。

瑞克眨巴着眼睛,楞了一会,结结巴巴地说,“你说得对,麦克斯,她很漂亮。我——我想我现在明白了。”

米莉娅沉静地笑了笑,“见到你很高兴。你和麦克新描述的一模一样。”

对她来说,结婚这个奇怪和恐怖的地球人习俗是件最神秘的事。但米莉娅异常兴奋,她要和麦克斯结婚了。一夜之间,她从一名天顶星指挥官变成了平凡的地球人。但她不会介意,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欢快,那么的美好……

麦克斯给她买了些新衣服,这个决定非常明智。穿着这身衣服,别人向她投来的目光完全不是面向敌人时的怒目相对。

真是难以置信,一小时前她还想着刺杀麦克斯。两人相处时,他花了很多时间向她解释什么是“爱”,她想让他解释得更清楚些——用一生一世的光阴对她解释爱的含意。

“你是个幸运的家伙,麦克斯,”瑞克一直在看着米莉娅,笑了笑,“忘掉我刚才对你说的废话吧。”

麦克斯喜笑颜开。瑞克又加了一句:“为了确保你们有一个完美的婚礼,我打算出席,还要亲吻新娘子。”

麦克斯耸耸肩,开心地点着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上尉。只是——”’

他伸手握着米莉娅,“你最好等一等再亲她,我得先把这些习俗告诉未来的斯特林夫人。太空堡垒防御军已经人手短缺,我可不希望见到骷髅中队的队长躺在医院里接受特别护理。”

当天便开始进行婚礼的筹备工作。格罗弗奇怪地保持着沉默,只是同意举行人们盼望已久的狂欢舞台。瑞克很了解格罗弗,他这样做一定有特别的理由,只是不知他到底想怎么样。

婚礼即将举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太空堡垒,人们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异常兴奋。这至少可以让他们暂时忘却战争的存在。市长托米·栾和广播公司的总裁,还有数百名志愿者负责筹备工作。

大家吃惊地发现格罗弗下令要不遗余力搞好这次盛会,所有物资一律敞开供应。如果愿意的话,米莉娅甚至可以找到一万个伴娘。太空堡垒防御军和战斗机飞行员们更是特别热心,要把这次婚礼办得像王室庆典一样隆重。

筹备工作很快完成了。婚礼现在成为许多人的工作重点,他们忙着赶制礼服,准备佳肴美酒和会场的装饰工作。防御军的飞行员正在演练,他们要举行一个非常特别的仪式。

还有别人也在注视着这些活动。

在天顶星舰队,一双冰冷、残忍的眼睛正观看着这一事件的发展。可怕的宿命正在门外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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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写给你的信已经积了一堆,亲爱的文森,或许有一天你能读到它们,也可能永远看不到。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必须把自己心里的感想写下来——自从罗伊死后,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充实。

我听到格罗弗坐在指挥椅上,嘴里咕哝着某些令人惊讶的字眼:“罗密欧与朱丽叶。”我想他正变成个温柔的人,我们大家都是一样。我看到他正在研究一块笔记板,那是米莉娅从中央数据库下载的书籍名单——那时她正在猎杀麦克斯。当然,莎士比亚也在名单上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该死!这次我们要改写《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结尾。

——摘自克劳蒂娅·格兰特上尉写给她的兄弟文森的信

SDF-1里,到处都燃放着壮观的焰火。这只是前奏,一个令人激动的开端。整片区域装点着亮丽的色彩,平民和军人挤在每一个观察窗前,欢呼雀跃。

接着战机从前面飞过,它们在庆典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两艘超级航母已经连在一起,组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金属前臂。变形战机从太空堡垒的飞行甲板和航母上起飞,集结在一起,开始执行它们的任务。

一条色彩绩纷的宽广光带从代达罗斯号航母的船首上扩展开来,像一条闪闪发光的跑道。战机越升越高,尾部喷出五颜六色的焰火。

整艘飞船上的人都激动无比,这不仅仅星一场盛会——它还是第一个在外层空间举行的婚礼。地球人与天顶星人的结合,清晰无误地表达了人类向往和平与返回家园的决心。这是希望之光,祈愿这场可怕的战争能够和平结束。

对于麦克斯和米莉娅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他们坐进麦克斯的变形战机,按预定时间从天而降,麦克斯穿上燕尾服,在前座驾驶战机,米莉娅则坐在后座上,不住整理着她的婚纱,拔弄着手中的婚礼花束。她无数次在火线上出生入死,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但此时,她还是发现自己止不住地颤抖着。

变形战机已经转换成“铁甲金刚”模式,有如一群未来派的巨人武士。它们排成两个一对,面对面地站在一条由光线组成的彩虹大道旁边。它们举起手中武器,那灰白色的机炮曾在与天顶星人的残酷战斗中用来对付敌人。不过此时,机炮射出的是一道道灿烂的光束,投映在SDF-1四周有意营造出来的雾蔼之中。这些光束像一把把交叉的军刀,横亘在闪烁着缤纷色彩的光带上空。

麦克斯驾驶战机在军队的致敬下慢速通过,米莉娅惊叹地望着连渐接近的“殿堂大门”,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战机在代达罗斯号的甲板上降落。周围有里多的机械装备——这是战术军团地面部队的攻击武器。这些巨大的致命武器射出一道道无害的能量光束,在头顶形成一片光幕,麦克斯将战机滑行到升降台,他们将要下降到机舱甲板。

数之不尽的长短镜头早已等候着麦克斯的战机,闪光灯照个不停,人群围了过来,挤得水滑不通。麦克斯和米莉娅毫不介意,他们希望每个人都分享他们的快乐。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

布历泰,这个像山峦一般高天的天顶星舰队指挥官,正凝视着从SDF-1的通讯里截取的影像信号。“这是我们见过的最怪异的地球人习俗,是吗,艾克西多?你能向我解释米莉娅·帕丽诺在做什么吗?”

她做的事显而易见:她在陪着一个蓝发的地球人缓步前行,穿着精妙无比、却似乎不方便行动的全套制服,手里捧着一束植物。

她甚至还挽着那个地球人的手臂,艾克西多推测她可能腿部受了伤,或是在生病,可她看上去一点病态也没有,她一脸的——艾克西多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脸上的表情。

布历泰凝视着影像。除了他六十英尺高的体型,布历泰的外貌完全与地球人无异。他曾在与因维德人的战斗中受过重伤,一块发亮的金属片几乎遮盖了他的半个头颅,华丽的水晶球代替了他的右眼。

站在他身边的是艾克西多,一个弯腰驼背,看上去虚弱无力的天顶星人,体型远小于布历泰——以他们种族的标准来衡量他几乎可算是一个侏儒。但在艾克西多那肿大、畸形的脑袋里,却装载着他们种族大部分的知识和学问,他的智慧深为布历泰倚 重。

艾克西多一双向外凸起、瞳孔如针尖般大小的眼睛也在看着婚礼的影像。“阁下,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她正在‘结婚’。”

他们正站在布历泰的指挥舱里,俯瞰着旗舰上庞大的舰桥。这艘巨大无比的武装旗舰长达十几公里,船体覆盖着厚重的装甲,还安装了防护罩系统。在经历了与SDF-1的剧烈战斗之后,它已是伤痕累累,被毁坏的设施随处可见。环绕指挥舱的透明圆球已被撞得粉碎,框架上残留着一些锯齿状的碎片。

天顶星人是一个全民皆兵的种族,完全没有人从事诸如维修之类的工作,也缺少这方面的天份。这种不合理的搭配是有意造成的,所有的物资均由他们的洛波特统治者提供。如果没有主人,天顶星人迟早将发现自己的装备日渐枯竭。

艾克西多解释道:“根据我的调查,它是指男性和女性地球人共同生活的一种状志。”

布历泰大吃一惊。他低沉刺耳的声音在指挥舱内回荡,“共同生活?米莉娅·帕丽诺和这个微不足道的地球男人?”

“正确,阁下。”

但这是为什么?作为一个以克隆方式繁衍后代的种族,天顶星人从来不知爱情、家庭和性为何物。布所泰苦苦思索它的目的,为什么男人和女人竟会渴望这样的亲昵行为?一涉及这些问题,一种极端厌恶和不舒服的感觉便从心底冒出,令他无法再深究下去。

布历泰在他那张宽大的指挥椅里坐下,仍然思考着这场婚礼的含义。“她似乎对这次侦察任务非常认真,甚至可能超出了她的本份。”

他的最初结论是米莉娅正在经受极大的折磨,这样做是为了渗透到敌人当中,刺探和了解他们那些伤风败俗的社交礼仪。但布历泰看到了米莉娅脸上的神采,正是这一点使他对自己的分析产生了怀疑。

就像那三名间谍——布朗、康达和利克——的事件重演。布历泰感到一阵恐惧,“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似乎很乐意参加这些怪异的仪式。难道她也无法抵抗地球人生活方式的诱惑?”

艾克西多回答说:“有一点可以肯定,阁下,她被那个地球人飞行员的魅力征服了。”

与瑞克·亨特和丽莎·海因斯被俘虏时。布历泰曾见过亲吻的示范。他强抑恐惧,回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宇宙中有多少智慧生物会让自己沉缅于这种下流无耻的行为?

但地球人生活的诱惑是不可否认的。数十名天顶星士兵私下通过微缩,背叛了军队向地球人投诚。这是他们种族历史上的第一次兵变。有部分疯狂行为事关一个叫做“明美”的地球女人,以及她所拥有的一种具有催眠作用的特殊能力——“歌唱”。

“我们面临的危险可能已超出估计。”艾克西多说,“倘若那些向地球人投诚的叛变士兵并非如我们所想,只是有精神上的缺陷,而是一场兵变的征兆,那我们如何应对?”

布历泰摸了摸粗壮的下颚,垂下仅剩的一条浓黑的眉毛,“显然,这个叫做‘爱’的东西拥有非常强大的威力。”

艾克西多答道:“恐怕我得同意您的看法,阁下。我们天顶星人对这些具有感情因素的事物毫无防御能力。这个所谓的‘爱’能够被用作对抗我们的强大武器。”

布历泰望着婚礼中喜悦的人群、一脸幸福的米莉娅和微笑的麦克斯,眉头紧蹙,“武器,嗯?”

“是的,我们不能不防。”

他们从截取的影像里看到,麦克斯和米莉娅切开婚礼蛋糕,闪光灯不停闪烁,人群鼓掌欢呼。婚礼蛋糕是一个十英尺高的太空堡垒模犁,像武士一样处于攻击模式。

布历泰发出几声低沉的咆哮,愤怒地看着仪式的举行。为何充满幸福的米莉娅和麦克斯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他对自己说,这只是指挥官的需要,是为了研究危险的敌人。他拒绝相信自己是在羡慕那些卑微的敌人。

在婿礼会场上,主持人请大家安静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这不仅仅是一场结婚庆典,它是两颗致力于保护我们的灵魂的结合。我荣幸地向大家介绍一个人,正是他的大力促成,才造就了这特别的一刻。下面,有请太空堡垒的司令官——亨利·格罗弗舰长!”

台下掌声雷动,人群分享蛋糕,畅饮香槟,纷纷举杯祝酒。

格罗弗站起身,穿着挂满勋章的制服。瑞克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了解格罗弗,他知道舰长将解释为何要不遗余力地将这场婚礼办成一场盛大的宴会。

格罗弗说道:“嗯,首先,我向两位新人——麦克斯和米莉娅——表示衷心祝贺。这场婚礼承载着重大的历史意义。

“正如你们所知,米莉娅是一名天顶星军官,她曾击落了我们多架战机。她来自一个我们所害怕和憎恨的种族。”

噢,别这样!瑞克想道。格罗弗想干什么?米莉娅雕像一样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盘子。麦克斯一脸苍白。聚集的宾客全都安静下来,目瞪口呆。

“是天顶星人造成了我们现在的局面。”格罗弗强硬地说道.

“是他们,阻止了我们返回地球——那里有我们的家园和挚爱的亲人”他一只手握成拳头,“是他们,带来了伤害、毁灭和无尽的痛苦!”

“舰长,请别这样!”麦克斯忍不住冲口而出。

瑞克也同时喊道:“舰长!”

格罗弗向前走了两步,“现在,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为什么他要选择这个时刻来提醒我们这些可怕的事情?我之所以这样做。女士们、先生们,是因为我们必须学会原谅我们的敌人。”

他的影像和声音传遍了整个太空堡垒——宿舍、休息室,还有麦克罗斯广场上那块巨型显示屏。

“这不是盲目,也不是出于无知、我们是一个强大而宽容的种族。我们不能责怪天顶星人,因为他们有着无法解释的对战争天生的渴求,他们从来不知道还有别的生活方式,战争就是他们生存的意义。”

在太空堡垒的每一处,人们都惊愕地盯着屏幕——一些人开始萌生希望,另一些人则变得更加反感。

“我们也不能因为领导层的疯狂而谴责这个社会的个体。相反,我们必须看到他们好的一面。大家可能都知道,现在SDF-1上就有数十名投诚过来的天顶星士兵,他们通过微缩,转换成人类的体型。他们已经提出希望停止战斗,我相信他们的请求是诚挚的。”

他转过身,指着两位新人,“在庆典举行之前,我们对这些年轻人的血液进行了检测,发现天顶星人的基因和地球人完全一样。”

大厅里开始响起交头接耳的低语,而在飞船和城市里,它引起了数以千计的争论,后世的哲学家称作人类思想的转折点。

在明美的马克斯叔叔和琳娜婶婶拥有的中式餐馆小白龙饭店里,市长托米·栾和其他人正从电视上观看婚礼的直播。他们听见格罗弗说道,“我们没有理由不能和平共存,就让这一刻昭示着一个所有种族融洽相处的美好未来。”

欢呼声和掌声如雷般响起,显示出人们对结束战争的强烈渴望。

格罗弗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请允许我再多说几句。”

屏幕上传出话外音。人们纷纷向格罗弗致敬,为他超凡的领导、勇气和自信。

在饭店里,托米·栾点着头,拭去热泪,“格罗弗舰长不愧为和平之父,真是个伟人啊。”

然而船里有些人却不以为然,他们在街上砸碎酒瓶,向着格罗弗的影像挥舞拳头。自从第一次攻击以来,天顶星人已经带来了太多的损失、死亡和痛苦,复仇的欲望不会轻易消失。

这些格罗弗都预料到了。“我们所有人都失去过自己的亲人,很难克制对天顶星人的仇恨。但是,这种仇恨情绪必须克服!毫无意义的互相毁灭必须中止!”

寒冷荒凉的阿拉斯加地底深处,在最下层UEDC总部基地里,海因斯上将用遥控器关掉电视。

他转身对着女儿,摊开手掌,“他疯了!我不明白,格罗弗怎能在这个时候奢谈和平!”

丽莎立即站到格罗弗一边.不仅因为格罗弗是她的前任指挥官,她绝对相信格罗弗的判断。“父亲。这是我们避免毁灭的惟一方法!如果我们还不考虑和平,那就意味着地球和人类的终结,你难道想这样!”

他突然变得脸色苍白,“丽莎!”

“对不起,父亲,”她对他说道,“但你们必须立即停止‘超巨炮’的计划。”

海因斯上将捻熄手中的雪茄,避开女儿的凝视,“‘超巨炮’的发射日期已经定下。现在谁也不能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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