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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洛波特统治者可以随意跨越空间，不知他们是否也能轻而易举地征服时间。他们将明白一个道理，佐尔偷偷对因维德生命之花动手脚这种行为和当初亚当经受不住苹果的诱惑一样，史前文化也是如此，一旦获得释放，它就会完成自身的使命，史前文化是非凡的文明，同时也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

——《第二次洛波特战争史》，第CXXⅡ卷

他们退化的臂膀纤弱无力。手指又细又长，退化的指甲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感知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手变成了一种延长的触觉器官。现在，六只这种触觉器官虔诚地压在史前文化的蘑菇状思维帽上，那是史前文化统治者的物质中性界面。三个人的思想……合而为一。

一名下级军官出现了，打断他们的交流。

军官敬了个礼，向三人报告：“我们对第四象限的例行扫描显示，佐尔的太空要塞展开区出现大量史前文化能量聚集现象。”

三位统治者随即中断与长老们的联系，转而关注那军官带来的情报。他们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似乎洞悉一切，表情严峻的脸如刀削斧凿。与史前文化的频繁接触已经消除了他们生理上的差异，他们看上去一模一样：相同的鹰钩鼻、一样上翘的眉、雷同的蓝灰长发长可及肩，甚至连络强胡子也如出一辙。

“那么，”戴红头巾的那位统治者第一个作出反应，两片嘴唇一动不动，“有两个可能：一种可能，继承佐尔意志的天顶星人已经释放出史前文化矩阵，准备对因维德发起新的攻击；另一种可能，那艘战舰已经成了地球人的战利品，现在，他们已经掌握了史前文化的成果。”他们都有某种僧侣气质，一袭灰袍使这种气质更为突出，这种修道服是斗篷式样，带有头罩，宛如一片特大的因维德生命之花的花瓣，修道士们的头正好是花瓣正中矗立的一簇雄蕊。

“我认为，这种说法很难令人信服。”带绿头巾的统治者以心灵感应反对前者的分析，“根据全部有价值的侦察报告进行逻辑推理分析，结果表明，因维德人并不知道佐尔的太空堡垒现在在什么地方。”

“因此，我们只有假定天顶星人的确已经发现了史前文化矩阵。洛波特文明的未来无虞了。”

“可是除非他们有能力捕获那艘舰船，并且毫发无损……”

这时，位于深层太空的堡垒有机系统反映出了主人们的关注，史前文化思维帽里的能量发生了波动。思维帽内部像三维立体画一样涌功着各种彩色波形，思维帽的外壁和支柱却纹丝不动。这里相当于普通舰船的舰桥，但与普通舰桥不同，它的驱动力是史前文化本身，它类似一个活生生的神经中枢，既有神经束、也有轴突，还树突。

跟天顶星人的无畏级战舰不同，这些小行星大小的铲状洛波特堡垒有不同用途，即用于征服深层太空。已经发现，深层太空有它自己的世界和星系，既有黑洞和白光，也有美丽和恐怖。史前文化已经在那里生根发芽，但是统治者们的地图却还远远无法覆盖这一片广袤。

“我惟一担心的是，佐尔的继承者也许已经掌握了洛波特技术的内部秘密，因此有能力摧毁多尔扎的庞大舰队。”

“一艘舰艇对四百万艘？痴人说梦！”

“陈非他们设法捣毁洛波特的防御系统，渗人多尔扎的指挥中心。”

“为了满足你所说的条件，佐尔的继承者必须比他本人更了解洛波特战舰！”

“无论如何，如此巨量极的信息肯定会被我们的传感器记录到。我们得承认，四百万洛波特军舰的毁灭并不是每天都发生的寻常事。”

“我们无所不知！”

那位军官十分耐心地等待报告其余的消息，趁此机会道：“完全正确，主人。只是，我们的传感器的的确确显示出巨量级的信号扰动。”

史前文化的思维帽内部，小型的三足鼎基座处，一道亮光激射而出，把几位统治者的手向外振荡开去。

“系统报警：立刻准备超空间跃迁！”

“遵命。可是史前文化的能量供给水平极低，可能无法使用跃迁发生器！”

“无条件服从命令，立即跃迁！”

外形酷似大教堂的弧形轴突、树突状缆索、史前文化不定形的自由基开始沿着整艘舰船的神经中枢干道重新排列、聚合、能量波纹穿过堡垒，聚集到墩实的柱状反射引擎上。

巨大的洛波特舰船猛地一颤，跳跃！

他们的本土星球叫泰诺，是巨大的凡特玛星的原始卫星，凡特玛星浪迹于第四象限的某个普通黄色星系之中，这个黄色星系里共有七颗星球，都没有生命存在，距银河系中心有20光年之遥。早在第一次洛波特之战时，地球天文学家便已经能够确定泰诺星的空间轨道，称之为南十字星座。但是后来他们知道，那只不过是从他们的思维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而已，到公元2000年末时，他们已经完仝抛弃了残余的地球本位主义观念。到公无2012年时，他们已经知道，在星际的壮丽史诗中，他们心爱的地球扮演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除了它的原始居民之外，很少有人知道泰诺星球的早期历史。泰诺星球的原始居民具有人的特征，他们勇猛、好奇、胆大，总而言之，是个敢做敢为的种族，他们不乏求知欲望，具有自我否定精神。在种族内部废除奴隶制战争和太空探索中，种族内部出现了一位杰出的人物，正是他，改变了泰诺星球的命运。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影响了银河系的命运。

他的名字就叫佐尔！

有一颗星球将在未来的事件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航行星际的泰诺星人管这个星球叫奥普特拉。正是在这里，佐尔目睹了这颗星球本土生命因维德人的演化；正是在这里，这位充满幻想的科学家了解了神奇的三瓣的生命之花的秘密，因维德人便是从这种花中摄取利于身心的养分；正是在这里，造成了银河系里奥普特拉星球与泰诺星球之间无休止的战乱。

也正是在这里，诞生了史前文化和洛波特技术！

通过实验，佐尔发现了有机能量古怪的存在形态，当花朵孕有的种子含有阻止它发育成熟的母体组织基质时，就能够获得这种能量形态。这种生物能量来源于有机融合的过程，是一种足以引起生物意志或生物活性趋同的力量，但在本质上，它们最终无非都是无机物的组合体。根据这个原理，可以制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机器，通过复杂的人工智能激活原理或者可控制的变形与重组，这种机器能够改变生物的形状和结构，应用到优生学和控制论的原理之中，其影响更是令人瞠目：住尔发现史前文化的变形特性能够作用于有机生命，包括有机生命的组织和生理系统都具有可塑性，能够使生命体承受住凡特玛星球巨大的引力，从而可以派人采集到凡特玛星球上的矿石。这些石被转化成燃料，又用于史前文化驱动器（那时候叫做反射驱动器）之中时，泰诺星球的太空旅行者们就可以采用超空间跃迁的方式到银河系里遥远的星系。因此，史前文化有效地改变了宇宙看见连续体的绝对构造。

佐尔已经开始假没一个全新的空间秩序，不仅仅针对他本人的物种，还包括所有有感知力的物种，比如在太空航行中发现的许许多多生命形式，他预见到意识与物质将高度融合，未来将出现一个全新时代，清洁的能源，绝对的和平，以及宇宙重新构造的无限可能。

但侵略本性的消亡过程是漫长的。给泰诺星带来和平的统治者们不久踏上了星际战争的征途。有了洛波特技术和史前文化，新的统治者得以实现他们狂热的军国主义梦想。第一个行动便是命令奥普特拉星将所有植物的花瓣和表皮收集运送到泰诺星球，第二道命令是让奥普特拉星球彻底荒漠化！

泰诺尔人过去曾利用生物遗传技术创造出巨型生物，本意是用这些巨人开采凡特玛星的宝藏。但不久，这些生物就将演变成第四象限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斗士——天顶星人。

这些天顶星人被植入了虚假的记忆（包括整个种族记忆，还有假造的历史），根据设计，他们视泰诺星的指令为法律，装备着只有洛波特技术才能生产的庞大的武装舰队，他们肆意征服破坏，完成他们的天职——打造一个横跨星际的帝国，其统治者便是自称为洛波特统治者的那帮凶残的暴徒。

然而，佐尔已经着手展开周密的反抗计划。他一边被迫臣服于统治者的命令，一边小心翼翼保留着史前文化的秘密，没有第二人知道。他平常甘受奴役，卑躬屈膝，让统治者认为他是一名唯命是从的小角色。他利用了他们，接自己的设计方案改造了星际战舰，为将来的银河系探险作好准备。其成果便是一艘能够流畅变形的超级太空堡垒，包容了特妙绝伦的洛波特科技，其技术含量更胜于制造死心塌地渴望战争的天顶星人的工程。

蒙在鼓里的统治者一无所知。为了保障超空间驱动器的能量供应，他将反射炉数量设计得更多。他把它制成了一座真正的史前文化工厂，在已知的宇宙空间里，它是独一无二的，它自身能够从因维德萨生命之花吸取到天然的生物能量。

新的统治者上台后不久，他们令人厌恶晌贪婪欲望开始滋长发芽。很快暴发了对因维德人的掠夺战争。在统治者的淫威统治下，天顶星人也开始出现公然叛乱事件，这个可怜的种族缺乏教育，他们几乎丧失了有感知能力的生物所应有的认知、成长和感受美丽与爱情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之下，佐尔冒着风险，希望扭转由他一手造成的这些不公正的局面，天顶星人的司令——多尔扎指挥着佐尔建造的这艘太空堡垒，开始了它新的使命，去发现那些未知世界，然后征服它们。

统治者们对佐尔利用太空堡垒开拓疆土的计划深信不疑！

其实，佐尔的真正目的是想把因维德之花播种到更多的星球上去。多尔扎和他的助手布历泰，以及其余那些易受蛊惑愚弄的家伙，他们坚信佐尔执行的是统治者的命令，更以为佐尔的安危关系他们从统治者那里得到利益，因而对佐尔言听计从。天顶星人既没有能力领会，也无法有效修理任何洛波特设备。除此之外，他们对统治者也充满敬畏。这些都成为控制天顶星人的手段，有效地防止这些星际斗士发生大规慢叛乱。因而，天顶星人对洛波特技术的原理更是一窍不通，这一点同他们对自己的人性情感缺乏认识一样。

佐尔迫不及待地想实现自己的计划，斯菲瑞斯星、盖努达星、海顿五号星、佩里托姆星，以及其它数目庞大的星球都是他的计划目标。佐尔不断在这些星球上播下因维德生命之花的种子，因维德人却跟在他后面穷追不舍，因维德人利用他们的传感晕云追踪着任何细微的史前文化迹象的出现。他们在追击佐尔的过程中，也不断地征服、占领、毁坏，留在他们身后的，无一例外的都是毫无生命的世界。因此，最终，佐尔播下的因维德之花的生命种子都没有能够生根发芽。

在此次远航中，佐尔已经亲自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方法试用生命之花的功能。许久以前，在史普特拉星上，他曾看见因维德人把因维德之花咽下去，现在，他也开始这种尝试。与此同时，他还开始体验到预见力，通过它的指引，采取新的行动。不等他在适宜收获和播种的全部行星上播下因维德花的种子，他便会被因维德人抓住，这几乎是无法避免的。但他的预见力使他看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那里远离洛波特统治者、天顶星人和因维德人之间战火纷飞的宇宙空间。那是一个充满智慧生物的世界，他们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发明。那是一个蓝白色的美丽星球，那时有最宝贵的生命……那里，将会是以后事态发展的关键，将会是令整个银河系沸腾的冲突焦点。那里，也是他寻觅已久的目的地！

在这次远航中，佐尔意识到因准德人的危险将至的时候，他把这个蓝色星球的宇宙连续统一体坐标输入了太空堡垒的航天计算机，还执行了飞船上的某个洛波特程序，这些程序会指导他的继承者们，为他们的将来发出特别警告。他招集了几位天顶星人助手，佐尔用音乐培训他们，经过这种音乐练习，解除了这些天顶星人所受的无情训练的挥桎梏，他们将执行他的远航任务。

因维德人追上了佐尔！

在此之前，太空堡垒已经成功发射，踏上了它的茫茫旅程。

目标——地球！

于是发生了天顶星人追击太空堡垒的引人入胜的故事，后来成了地球史的一部分，发生在地球空间的这些故事与天顶星人在泰诺星上的经历一样令人难忘。

“再会，佐尔，”多尔扎对死在因维德手下的佐尔的遗体说道，“对统治者们来说，或许你死后会比活着时更有用。”这位科学家毫无生气的遗体被送上了前往泰诺星的归途。

实际上，正如多尔扎所言，佐尔的馈体送回泰诺星之后，洛波特统治者小心翼翼地对他作了处理。他们利用佐尔的遗体，进一步榨取他的思想，从他的功能神经库里提取那个蔚蓝色星球的数据，那个蓝色星球正是佐尔选定的洛波特技术的继承者。但超出住尔意识的那部分资料，在神经处于死亡状态下无法像活着的时候那样被破译。所以，当多尔扎手下的天顶星人搜索银河系的各个象限，寻找名为“地球”的星球时，统治者们也束手无策，只有死死地握住那个蘑菇状的思维帽，这个蘑菇状的传感器是他们与真实世界之间的联系物。统治者们拼命地想把以那些散乱的头绪拼结起来，重建曾经伟大的帝国。

用地球的时间度量计算，洛波特统治者们足足等了十年之久，他们一直渴望多尔扎带来令人鼓舞的消息。这段时间对身高马大的天顶星人来说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但是洛波特统治者却是度日如年，尽管统治者们在生理上处于更先进的进化状态，但本质上仍然属于人类。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伴随他们的是无尽的苦恼和惶恐不安。过去的十年里，帝国文明的衰落显而易见。随着文明力量的削弱，洛波特内部的成员也日愈颓废，还不断遭受其它史前文化的攻击，那些蠢蠢欲动的饥饿的因维德人，帝国边缘此起被伏的叛乱，天顶星人日渐高涨的怨恨情绪等等，都令他们认识到统治者的地位岌岌可危。

现在，已经知道洛波特技术的继承者就是所谓的“佐尔后裔”。这拌称呼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发现地球两年后的事情了。在此之前，多尔扎的舰队决定要从地球人手里夺回太空堡垒。因为洛波特统治者实在太需要他们手里的史前文化矩阵了。这期间，洛波特统治者内部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特别是在长老中间，他们不再信赖多尔扎。在他们看来，似乎一开始，多尔扎就心怀叵测。十二年以前，多尔扎虽然勉强带回了佐尔的遗体，但现在他与佐尔的太空堡垒的占有者只有咫尺之遥。作为天顶星人的最高统帅，多尔扎手握四百万艘太空舰船组成的大舰队，极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利欲而夺取史前文化矩阵。

洛波特统治者们后来得知，“佐尔的继承者”们同他们自己一样，具有相同的人类特性，于是这中间又增加了其他额外因素，事态变得更加微妙。通常认为，鼓吹战争的种族总会把其它任何生物都瞧得比自身渺小，比如天顶星人已经开始把体型远小于他们的地球人称作“微型人”。这种称谓其实有很大讽刺意义，因为洛波特统治者们能够随心所欲地把天顶星人变成他们想要的任何大小尺寸，天顶星人现有的高大体型实际上水分十足，在他们巨型的体格内部搏动的心脏与他们所蔑视的“微型人”有一样的遗传结构。由于有相似的起源，所以，在杜撰的天顶星人的相关历史记录中，洛波特统治者精心编制了集体无意识，避免天顶星人与任何微型人文化进行密切接触。这种做法大有道理，他们担心微型人的情感文化会激活天顶星人真正的基因记忆，认清自己的生存状态。

根据雷诺司令官的情报（雷诺曾经亲眼目睹佐尔遗体运回泰诺星，目前他的舰队仍然在帝圈的中心地带游弋），部分隶属布历泰的部队已经哗变。如果雷诺的情报属实，多尔扎随后就会率领整个舰队折叠到地球空间，计划在地球的“情感瘟疫”传染给剩余的其它舰队之前，摧毁这颗星球。

天顶星人也许有了情感，但是他们有能力利用洛波特技术的全部力量吗？

这是洛波特统治者给自己提出的一个问题。

无论如何，这个问题都将很快成为统治者们讨沦的重点。

洛波特的超空间传惑器探针搜寻到一个洛波特堡垒，距离泰诺星七十五光年，并发现它已经在第四象限大量释放出史前文化矩阵能量，其数量级足以击溃四百万艘战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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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这片土地布满我们足迹，它的西南部曾经是美利坚合众国的一部分。某一天，这里迎来了天顶星人那艘千疮百孔的太空堡垒。

现在，它就像一座庞大的巨塔，耸立在这片阳光普照的满目创夷的荒莽土地上。作为这场浩劫的见证，战舰的底部附近，一个天顶星突击队员的骨骸保持着十字架一样的姿势，仿佛在凤中默默沉思着。他身上的金属装甲和镶边仍然保留完好，他那双巨大的金属脚边还有一个毫不趋眼的明美布娃娃。

——拉兹洛·赞德博士，《地狱里的地球：洛波特战争回忆录》

“因此，根据我们手头的资料，得出了如下结论：人类和天顶星人都起源于亲源关系十分接近的祖先！”

艾克西多斜靠在房间的直背椅子上，趁众人品味话语中的着重点时，他环顾桌子四周。过去的两年里，他的皮肤由于暴露在地球的太阳光下，变成了深紫色，头发也变成了赭红色。

紧靠他右边位置的是略显阴沉的赞德教授，赞德教授是从艾米尔·郎的洛波特技术员中脱颖而出的精英人物。赞德右手边是两名天顶星人，同艾克西多一样，他们都被微缩化了，都穿戴着蓝白相间的太空堡垒防御军制服。沿桌子的顺时针方向，艾克西多左边的是克劳蒂娅·格兰特，她是SDF－2号的大副，漂亮、富于才华，是典型的地球黑色人种。还有丽莎·海因斯和瑞克·亨特中校，（天生的一对，艾克西多常常私下这样说他们俩）当然，还有永远不苟言笑的格罗弗将军。

会议室大厅顶部的天花板上有两扇天窗，相向而立，地球金黄色的温暖阳光从那里倾泻到堡垒里。

大约十年以前，艾克西多就和艾米尔·郎博士以及其他好几位地球科学家一起，齐心协力，破译那些存放在SDF－1号上的文件，这批数量巨大的文件详细记载了佐尔的思想。不过，艾克西多关于人类和天顶星人在遗传上相似的结论却来自一系列医学化验和遗传进化分析。老实说，区分是地球人还是天顶星人不再有实际价值。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时半会儿还有些解释不清楚，但两者已逐渐被视为具有相同的祖先。

艾克西多注意到．情况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人类对相同起源的观点缺乏热情。他推测，也许是因为人类还处于自然繁衍状态，而天顶星人很久以前就已经摒弃了人类这种不稳定的生殖方式，用地球人的话说，叫“克隆”，天顶星人的对应术语与英文中的“生产”相当。

在佐尔遗留下来的文件里，还有许多新的东西等待他们去发现，特别是最近一批破译的文件，其中揭示的秘密相当重要，艾克西多已经看过一部分。一部分线索表明，这些文件将会回答某些重要的问题，关系到天顶星人种起源的历史。文件也许还会回答人类自身的起源问题。所有证据都说明人类起源于地球之外的某个地方。这个问题在地球科学家中引起了激烈争论，许多地球科学家坚持认为人类起源于数百万年以前游荡在地球上的树栖灵长类物种。

但是，佐尔藏在这艘飞船中的史前文化矩阵又在什么地方呢？艾克西多、布历泰、艾米尔·朗，还有其他人，他们已经绞尽脑汁，几乎把太空堡垒翻了个底朝天，佐尔暗示史前文化隐藏在某个地方，但他们却一无所获。

体态怪异、侏儒似的艾克西多见识了与会者对报告五花八门的反应，克劳带娅倒吸一口气，丽莎·海因斯煞有介事的“哼、哈”两声，似乎结果不出地所料，一旁的亨特中校，双眼圆瞪傻坐在那儿，仿佛某种人类对外族恐惧心理的化身。

格罗弗点点头．默默无语。白色的司令官帽被他拉低到前额下，艾克西多无法看到他的眼神。

“所以，将军，”艾克西多身体前倾，“已经没什么疑问，我们的起源指向同一个目标。”

“真是难以置信！”格罗弗一副刚从梦中醒来的样子。

“难道还会有错不成？在检验数据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很多共同点，连两者热衷战争的特点都相差无几。”

这句话让与会的地球人大为光火。

“没错，”艾克西多平静地说，似乎要在地球人肝火上升之前先发制人，“对于战争，两个种族都同样乐此不疲。”

瑞克·亨特听了这话心里愤愤不平，他屏住呼吸，一直数到十，这才勉强压制住心头的怒气。他想问，难道你艾克西多先生没有看到，地球人正是用爱的力量而不是武力击败了天顶星人，面对这样的事实，谁还会相信这通鬼话？全面发动战争的是天顶星人，而不是地球人，瑞克怀疑艾克西多的报告是想逃避发动战争的责任。

艾克西多的体型已经进行了所谓“微型化”的处理，他对自己目前的状态似乎很满意，瑞克甚至怀疑他到太空堡垒里去寻找那个还没露面的史前文化矩阵的动机，如果自己的种族发动了那些不必要的战争，几乎给人类和天顶星人都带来灭顶之灾，而追求的目标竟根本不存在的话，艾克西多绝对难以忍受。实际上，以后会有一种传说，在天顶星人中世世代代流传下去，传说中提到，天顶星人以为太空堡垒里藏有长生不老的秘密，于是才对它穷追不舍。

瑞克很难看透艾克西多的眼睛，那双没有眼睑的、瞳孔细小的眼睛。他不喜欢艾克西多的主意，把太空堡垒每一个隐蔽的角落都翻开看看，这种愚蠢的做法好像要证明那上面的财富比地球上更多似的。几分钟以前，这位天顶星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自高自大的状态，他清楚自己话的份量，瑞克也不想让他失望。

“我不想对您不敬，”他酸溜溜地开了个头，“但首先，我不同意您的说法，我们没有战斗，因为我们不喜欢；我们选择战斗，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在这种前提下，为了保护自己，我们没有选择。你们懂吗？”

瑞克的手握成了拳头，丽莎和克劳蒂娅惊讶地看着他。

“胡说，中校！”赞德教授反驳道，他同郎一样有若冷酷的眼睛。他站了起来，双掌撑着桌子支撑他的重心，“地球上，某些地方战争还在继续．即便在天顶星入侵之前也是如此。我认为这显而易见地证明了人类的好战本性。”

又一位天顶星人支持者，一副异星人的嘴脸，瑞克心里恨恨地想。但是他的反驳却结结巴巴。在进行学院式辩论时，他总觉得力不从心。结果赞德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和平使者们拼命游说各方的时候，看看地球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组成了国家联盟和联合国，结果两者都无疾而终！”

瑞克站了起来，针锋相对。这跟人类热衷战争的论点扯得上什么关系？他最多做出这种让步：人类中的一部分沉迷于战争，另一部分却并非如此，更多的人乐于享受……爱。

“我无法相信你竟这样简化事实，”瑞克有点恼火，“这是篡改历史！”

“事实如此，先生，没有一句谎言。”赞德说。

瑞克几乎要跳上桌子，想要说服这个家伙，艾克西多把他镇压了回去，又用非地球人的瞪视盯住赞德。

“我们只是告诉你们最佳的数据分析结论。请不要插嘴。”

什么道理，当我们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只是一种观点，可一旦他们高谈阔论时，就变成了事实。瑞克愤愤地想，有点忍无可忍。

格罗弗意味深长地清了清嗓子，“太有意思了……这么说我们所有人都来自同一个种族，不是吗？以后会怎么样．谁能说得准……”

瑞克跌回座位，空荡荡的目光黯然失神。无论如何，他对自己说，我们永远不要变成天顶星人，那同毫克情感的机器人有什么两样。是的，永远不要！

艾克西多作报告的会议室位于新太空堡垒的34层，这艘新的太空堡垒代号为SDF－2，它几乎与新麦克罗斯城同时建造。它也是SDF－1的复制品，在人造圆形湖中心，它和SDF－1背靠着背，由几百条管道和服务走廊与它的母舰紧紧相连。人们为了表示对格罗弗将军的敬意，把这个人造湖命名为格罗弗湖。北美洲西北部高高的台地地形很理想，正是重建过去在太空堡垒中诞生的那个城市的好地方，与遭到破坏的海岸线的酷热环境相比，这个地区十分凉爽，有丰富的上污染水源，气候也温和适宜，更没有空间不足的制约。于是繁荣的城市就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拔地而起，从格罗弗湖边向四周扩散，林立的摩天高楼在这里萌芽生长，远郊活动房在这里扎根。两年时间里，新麦克罗斯城的人口已经增加了十倍，它已被视为地球的首府。

人类和天顶星人共同居住在新麦克罗斯城，这里几乎没有其它大陆城市所有的种族冲突。在新底特律和附近的纪念城，冲突尤为激烈，天顶星人还不能同人类平等地享有自由，主要是当局考虑到两者有一个逐步调整和文化适应的过程，所以采取了临时性措施。许多天顶星人选择将体形微缩化，还有许多天顶星人仍然保留着他们原来的身材。不过，史前文化的体型控制舱归军政府——即太空堡垒防御军的别称——管辖。政府鼓励天顶星人微缩化，但微缩化的天顶星人要想恢复巨人体型却很少获得同意。这引起了分离运动的高涨。以纪念域为首，吹响了独立运动的号角，他们鼓吹建立一个天顶星人自治区。鼓吹自治的人指出，日益增加的天顶星人叛乱事件为自治提供了塌好理由。天顶星人的血统渴望着斗士的荣耀，使他们不容易克服自身的特点，甘愿寄人篱下。

新麦克罗斯城工业区的制造厂里，人类和异星人共同工作，以便今后成为一个团结的整体。天顶星人乐于工作，这在他们受奴役成为战争工具的历史上还没有先例。无论是手工工作或者装配线操作，在他们看来都没有什么差别。体型巨大的天顶星人搬运高大的货物包和来自荒野的生产原材料，他们微缩化的同胞则坐在长椅上加工电子元件，把从散落在四处的毁弃舰船上搜集来的史前文化芯片装配到洛波特的电路板上。

这一天，这里出现了令人不安的紧张气氛。由于不习惯没有战争的平淡生活．一些异星人对他们自己选择的新生活产生了疑问。

奥特玛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他是个红头发、大块头的家伙，模样很像《圣经》里的腓力斯巨人。他曾在布历泰手下服役，已经在麦克罗斯工作了八个月，最初是在微缩人聚居区装配钢塔，然后到了这儿，任务是去荒原上搜寻有用的生产原料。在一次搜寻工作中，他偶然遇上了一个天天顶星反叛者的营地，从那以后，他就怀有再一种无法言表的愤怒情绪，一种破坏欲——破坏什么行！他盯着一辆停在厂区的卡车，那是一辆运送燃料的油罐车。他走上前去，狠狠踢了起来。卡车在他脚下就像一辆玩具车，爆炸，烧成灰烬、在尽情的破坏中，奥特玛体验到了失去已久的快感。

工厂里其他天顶星劳工都听到了奥特玛的咆哮。

“老子不干了！受不了啪！不干了！真是愚蠢透顶！”

卡车的爆炸重新点燃了他的暴戾脾气，他紧握拳头，寻找其它可以破坏的目标，丝毫不顾别的工作伙伴的抗议。他的两位天顶星伙伴看上去暂时还比较平静。

“比愚蠢还糟糕，是可耻！”奥特玛在吼叫，“我受够了！”

他狂风暴雨般践踏着一堆航天服，带着哽咽的哭腔连蹬带踹。

“闭嘴，别管我的事儿！”他警告同伴，“我要离开这儿！”

奥特玛踏过围栏向荒野走去，旁边的天顶星巨人没有动，也没有阻止他。另外两个天顶星人虽然也已经到场，却都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可是，你要到哪里去？”其中一位问他，“奥特玛，回来！离开这儿你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的是你！”奥特玛恨恨地说，指着同胞说，“战斗！只有战斗，才能挽教你我！”

纪念城一个超级俱乐部里，明美穿着蓝色仿纱单肩吊带装，站在聚光灯下，接受观众的掌声。票价昂贵，买得起票的人很少。大厅的观众稀稀拉拉的，明美有点失望，演出效果也不是很理想，观众们还是热烈喝彩。也许是出于对她的尊敬，也许是礼貌，她不知道。对待自己的演出，明美是个吹毛求疵的人。

柔和的光幕中，她勉强退了场。

林凯在后台空荡荡的大更农室等她，他靠在墙上，抱着双臂，看上去闷闷不乐　他穿着背部收腰的夹克，下身配一条牛仔裤。她敢说他又喝得醉熏熏的，坏脾气又该发作了。毫无疑问，他抓住了她的全部漏子，演出中声音走了调，还丢三拉四忘了歌词。

“你好。”她打了个招呼。

“糟糕透顶！”林凯冷不丁地说，一点也没绕圈子。今晚肯定糟透了，或许和上一次差不多，那一次他把一个瓶子向她踢去。

“对不起。”她机械地说，对着化妆镜，坐在一个丝绒凳子上，卸掉脸上的妆。

林凯依然靠住墙上。“都像今天这样，我真担心明天的慈善音乐会会是什么样子。”

“我会没事的。”她从镜子里向肩后看过去，对他保证，“今天晚上观众太少了，我状态不好。不过不用担心，明天会没事的。”

“这是一个高级俱乐部，”林凯说，“我们真让赞助人失望了。”

她叹了一口气。他死揪着今晚的演出不放。她现在什么事情都做得不好。林凯不住教训她，要她改变自己的言行举止。

“我知道，”她温顺地回答，心底感到深深的懊恼。不是因为林凯，而是觉得对不起观众，心中有愧。

“好吧，现在我们也无能无力，损失已经造成了。”

她在脸上涂上护肤露。“你把入会价钱降低一点，好吗？”

“能弄到多少就得弄多少。”林凯一肚子气，他向她、或者是向全世界挥舞拳头，走到她身边说，“除此之外，你别忘了，我的宝贝，挣来这点儿钱我们还得跟所有穷人一起平分哩，是不是？”

语气里满是讥讽和怨怒，似乎在提示明美，她莫名其妙的要求让他两头为难，正因为她坚持等同那些需要钱的人一同分享利润，他才不得不从票房中弄到更多收入。其实她很乐意一分钱都不要，这是林凯怎么也弄不明白的。在这个太多穷困、太多悲伤、太多痛苦的世界上，单纯为钱工作是不对的。

“我们为什么不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慈善会？”她直视着他，“我们的钱已经够多的了。”

林凯在她身旁蹲下，眼里的怒火还没有消退，语气里却已经充满耐心和安抚，他抚着明美的肩膀，看着她。

“不错，我们是有了一点钱，但是要实现我们的梦想还远远不够。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是的，可是……”

“我们曾经发过誓，总有一天要建起一座巨大的音乐厅，在那里干我们的事业，对吗？”

她想提醒他，那个誓言早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巨大的音乐厅？有什么实际意义？在这片废墟上，一切都刚刚重建，工作在这片土地上的孤独的人们谁会跑到离家五英里之遥的地方去听音乐会？不过她没精力同他争执。他的回答她想像得出：梦想的意义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的梦想那么多……

“好吧，洗漱一下。”林凯站起来，发号施令般说，“你穿好衣服后，我带你去一家好餐厅，好吗？”

“我不太饿，林凯。”

“总得吃东西吧，我去开车。”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忍住眼泪。一边卸妆，一边盼望在后门遇见林凯时他能温柔一点。但情况并没有改变。

“快，上车。”林凯打开助手席一侧的车门。

她很不情愿地坐进跑车皮椅里，林凯没等她关上门就开动了汽车，轰鸣着迅速离开俱乐部。他知道她讨厌这辆跑车，它那流畅的外表，双座皮椅，永远装不满的油箱，这些都代表着新旧两个世界中她所反感的一切观念：特权，地位，富人和穷人。

“想好去哪儿了吗？”林凯一边问，一边把跑车开得飞快。

“就到你爸爸的餐馆，我们已经很久没去了。”

“我不想去那儿。”

“那你为什么还问我想上哪儿？让我下车，我自已去！”

“真的？”林凯说，他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明美已经打开车门。迎面过来一辆带篷货车正在转弯，林凯向左猛打方向盘。两车几乎擦肩而过，正要下车的明美被抛回悼位。林凯用力过猛，跑车甩尾打了个急弯，滑出去好几米远，林凯好不容易刹住车，停在街边，靠在方向盘上紧张地喘着粗气。

“明美……我们差点就这么死掉……”

明美被这场意外吓呆了，茫然不知失措。

“我很抱歉，林凯。但我真的要去那儿，即便是走路。”她再次打外车门要出去，“再见！”

“不，等等。”他拦住她，“回车上来。”

“为什么？”

“我……我把你送到公交线路上去”

明美回到车上，心里略感宽慰，“谢谢你。”

明美到达小白龙饭店的时候，已经快到歇业的时间了。重修的小白龙饭店的滑门还敞开着。现在的小白龙饭店仍然位于新麦克罗斯市中心，虽说这么晚了，餐馆里还是挤满了人，与当初在麦克罗斯和后来的SDF－1上的情况一样。

“喂！我回来啰！”她一进门就嚷嚷着，高兴起来，与林凯的争执全抛到了脑后。

琳娜婶婶正在打扫清洁。麦克罗斯城腰圆背阔的市长托米·栾和他古板的妻子洛雷塔正在喝茶。

“哦哦哦，明美回来了！”琳娜脸上绽开温和的微笑。

“嗨！”市长招呼着她，许久没有见到明美，一见之下分外高兴。

明美紧紧拥抱琳哪婶婶。

“欢迎你回来，亲爱的！你不是要排你的音乐剧吗？”琳娜关切地问，她把明美看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哎。”明美要婶婶以后再说这事，“市长先生，你好吧？”

“我还好，明美。”

“看到你太好了，亲爱的。”古板的市长夫人说话也是干巴巴的，她那颗夸张的大头颅比她丈夫的还大得多，近乎干桔的瘦长脸上，尖削的下腭很突出，她披着一头赤褐色的卷发，一枚硕大的领针把上衣领子扣得严严实实。与琳娜和斯匡特·马克斯夫妇不一样，洛雷塔和托米看上去好像不是一对夫妻。斯匡持·马克斯此时也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穿着白色的烹饪服，戴着厨师帽。

“嗨，明美。”他慢条斯理对明美打了个招呼。

“叔叔！……今晚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当然，我的孩子，没问题！你可以住到你原来的那个房间去。”

“哦，太好了，谢谢你，马克斯。”明美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她是那么爱他们，回到这个小巢后她心情舒畅多了，终于远离闪光灯，人群和媒体的关注……还有林凯。

“这可真好。”市长笺呵呵地说道，“虽然出名了，不过几乎一点儿都没变！”

饭馆里的三位男客人离开他们的桌子围了过来，他们对明美的到来十分好奇，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索要她的签名。

“成功还没有宠坏我们的明美。”

“还是咱们的好女孩儿。”马克斯满意地说。

正是她盼望的温馨时刻：作一个受到关爱的女孩子，而不是一个矫揉造作的公众人物。不过明美口里却笑着对马克斯说：“把我说得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马克斯也开怀大笑起来。

给几位影迷签了名以后，明美又吃了点东西。而她本来不想吃，可拿婶婶没办法。没有人问林凯的事，似乎他已经不再是这个家里的人。

餐馆从太空堡垒的货舱搬出来之后，琳娜和马克斯就再也没有改变过什么，连里面的布置也原封未动，连那只明美从前钉住门上的粉红兔子也一成不变放在原位，这只怪模怪样的免子头上写着明美的名字。

一进入房间，记忆立刻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从日本横滨来到麦克罗斯岛的第一个夜晚就是在这个房间度过的，通过正对窗户的阳台可以看到重新改建的SDF－1号太空堡垒，随后举行了隆重狂热的首航庆典；在太空的这些年，命运使她成名……这一切发生时瑞克都伴随着她，虽然没有始终在她身旁。

她看到墙角有一处损坏的痕迹，这是在命中注定的那一天被瑞克操纵的铁甲金刚撞破的。这块痕迹粉刷过很多次，可涂料却总是不久便脱落下来，仿佛这个地方已经拿定主意，一定要别人忘掉一样。

明美走到她的衣柜前，拉开抽屉，找出一件礼物，那是三年前明美十六岁生日那一天瑞克送给她的，一枚钛质荣誉奖章，是端克在火星战役中获得的。她还记得当时他出现在阳台下面的样子，距午夜只有几分钟的时候，他从阳台下把这枚奖章投给她，还说：“它会告诉你我不敢说的话。”

回忆温暖了她的心，融化了悲伤。但突然之间，逝去的欢乐关爱离她无比遥远，她觉得自己心里有某种东西濒于死亡。她抽泣起来，把奖章紧紧贴在胸前，“哦，瑞克，我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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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关于新麦克罗斯的那些日子，我还记得些什么？……愤怒，令人心烦的谈话，绝望，好像命运也获得了史前文化的变形能力，改变和重写了每一个人的命运，改变和重构生命……

——《丽莎·海因斯的回忆录》

太阳升起在新麦克罗斯城上空，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金色的秋天。尽管大气层中持续两年的同温层气体尘埃和碎片使月亮看上去一片蓝色，日落也是阴沉沉的，不过持续很久的冬季终于被赶走了，标志着地球的状况真正开始好转。

明美穿着白色的夏季裙子和薄薄的红色毛线衫，走出小白龙餐馆。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凉悠悠的空气，觉得昨晚休息得比儿个月来都好，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在家人的温暖陪伴下得到了安慰。一个歪戴棒球帽的报童行色匆匆。扔下一份晨报，她愉快地向他打了个招呼，走下街道。报童惊讶地扭转车头，他立即认出了这位歌星，可是她毫不停顿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报童于是又有几分失望。

她脑子里还有很多事情，但她改变了想法，感到时间很充裕。乐队等着她去排练，但还剩下几个小时，她只想在街上走走，用她自己的方式向这个城市问好。因为常常在晚上演出，她已经不大习惯阳光灿烂的天空。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头顶上的光线已经不是晚上演出时舞台的黄色射灯了。当夜猫子实在太久了，她牺牲了太多太多，为林凯未来的宏伟计划付出得太多了。

面对全新的乐观向上的地球，昨晚的争吵似乎已经彻底远去。要是林凯理解她，要是他不再酗酒，重新变成以前那个自律的人，那她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有时候他就跟天顶星人一样，向往发动新的战争，开拓新的战线。可他又厌恶军人，不停报怨他们糟蹋了地球上所有的东西。明美对他这一点很瞧不上眼，军队至少挽救了不少地方，地球才得以重建。至于他们仍然存在，那是因为外星人侵袭地球的危险仍然存在。林凯却要全面保持平民化，地球已经被蹂躏过一次，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即便是阳光明媚的天空下仍旧有幽暗的思想作祟，她决定把这些统统抛在脑后。四处都是重建后的美丽景象和人们的新生活。耸立在平房之上的摩天大楼如座座银塔，高耸入云，格罗弗湖的湖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宝石……

新麦克罗斯市郊，瑞克在晨跑，已经浑身冒汗，他那身米色运动套装是丽莎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今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城市仍然在沉睡，寒冷的天气让人们尽量在毯子底下多蜷缩一会儿。没有文通阻塞，他不用选路线，只沿着湖滨随意慢跑，然后拐进棋盘状的市区街道。平底货车来来往，在城市与超级太空堡垒之间运送供应物资。新的超级堡垒仍然和SDF－1联在一起，背靠着背，即将完工。此时，运送车辆正载着夜班工人离开SDF－2号太空堡垒。

“吸进新鲜空气，吐出废气！”他一边跑步，一边心里默诵，他需要吐出的怨气多着呢。知果问他为什么这样气鼓鼓的，他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一点，自己十分紧张。是因为他和丽莎，还是因为明美与林凯的关系、地球人与天顶星人的起源？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也说不准。也许这一切是个连环套，环环相扣，再加上他感到自己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于是才会变成现在这个不正常的样子：玩世不恭、心情沮丧。

“两个种族都好战。”艾克西多就是这样说的。他却把艾克西多的报告变成了一场争执，现在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如果他当时不发脾气，只简简单单把自己的观点阐述清楚就好了。但是瑞克仍然相信他的感觉：天顶星人，就算他们与人类同源，但他们同程式化的机器人没什么两样。只要四周看看就知道他的看法没错：天顶星人就是天性好战，渴望战争，简直是一种生物特性。他们逃离自己的岗位，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有的时候表现方式甚至相当极端。最近发生在新波特兰的事件就是个典型例子。新波特兰的天顶星人与那些天顶星不满者交往密切，在抗原上结成团伙，那些地方人类去不了，无法忍受那里残留的辐射。或许，在努力把天顶星人与人类融合的过程中犯了一个错误，是不是人类忽视了这些劳动大军（真的“大”）对建设新麦克罗斯的贡献，没有恰如其分地感谢他们？瑞克认为这些事件仅仅是个开头，所有的天顶星人最终都会步他们的后尘，故态复萌，重归战争的诱惑。

他喘着粗气，加快步伐。

瑞克正好顺着小白龙饭店所在的那条街跑去，现在这条路上交通有点堵塞，一辆送货车停在一座两层建筑物前，建筑物上的雨篷有红白色斑纹和一道彩虹，形成一个字符：清洗。方向盘边上是康达，他是三位前天顶星人间谍之一。

“利克！帮个忙！”布朗在人行道上招呼着，肌肉发达的胳膊提着满满一篮子要洗的衣服。

店门开着，明美最早的祟拜者走了出来，毫无必要地戴看一副特大号眼镜，他深信这副眼镜大大地提升了他的形象。利克留着长发，穿着高腰蓝白制服，看上去像是一套休闲装。

几个月前，这三位天顶星前特工找了这份清洗工作。自从当初在SDF－1上第一次体验到微缩人生活，他们就特别对衣物着迷，这种迷恋一直持续到现在。

“嗨，猜猜发生了什么？”康达靠在货车上，故弄玄虚地说。

利克马上表示了对这个问题的关心，留下布朗自个儿去忙乎，现在的布朗大约已经比两年前轻了十五磅。

“发生了什么？”他兴奋地叫，

“猜！”

“究竟是什么？”利克重复道，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不过对答案仍然茫然无知，

“明美回到了市里，昨晚她待在餐馆！”

“不要骗我！”

“我亲自从尊敬的市长本人那里听到的！”

利克迷惑不解，“但是我在报纸上看见明美今天晚上在石头城有一台音乐晚会啊，”他想相信康达，不过仍然有点怀疑……

“如果她今天一早就动身的话，她仍然赶得上的。”康达提供了一种解释。

利克把手指捻得噼噼啪啪响，“真该死！如果我知道她在那儿，昨晚我就会去餐馆吃饭了。”他从短裤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迅速浏览一遍。也有可能他记错了石头城召开音乐会的时间。

“嗯哼，让我想想……好像我把她的音乐会日程记在了另一个笔记本上。”如果康达的信息正确，那么有可能明美还会在小白龙过夜。

利克的想法是“总算有事可干了。”近来，他和他的伙伴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好几个乏味的夜晚。他们三个人与琪姆、维妮莎和珊米之间的事情进展得没有预料中顺利。他搞不懂其中的愿因，但却有充分理由相信这事必定跟生殖这回事有关，对雌性的微缩人来说，这是一件最神秘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和米莉娅·帕丽诺还有她的丈夫一样幸运……

布朗出现在他身后，拿着一摞折叠整齐的被褥。

“喂！咱们干的是干洗店的活儿，不是嚼舌根了。”布朗对他的工作相当认真，他认为这是一件极受微缩人重视的大事，仅次于烹饪。尤其是制服，更要小心打理。“好了，要么你规矩点，要么走开，否则我就要……呃？”

布朗和利克情不自禁沿着人行道向前走了几步，瞪着走在他们前面的一位女士。

“咦……我是不是在做梦？”他说，“是真的！”

“干吗？”利克说，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

康达从货车上侧过身子，“那不是……”

“明美！”三人不约而同喊了出来，不敢相信他们的运气居然有这么好。

“嗨！”她对他们微微笑了，举起手打了个招呼。自从她上次在新麦克罗斯召开户外音乐会之后。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见他们了。那一次，他们坐在靠前的位置，手里拿着塑料花。

利克和布朗连忙跑过去，康达紧跟在屁股后面。

“明美，你能……哦，你愿意在这里给我签个名吗？”布朗问道，递给她一叠熨好的亚麻被单。

“哎，布朗，那是客人的东西！”利克提醒他，相信自己在微缩人的合同方面的知识会给明美留下一点印象。

布朗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那又怎么样！我会买一套新的赔给他！”

这个大胆的创意大受利克和康达的赞赏，两人也同时向明美递上自己手中抱着的被褥请她签名，两人立即引起了争执，差点跌下人行道。

明美转过身，担心这场争夺会升级；但最后她还是笑着打开钱包掏出了笔。

在城市的其它地方，更为猛烈的冲突也在进行之中。

清晨，市长托米·栾先生正在打理他的清晨礼仪，打上领带，又把它解下来。正在这时，他看到什么东西飞过他二楼卧室的窗口，一个又大又红的东西，同他脖子上领带的颜色一样。他立即走到窗前，见一辆小汽车冲上街道爆炸了。行人一边尖叫一边狂奔。真是个白痴，开车太不当心了，托米一边想一边向楼梯走去。

他下楼后，小车已是火焰直冒，浓烟滚滚。快走出房子时又发生了第二次爆炸，地面震动得比第一次爆炸还要强烈。栾先生看到第二团爆烟从附近的某个车库里冒了出来，他向浓烟起处跑去，修正了先前的判断，难道这是天顶星人偷袭？或者是新的恐怖组织在搞破坏？

他接近十字路口，一盏街灯的空中支架喷溅出刺眼的火花，挡住了他的去路。街道拐角处走出两个身形巨大的天顶星人，其中一个挥舞着一根长金属管，还带着一只大口袋，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东西。栾先生慢慢退到自己这条街道上，但是两个巨人已经看到他了，追了过来。托米跑过一个衔区，停了下来，瘫倒家门口，几乎虚脱，双腿仿佛已经不是长自己身上了。

天顶星人耸立在他面前，用手中的长管威胁着他。

“求你饶过我。”

“交出你所有东西，我就饶了你！”挥舞长管的天顶星人怒气冲冲地咆哮着，与其说他想弄到手什么东西，不如说他想从威胁别人中找到一点乐趣。

“说得倒轻巧。”托米一边咕哝着，一边盘算什么东西才能吸引一个六十英尺之高的天顶星人。

房间里面，托米的妻子洛雷塔已经透过起居室的窗户看到了街上的可怕情景，拨打了基地求救电话。另一个异星人握紧的拳头已经把她身后的窗口塞得满满的。

“喂，喂．”她惊慌万分地呼叫，“他们突然变得非常残暴、极端危险，他们想要拿走我们的食物和我们的财产，以及我们全部的……”

什么东西噎住了她，令她无法呼吸。

她被天顶星人从楼房里揪了出来，带到前门边，她赢弱的双肩和脆弱的脖子捏在巨人的指缝间。那个弯下双膝、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从屋子里掏出来的天顶星狂人冲着她的脸怒号，把她举到离到人行道十英尺高的地方，几乎让她窒息。

“想干什么？坐下！”他粗暴地命令，砰的一声把她扔到水泥地面上。撞击使她差点背不过气，背部一阵剧痛。

剧烈的疼痛使她清醒了一点，忽然发现自己的坐姿不雅，她的褶状裙已经缩到大腿之上，狼狈的是她力不从心，无法改变这种窘境。忽然间，托米出现在她身边，紧紧搂着她，向异星人狠狠吐了口唾沫：

“你们两个怪物！你们弄伤了她。”栾用健壮的手臂护住妻子，“坚强起来，亲爱的。我们会把你送到医院，等我们……”

“你们哪儿也去不了！”天顶星人的声音像在打雷，摇晃的庞大身躯在他们头上投下一片可怖的巨大阴影……

瑞克一阵冲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弯下腰，双手撑杠膝盖上，喘息了好一会儿，这才能够转过身来，丽莎！就是因为害怕碰到她，所以瑞克有意避开了她通常走的路线。眼下，她就在十英尺之外，蓝裙子和橙色的鸡心领毛绒衫衬托出她那匀称的体形。过去几周里，他们的关系有点尴尬，她不再到他的住处来，还退回了他给她的钥匙。她认为他又去看了明美，其实他真的没有。

“你起得这么早？”他硬着头皮走上的去，

她有点结巴，“嗯……是这样，我睡得不太好。”

“为什么？”瑞克有点意外。

“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什么意思？”

丽莎瞪着他，难道他永远不能同她好好交流吗？“我不知道，说不准……”

“我也是。老是巡逻，弄得紧张兮兮的，对什么都紧张，但我们还能应付。”

他是在说对他们俩人之间事情敏感，还是在指对天顶星人感到紧张？丽莎不知道话里的意思。巡逻让他紧张……对什么？她想让自己相信这是瑞克在向自己道歉，

“我得回去报到，”他说着，指了指SDF－1的方向，“该吃早餐了。”

丽莎对自己笑了。真像拔牙一样……但是她还不打算放弃他，暂时还不。

“我和你一块走行吗？我不想单独回兵营去。”

“你原来不是说过会有麻烦吗？”瑞克道，“我想，你的话说不定真是对的。”

和以往很多次一样，瑞克的话颇有预见性。不过下面发生的事会让他压根儿想不起自己还说过这句话：两人才转过街角，明美便走上了同一条街道，就在他们身后不到十步远的地方。

明美僵住了，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气，昨晚才想起的往事蓦地重现。现在又见到了他，和另一个姑娘手挽着手，这幅景象更加深了她对瑞克的渴望，更糟糕的是，也加深了她心里的恐惧：她都干了些什么呀？

“呃，听着，”地听见瑞克对丽莎说，“我忘了告诉你，我把你的照片放进了我的影集里。”

“真的？你真好。”

瑞克转向丽莎，直视着地，“我希望你不要介意，但我……”

然后，他看到了明美，她站在那儿。

这是一个富有戏剧性的场面：明美心里痛苦万状地挣扎着，瑞克听到了她的呜咽，看到她凄然泪下。明美转身跑开了。

连丽莎都被她打动了，更不用说瑞克。他追了上去，喊叫着，请她等一等。

为什么？丽莎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她这么容易就迷住了他？为什么他马上就被迷住了？他在追她，为什么我还要追着他不放？

眼见明美就在他们前面，可一转过街角，她却一下子不见了。

“她怎么消失得这么快？”瑞克向四周查看。

丽莎跑得喘不过气来，她猜到明美一定躲在前面哪家铺子里。她想让他去其它地方找找看，忽然听到远处雷鸣般的吼叫声：“我说闭嘴！”

瑞克和丽莎转过身，发现就在他们所在的十字路口的建筑物旁，高耸着两名天顶星人，正吵得面红耳赤。其中一个红头发向前跨出一步，猛地一拳打在第二个天顶星人的下腭，砰的一声闷响，把他打倒在街上，震得地面一抖。

“快！”瑞克赶紧向吵闹处跑去。

瑞克和丽莎赶到时，红发的天顶星人正骑在他的对手身上，拳头雨点般落在后者脸上。第三个天顶星人显然是占上风这位的盟友，在一旁得意地微笑，托米·栾则在附近的人行道上吓得缩成一团。

瑞克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立即停止斗殴！”他大吼一声，“停下，我命令你们！”

市长搀着他受伤的夫人，穿过街道向瑞克这边跑来。

“中校！谢天谢地，你在这儿！”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先生？”瑞克问。

“他们威胁要杀死我们！然后，这一位出现了，于是他们开始争吵……”

“我再也无法在这里活下去了！”红发的灭顶星人大吼大叫，把他的对手死死压在街面上。

托米受到瑞克气势的鼓舞，走上前去给巨人们说教，“我告诉你们，我理解你们的问题，但是你们应该讲道理……”

“闭嘴，胖子！”另一位好战分子冲他吼道，“小心我跺扁了你，听见没有？”

栾和他妻子吓得躲在瑞克身后。

“请你转告他，中校，不要为小事发那么大的火。”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雷呜般的响声，街道一阵摇晃。民防系统的报警声凄然响起，四部亚瑟王神剑式MKVⅠ战斗机甲出现在两名天顶星人旁边，双管炮一触即发。这是一种类似两脚动物的武器系统，同MACⅡ型大炮有一定的亲缘关系，机甲上到处是加特林机枪，可以喷吐出强大的火力。

瑞克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但这种情况下，猝然而至的洛波特机甲增强了他的信心。

“上司在此，立即停止殴斗！”

领先的亚瑟王神剑的上部炮塔滑上前来，机甲的指挥官严肃的面扎出现了。

“天顶星人！”他个子不高，但是喊话声经过了放大器放大，“住手！你们被包围了！”

刚才被压在地上那位巨人伤痕累累，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剩下那位红头发天顶星人被军队包围在中央，瑞克听出了这位机甲指挥官的声音，他用手做成喇叭状喊道：‘丹，不要开枪！”

丹从他的座舱中俯视下来．吃惊地看到了现场中央的瑞克，“中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让我来处理。”瑞克告诉他。

丹同意了。

瑞克愤怒地走上前去，面对红发天顶星人，“现在，你听着，好好听着！我知道同我们一起生活对你而言很艰难，政府希望帮助你解决你的问题，但是你应该给他们机会。”

红发天顶星人，重新抓住他的那一麻袋宝贝．弯下一条腿回答瑞克的话，他跟瑞克一样理直气壮怒气冲天。

“等等！”他咆哮道．“如果你们的政府真的关心我们，为我们的幸福着想，为什么他们不让我们辞职出走，让我们与我们自己的人在一起？”

“呃，是这样，那是因为……”

“我是个战士，你懂吗？”

“是啊，”第一位天顶星人历声道，“巴格泽特需要战斗，你怎么帮他？”

“我擅长格斗，什么武器都会使。”那个名叫巴格泽特的巨人道，“你怎么说？怎么帮我？说大一些，我听不到你的声音……怎么？……你到底想不想帮我？”

场面又紧张起来。栾市长、他的妻子，还有丽莎都感觉到了，他们一步步后退，机甲轻微移动，枪管晃动着。

在街道角，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明美倒吸一口气。

“这个，”瑞克接着说，“我们无法保证你们不会重新聚拢起来，再次攻击我们。如果你们想……”

“哼！”巴格泽特不满地哼了一声，开始厌烦婆婆妈妈的说教，“如果你们无法帮助我，你们还有你们的政府叽叽歪歪的有什么用？”右手突然向前一伸，食指一弹，“微缩人！”他轻蔑地说。

这一弹之力全落在瑞克身上，从膝盖到下巴，天顶星人原木般的食指打中了他的全身，瑞克立脚不住，在空中摔出去十多英尺。瑞克摔得头昏眼花，气血翻涌，臀部结结实实地落在一部亚瑟王神剑的爪形脚下。

聚集在街道角落的人群震惊了，天顶星人对这种声音倒无所谓，但是对另一个声音有反应——机枪枪管转动的声音。

“听我号令，”丹下令，“打死他们，预备！”

两名天顶星人退后了，面对一排格林机枪忽然害怕了。

“等等，”其中一个恳求，“不要开枪。”

瑞克痛得浑身发抖，他挣扎着站起来，冲回场地中央，举起手再次向丹呼喊．“不要开火！”他仰面对着巴格泽特，血从嘴角流出来。

巴格泽特吼道：“听我说，微缩人。”

“不！你听我说，”瑞克打断他，“我们已经给了你们避难所，这就是你对我们的回报？！”

巴格泽特的嘴角耷拉下来，“我很遗憾。”他嘟嘟囔囔，但不是道歉的意思，似乎在说：我很遗憾搞成这样。

巴格泽特和他的同伴转身准备离开，但此时，刚才接揍的那位天顾星人向他们走去，叫住他们。

“回来！你们会后悔的！当我们首次来这里的时候，你们认为他们的文明是多么伟大，当时你是那样深切地被明美之歌打动。”

两位天顶星人停了片刻，似乎在思量话中的份量，然后继续挪动迟钝的脚步，没有任何表示。

“留下来，再试一次！”他向他们大喊，“这值得你们努力，不是吗？我们已经走出这么远了，不能半途而废！”

看到自己的话没有任任何作用之后，他仍然痛心疾首地喊：“愚蠢的胆小鬼！回来！”

躲开丽莎和栾，明美用手捂住嘴，压制着心底的悲伤和恐怖。她再也尢法忍受，终于逃开了。

丽莎现在站在瑞克身旁，看着天顶星人固执地走远了。

“他们越来越不满意现状，”瑞克吐出口中的血，“我们束手无策。”

“我很奇怪……他们离开这里之后又会去干什么？”

“我只知道一件事。”市长突然插话，“无论他们是否能够在荒原上幸存下去……这都是我们的责任。”

瑞克转着圈子，恼怒地发现自己的阵营里又多了一位天顶星人同情者。但被市长的目光慑服了。

“你说得对，瑞克。”栾有意对他说，“这种事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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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从古至今，地球文明的各种神话都把北方和北极地区看作邪恶和死亡的象征。地球防御委员会的军事家决定在北极地区建造注定灭亡的超级巨炮。他们这样做，我相信既非出于方便，也不是巧合。凯龙的飞船也降落在了那儿，这同样不是偶然的。我相信，如同水流千遭归大海，邪恶也始终寻找着它的温床。

——罗林斯，《天顶星三巨头：多尔扎、布历泰与凯龙》

一英里长的外星巡洋舰掩藏在冰天雪地之中，冻土层上面，看得见它圆形的炮塔。空军没有派出飞机到这里搜寻，也没有任何人类的预防措施抑制邪恶在这里萌芽。天色实在太晚了，伸手不见五指……

船上的观察罩里，凯龙坐在那儿。在长达两年之久的时间里，他都穿着猩红制服和墨绿色的作战斗蓬。杰拉尔向他呈报最新情报时，他从指挥椅上弹了起来。

“你敢绝对保证这个消息，杰拉尔？”

“我保证，长官。”杰拉尔为了显示他的信心，握拳当胸，行了个军礼。他在火星上三次从反射炉爆炸中侥幸逃生，代达罗斯航母把他的舰艇打出一个大洞，但他依然活了下来，并从最近那场全军覆灭的大战中生还。

“据我们的间谍报告，有许多不满的天顶星人纷纷离开城市。数量估计有一万之众，先生。”

“啊哈，太好了。”凯龙握紧右手，英俊的脸孔上那双恶毒的眼睛在蓝色发绺下闪闪发光，“有意思，相当有价值，值得我们在这个倒霉的地方等上两年！”

凯龙既是一个有远见卓识的人，又是天顶星人中难得一见的胆小鬼。在那场全族尽灭的战役中，他率领自已的舰队偷偷溜走了。布历泰和多尔扎兵戈州相见不是凯龙的错，上司争头，他的博图鲁军队凭什么遭殃？凯龙自始自终坚持一点，对付佐尔的太空堡垒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摧毁它。这一点显而易见。但那群蠢材却想捕获太空堡垒，全没有意识到微缩人的毒瘤已经在整个舰队中蔓延开来。当然啰，史前文化矩阵就隐藏在佐尔的太空堡垒里！这是不能忽视的大事。事实上，正是为了完成这个伟大的目标，凯尼才首先挽救了自己，现在的问题是，他的战舰上宝贵的燃料和武器供应已经极度匮乏。

当灾难性的爆炸发生时，他躲藏在地球另一面。那场战争使多尔扎的四百万艘战舰所剩无几，正是这支舰队使他们成为第四象限最令人敬畏的种族，如今印已经灰飞烟灰。当然，微缩人的胜利得感谢布历泰和艾克西多这两个叛徒。就算这样，那一次攻击的成功也不过是侥幸而已，天顶星人运气不好。

凯龙之所以选择了这个半死的星球，降落在这片荒原冻土地区，是希望从微缩人的反射武器那里搞到点有用的东西，就是地 球人称作超级巨炮的武器。不过，超级巨炮什么都没剩下。

他也知道，他的精锐部队不是天顶星人最后的孑遗：在太空的某个象限里，地球与泰诺星之间，还有雷诺司令的飞船，他们掌握洛波特的自动工厂技术，还在继续为天顶星斗士制造战斗机甲。另外还有布历泰的部队，受了地球文明的污染，跑到微缩人那边去了。凯龙的间谍现在正积极渗透这支部队，间谍们的工作对象也包括那些成群结队逃离地球人聚居点、住在荒原上的天顶星人。凯龙知道，总有一天，这些人会成为他的同盟者。因此，在洛波特主子的帮助下，雷诺和凯龙将重建天顶星人的战争机器。一旦地球被烧成灰烬，他们还要彻底清理第四象限，开拓新的疆土。

但首先，他需要让他的舰队重获航行太空的能力。

现在，他等待已久的消息终于来了。

他转过身来，对一直静候在他身旁的那个人道：“我们的信念得到了证实，亲爱的阿卓妮娅。”

“确实如此。”这位前任克佐罗军队的指挥官笑道，她的穿着与那位当上司的相同，只有斗篷是蓝色的。她抱着双臂。露出傲慢的笑容。她本人的飞船被多尔扎舰队的炮火洞穿时，凯龙赶来援救，趁机说服她脱离了布历泰的队伍，加入到自己这一边。

“让他们白己打去吧。”他说，“我们一定会活着看到天顶星人复兴的那一天！他们对微缩人生活的兴趣不会维持多久。”现在凯龙说“我早知道，他们不用多久就会厌烦那种生活。你看，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冰雪下面两年的封闭生活中，阿卓妮娅和她的司令官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远非天顶星人所祟尚的并肩战斗的密切关系，他们的密切与“死”没有关系，完全是“生”的密切——感官的刺激和愉悦。阿卓妮娅相信，这种生活一定跟地球环境有关，但她没有公开自己的想法。如果天顶星战上叛逃的原因就是为了享受这种愉悦，那她还真不能过分责怪他们，包括米莉娅在内。当然她仍然迷惑不解，为什么她竟然会找个微缩人伴侣，而不找个天顶星人？

“是的，凯龙。”格雷尔回答，他是凯龙忠实的副手，同他一起参加过多次漫长的战争。

阿卓妮娅晃着她的拳头，模仿凯龙果断的姿势，“至于现在，如果局势的发展与我们的计划相符，我们就能拉起一支队伍，我保证能打垮微缩人！”

凯龙对她微微笑了笑，部下这种情绪是令人满意的，但阿卓妮娅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她能够保证什么？要保证的话也只能是他凯龙，凯龙会打垮微缩人！

当然，表面上他仍然顺着她的话，没有摆架子。

“是的，当然，我们会的。”

这个天顶星司令官走到巡洋舰的通信网前，准备向他的部下慷慨陈词一番。部队已经在下面集合起来。

“士兵们！”他开口了，“你们再也不需要躲躲藏藏了！你们是天顶星战士！你们的任务是找到我们以前的战友，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他们有些人在荒原上建立了自己的营地，有些人则还没有离开微缩人，带他们到这里来。我要你们告诉所有微缩化的天顶星人，如果他们重新加入我们的队伍，我将恢复他们的本来面貌，使他们能够再一次高视阔步，成为自豪的巨人！”

士兵们狂热地对他们的领袖和救星欢呼：“天顶星人万岁！凯龙万岁！”

看到部队的激昂情绪，凯尼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是的，他暗暗发誓，他要让天顶星人重新成为巨人，恢复他们在宇宙中的地位。地球的毁灭，将是他迈向宇宙的第一步，他还要毁灭微缩人能秘密武器．这种武器在对抗他的种族中曾经锐不可当，天顶星逃兵已经完全屈服在它的威力之下。这种武器叫——明美！

林凯又看了一次手表：七点四十八分，她还没有到。

他站在舞台侧面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只有为数不多的观众。这里是石头城的圆形露天剧场，有十多个巨型天顶星人坐在较远的后排；更远处就是平顶山峰和大块独石；再外边可以看到日落后粉红色的、蓝色的天空。观众虽少，声音可不小，人们鼓掌呼叫，要明美出场。跑龙套的搭配节目开始第二轮表演，看了第二轮之后，观众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林凯不断诅咒自己。昨晚那么一场大吵，差点出了车祸，在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让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嗨，林凯！”有人在背面给他打招呼，语气里一股掩不住的怒火。

林凯扭头四周看看，这时候来个出气筒正合适。原来是明美的票房经纪人万斯·哈斯尔伍德，沿着走廊朝他大步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明美究竟在哪儿？”万斯急不可耐。

哈斯尔伍德习惯性地戴着他的飞行眼镜，永远是那身白色羊毛衫套装和领带，刮得发青的脸怒气冲冲。

“明美会来的。”林凯扶烦地说。

“离出场只剩下十分钟了，你知不知道？”

“她会出场的。”林凯加强语气道，“明美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歌手。你应该早就清楚，哈斯尔伍德。”

“我当然知道。但还有个情况，林凯，我要她至少在演出前半个小时到这里。”

“她会来的！”林凯只是简单地重复这一句，他的耐心消失得很快，他指了指观众，“你看看，你卖票卖得真成功啊，哈斯尔伍德，召来这么多观众。”

啃斯尔伍德气得鼻扎都张大了，林凯无休止地要这要那、批评挑剔，他早就受够了，真想干脆不做这笔买卖。可他又放心不下，不愿把明美的事全交给林凯这个毛躁脾气的家伙打理，这个酒鬼，无赖……

“嗨，她来了！”一名舞台助理喊道

哈斯尔伍德转过身，一个乐队队员向他跑来。

“明美在这儿。她在更衣室。”他告诉他们两人。

林凯松了口气，挤开哈斯尔伍德，径直走了。他来到更衣室，门都不敲，砰地推开门，厉声问道：“你到哪儿去了？”

明美正在化妆。她还是穿着露肩褶边的蓝色裙子，在昨晚的俱乐部演出中已经穿过一次。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没有回头。

“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自找麻烦搞这个巡回演唱会，外面几乎没有人，空的。”

“我不在乎观众多少。”她对着镜子说，“这些我早就不关心了，林凯，我要和以前一样，为喜欢我的歌的人演唱。”

“你这是怎么啦？”林凯走到明美身边。

明美站起身，正视着林凯，“你关心的是收入，林凯！而我，我唱歌只为我自己，你懂吗？只为我自己！”

她推开他走了出去。

她的愤怒令林凯吃惊。明美只为自己唱歌？他满脸愠怒跟了出去。

这个问题一定得好好处理。

回到新麦克罗斯城，瑞克、丽莎、麦克斯和米莉娅被格罗弗将军召集到SDF－1的办公室。瑞克和丽莎几乎花了一整天时间填写早晨那件事件的报告。巴格泽特那一下，让瑞克至今浑身疼痛欲裂。麦克斯和米莉娅没有带他们的孩子黛娜，不过却有点神不守舍。

格罗弗看上去已经精疲力竭。也许就像过去一位地球的英雄人物说过的那样：“不在于你多大岁数，关键是你航行的里数。”他花在那艘旧太空堡垒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偶然露面也显得烦躁不安。过去那位宽厚的长者，坦承自己的恐惧、用一个伟大目的将所有人团结在一起的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格罗弗把自己的目标深藏心底，用自己一个人的双肩独力承担全世界的重任。艾克西多，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他的得力助手，现在也在场。

“我要告诉你们的内容极端机密，”格罗弗对四位太空堡垒防御军指挥官说，“离开这个房间之后一句话也不能外泄。如果泄露出去，造成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老人坐在桌前，在他身后，晴朗夜空里的满天星光透过钢化玻璃的窗口水银般泻入。

“是，长官。”指挥官们响亮地回答。

艾克西多走上前开始给大家解说，他的眼白在光线暗淡的室内灼灼闪亮。

“昨天，我们终于发现了天顶星人的自动化洛波特工厂卫星。这颗卫星目前正在制造超大型的太空巡洋舰，这种巡洋舰一次齐射就足以将地球摧毁。”他听到了他们紧张的喘息声，“是的。这种武器极端危险。”

“仔细听着。”格罗弗的语气近乎严酷，他站了起来，手掌压在桌子上，“我要你们去弄清楚那个系统，查清这颗卫星的各项数据。”

四位指挥官交换了一下迷惑不解的眼光。老头子说的不多，比如他们怎么才能飞进太空，他是不是想重新起用SDF－1号？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其它内幕。

“布历泰司令官会向你们交待细节。”格罗弗顿了顿，解释道，

“我们不知道残余的天顶星人是否会对我们发动袭击，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为了自我防卫，我们不得不尽我们所能，获得更多的太空巡洋舰。”他朝他们转过身来，加强他说的话的效果，“对此，你们一清二楚。”

“是的。”艾克西多缓缓地说，他疲倦地闭上眼睛，他的前额布满深深的犁沟般的皱纹。他的表情让人感到他内心的痛楚，因为他要再次带领战舰面对自已的种族。

瑞克和其他人异口同声表示遵命，这不仅意味着他们将再次离开地球作战，还意味着他们同以前一样要依赖天顶星人。当然，格罗弗是对的。这是为了人类自己的安全。

明美拿着麦克风，步入舞台。彩灯的光斑照在木制舞台上，接着是一片玫瑰红的光圈，用它温热的光环环绕着她。她面色悲伤，一双忧郁的大眼睛里一片迷茫。观众们狂热地呼喊，“明美！我们爱你！明美！我们爱你！”

但此时此刻，明美心里面只有瑞克、林凯，还有几小时前在新麦克罗斯城街头上打架的那些天顶星人。

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她决定抛开第一节的弱拍，直接进入“一触即发”那一段，在舒缓的旋律中，以简洁的钢琴伴奏和几个重复的小节渲染开头，接着滑过低音部分，在艰涩的弦击拍子和吉他变奏如泣如诉的背景音中，F大凋和C小调忧郁低沉地滑过：

我永久地思念着你，

深夜，我梦见你，

当我熄灭灯光的时候，

你在干什么？

不论我抚摸到的是谁，

我看到，那都是你。

我怎能相信，

结局会对我这样。

她唱着，眼里泪光闪烁。观众被她的深情打动了，听得如痴如醉。她感受到了观众的情绪，唱起对家多的思念和向往，进入歌曲的过渡段：

那就是你，我思念的人。

那就是你，我精神中的人，

那就是你，我无法挽留。

如果和观众的联系都能像今天这样该多好，她心里对自己说。但愿她有这个能力，能让一切顺顺利利，让一切都变得美好、和平，让自己再次成为那根美妙的琴弦吧，拨动之下能唤起每个人的感情回应……

是我，失去了——

是我，心灰意冷——

是你，令我心碎。

失去，这是世界的新主题；失去和背叛，愤怒和懊悔。她能有什么东西去抗拒邪恶的力量？她努力过了，但失败了。不久便会有那么一天，连歌声部没有了，只存在于回忆之中。

你是否还记得我，

我们如何来到这里？

我知道，那只是愿望，

你想念的人是我，

我知道，那只是愿望，

你想念的人是我……

starrain

第五章

在地球人和天顶星人联合研究SDF－1这个项目中，布历泰本人同意接受体型微型化处理，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在SDF－3号太空堡垒远征泰诺星之前）。一旦得知佐尔的成果（即史前文化矩阵）可能一时发现不了，布历泰立即恢复了自己的体型。他不像艾克西多，对微缩人的生活没那么感兴趣，也没有那么深的明美情结，这种情绪曾导致数不胜数的天顶星人叛逃到地球人一方。布历泰喜欢被人仰视……

——罗林斯，《天顶星三巨头：多尔扎、布历泰与凯龙》

地面的烟雾像棉花糖一样笼罩着格罗弗湖，在新麦克罗斯城清晨的街道上打着旋，就像秋天的幽灵。海神般巨大的太空堡垒的阴影下，一枚三级火箭喷烟吐火，尾气散进地面的浓雾中。一架RDF穿棱机悬附在火箭外壳上，两年前，正是这艘RDF穿梭机载着丽莎从SDF－1号太空堡垒返回到阿拉斯加的基地。

该区域的另一个地方，几架变形战斗机已经怍好起飞准备。每一架变形战斗机都装备有外太空飞行加强舱，顶部安置有独立防爆传送器。

夏夫火箭发射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支撑架和伺服车已经移开，高音喇叭中传来倒计时的声音，在发射场上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中心拧制塔里正对穿梭机导航系统进行最后检测，监视器屏幕上的数据闪而过，滚动速度很快，没有受过训练的人肉眼根本无法看清。与此同时，二十几个人立即从屏幕上读出结果，声音整齐划一，没有差错。先辈们有了太空邀游的经历之后，洛波特技术已经大大简化了系统处弹过程，但某些传统的常规步骤仍然保留下来。

“轨道波动结果收到。”一位穿梭机工作人员通过通信网报告。

“控制台，我们锁定并发出信号i”

“护航机，”指挥一架变形战机的男操控员的声音道，“作五十倒计时，开始计数，数到三起飞。”

一名女技术员询问第二架变形战机的驾驶员：“护航机5－0－1－1－2，你的重力跟踪状态如何？请说明！”

“控制塔，”驾驶员在回复，“哦，抱歉。指示开关有点混乱，懂我的意思吧……”

“下次小心，先生。”技术人员警告他。

另一个场地上，麦克斯和米莉娅·帕丽诺各自将自己固定在蓝色和红色的变形战斗机的座舱里，进入最后的系统检查。麦克斯拉下头盔的浅色面罩，透过驾驶座舱向妻子翘了翘大拇指。

场地广播系统开始播放撤离警告：“所有地面伺服车辆立即撤出发射区域……所有变形机完成最后系统检查……我们即将发射，重复：即将发射……开始三十秒倒计时……”

骷髅一号变形战斗机里，瑞克俯视着下面巨大的液压起重机把变形战斗机举了起来，使飞机呈七十二度发射角。同时，一个厚厚的尾气防护罩提升到变形战斗机尾部火箭处。考虑到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他突然对太空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回家的感觉。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这一次舰队司令不派他去外太空执行任务的话，他一定会失望之极。

“你们将与天顶星人的旗舰会合。”格罗弗简短地给他们解释过，“到那时你才会收到最后的指示。我已经授权布历泰负责指挥这次任务，不久你们就会明白。”

瑞克向肩后的夏夫火箭望了一眼，穿梭机以肩负式的片式附着夏夫火箭闪亮的外壳上。事情真是出人意料，他们要与布历泰会合，这家伙曾经把瑞克朱红色的坐形战斗机撕得粉碎。他不知道丽莎是否还记得上一次，那个吻……

“穿梭机归指挥塔控制……所有系统在线，等候放行。”

“穿梭机收到。”控制员通过无线电对全体机组成员说，“准备……”

穿梭机里，丽莎斜靠在座位旁的钢化玻璃舷窗前。这个动作有点别扭，但她希望亲眼看到瑞克起飞。变形战斗机一架接一架发射升空，现在……轮到麦克斯了，米莉娅·帕丽诺……然后是瑞克……她收回视线，重重叹了口气，声音连克劳蒂娅和艾克西多都听到了，关切地问她是否还好。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牵制着她的思路。她想起发生在布历泰战舰上的往事，还有近来接连不断的种种事情，都令她心烦意乱。某种意义上说，重返星际其说是执行任务，还不如说是一次度假。

“穿梭机护航机准备——发射！”

变形战斗机依次发射，轰鸣声震耳欲聋，响彻格罗弗湖面。怒号接二连三此起彼伏，夏夫火箭也从发射台上升起，像一颗炽热的晨星掠过新麦克罗斯域上空。

布历泰的飞船以前的角色是洛波特统治者的复仇女神，后来变成了地球人的结盟者。目前，它在月球轨道上的拉格朗日位点上。它足足有十公里之长，装备着装甲外壳，还有密密麻麻的大炮，整艘船看上去就像圣经中可怕的巨无霸怪兽。这艘战舰从来没有在地球上降落过，但是艾米尔·朗的洛波特技术人员与天顶星人协作改造了这艘战舰，使它适合人类船员的操作。升降梯和空气锁已被嵌入船体，货舱已经分割成与人类身材相称的工作间和生活室，新添了自动走廊，天文导航舱里安装了控制台，还配备了艾米尔·朗的开发实验室设计的最新成果。这些地球技术人员中有许多参加过太空堡垒的最初改造，还在那座堡垒中建造了一座容纳六万人的城市，现在又参加了SDF－2的制造。对他们来说，改造布历泰的战舰易如反掌。但在只从洛波特统治者手里接过技术、却对这些技术一无所知的天顶星人看来，地球人的改造工作简直像个奇迹

穿梭机载着艾克西多、丽莎和克劳蒂娅进入布历泰旗舰的船坞。在瑞克的命令下，九架变形战斗机变形为守护者模式，按编队顺序停泊在外用升降机上。船坞里，一个人类的声音用英语通知穿梭机到港。

“进入船坞D－24、D－25区的全体船员注意：微缩人穿梭机在上层船坞着陆，现在开始。”

“微缩人”过个叫法不再是轻蔑的称呼，尽管最初有这层含义，现在它只是一个普通用语，即“人类体型的”。因此，丽莎和克劳蒂娅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同样，最上层的瑞克也没有这种感觉。

一名天顶星战士迎接变形战斗机登舰。他站着足有六十英尺之高，脸上戴着装甲面罩，他的盔甲表明他只是一名下等士兵。

没有合适的装备无法在外太空的真空环境中生存。

“唔，谢谢。”瑞克用小型通信网与他对话，“很高兴来这儿。”

巨人露齿一笑，竖起大拇指。

“准备好了吗，咱们把飞机降下去。”瑞克道。

这位巨人自豪地向瑞克亮了亮他手套上的设备。他输入一道简单指令，于是升降机开始下降到舰船上、

另一个降落点，丽莎，克劳蒂娅和艾克西多正走出穿梭机的圆形出口，通过楼梯下到支撑平台上。

布历泰已经再那里等候他们，他一身蓝色军装，配着崭新的色褐束腰外衣。

“我的微缩人朋友，欢迎你们。”声音隆隆作响。

看见布历泰双手叉腰站在那儿，丽莎笑了。

在丽莎看来，过去两年间，这位司令官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众所周知，他拒绝微缩自己，但与地球人携手合作已经足以影响了他，让他变得温和了许多。覆盖在他脸孔一侧的闪亮金属片，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副装饰品，不再像从前那样令人望而生畏。

艾克西多迎上去，献上一个不伦不类的地球人式的敬礼。

“尊敬的领袖，向你致以问候和礼貌，愿为你效劳。”

布历泰弯下腰，满面和善地说：”看见你太好了，艾克西多……欢迎你回到这艘船上来。”

艾克西多一定也注意到了布历泰的变化，他被深深打动了，“唉呀！喏，谢谢你，先生。”他结结巴巴地说。

布历泰转向仰视着他的克劳蒂娅和丽莎，温文尔雅地说：“我要向你们致以特别热烈的欢迎。”他作一个豪迈的手势，“你们愿意听从我的指挥，我深感荣幸。”

耐莎熟悉天顶星人的礼节，言语中也以礼相让：“能有这个机会，这是我们莫大的荣誉，先生。”

布历泰曲下条腿，“你们知道，我的人还不习惯跟你这样漂亮的姑娘打交道。”他恭维道，“所以，如果我的战士们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反应，请不要见怪。”

布历泰直起身之后，丽莎和克劳蒂娅忍不住大笑起来。

“现在，如果可以的话，我带你们看看你们的住处。”

船坞升降机下面的机库里，麦克斯站在米莉娅·帕丽诺鲜红色的守护者战斗机下面，朝敞开顶盖的驾驶座舱道，“对了，就是这样。”他挥手向她示意，“现在放下摇篮舱。”

米莉娅·帕丽诺启动开关，把摇篮舱放了下来，这玩意儿是最近才安装在她的变形战斗机上的。

“下来了！”

辅助马达呜呜作响，一个精美的蓝色圆柱状舱室从后座放了下来，这个舱架放在战斗机后方的双筒轴上。

麦克斯走近圆柱状舱室，解开上面的脱离扣件，掀开舱体前端的钝形封口。麦克斯深情地凝视着沉甸甸的舱体内部，温和地笑了，“喂……”

他伸手进去抱住一个小家伙，那是黛娜。他把她抱在怀里，小家伙在宇航服中一阵轻微的蠕动，她戴着有彩色面罩的白色头盔，穿着粉红色和白色相间的合身衣服。黛娜在麦克斯怀里呜噜呜噜地哼哼着。

米莉娅·帕丽诺看见他手里抱着黛娜的摇篮从变形战斗机后部走出来。麦克斯举起黛娜的小手向米莉娅挥了挥，米莉娅·帕丽诺微笑着，感到心脏一阵幸福的收缩。

布历泰在球状观察舱甲板上不安地踱着步子。人类技术有效地改变了这里。球状防护罩已经被折除，代之以一个网眼式的半圆形平顶。适合人体体型操纵的控制台在弧形观察室的中央占据了一个向外突出的平台。

“有没有任何来再自工厂卫星的波动？”布历泰朝一个麦克风询问。

“没有。”一个合成音回答，“维持静态平衡。”

“如果有任何变化，立即通知我。”他命令。

“是的，先生。”电脑在回答。

布历泰坐进指挥椅，他的手指搭在-起，“想一想，布历泰想出一个计划，”他大声要求自己，他对自己的要求像对待普通战士一样严格，“如果我们能够让雷诺相信，我们拥有史前文化，那么我们就能够轻易获得他的合作……否则就是一场硬仗，他们的军队在数量上大大超过我们。”

克劳蒂娅从她的控制台和监视站前转过身来，提醒布历泰：“但是我们手里没有史前文化。”麦克风把她的话传给布历泰，“我们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们的确……吧？”她猛然闻睁大眼睛，“假如我们有机会？”

布历泰神秘地露齿一笑，“我们会有机会的，”他说得很肯定，“至于现在，进入超空间才是我们最要紧的事，对不对？”

克劳蒂娅同坐在邻近位置上的丽莎对视一眼。布历泰的自言自语显然不是说给她们听的。无论他有什么计划，她们肯定是最后知道的人。

在移动的自动走道上，麦克斯和瑞克站在一块儿，对眼前飞船的变化大为吃惊，他们沉浸在对它往昔的记忆之中，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嗨，记得上一次我们来飞船上吗？”麦克斯问。

“唉！当犯人不好玩儿，是吧？”瑞克说，对他的朋友的津津乐道不以为然，“我很高兴，事情有了转变、我永远不想再看到布历泰手里拿着枪对准我们！”

“是啊，现在他在格罗弗将军手下工作了，再见到他的这位老对手肯定很有意思。”

“我真希望对这次的任务知道得多一点。”

“格罗弗要我带着全家一块儿来，留在这里，”

瑞克迷惑地摇摇头，“老头子干嘛要你带上黛娜？”

麦克斯耸耸肩，“我不知道，瑞克。我想让你明白一点：我不想让她有什么危险，无论这是不是任务。”

瑞克看着他，诚恳地说：“我不会让她有什么危险的。”

“反射炉内部所有极性均保持稳定，司令官。”克劳蒂娅从地的工作站向布历泰报告。

一组令人迷糊的数据滚过监视器屏幕，混合着英语、天顶星文，还有新发明的天顶星人文字的手写体。

克劳蒂娅收到一份天顶星人技术报告，宣称空间跃迁计算完成，她把它交给布历泰，“长官，只要你乐意，我们随时可以进行超空间跃迁。”

布历泰道了谢，抬高嗓门发号施令：“立即进行跃迁操作！”

空间跃迁发动机开始运转，史前文化开始对现实世界产生不可思议的作用，来自未知维度的辐射能出现了，这束能量把整艘舰船包裹起来，形成不定形的光环，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光洞：巨大的船体突然倾倒在延展的白光构成的容器之中，接着便从拉格朗口位点消失，只留下一个球形漩涡和大片闪烁不定的光斑。

starrain

第六章

第二次洛波特战争的胜利来之不易，地球付出了沉重代价！第二次洛波特战争结束之前，史前文化一直掌握在洛波特统治者手中。他们一方面利用它为他们的利益效劳，另一方面警惕地监视着整个宇宙没有一艘天顶星飞船可以逃过他们的眼睛进行超空间跃迁。

——《第二次洛波特战争史》，第CCCLVII卷

“是的……我感觉到了……”

三位统治者的意识融合在一起，又一次将他们瘦骨嶙峋的手捂在史前文化的思维帽上。这个蘑菇形的设备对触动产生反应，溢溅出纯色的光，同布历泰的飞船跃迁时放出的光一样。思维帽带他们穿越宇宙，穿过白洞和时间裂缝，在他们的意识中形成一幅图像。

“他们已经不在他们的太空堡垒里面，他们回来了，来到了泰诺星。”

“我们以前的部属已经与佐尔的继承者站在一起，我们以前的部属将取代我们的统治地位。”

“我们必须再次努力激活佐尔的替身。”

从佐尔的身体，复制出二十名克隆体。在生物培养基体里，他们已经生长成熟，存放在静止的球体中，处于失重状态。所有克隆体都与佐尔惊人的相似：他们一样都相貌堂堂，一样都是梦想家，同样年轻而且举止优雅。可惜没有一位具有佐尔耀眼夺目的生命的光芒，思想和意识是无法复制的。统治者们因此找不到史前文化矩阵的下落，无法揭示这件珍宝中的秘密。

统治者们离开思维帽，站在一边，凝视着停放佐尔克隆体的静态失重球。

‘我建议立即开始蛋白质素合成。”一位统治者说。

离开史前文化思维帽，他们只能依赖原始语音表达思想。

“是，主人。”一个合成音回答。

三位统治者团团围住一个碟形装置，装置中央有显示器，四周密密麻麻围着一圈彩色传感垫，一股可见反引力光束把一具装在圆球形设备中的克隆人送过来。克隆人平躺着，在纯色光的薄幕中，它似乎在休眠。

三位统治者把手放在碟形装置的控制帽上，显示屏上的数据翻滚着，超媒体显示出图表，他们旁边，光在圆形屏幕上闪个不停。克隆人周围升起一股高能离子喷泉，如同倒泻而下的绵绵春雨，他静静地淋浴着离子的轰击。

“变正电子轰击。”戴金色头巾的统治者皱着眉头，对效果感到很失望。

“有一些对称细胞逆转。”刚才建议蛋白质素合成的那位统治者观察了一会儿，说，“开始合成……”闪光的传感帽变成了一个光盒。

统治者凝聚着，集中心灵感应的意识能量，很快又中止了努力。

克隆人的大脑没有显示任何活功信号。

“神经触突仍然没有反应……同先前一样，分子结构瓦解。”

“对，这个现象再次发生……我想。这一次，在培育过程彻底完成之前我们要使克隆人脱离悬浮液……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激活它的生命功能。”红头巾一边说，一边离开碟形装置。

“我建议改变上层组织的正电子轰击。”第三位主张。

另外两位朝他点点头，顺着控制帽的边缘把手换了个位置。

“我们再试……在第四个身上，增大正电子轰击……”

“最大限量发射正电子！”第三位提议，他双手垂在身侧。

“好的，细胞处于临界澈活状态……”

灵敏的图表仍然一动不动。

“毫无起色……我们把培养液减到最低限度，不能再这样浪费了。”

“生命是一种相当原始的过程。”第一位感叹说，他站在神经受到灼伤、眼下已经毫无用处的克隆人旁边，“我们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错？”

“麦克斯，”她笑着说，“来看我们的宝贝，她多安静。”

米莉娅·帕丽诺全身松弛，舒适地靠在沙发上。她叹了口气，手指头心不在焉地玩弄着黛挪的卷发。米莉娅·帕丽诺很想知道，黛娜的黑头发会不会变色？她好像每一天都在长大……

孩子在她怀里安静地睡着了，模样像极了米莉娅·帕丽诺，地常常喜不自禁地看着女儿，流下喜悦的泪水。每一天，她几乎要对自己说上十遍：这真是一个奇迹！她和麦克新居然生下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可爱宝贝；而她，一名以前的天顶星战士，竟然也能感受如此幸福的天伦之乐．真是令人无比喜悦和满足。

布历泰在船上给他们安排了这套房间，麦克斯正冲洗着满满一盘子高得出奇的鸡尾酒杯。他扫了一眼小厨房外面的情况。现在已经是下午．他们同瑞克、丽莎和克劳蒂娅搞了个小聚会，麦克斯身上系着一条长及膝盖的围裙，上面印着几个字：麦克斯和米莉娅·帕丽诺：爱！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而美丽，麦克斯感到由衷的满足。这一刻真是难得。平时，米莉娅·帕丽诺玩得乐不可支。他却要对付洗碗槽里的盘子，干着做饭的活儿，半夜起来喂孩子也多半是他的事。

这些想法他丝毫都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对片刻的宁静充满感激，“最好小声点儿，别把孩子吵醒了。”

同这对愉快的小夫妻一块儿喝了点酒之后，瑞克、丽莎、克劳蒂娅先后回到他们自己的住处。深层空间航行的兴奋、超空间旅行的影响（在星际间航行几个月了），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几个人现在格外唠叨。

“……我一直都抱着小黛娜，她一点儿都不哭！”丽莎说。

“对呀，不过米莉娅不应该把黛娜一下子扔给你。她应该学着细心点！”

丽莎点点头，咬着下嘴唇，“不错，她还需要学习。”

克劳蒂姬忽然忍不住笑起来，望着丽莎身后的瑞克，大声说：“我真羡慕麦克斯和米莉娅，有这么漂亮的女儿。”

不过，醉眼惺松的瑞克没看到她的眼光。

“唔，是啊。”丽莎同意她的观点。

丽莎的房间到了。丽莎和克劳蒂娅道别，瑞克站在她们旁边，漫无目的地想着如何度过这一天剩下的时光。丽莎忽然转身对他说：“瑞克，我要到克劳蒂娅的房间去一下，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在我房里等我一下，我想给你说点事儿。”

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发问一下子将瑞克脑海里所有念头齐齐截断，他被逼进了死角，无路可走，竟然有点语无伦次起来，“哎……不过……”她一点都不像有公事的样子，而他还没准备好跟她敞开了好好谈谈。

克劳蒂娅故意咳嗽一声，“提醒你一声，亨特先生，丽莎是你的上司。”

“可我没当值呀。”瑞克维护着自己，不当值时就不存在明确的上下级关系。

“她也是喔！”克劳蒂娅大笑着，夸张地向他眨了眨眼。

她们转过身沿着走廊走了，一路上窃窃私语，把瑞克的答复堵在了嗓子眼里，留下他一人站在那儿。

“丽莎，我能帮什么忙吗？””走出一段距离后，克劳蒂娅问道

“我只想谢谢你，过去几周，你对我真的太体贴了。有人可以依赖真是太好了。”

“我懂你的意思。”克劳蒂娅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说，“恋爱中的事有时候真的很难。”

克劳蒂娅说得这么直接，丽莎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她眨巴眨巴眼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准备为自己辩解，但克劳蒂娅打断了她。

“把他抓到手。”克劳蒂娅一挤眼，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之后，克劳蒂娅扑倒往床上，踢掉高跟鞋，叹息一声，寻思着：我希望这两位尽快走到一起。丽莎什么都不说，只想依赖“理解”，这怎么成？而亨特……亨特有点开始让她想起罗伊年轻时的样子。这可不大妙。

瑞克独自待枉丽莎的房间里，有点紧张．像落进了陷阱。他的上司，哦？到底要多久才能习惯接受这个称谓？大概三年前，正是在这艘船上，丽莎已经行使过一次“上司”的权力，从那以后他对这种称谓就一直敬而远之。

丽莎的行李早已打开了，瑞克无聊地在房间里逛来逛去，看到桌上一帧照片，他拿起来，仔细端详。从颜色看，这张照片至少有十年的历史了。照片中丽莎的相貌很可爱，圆圆的脸，留着短发。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位年纪较大的男人，比她高了整整一英尺，戴着一顶阿富汗的编织帽。十分相配的一对儿，他承认，这人好像有点面熟……让他想起谁……想起林凯！对，那这人一定是雷伯，瑞克终于认出来。卡尔·雷伯，丽莎从前的挚爱，那是几年前在火星基地的事。

他全神贯注看着照片，没有听到丽莎进来。丽莎也注意到他在留意照片上的人，在门口站了片刻，不想惊动他，免得让他不自在。

终于，她温柔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不过瑞克的反应却像是个被当场抓住的小偷，他赶紧道歉，把照片放回桌上，结果又忙中出错，照片放反了。

“哦，时不起，丽莎，我不是有意的。”

她不禁有点生气，毕竟，他们已经彻底了解对方了，毕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分享过个人思想和感情，在新麦克罗斯城瑞克房间里的东西她那么熟，怎么还这样……

“‘不是有意的’是什么意思？我没有什么东西隐瞒着你，瑞克。作为我的客人，到处看看并不表示这里有许多……”

“哦，当然。”他觉得自己很无辜，“是这样，嗯，你和克劳蒂娅谈了点什么？”

丽莎回避了话题，说她跟克劳蒂娅的谈话没什么特别，又问他是否要喝点茶，“你知道，我和她只是聊了一小会儿。”然后一头钻进厨房。

趁她到厨房去的功夫，瑞克赶紧把照片放端正，坐在丽涉的睡椅上。

“聊了一小会儿，不会正好是在说我吧？”他端着杯子，勇敢地回到刚才的话题。

“事实上，我们正好提到了你。”

瑞克在座位里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是不是有关我和明美的事，我不想再听到那个！”

“根本与明美无关。”她轻松地说，“对她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丽莎对这种情况没有经验，真希望这时克劳蒂娅在旁边帮她再参谋一下，给自己提提醒什么的。但是古怪的是，瑞克竟然为他自己的话道歉。

“明美和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而且……”

“喔，瑞克，”她说，也许说得过分轻柔了，“我明白你对她的感受，所以……那么，就不用再提这事了。”

应付这种策略，她以前倒是从来没试过。

瑞克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怎样给自己找个台适的台阶下。丽莎却在这时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有时我感觉到你……对了，感觉到你需要某种东西……”

谁不是呢？瑞克问自己，很想知道她现在想要什么，“你在说什么？”

她有点激动，“瑞克，你知道我……”

正在这时，公共广播系统的声音打断了对话，一个女声呼叫丽莎到舰桥去。

丽莎感到有点泄气，解嘲地说：“事情总是来得恰到好处！”她笑了笑，“你又逃脱了，毫发无损。”

她站起来，做了一个顺其自然的手势，“有时间咱们再谈。”

瑞克听了这话，有点神经过敏，似乎牙科医生告诉他还有下一次约会。

克劳蒂娅也被召集到舰桥上，她和丽莎直挺挺地站在自动走道上，实际上那个位置是水泡状观察舱的弧形围栏部分，背靠着天文导航舱。舰体陡然从超空间跃迁恢复到展开状态，他们再一次感到有点不适。

艾克西多占据着一个适合地球人工作的控制台。布历泰坐在指挥上，表情严峻。丽莎大声报到时，布历泰喉咙里发出一阵哼哼声，像是在发牢骚　他略微向左边偏了偏头，指明关心的目标。

克劳蒂娅和丽莎的头几乎碰到了一块儿，她们凑在一起看着一幅图，图形占满了屏幕。那东西她们前所来见，黑漆漆一大块扭曲的装甲，还有触手，反射推进端口，传感器，滚圆的背部斑斑点点，好像锈蚀，看上去就像一块巨大而怪异的漂木，在宇宙中漂来荡去。

“是什么东西？”克劳蒂娅问。

“亲爱的格兰特中校，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那是一艘战舰，是我们——天顶星人的侦察部队，型号相当新式。”

“但，但是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东西！”丽莎有点不敢相信。

“这倒前可能．”布历泰说。

丽莎转向艾克西多，询问这个怪物当前的情况。

“我绝对可以肯定，实际上，这是一种最新型号的侦察船，为了进行超空间飞行，略微进行过一点改装。而且，我们的扫描器表明那面不存在任何有机生命形式。”

丽莎吸了一口凉气，再次转向布历泰：

“司令官，我们必须调查！”

“不可能。”他有点不耐顷。

“长官，”她想说服他，“扫描系统会不会错过了什么？也许船上有天顶星人？难道就没一点出错的可能？”

她根本不相信。船上也许有武器，比如战斗囊，三引擎突击战斗机什么的，地球军队可以借此充实自己的军械库。

“收到的情报同银河编码一致，”艾克西多严历地说，“不可能有错。”

“我们不能浪费这样的大好时机，我们必须调查！”她有点不甘心，同时记下“银河编码”，留待以后讨论，“天顶星可能……”

“你的精神可嘉，”艾克西多打断了她，仍然没有被她打动，“无论怎么看，这艘船都像是个陷阱。”

“陷阱？”

“对。”他继续分析．“我们天顶星人有一招很厉害，用你们的话说就是‘特洛伊木马’。冒这个险不明智。”

克劳蒂娅同意艾克西多的观点，“他是对的，我们不能影响眼下的任务，丽莎。”

“我推断……”她不能肯定。

“当你明白过来时，情况已经糟了。”布历泰在她身后拉长了语调说，“这艘船属于洛波特统治者，它是无数艘侦察船中的一只，充当他们的眼睛和耳朵”

洛波特统治者？“你们是说他们现在监视我们的行动？”

布历泰低声道：“我担心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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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们地球科学家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们谈论时间旅行，相对论……我认为这些东西只不过是理论罢了。

——摘自拉普斯丁对艾克西多的采访。

布历泰的旗舰再次退出超空间跃迁状态，旗舰显形的时间与地球的实际时间只有几百毫秒的误差。

如果说洛波特统治者的侦察船图像已经让丽莎望而生畏，那么自动工厂卫星的形状和外貌真让她目瞪口呆。自动工厂卫星的形状与较小的侦察船一样，有相同的扭曲外表，蜂窝状装甲，还有其它让人发懵的奇形怪状的结构，但是与侦察船的相同点仅此而已。工厂卫星的绝对体积极其庞大，在宇宙的星光下，机体部件几乎都呈攻瑰红颜色，有些类似灵长类动物大脑的形状，甚至还有六七个与它一样的卫星星体通过刚性的茎状管相联，在中央区域连成一个整体。上百个天顶星飞行器围绕着工厂卫星飞行，有无畏舰、战斗机甲，还有独眼式侦察机。

“各位，”接近天顶星人工厂卫星所在地区时，布历泰通知大家，“咱们到了。”

丽莎、克劳蒂娅和艾克西多从她们的值班室里抬起头来。

“真是难以置信！”克劳蒂娅屏息仰望。

丽莎也发出同样惊愕的声音，“无论是什么力量创造了它，他们领先咱们的水平肯定是以光年计的。”她轻声地啧啧赞叹。想起第一眼看到多尔扎的指挥中心时的感受，还有一小时前才见过的侦察船，“真不敢相信我们的宇宙中还存在这样的事物。”

“是啊，我不得不说，你最好相信它，中校。”麦克斯的声音从丽莎的工作站传来，他戴着头盔的图像占满了屏幕。麦克斯和米莉娅·帕丽诺的变形战斗机都在甲板船坞升降机上，整装待发。

丽莎用通信网对他说：“麦克斯，记住，你必须让雷诺相信，我们拥有史前文化。”

“好的，船长。”他敬了个礼，结束了对话。

“艾克西多，”布历泰在丽莎背后说，“呼叫亨特中校，请他立即到舰桥。”

当艾克西多执行完命令后，丽莎把坐位转过去面对布历泰司令，“你有何高见，司令？”她问。

布历泰露出狡猾的微笑：“没有当时通知你，为此我必须道歉，但是你应该知道，如果想让计划成功的活，声东击西的战术必不可少。”

“我同意你的说法。”她谨慎地说，“但我以为我们的原定计划是播放明美的歌声。”

他忽然转向艾克西多，“没错误，只是我们作了一点点修改。”

作了修改？丽莎不喜欢这种说法，特别是看到艾克西多对司令官诡秘地一笑，心中更是不悦。

艾克西多时司令官说：“阁下，一开始你就是这样策划的，对吗？”

布历泰发出一阵轻笑。他很高兴地发现他的参谋并没有被微缩人的生活方式所改变。当然，艾克西多仍然和以前一样，不与上司争功，虽然计划源于他才华横溢的大脑。

“你很谦逊，也很聪明。”布历泰赞扬了他一句，转向丽莎：“中校，我们认为人类的接吻比歌声更为有效。你认为如何？”

丽莎睁大眼睛，茫然不知所措，她无力地跌滑到椅子上，胃里一阵痉挛，“嗯……我想……”她含含糊糊地应付着。

“我保证你记起了上次接吻所产生的奇效，当时，你和亨特中校的嘴唇接触到了一起。”

这时，克劳蒂娅离开她的工作站来到丽莎的工作站里，脸上也露出狡黠的微笑：“丽——莎——”她把手搭在丽莎的肩上，开玩笑似地说，“来吧，中校，难道你看不出这是一个别出心裁的计划吗，不要手忙脚乱的。”

丽莎毫无表情地瞪着监视屏，计划？她问自己，是的，但到底是什么计划，是骗过天顶望人雷诺的计划，还是把所有星际大事全都放在一边，撮合她跟瑞克的计划？

“布历泰大人，”一个天顶星人的声音在问，“雷诺司令的信息，是否要转过来，大人？”

布历泰从指挥椅上站起来。

“当然。使用翻译器，让我们的朋友能够听得懂。”

雷讲肩部以上的形象出观在视屏中，他是一位黑黝黝的男人，大大的眼睛，浓密的黑色眉毛，方下巴，他穿着蓝色制眼，镶着红边，还披着一件司令官的束腰外衣。他用程式化的礼节开了个头，声音和姿态都显示出他小心翼翼。

“欢迎！”他对布历泰说，英语同步翻译同他嘴唇配合得很好“很久不见，司令官。”

“的确如此，”布历泰淡淡地说、很久以前，自从那个决定命运的日子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佐尔就是在那一天被杀死的。那一天，多尔扎命令雷诺将这位科学家的遗体带回泰诺星，送给统治者们；那一天，天顶星人和因维德人决一死战……那一天，布历泰戴上了面具，把令人烦恼的伤痕深藏其中……

“你来这里的身份是朋友还是敌人？”

“从佐尔的太空堡垒里，我们已经找回史前文化矩阵，雷诺，我们的能量是无限的。我来的目的是要你放弃卫星，把它交给我。同我并肩战斗，我的朋友也就是你的朋友。抗拒只有毁灭。”

雷诺不屑一顾，轻蔑地哼了一声，“这么说你已经弄到了佐尔的科技，是吗？…不用说，你和你的新微缩人伙伴打算自已留着它，不还给洛波持统治者们……除此之外，你还有其它有趣的奇事要给我讲吗，布历泰？”

布历泰司令官老练地笺了笠，“我的确还有一些东西，或许你会感兴趣，几分钟之内就会到达你那里。”

“我简直心花怒放！”雷诺嘲讽地说。

瑞克此时正好到达舰桥。他在弧形走道上向布历泰敬了个礼。

“来得正是时候。”心情愉快的司令说了一句，他又转向雷诺发出最后通牒：“这是你合作的最后机会。”

“荒谬！”雷诺说，“你拒绝了洛波持统治者，表明……”但此刻，他的视频上出现一个近距离特写，显示丽莎和瑞克并排站在走道处。雷诺浓密的眉毛竖立了起来，“什么？女人同男人说话？！”

布历泰眨了眨那只独眼，“是的，没错，司令官，现在……”，语气就像是位高明的主持人，“如果你近距离观看，你将目睹来史前文化前所末有的灿烂美好的自由。”

瑞克感到有点不知所措，困惑地看了看布历泰和雷诺的视像。他绝望地面对丽莎，低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没事。”丽莎安慰他：

瑞克身体都绷紧了。如果丽莎说没事，他反而更担心！

“麦克斯，”米莉娅·帕莉诺通过战术通信网听到麦克斯的笑声后问，“战术改变后瑞克会不会不配合？”

他们的变形战斗机在外太空比翼齐飞，已经快要接近雷诺的旗舰。无垠的夜空中，战斗机推进器喷出蓝幽幽的火苗。舰桥上演的好戏已经通过通信网向各部队传送出去了。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瑞克闷闷不乐。

麦克斯咧嘴一笑：“不用担心他，米莉娅，干这个，瑞克·亨特是专业的。”

米莉娅·帕莉诺听见了丽莎的声音，“先生，这是命令！”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她一边听着麦克斯的评论，一边想，瑞克如此严肃。也许接吻还有里头还有她搞不懂的东西，以后非让麦点斯教教她。作为一名前天顶星战士和王牌飞行员，她有点一恼火。毕竟，飞行是一项危险的任务，怎么这么大意……

“变形战斗机现处于跟踪系统范围。”克劳蒂娅报告。

“开始广播！”布历泰对艾克西多下令，暂时不去理睬下面走道上正在进展中的小儿科的“战斗”。

“不，丽莎！”瑞克在大喊大叫，“我不同意接吻，不管是不是命令！我很抱歉，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牵制敌人，瑞克讨讨厌这个战术。丽莎怎么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是想让他忘记——

明美？！

瑞克眼前一亮，明美的部首《怯场》回响在舰桥广播系统，不过，大吃一惊的却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吃惊的不止他一个人。雷诺的船员同样猝不及防，他们又不像布历泰的部队，已经渐渐习惯了歌声。因此，他们的反应就好像遭遇了神经毒气、高频声波和不规则电流的联合攻击。

“哇哎、冲击波！”雷诺尖叫，双手捂住耳朵。

“受不了！”雷诺的士兵也在大喊大叫，没头苍蝇一般在他们的值班站里大呼小叫。

“不要再发射了！”雷诺哀求道，“关掉！”

瑞克向来对这种现象惊异不已：面对据说来自相同祖先的两个种族，明美的歌声居然能够产生如此截然不同的效果。不过他几乎没有时间去细想，丽莎已经抓住他的肩膀，全力以赴投入接吻攻势，用嘴唇和舌头狂轰滥炸起来。嗬！跟三年前布历泰面前的那个丽莎判若两人！

“那么，雷诺。”布历泰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微笑，“或许你更喜欢这个。”

雷诺刚才已经把注意力从屏幕上移开，现在布历泰降低了“声音武器”的“攻击力”，出现在他跟前的却是一幅令他魂不附体的画面：这两个微缩人……

“唇部接触！”雷诺发出阵阵哀号，他瞪着屏幕上的情景，一阵恶心，还有某种无法言说的异样感觉，这种感觉是他的身体完全无法忍受的，比歌声更甚。雷诺舰船的天体导航控制中心传来阵阵尖叫，仿佛是疼痛，又好像是哀怨。雷诺的手紧紧捂着眼睛：他几乎没有力气关闭屏幕，当他挣扎着关闭屏幕的时候，差点晕死过去。他下方的位置上，好几个士兵已经瘫倒在地。但他决不甘心就此认输。

“布历泰，”他对着麦克风有气无力地说，声音嘶哑，“你这么干，什么也得不到。”

布历泰兴高采烈，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准备打出王牌。

“雷诺切断了信号传输。”一名技术人员通知他。

此时，克劳蒂娅的报告到了，变形战斗机已经接近目标。

“三秒钟后接触……”

猛烈的爆炸破坏了天体导航控制舱右舷的舰体外壳，爆炸的力量将几名身躯庞大的船员抛向巨大舱体的空中。此时的雷诺刚刚恢复镇定。他骂骂咧咧，不得不佩服布历泰的手段，这是一个非常有杀伤力的战术。他使用的牵制战术，即那些微缩人的秘也武器，已经使他的士兵无形中被解除了武装、尽管如此，他仍然头脑冷静，咆哮着发出命令：“攻击警报！”

布历泰的船上，克劳蒂娅再次报告变形战斗机已经成功突入目标。

“麦克斯和米莉娅还带着孩子呢。”丽莎对仍旧晕头胀脑的瑞克说。

“啊？”他结结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这种偏离原定部署的行动，这是最后一次。

浓烟和火焰从雷诺的舰船船壳上滚滚冒出，但转眼间战舰就完成了自我修复，趁这个间隙两名微缩人的变形战斗机红－蓝，双双降落在雷诺的甲板上，马上被手持便携式脉冲枪的天顶星人团团围住。

“听我的命令，所有部队准备摧毁微缩人战斗机！”雷诺怒火冲天，部下哗啦啦弹药上膛。他想，布历泰利用刚才的突击冲入如此两架小飞机，究竟想要干什么？他用自己掌握的那点儿地球语言直接对变形战机驾驶员下令：“微缩人！你们彻底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还有机会活命！”

战斗机里的气氛凑然紧张。

“麦克斯，”米莉娅·帕丽诺通过网络对麦克斯说，“祝我走运。”

“你运气一向不错。”麦克斯镇定地说，“会一切顺利的，我就在这儿。”

从高高在上的水泡状观察舱里，雷诺看着红色战斗机的机盖打开。微缩人飞行员站了起来，掀开头盔，甩了甩长发（任雷诺的眼中那不过是长长的鬃毛）但她一出声，雷诺就惊得合不拢嘴，“我不是微缩人。”米莉娅·帕丽诺用的是雷诺的母语，“我是一名微缩的天顶星战士。”

雷诺当即认出了她，“你是米莉娅·帕丽诺！”他惊疑地问，“阿卓妮娅的助手！”

米莉娅·帕丽诺指着麦克斯的变形战斗机说：“请允许我介绍一下麦克斯·斯特林中尉，地球军队的军官……也是我的伴侣。”

麦克斯掀开思维控制头盔，从驾驶舱站起来。

“伴侣？是什么东西？”雷诺问，“他不过是一名微缩人。”

麦克斯对米莉娅大声说：“让他看看孩子。”

水莉娅把黛娜从驾驶舱里抱出来，举给大家看。婴儿在她手里轻轻蠕动了一下。

刹那间，雷诺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的是什么，他的眼里充满敬畏。他仔细分析，它有点像……像……微缩了的微缩人，对！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那些全神戒备的粗鲁部下同样茫然不知所措。

“那是什么东西？”其中一位叫道。

“我向十二个月亮起誓，这是个畸形人。”

“看哪，他在动！”

“一个突变异种！”另一位坚持说。

黛娜想揉揉她的小眼睛，握成拳头的小手举到头盔的面罩上。

米莉娅·帕丽诺接着说：“用微缩人的话说，它叫做‘婴儿’，实际上是从我身体里生产出来的，是我们两人努力的结果。”她紧接着补充道，强调麦克斯的作用。

麦克斯认真地点点头，友好地笑了。

“这是爱，史前文化的基础。”米莉娅把黛娜举过头，小孩笑了，一边咿咿呀呀发出声音，“爱是无法征服的！”

米莉娅提到史前文化的时候，雷诺的脸不由得一阵抽搐。

米莉娅仍旧高举着黛娜，展示给团团围住她的天顶星战士看，进一步解释道，“看看，史前文化的力量，爱的力量！”

“只是个突变异种。”一名士兵叫道，却垂下了武器。

“会传染！”另一名嘴里说着，同样垂下了武器。

响起武器接二连三跌落在甲板上的声音。

黛娜天真无邪地笑着，挥动着她的小手。

成功了，舰船的战士开始纷纷离开他们的岗位。

汗珠从雷诺的脸上滚滚淌下，他对着麦克风咆哮：“待在岗位上，你们这些胆小鬼！回到岗位上去！这是个阴谋！”终于，他也升始步步后退，扭转身，从水泡状观察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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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爱”，彻底失去了意义；爱，只不过是一种战术；“接吻”也只不过是一种牵制战术。我们中惟一懂得那种难以捉摸的感情的人似乎只有米莉娅，就像当初她与麦克斯一样，把爱和吻融合到她出生的婴儿身上。

——《瑞克·亨特上将的航行日志·修订版》

麦克斯和米莉娅·帕丽讲的报告证实，这次战术的第三步取得了成功。

布历泰估计，雷诺受到攻击后，将会撤到远处休整，稳住阵脚。情况的发展证实了他的估计。“三步走”战术有可能让雷诺相信史前文化掌撑在布历泰手里了，就此缴械投降。布历泰热切希望局势能这样发展，从而避免对重型武装保护下的工厂卫星发动全面攻击。当然这种可能性实在不大。

冥思苦想的布历泰下方是克劳蒂娅的值班站。克劳蒂娅·格兰特笑着说：“我真的想不出来，雷诺部队的反应怎幺会是那样。”她对丽莎·海因斯说，“我觉得麦克斯和米莉娅的孩子可爱极了，你说呢。”

“唉，你少说两句吧，克劳蒂娅。”

布历泰刚才发现，亨特中校冲出舰桥时一脸精疲力竭的模样。都是丽莎那个吻弄的。难怪字特中校当初那么不情愿，布历泰心想，吻这个东西可真小看不得啊。

“你们不耍低估对方的能力。”布历泰警告这些地球人。大家的玩笑立即结束。“通知你们的战斗机甲驾驶员准备行动。”

克劳蒂娅立即转发了命令，命令监、绿、褐三色变形战斗机队升至他们的发射平台。不到一分钟，麦克斯发来报告，雷诺已经下令反攻，他和米莉娅正准备破坏他们的攻势。

黛娜！克劳蒂娅想起还有黛娜，忽然间忧心忡忡。

“发射全部战斗机甲！”布历泰吼道。

人类和天顶星人的战斗机甲从战舰机舱里冲了出去，此时，雷诺的舰队正在集结，准备反攻。

瑞克带着他的七架变形战斗机队冲上战场，同行的还有天顶星人鸵鸟似的战斗囊、三引擎突击战斗机、追击艇。瑞克在外太空驾驶变形战斗机同敌人作战已经有两年历史了，但现在时间似乎停滞不前，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脱离过战斗似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寂静的夜空，零重力下的爆炸火球在幽暗的太空中绽外死亡的花朵，推进器怪异的火焰，黯淡明灭的星光，还有头盔里战术通讯网传入的声音：惊慌失措的命令、狂乱的警告、濒临死亡的尖叫，汇成一片杂乱的噪音。他知道此刻必须排除切杂念，才能够幸存下去。杂念是变形战机飞行员的头号大敌，飞行员的思维中一旦产生杂念，战机操作界面立刻受干扰。他把杂乱的思绪通通赶走——刚扰着他的种种问题、过去的人和事。通过思维控制头盔和传感手套，战机感应到他的思维变化，将他的意念送进自己强大的史前文化驱动的心脏，载着他再一次跨进地狱之门。

“我不管你的解释！”雷诺尖叫着，握紧拳头重重在砸在控制台上。按天顶星人的标准来衡量，这里算得上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控制中心，橙红的颜色，圆形监视屏多达十几个。“现在，命令你的人马上进入战斗岗位！明白吗？！”

满头红发的副手的脸在屏幕上一片惨白，他举着颤抖的手说：“可是，长官，我们的部队担心微缩人的情感污染！”

“一派削剞”雷诺气得浑身发抖，“执行命令，立刻摧毁被感染的战斗机甲！”

“我们已经进入射程，大人。”艾克西多冷静地报告。

布历泰看着屏幕。雷诺的舰队都愚蠢地拱卫着司令官的巡洋舰，而这艘巡洋舰却又暴露在布历泰致使的射击夹角内。真是得来毫不费功夫，他自言自语地说。

以前，以布历泰所受的训练，攻打自己同族的天顶星人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天顶星人的诫律变了，经过与佐尔的太空堡垒对垒，他们的观念已经大大改变了。支持洛波特统治者的残余力量现在成了布历泰的敌人。

“准备执行我的命令，艾克西多……”

眨眼间，骷髅一号的侧面推进器把变形战斗机带离战场。他的尾部阴影里仍然有六七架战斗囊纠缠不休，拼命向他开火。还有，这些家伙竟然是自己这一边的！他一方面要提防对方的战斗囊，另一方面还安躲避布协泰的手下不分敌我胡乱扫射的炮火。瑞克的变形战斗机险象环生！通信网络中传来的尖叫声让瑞克明白，出了这种问题的不止他一个人。

还有，事先全无征兆，对方战舰的主炮投入了战斗，战舰钝形船首喷出一团团令人目眩的闪光。瑞克从以往的战斗中知道，每一团闪光都是死神的利刃，力道凶悍．足以洞穿任何目标。

布历泰的舰船恰到好处地停在一个位点上，那里是雷诺火力的盲区，他的战舰瞄准了对方目标较小的舰首弧弓部位，雷诺的舰桥和航天导航区都在那个部位。

瑞克接通战术空军网，提醒后面的战友避开，心里祈祷麦克斯和米莉娅已经安全逃离。

洛波特工厂卫星的二级附属球体就像一个个小型月球，环绕着它的中轴。中轴里面自成一个小世界、外面的太空战场上一片闪光，宛如成千颗小型超新星四处爆炸，炫目闪光的照耀下无法看清中轴内部的情况。

米莉娅把黛娜放在膝盖上，右手紧紧抓着变形战斗机的操纵杆。频频闪烁的炽热的红光和爆炸发出的耀眼黄光把驾驶舱照得透亮。她经历了无数战斗，没有哪一次让她像现在这样无比愤怒，即便地与麦克斯从前那场你死我活的鏖战也没有。这一次，她奋不顾身地战斗有一个目的：她的女儿。仿佛手里这个小生命是一个稀世珍宝，宇宙中任何东西部无法与之相比，它是值得不惜一切捍卫的生命……

她和麦克斯已经突出雷诺舰船的重重包围，但仍然身处险境。

“敌人的射击方位是977L！”克劳蒂娅通过通讯网告诉她，声音中毫不掩饰地紧张，“两艘三翼机试图拦截！”

“小心，麦克斯！”米莉娅·帕丽诺关心地说，麦克斯和黛娜的安危都让她放心不下，“我来对付他们！”

她扳开操纵杆的板机，发出四枚白色热寻的导弹，导弹从变形战斗机的导弹管中飞奔而出，它们很快赶上了一架三翼机，瞬间将其炸成碎片，此时，第一架三翼机却消失在米莉娅的下方，敌机试图夺路而逃，她冷静地发射出机身下腹的激光炮，炽烈的强光将敌机送回了老家。

米莉娅听到麦克斯松了一口气。

她悬着的一颗心勉强放了下来，把黛娜紧紧搂在胸前，看到不断闪现的红光耀眼的景象，小家伙快活地挥动着双手。

“开火！”布历泰下达命令。

一阵密集的超动力能量从布历泰战舰的鼻冀部位脱缰而出，倾泻引雷诺的舰体上，能量束穿透舰体，似乎拦毫未受阻挡。不到一秒钟时间，雷诺战舰的上层结构就被剥离，舰船前端的弧弓部位被炸开，自修复功能失作用。

眼见如此情景，瑞克仿佛看到一头吞食了炸药棒的巨鲸。他想像雷诺在顷刻间死去：能量波闪烁着，像一阵暴风雪从他的躯体上掠过……

“正前方！”一名战友通过网络提醒他。

瑞克看到看面一群黄蜂般密集的战机，指挥战斗囊、三翼机、战术战斗囊。

他命令全队：“听我命令，所有质子导弹开火，发射！”

上百枚导弹从外挂架和机身管中发出，直扑对面云层一般的战斗机群中心，随着爆炸，一架又一架战斗机灰飞烟灭。

同时。布历泰的无畏舰万炮齐发，与雷诺的两艘战舰展开了生死搏杀。

爆炸将一片又一片太空照得透亮，就像诞生了一个又一个小太阳。洛波特战舰被剥离的外壳永远地飘游到黑暗的外太空之中。

观察舱内，布历泰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挺，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屏幕上的战况。胜利确定无疑，这将是对统治者的又一次沉重打击。但是他明白，这只是最终将涌向地球的战争大潮中的一场小仗，对地球更猛烈的攻击将接踵而至。此时的胜利虽然辉煌，但等到那一天来临时，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位于第三象限的少校指挥官请求支援。”一名军官打断了他的思路。

“中子大炮准备好了没有？”布历泰问。

“已经完成百分之八十。”克劳蒂娅很快答道。

“目标锁定，光子束聚焦完毕。”丽莎接道，她的监视器上类似星球图的示意图涂抹得乱七八糟，“所有的变形战斗机和战斗囊已经撤离火力范围。”

“中子转换完成”克劳带娅再次报告。

布历泰的嘴唇又抿成了一条细线，表明他已经下定决心。

“清扫这个地区。”他下达了命令。

瑞克带领着他的小队正在撤离战场，现在麦克斯和米莉娅·帕丽诺都已经回列他们中间，他们到达丽莎指明的安全坐标位置。

瑞克收到发射中子大炮的消息，他扭头向后盯着布历泰的舰船，期待着倾泻而出的能量束。在他想像中，对比之下，中子大炮的能量束会令早先那些能量武器的光束黯然失色。但是他没有看到任何开火的迹象，只看到无形的可怕粒子束留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后果，几乎所有中子大炮火力范围里的战斗机甲都被击得支离破碎，其中一些轰然爆炸，另外一些则残骸四射，化为齑粉，还有一些战斗机突然间失去踪影，连一抹轻烟都没留下。

被摧毁的战斗机数不胜数。面对此情此景，瑞克思量着地球上的那些天顶星人，那些抗拒新文明的微缩化天顶星人，那些不满现状的、迷茫的、追求新的战斗的天顶星人，随着雷诺的战败（已经得到艾克西多的消息证实），这个种族濒临消亡。

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好像知道末日已经来临。他们英勇地执行了命令，为了谘波特统治者的利益，对佐尔的太空堡垒穷追不舍。他们历尽艰辛，千方百计要让它物归原主。他们千里迢迢，几乎横穿了整个银河系，执行的却是一个悲壮的使命：到地球来送死。

“布历泰阁下，”艾克西多说，“对方残余部队已经答应投降。”面对几乎全军覆灭的雷诺的军队，他的语气中没有透露丝毫伤感，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的话，只有一丝宽慰——他的司令的统治稳固了，和以前一样．无论有没有史前文化矩阵。

布历泰坐在指挥椅上，他缓缓地，凛然地说：“我们非常乐意接受他们加入我们的队伍。”

艾克西多拿起麦克风转达命令：“布历泰大人向所有天顶星战俘致以问候。对那些愿意加入联军的天顶星人，他愿意宽恕你们，并会将你们收编在自己队伍之中。”

布历泰站起来，宣布：“我们的胜利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开端，银河系新的纪元即将开始。”

他的飞船已经靠近洛波特的工厂卫星。在黑暗的太空黑暗中，卫星像个庞大的软体动物，成串的光带缠绕着它，像圣诞节的装饰彩灯。它成了战利品。那些跪倒在地的战败者们就是他胜利的证明。如果这个证据还不够的活，看看太空中漂浮的不计其数的战斗机甲和巡洋舰的残骸碎片吧，这就是天顶星舰队的最后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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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我们看来，把洛波特工厂卫星传递到地球太空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当然，格罗弗和布历泰的本意是造福人类，但有一点他们本来应该想到：洛波特统治者既然能够跟踪佐尔的太空堡垒到这里，他们也同样能够跟踪工厂卫星。同“前的佐尔一样，布历泰以为他为地球做了一件大好事……

——拉兹尼·赞德博士，《地狱中的地球：洛波特战争回忆录》

在泰诺星首脑部门的彩色视屏上正在上演一场善恶大决战。这个房间同洛波特统治者的太空堡牟一样，也是一个有机生物体。高大的圆柱烘托出庄严肃穆的气氛，圆柱本身也是有机纤维管和神经鞘组成的。

出席会议的有来自长老议会的代表，洛波特统治者，年轻的议员。科学家侍立在侧提供咨询。长老们和统治者们永远是三人一组，手边是他们的史前文化思维帽。年轻议员们蓄着胡须，虽然还比较年轻，但已经秃了顶。他们是统治者与帝国克隆人之间的调解者，同样是三人一组。三这个数字是神圣的，长老、统治者和年轻议员组成俗世中的三位一体，统治着泰诺星。这全都是因为三瓣向的因维德之花，生命之花……

一名统治者正在发言。雷诺败在叛徒布历泰手里以后，他们找回佐尔的太空堡垒的希望受到沉重打击。

——为了夺回太空堡垒，我以为最好的计划就是从头开始，在培养箱中制造另一个佐尔的克隆体，当我们到达地球时，这个克隆体便可以投入使用。

一名科学家冒险提出一个问题，

——你凭什么认为，新的克隆人不会像从从前那样失败呢？

——嗯……？

第二位统治者接受了这个挑战，他讨厌科学家，长得奇形怪状，蓝色的嘴唇，猩红色的头发，彻头彻尾的雌雄同体的克隆人。怎么竟会生产出这种长尖发、穿宽外袍的年轻一代？

——放肆！你忘了，先前实施的计划并没有考虑到史前文化矩阵的作用。这一次克隆有充足的时间考虑这些因素。但是我们必须立即开始。盛在容器中的剩余十四具克隆体，其中有一位，甚至在精神上都会跟佐尔一模一样。

——还有件事情，统治者，我们为什么不检杳一下史前文化矩阵还剩下多少？或许到头来根本没有必要搞那种星际远征。

三人执政成员中，一名女性统治者传出了她的计算结果：

——矩阵已经检查过无数次。剩下的已经不多了，甚至不够完成超空间跃迁到达地球系统。

——明白了，主人。

——因此，我们只能在反射能的推进下开始这次远航，依赖剩余的矩阵克隆组织提供能量，完成我们的任务。

——这种航行将花费二十时间，二十年后，我们中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哪怕我们中间只有三个活下来，也足够了。这是我们夺回史前文化的惟一机会。

一名统治者对着椭圆形的屏幕挥了挥手，那是一幅侦察船捕获的外太空的图像，上面布满战斗机甲的残骸碎片，那就是从前的雷诺舰队。

——毕竟，透过这张图，我们可以看看天顶星人的文明还剩下些什么，看看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舰队残骸吧。因此，即使花上二十年、用光我们培养箱中所有克隆体，我们都要得到那个史前文化矩阵！除了继续，我们没有选择。此外，我也看不到任何其它的解决办法。所以！如果没有将来……

一名三人一体长老成员用他破砂罐似的嗓门激昂地说：“长老会支持你！”他满脸皱纹，就像一部历史。

统治者中央的演说者低头致意。

“长老，对你的智慧和支持，我们深表谢意。我们这佯做，全是出于对你、对我们的先辈们的忠心不二。我们懂得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不仅对我们的种族，而且对第四象限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意义深远。”

第二位长老为此次远航送上他的祝福。

“那么，继续你们的计划，但是请记住，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们没有犯锗误的余地。文明的未来全都握在你手里。”

统治者的想法是相同的：二十年时间，用来重新找到被那个背叛的科学家偷走的矩阵。他们能成功吗？是否那里连名忠诚的天顶星人都没有留下？……是的，有，但所有人都失败了，这个人能取得成功吗？

凯龙！

凯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人类和天项星人齐心协力，为工厂卫星的超空间跃迁作艰苦的准备。不到一周的时间，它已跃迁至月亮轨道，在轨道上闪闪烁烁，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到达月球轨道的还有布历泰无畏舰上的地球人和天顶星人，卫星里还有数千名刚刚投诚的天顶星战士。工厂卫星已经远离洛波特统治者的势力范围，布历泰司令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后来的事件表明，洛波特统治者的势力覆盖范围比他想像的广阔得多。

变形战机、丽莎和克劳蒂娅，都回了新麦克罗斯，洛波特卫星工厂上来了许多艾米尔·朗派来的洛波特技术员，他们像一群猎物搜寻者，分散到工厂卫星的各个角落潜心钻研。随后，格罗弗将军亲自登上了这颗地球的新卫星，他清楚地意识到，这座工厂卫星现在是在地球反击随之而来的洛波特统治者的惟一希望。一路上，他背着手，克劳蒂娅陪着他。

艾米尔·朗博士同他的几名技术员都在场，他们纷纷向将军致意。格罗弗也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尔后被领到工厂的一条自动装配线旁，这里全是外星人的设备，艾米尔·朗对它也只是一知半解，这条生产线制造的是战斗囊的装甲和大炮炮筒。

这些机器的运行状况让格罗弗大开眼界。囊壳已经制作成形，战斗囊被装上壳，就跟巧克力裹上一层糖衣一样。从原始金属矿石到制作出成品只需要几分钟时间。伺服系统、弧焊系统、冲压系统、成型系统，自功化生产线完成了数千人的工作。没有配备驾驶员的战斗囊由计算机控制，整齐地排成一行一行，沿着传送带，一架挨着一架，每到一个工作点便暂停一刻，由生产线再给它加点神奇设备。设计完美无缺，艾米尔·朗甚至拒绝对它的生产线进行修改。所有操作都由一个合成的天顶星人声音对设备下达指令，指导它们按部就班开展工作。艾克西多搞了个英语译本，见格罗弗停下脚步，趁机播放出来。

“单位150到158，准备调整洛波特螺钉，作激光粘接处理。单位159到165上线，配置无线通信设备代码……”

“那是什么意思？”格罗弗问艾米尔·朗。

科学家摇摇头，“我们不知道，将军。不要被你看到的表面现象所蒙骗。跟这个系统从前的情况相比，现在它只是一个影子，一个空壳。实际上什么也做不成。”艾米尔·朗挥手指指整个生产线，“这个地方的动力与SDF－1的动力相同，不过已经枯竭了。”

“史前文化？”格罗弗直截了当地问。

艾米尔·朗点点头，指着传送带上制怍完成一半的战斗囊说：“请看……”

格罗弗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知朗让他看什么。但没过多久便明白了博士的意思。

“警告！关机！警告！受损！……”合成语音重复着。传送带上的一个战斗囊突然被一阵狂暴的电能蛛网般裹住，战斗囊被击裂为几块，伺服系统和抓钩臂起火，断裂，软软地悬垂着，机器哼哼着停止运转。

“分析报告马上送来，”一名艾米尔·朗的技术人员对格罗弗说。

将军搓着下巴，掩藏着失望的神情。

除了从公共广播系统传来人类的声音之处，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广播系统正是召集维修人员到处理中心去。艾克西多随后到了现场。自从那天傍晚第一次讨论工厂卫星的会议后，格岁弗一直没见着他的面。

“你觉得还好吧，先生？”艾克西多问，显得很关心，但已经猜测到格罗弗的反应。

“不如我想像的好，”格罗弗不得不承认，“什么时候你们能够重新开动它？”

“从现在的情形看，恐怕没有我们当初想像的好。”艾克西多向来不是个转弯抹角的人，他又添了一句，“也许我们再也无法让它动起来。”

“你确定吗？”

这位天顶星顾问阴沉地点点头。

克劳蒂娅紧张地说：“但是我们的防卫需要依靠它重新运转呀！”

格罗弗双手在背后紧紧簒在一起，拒绝接受这个预测，他对艾克西多说：“继续尝试，做点什么，让它转起来。去干点什么！”

“骷髅中队中队长，”一个女性声音通过通讯网通知瑞克，“新底特律发生骚乩？你能支援吗？”

瑞克打开相关图表，答道，“指挥中心，明白！”他扫了一眼屏幕：他的中队正越过密歇根湖南部的尖角地带，接近过去的芝加哥所在地。“我们大约需要三分钟时间到达新底特律，发生了什么？”

“天项星工人冲进布历泰堡。他们夺取了体型控制舱，想把它从城里弄走。”

瑞克咬咬牙，气呼呼地对队友说：“听着，我们接到报警，打开加力燃烧室，快。”

同新麦克罗斯一样，新底特律也是围绕一艘在多尔扎攻势中坠毁的天顶星人的战舰建成的。这艘高达一英里的废船俯瞰城市及其周边坑坑凹凹的荒原，就像一座恶魔的斜塔。这个城市的居民主要是天顶星人，很多在新议会命令下缩微了体型，还有几百个原体型的巨人在附近的钢铁厂干活。此外，还有一支相当规模的民防武装守卫着这里的体型控制舱。这个体型控制舱来自被废弃的天顶星人舰船，暂时还没有像其它体型控制舱一样送到新麦克罗斯去。

瑞克第一次飞过配备高技术设施的布历泰堡时就看到了体型控制舱。一个车队正在横冲直撞。撞开守卫地下的装备贮藏库的堡垒防卫线。据管理中心最新报告称，至少已经死了十二个地球人和三名天顶星人。

一辆巨大的拖车装载着体形控制舱，那是一台前端呈亮蓝色的锥形设备。拖车轮子大得吓人，两名微缩化了的天顶星人在驾驶座上，至少三名天顶星人坐在项篷上，旁边还跟着三名穿蓝色制服的巨人，其中两名正手忙脚乱地用铁丝网和螺栓扣住体型控制舱。拖车后面是两辆更为巨大的十八轮运输车，每一辆车上都有手持自动火炮的天顶星叛乱者。瑞克看见他们用激光向岗哨开火，还向街面上任何移动的东西开火，胡乱扫射着工人和行人。

瑞克通知队友：“我们正在骚乱现场上方，左面机组，等他们走到城郊，然后低飞过去，向他们发出警告。”

叛乱的天顶星人发现了头顶上方的变形战斗机，战斗机从空中下降时，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阵密集扫射。瑞克和他的战斗队翻滚着避开了，自动火炮和加特林机枪的弹雨打乱了飞行编队。

威吓战术，瑞克懂得这一套，驾驶着骷髅一号向反方向飞去，然后转弯抹角地低飞，绕过城市外围的地形。

“左翼僚机，立即干掉为首的那名巨人！”

左翼队友出击时，瑞克控制战斗机作了一个翻滚，战斗机变形为守护者模式．然后突然俯冲向天顶星人的体型控制舱护送队。天顶星人接连不断地开火，瑞克看出他们内心的恐慌。这里的公路弯路很多，拖车险象环生。

拖车上一名持枪的天顶星人开了最后一枪，随即便被变形为铁甲金刚的僚机送上西天。弯弯拐拐的公路把拖车驾驶员弄得心急火燎，几乎把不住方向，瑞克看到拖车一个急刹车转了个“S”形急弯，在离心力作用下，汽车的一侧抬离路面，随后又重重摔落下来。这时，几名微缩化的天顶星人决定放弃抵抗。

其余的变形战斗机已经变形为铁甲金刚，镇压住停下来的护送队。

瑞克降落到地面，驾驶着铁甲金刚向前冲去，铁甲金刚的金属右手紧握链式机炮，指着拖车上的巨人。一名天顶星人已经被击毙在路上，其他的人开始遵照瑞克的命令，纷纷扔下武器。

“不许动，否则将被消灭！”瑞克用扩音器对他们喊话。铁甲金刚们展开战斗队形。“反抗没有用，你们完全被包围了，你们肯定知道，你们的行为是地球人的准则严厉禁止的，你们要为此受到惩罚。”瑞克把战斗机朝前移动，“现在，把这个史前文化体型控制舱送回堡垒。”

距此一百英里之外的东北方刚下过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掩盖了饱受战争躁躏的土地。在此地着陆的凯龙的飞船几乎用光了所有史前文化能量设备。只有史前文化的能量，才能驱动战舰的反射引擎，舰船才能够从阿拉斯加的冰天雪地里脱身。

天顶星人的战斗囊孤零零地停在雪地上，像是一枚枚被母亲抛弃而得不到孵化的蛋。天顶星逃亡者们逃离微缩人的城市和工厂，他们驾着偷来的运输机和拖船，络绎不绝来到这里。庞大的天顶星废舰俯视着这一片原野，尖形的船头好像一把利刃，深深插入冰凉的土地中。来自异星的三瓣花簇拥着战舰，这些在寒风中绽放的生命之花给这片永久冻土带来了勃勃生机。

凯龙从四散坠落在北部荒原上的天顶星飞船上尽量搜集武器与补给，一路所见，到处都是三瓣花。他对因维德生命之花具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大为惊异。借着飞船的史前文化驱动器解体时散逸的能量，因维德之花的种子四敞开来，生根发芽，四处盛开。

在飞船指挥中心里，他收到的情报说偷取体型控制舱的计划已经失败。

“一群白痴！”他痛骂助手格雷尔，后者正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阿卓妮娅坐在指挥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你的狗屁计划又失败了！”

格雷尔眉头紧锁，“我很抱歉，大人，但是我们的密探在破坏敌人的通信中心时失手了，而且对方的变形战斗机……”

“够了！”凯龙恼怒地打断他的话，举起他的拳头，“我们的战士甚至不能自保！’

“但是，先生，如果你听从…”格雷尔不知趣，还准备说下去，但一开口就后悔了。这个计划是阿卓妮娅制定的，又不是他。但是凯尼责怪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不用说现在他们的关系如此暖昧……特别是他的司令官再次服用干枯的因维德花瓣以来，要指责阿卓妮娅更是没指望。好像这还不够倒霉似的，如今，战士们器都看到了洛波特工厂卫星出现在地球的上空，这就意味着一件事情：微缩人不知何故竟然打败了雷诺！

“闭嘴，格雷尔！”阿卓观娅怒不可遏，“在你的指挥下他们永远不可能成功1！”

“好吧，我可不会……”

“不要打断我的话。”她两臂交叉，转身背时着他。

凯龙也在一旁嘲笑他，尽管格雷尔拼命控制，但他们仍感到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过去两年里，他和他的部队不得不同一名女性生活在一起已经够倒霉的了，现在还要遭受这番奇耻大辱……

“你本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个体型控制舱搞到手。”阿卓妮蛳还不依不绕，他终于爆发了，侧过身子，眼露凶光。

“说来全是我的错，实际上是你……”

“够了！”阿卓妮娅刺耳地尖叫一声，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吼，“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

凯龙走到他们之间，他的怒火和吼声比另外两人加在一起还要大，“给我闭嘴，阿卓妮娅！还有格雷尔，绐我听着，明白吗？工厂卫星出现在这里，意思是什么不需要我告诉你们——统治者最后的希望就落在我们肩上，我们就是统冶者的最后希望！”

“先生，我在听。”格雷尔终于萎顿下来。

凯龙咆哮着，唾沫四溅，拳头在格雷尔眼前晃来晃去，“真是太好了……我的名誉就要毁于一旦，我需要那个体型控制舱挽回颜色面，如果我得不到它……我饶不了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格雷尔板着面孔，无言以对，像一条挨了揍的丧家犬，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他离开房问后，阿卓妮娅走到凯龙旁边，极富挑逗性地将全身都挤压在他身上，声音里充满卖弄和引诱。

“实话告诉我，凯龙，你真的认为他能得手吗？’

“为他着想，希望如此。”凯龙咬紧牙关说道，好像没看到阿卓妮娅已经贴到了自己身上，她冒险把手放到他肩上。

“你知道如何控制你的部队，凯龙。”她盯着他的耳朵媚声说。

他推开她，用的力量恰到好处，明确表示出他是认真的。他不想看到她那副受伤害的样子，他敢肯定阿卓妮娅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他无法否认这种令人嗣惑的诱惑力，在他们背井离乡、同病相怜的时候，他们新奇地发现了肉体的快感。但是应该让她明白，做那种事情得看时间和地点，战争和胜利仍然是放在第一位的，而且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没有哪个天项星人比他更有权接受肉欲的馈赠，但作为指挥官，他必须全身心为部队效力，就像他的部队应该对他尽忠效死一样。他已经发誓要将那些从微缩人那里逃亡过来的战士恢复原型，这件事一定要办成，无论有没有格雷尔，都一样，必须办成。阿卓妮娅也是一样，必须退居其次。

“眼下，听着，”他信赖地对她说，“有一些事情我不能告诉格雷尔，但是我准备告诉你……我要亲自出马去夺取体型控制舱，我不能指望他。我希望你留在这里，在我离开的时候指挥队伍。”

他说完转身走了，没再多余的话，也没觉察到阿卓妮娅脸上露出的微笑。

阿卓妮娅心里把玩着凯龙不在时指挥他的部队的滋味。“总算有点意思了。”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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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十世纪的学者认为，儿童无意识中重复着父母的生活。从这种角度研究洛波特统治者和他们的“孩子”——天顶星人，我们便可以从中得出一个重大发现：洛波特统治音明显也缺乏情感。

天顶星人热衷战争，他们其实是借助这种手段以获取个性，战争是他们追求自我、实现自我的手段……我们由此对佐尔的情况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他为统治者效力，却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统治者的一员。史前文化对他到底产生了多大影响？

——杰祖士博士，《外星人心理学》

体型控制舱被送回新底特律，安放在原位——一个四根柱子支撑的仓库，结构与帐篷相似。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有地球人，还有大小型天顶星人。

瑞克指挥起重机移动控制舱，骷髅中队其余的人仍然留在他们的铁甲金刚里，在布历泰堡的警戒线外围巡逻。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显而易见。

“对……过来点，稍微一点儿就行。”瑞克通知操作技师。

“好，好的……就这样……”

体型控制舱的圆形基座滑进支架的杯体内。这时，一辆黑色跑车在剌耳的刹车中停在旁边。瑞克向肩后瞥了一眼，发现明美坐在车上的乘客位置上。

新底特律市长欧文·哈丁是一位身材强壮的男人，满头浓密的白发，留着海象般的胡须。他坐在后座上。他是太空堡垒防御军的退伍军人，也在SDF－1上服过役，早就认识瑞克。他艰难地从车里爬出来，问事情是否进展顺利，他能够做点什么。明美已经被人们认再来了，两名警察走过来要围观者不要挤在汽车周围。

瑞克给市长敬了个礼，指了指体型控制舱：“我需要你的人好好保护这台设备。”

“我做不到，中校。”市长断然道，“你自己也看到了，这里许多人都是天顶星人。保护它是军队的事。我们的麻顺已经够多的了，我不能再让我的警察也卷进去。直说吧，中校，咱们都知道这台机器是干什么用的。”

瑞克晃晃脑袋，把长长的头发从眼前甩开，挺了挺肩膀，尽力不去考虑明美就在十五英尺之外这个事实，“所以我才需要你的支持，先生。只需要坚持到我的上司派遣适宜的部队来守护它，我们不能够让体型控制舱落到敌人手里。”

周围的人听了这句话很不乐意，不等瑞克说完，他们就急着表明他们的观点：

“你在说什么，中校，难道我们都是小偷？！”有人嚷道。

“谁又是‘敌人’，飞行小子？”另一个人毫不客气地问。

市长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你看看，我面临的是什么？”

“你看，”瑞克再一次强调，“我知道你并不想让这里出乱子，我只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我负不起这个责。”

“这也是保护他们。”瑞克指着人群说，“我们都必须遵守议会的……”

“一说出这句话，其他人还有什么可说的？”一个熟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瑞克转过身，见林凯从车边朝他走过来。

“军队的事，林凯，不要插手！”瑞克严厉地警告他，这种被动局面下，最怕的就是林凯这种火爆脾气。

“这并不单单是军队的事。”林凯开始对瑞克和人群高谈阔论，“它关系到每个人，中校。这件事有关天顶星人的权利，任何时候他们都有恢复身体原形的权利。”

瑞克对这种观点很是怀疑。当然，为何不让他们全部都恢复原形，特别是现在，在他们再次渴望战争的时候，而眼下就有他们最好的靶子，仅仅只有他们体形的十分之一那么点儿大。

“你简直一派胡言！林凯。”

‘要是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那你简直太蠢了，比我原来想的还蠢。我确信这个城市的许多人都会同意我的看法……对不对？”

周围的情况瑞克根本不用看，林凯的话在四面激起一片喝彩声，微缩的天顶星人挥舞着拳头，巨人们则纷纷发出咆哮声表示支持。

此情此景不由得使瑞克想起以前林凯和明美在石头城演出的火爆场面．还有麦克斯评价林凯的话：他是一位假和平主义者。明美，他想起了明美，眼角朝她一瞥，看到是那双蓝眼睛里的提醒。唉，明美怎么跟这种人是亲戚……

“好吧，那你……”林凯正想说什幺，见瑞克走神了。林凯跟随他的目光，想看清楚他现在在想什么……难道他还爱着明美不成，林凯暗想，

瑞克听到林凯哼了一声，对人群说：

“他们夺走你们的权力，非法使用史前文化体形控制舱，这是迈向全面军事管制的第一步！要说军事管制，远在你们来到地球之前就已经受够了。这个控制舱应该由这个城市的人民来掌握。”

一位巨人跺了跺脚．四周一片震动。

“现在你最好听我们的！”他一声怒吼。

“这是我们的城市，不是军队的！”一位人类女性的声音道。

瑞克有点吃惊。难道这里有什么反抗情绪的疫病在传染不成？

另一位天顾星巨人嘲笑道，“干嘛不趁你还有力气，早点爬进你的小飞机里，马上从这里消失！”

“听我说！”瑞克恳求道，人群稍稍安静下来，“我们希望确保这台机器不落到那些想用它对付你们的人手里，危及整个城市的安全。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对？”

“我对你的谎言感到恶心，亨特！”林凯激愤地说。

“揍他！”人群中有人喊。

“我们忍无可忍！”

市长把瑞克拉到边上，眼睛提防着空中扔来的瓶子和石块。“他们来真的了！”他胆战心惊地说。

“我听够了！”瑞克也对人群大吼起来，“这是军队物品！我受命保征它的安全，我一定会保征它的安全！”

“咱们走着瞧！”一名巨人威胁道。

瑞克向部下发出信号，两辆铁甲金刚架起加特林机关枪，走上前来。

人群齐齐倒吸一口气，议论声却依然不断。

林凯继续煽风点火，尽力领导众人齐呼口号：“马上滚开！马上滚开！”他大高吼着，手臂挥舞加强效果。

人群响应他的口号，呼喊起来，毫不退让。

“中校，求求你，”市长对瑞克说，“你快走吧。”

瑞克瞳孔收缩，狠狠瞪了林凯一眼，他还瞄见了愤怒的人群和巨塔般的天顶星人。如果铁甲金刚们开火，将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是如果不开火……也许他们只是想让控制舱留在这儿……

看来取胜无望！瑞克痛苦地朝明美刚才站的方向看了一眼，扭身拂袖而去。

凯龙收到了新底特律的变节者的情报，他喜不自禁。

现在，他站在两列纵队的前面，十二名他最精锐的部下组成了这支队伍，他们同他一样，都穿着天顶星人的动力装甲。

“听着，”他指示他们，“我们是最后的真正的天顶星人！我们必须得到体型控制舱！不惜一切代价！”

他发动动力装甲的推进器，升空而起，他的突击精英们也相继飞上天空。

瑞克留下两名下士驾驶变形战机守护体形控制舱，自己和其余队员回到新麦克罗斯。

骷髅一号的僚机飞行员比尔·威利出现在瑞克的战术网上。

“说吧，威利我听着呢”瑞克告诉他

“只是有点烦，长官。控制舱那么大的威力，让它留在那儿……嚼，算了……”

“尽管说，威利。告诉你了，我听着呢。”

“好吧……我真不喜欢看到一群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仅仅因为有些不负责任的人惹事生非。”

林凯冒火的眼睛从瑞克的记忆里闪过：很久以前发生在小白尼餐馆里的那场争斗，林凯的和平主义演说，他的火爆脾气……

“是的，我也一样。”瑞克冷冷地说。

市长哈丁也在忧心忡忡。两名亨特的铁甲金刚和一支新底特律民防部队的角斗士机甲一起监督着体型控制舱的转运。他们把控制舱从布历泰堡运到新的存放地点。这个地方设在城市展览中心里。展览中心是一座大型综合建筑，有杂耍大篷、剧院。风格是好莱坞大杂烩式的：这里一座宝塔形多层建筑，那里又是一座中美洲神庙。

“安全方面呢？有把握吗？”市民大声问。

林凯和明美跟着他一起进入展览中心巨大的圆形大厅，观看运送过程。

“是什么让你放心不下，市长先生？”明美问他，希望哈丁改变主意，把瑞克和他的队伍召回来。

市长摩学着胡子，“说实话，我在想，体型控制舱放到这里，一旦我们遭到攻击会有什么后果……但愿我作出了正确的决定。”

“遭到谁的攻击？”林凯尖刻地问，“战争已经结束了。”

“照亨特中饺的看法，战争并没有结束。”哈丁耸耸肩，“那么多天顶星人不满意，离开了城市，在城外安营扎寨……”

林凯做了个不以为然的手势，“忘了它吧，那些说法不过是些幌子。他们总是想方设法让大家相信我们需要他们的保护。这里还有许多安分守己爱好和平的天顶星人。如果形势变糟的话，他们会帮助我们的。”

“但愿你是对的。”

“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们做得对，人民会感谢我们的。说实话，这个控制舱本来就属于天顶星人，那才是事实。”

市长清了清嗓子。

林凯说：“相信我吧。”

可是无论如何，哈丁仍然心存疑虑。

林凯注意到明美神不守舍，心神不定，她的脸色非常难看。

市长坚持要带他们游览一下展览中心的新剧院，借这个机会，林凯决定改变下方案。

“我有个主意，”林凯对他们两人说，语气轻快，“咱们来一场音乐会怎么样，推动新底特律市的地球人与天顶星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如何？”

哈丁立刻来了劲头，兴奋地表示：“哦，太好了！我是说，如果明美答应出席的话……时间这么紧，不知……”

“她会答应的。”林凯马上接上话头，尽管明美并没有表态。

“全城都会沸腾起来。”哈丁领他们下到剧院的走廊里，走廊末端正对着大舞台。“这里可以容纳三千名观众，再看看我们的照明系统。”他双手放在嘴上，做成喇叭状，对着剧院楼厅喊：“波普斯！升起大幕，打开灯光！”

一位老年人的声音回答：“没问题，市长先生。”

大幕慢慢升了起来。林凯趁机转身对明美低声说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明美？和市长过不去。”

“我只是不想唱。”她坚决地说。

株凯提高嗓门，“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这个地方保存史前文化的体形控制舱不安全，还有，你对亨特中校的所作所为更让人不舒服。”她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是我最亲近的朋友，他救过我的命。”

林凯皮笑肉不笑：“听你说来似乎还不仅仅是朋友，明美。不过你别紧张。首先，我们没有任何危险。其次，没有伤害到你的飞行员一丁点儿，只是让他放机灵点。”

明美咬着才没出声。

“灯光来了，市长先生！”那位老资格的舞台管理员喊道。

两束强光的光斑汇聚到舞台中心，哈丁市长对明美骄做地说：“效果如何？”

林凯把他最迷人的笑容挂在脸上，“我认为这个地方棒极了，先生。”

市长一脸得意，“谢谢夸奖……”

正在这时，一声巨响撼动整个剧院。第二声、第三声巨响接踵而至。爆炸之猛烈，三人在走廊上震得左摇右晃。

“怎么回事……”

“快！出去！”林凯大喊。

明美的音乐会当然会在新底特律引起轰动，不过凯龙已经抢先一步垄断了票房，这是林凯万万没有料到的。

瑞克一返回新麦克罗斯就接到命令，要他到SDF－1上格罗弗将军那里汇报。在一个陈设简单的房间里，他找到了格罗弗将军，还有艾克西多、丽莎、克劳蒂娅、麦克斯、米莉娅，适有著名的黄金三人组：珊米、维妮莎、琪姆。众人团团围坐在一张圆桌旁。瑞克直接向格罗弗作了报告。简要介绍了发生在新底特律的事。

格罗弗听了以后显得很悲观，过了一会儿他告诉瑞克，“我要称赞你，你作出了确的判断，队长。”他指着桌旁让瑞克坐下，“你也听听这个。艾克西多……”他说着，坐回位子听艾克西多讲话。

这位高深莫测的天顶星人偏着头，严肃地说：“我已经完成了史前文化与天顶星人之间的关系的研究，我的种族……”艾克西多脸色有点发白，“我的种族是洛波特统治者应用生物基因工程生产出来的，他们制造我们的唯一目的就是战斗。史前文化，泰诺星科学家佐尔的发现，被用于早期的克隆处理技术并且用来放大我们的身体结构。”

米莉娅紧张地说：“你是说统治者制造我们？不可能这样，艾克曲多。我们我小时候的记忆，我的教养过程，我的训练练……”

艾克西多痛苦地闭上双眼，摇摇头，难过地说：“灌输思想，植入记忆……统治者们聪明地设置我们，植入种族化、个性化的记忆。但是他们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

格罗弗清了清嗓子，“艾克西多，我能说几句吗？”

艾克西多点点头，格罗弗对大家说：“那些你们称之为洛波特统治者的人对他们先进强大的文明极端骄傲，超空间驱动器和先进武器已经成为他们文化的一部分，但发现史前文化以及洛波特技术之后不久，他们梦想统一银河帝国，而且，他们还决定建立一支保护他们利益的警察部队，那就是天顶星人。”

圆桌旁一片寂静。

“几百年来，”将军接着说，他的目光盯着米莉娅和艾克西多，“你们保护洛波特统治者的安全，并按照设定的程序执行这项任务，但这位科学家，佐尔，聪明绝顶的天才，他设计并建设了这艘太空堡垒。他秘密破坏着泰诺星人的统治——正是由于他与其他人的研究成果，泰诺星人的统治才得以实现。据信，他把他的秘密隐藏在这艘船内的某个地方，想让它脱离统治者们的控制。

“你们，艾克西多、米莉娅、布历泰，还有你们的上司多尔扎，以至于凯龙，你们受命追回这艘船，不惜一切代价。因为没有佐尔的秘密，洛波特统治者们就不能实现他们的帝国梦想。没有史前文化，他们就会失败。可以确切地说，结局会和他们的巨人战士种族的消亡一样。面临情感冲击时．天顶星人极端脆弱。从这一点可以肯定，泰诺星人，那个变态的天才种族内心中没有爱。他们也会与天顶星人一样，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失败。”

艾克西多抬起头，警告说：“不要低估他们，将军。”他被格罗弗的概述利评论打动了，但是将军的话指的似乎是结局，而事实才刚刚开头，“我们天顶星人不再威胁你们的安全，这一点不假。但是相信我下面说的话：统治者们还在，他们不会歇手，除非史前文化矩阵回到他们手里。当他们兵临城下的对候，地球将立即处于消亡的边缘。不要误导你们自己，误以为那种事情永远不会再次发生。”

格罗弗静静地思索着这些话，“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地球上的人…他们是史前文化吗？”米莉娅问，她望着麦克斯，满是关怀之情。他们有黛娜，如何解释黛挪！

格罗弗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米莉娅。但是答案是否定的，你看，我们回到数百万年以前。天顶星人……”

“但是你如何解释我们的遗传结构几乎相同这一问题？”麦克斯也想知道这一点。

艾克西多这样解秆：“几乎相同，最合乎逻辑的解释是，我们的遗传材料是克降自统治者他们自身，毕竟，他们是，唔……像你们一样的微缩人。应该在统治者那里寻找相似点。斯特林上尉，而表示在天顶星人身上寻找。”

麦克斯困惑地摇摇头“我不明白这些东西跟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

“确实无关，不会影响我们的。”米莉娅说，把手伸给麦克斯。

“这么说来，”丽莎指出，“地球上的人和泰诺星球上的人有共同的祖先。”

“这种事我现在是再也不会相信了，”艾克西多说，“恐怕纯粹是巧合。”

瑞克的眉毛抬了起来，“一个巧合！？但是艾克西多，可能的机会不到……”

“可能性太小了。”丽莎接过他的话。

格罗弗哼了两声：“他们与我们同时共存的机会又有多少呢？……这个可能性许许更小。”

“所以说，虽然天顶星人与地球人的种族相似，但我们并不一样。我的种族，天顶星人，是史前文化造就的产物，是生物遗传工程设计的克隆人，是除了战斗欲望之外一无所有的种族。我们只是我们创造者们的玩具，毁灭的玩具。”艾克西多下了个沉重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