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金属狂潮(卷五)
Full Metal Panic!
The End of Day by Day (下)
四 她的问题
10月20日,2042时(日本标准时间)
调布市
她只是想得太多了。
最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回到家后,她这么对自己说。
她只是匆匆瞥到一眼车站屋顶上的人影——如果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神经兮兮的那她就太疯狂了。
这是个警告吗?没有理由要这么想。
(对,没有理由……)
她没能用电话联系到宗介。但是那又说明什么?到现在为止不也发生过好多次这样的事情了吗?他经常突然从学校消失一两天。最长的不过三四天,然后他就又回来了。她从来也没有在那时联系到他过。
但是——
“很抱歉,您所拨的电话已停机。请核对号码后重新拨打。”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听到这个留言,说明宗介自己告诉电信公司让他们停止业务。在顾客取消服务后,如果电信公司确认了,那么10分钟后线路就会被切断。
如果他不在国内,她根本就找不到他。
(那个笨蛋……)
我这么担心他还用这种事情来烦我,下次我看到他,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教训。
焦急和愤怒把她乐观的天性都给掩埋了。她渐渐警觉起来。
因为不喜欢做饭,所以她弄了点即食咖喱当晚饭。
她打开电视,一个个频道调过来。正在放着的是综艺娱乐节目,他们会请来当红的组合,问他们尴尬的问题以此取乐,因为观众们都爱看这个。这简直就是垃圾节目。
她有打开游戏机,继续没有结束的游戏。这是一个动作游戏,你控制的是一台多国部队的AS,直捣恐怖份子的老巢。她并不是对男生的游戏感兴趣,她只是想多知道一点宗介的日常工作所以才买来玩。
但是当她买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多大帮助。那都是些很明显的事情,但是游戏的开发商是不知道真正战斗的情形,炸弹爆炸时的音效和热风爆发出来的效果。或者说……那种紧张的沸腾的面对恐怖的气氛。它所展示的东西,小要都已经知道了。
她很快就对它厌烦了。
她觉得很不自在,不管她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神。另一方面,如果她什么也不做,她又无法定下心来。
为何她如此紧张。
(如果恭子来的话就好多了……)
恭子大约每周都到小要的公寓来住一天。通常都是恭子问她“今天我来玩好吗?”而小要当然非常欢迎,因为一个人住实在是太寂寞了。她们一起做饭,看电视,把蒲团摆开谈论各种各样的事情。音乐,体育,戏剧,朋友的小道消息,学校里的帅哥和未来……
电话响了。
她看了看钟,已经过了9点。在纽约那就是早上7点。小要想起来她的妹妹每隔几天就会给她打越洋电话,她笑了起来。如果她能听见自己姐妹的声音,她会感觉好的多。她拿起听筒,用很开心的声音问道。
“喂,这里是千鸟。”
她等待电话那头的反应,但是没有回答。她可以听到寂静的电话那头传来一些细小的声音。
“喂……彩女?”
“……”
“是彩女吗?”
“……”
“……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了笑声,然后就挂断了。嘟,嘟,忙音响了一遍又一遍。一阵抑制不住的恐惧席卷了她全身,她马上打电话到纽约去。
她的妹妹接了电话,用疑惑的口气问小要,“打电话给你?没,我没有打,但……”
“我知道了,别在意。”
“有什么事情吗?你还好吧,小要?”
“恩?我很好,没什么。”
“你想和爸爸说话吗?”
“不,没什么……那么,自己多保重,”她尽可能平静的说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怪了。
现在她感觉非常不舒服。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以前她也接到过好几次骚扰电话。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打她的行动电话说“你现在在干什么,要出来玩吗?”还有几次接起来就挂了的电话,不过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了。但是今天晚上的这个骚扰电话,在这样的时候……
她感到很无助。她觉得有人在监视她。
(宗介……)
她又拨了一次他的电话。和以前一样,没有回答。那没有用。
没有其他办法了?是不是……她想起来在宗介的公寓里有一台无线电通讯器。
对了。那台无线电。
她不知道怎么使用,但是这条路她走对了,她一定可以找到使用它的办法来。[秘银]使用的卫星通讯装置用了一种被广泛使用的电波频率,加载上了他们独有的通讯密码。在Tuatha de Danaan舰艇上发生的事情中,小要曾经简单的了解了一下那些系统运作的细节。如果她试着用用看的话,或许有机会和马里达岛取得联系。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这些事情有多么奇怪。
(好,就现在……!)
我要用通讯器。如果我做到了,我很快就能联系上他。
小要套上一件旧的拉链夹克,抓起钥匙离开了自己的公寓。她以前从来没有用过,但是她确实有一把宗介公寓的钥匙。“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六个月前他这样对她说。
或许是因为现在她采取行动的缘故吧,她的心情轻松了起来。
女式凉鞋啪嗒啪嗒地敲打着地面,她穿过大街来到对面宗介的公寓大楼。在第五层的中间,505房间。周围的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她开门前,她先敲了敲,确定他不在。
就象她预料的那样,没有人开门。
(那个笨蛋没有装什么炸弹吧?)
好。如果她掉进了什么奇怪的陷阱里,她会十倍的还给宗介把他扯成碎片。
小要一边在想这些的时候,一边转了转钥匙,把门打开了。
没有陷阱。
但是,没有的不仅仅是陷阱。
他一直放在入口的战斗靴没有了。他放在鞋盒里的防弹背心和冲锋枪也不在了。
当她按下身边的开关时,灯却没有亮。她只好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进饭厅。
冰箱没有了。桌子没有了。食物,椅子和电视都没有了。放弹yao的匣子,枪,各种各样的电子通讯工具,衣架上的迷彩服,帆布背包,腰带,睡袋,墙上贴着的他和以前战友的合照,统统不见了。
不,还有几张CD落在硬木地板上。那是她几天前借给他的。对她来说,它们堆在屋子的正中央,就好象是一个声明离开的讯息一样。屋外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了进来,赶走了房间里的黑暗,一片苍凉的灯光。
她站在空空的房间里,楞了好几分钟。
10月20日 2335时(西太平洋标准时间)
马里达岛基地,地下层
他们刚一进入D准备间,Tuatha de Danaan舰队就接到了离开的命令。
他们加载了燃料,快速清点人数,回收了[强弩]和正在修理的黑色M9——别名[Falke]。这次,宗介和他地面部队的战友被要求一开始就登船。
在Danaan的右舷,剩余的200名船员编队待命着。2个月前事故损坏的船舷已经完全修好了。
“各位,”特蕾莎·泰丝特罗莎站在他们前面说,“和往常一样,我们有新的任务了。Tuatha de Danaan舰队将离开这里,全速驶向目标区域。我会在出航后告诉你们目的地。这可能会是一个连夜行动,但是请务必保证不要出错。现在让我们开始祈祷。”
这篇演说不带丝毫的鼓舞,但这就是这艘船的风格。泰莎双手拿着麦克风,用温和的声音低声颂着:
“主啊,您是我们的力量。您的双手触及海底,请保佑我们在深深的海里——”
她的声音甜美柔弱,仿佛长笛在吹奏一般。基督教徒们双手交叉在胸前,其他人则暗暗祈祷。
“——白天和夜晚,不管在寂静深邃的海中还是在水面之上,您与我们同在。主啊,当我们在海里迷失方向的时候,当我们呼唤您的时候,您倾听……”
她用空灵的声音结束了祈祷,说道“现在,请回到你们的岗位。”
“听到了吗!所有士官和水手,回到自己的岗位!”值班队长喊着,全体人员马上四散开来。
他们打开了提供外部能源的钯反应堆。水下辐射装置立刻散发出暗淡的长长的气柱。停泊缆绳和能源电缆送开了。船上压力闩慢慢旋转着分开。每扇舱门嘀嘀嘀叫着关上了,起航的汽笛声回荡在广阔的地下舱室。
他们关上了地下舱的门,之后无数的舱门在轰鸣声中打开了。那场景看起来就象是一幢巨大的建筑在移动。在打开的门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钢铁支撑的洞。Danaan从这里出去到大海大约有几百米的路程。海浪击打洞穴的声音和水银灯的光亮交织在一起。
在副官陪伴下,泰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舰船的中央控制室。
“很好,我在这里接手工作。”
“是,长官。舰长上船了!”值班队长说道。泰莎没有坐下来,而是认真看着前面的屏幕。通过对讲机,每个部门都报告最后的检查结果。没有问题,屏幕上显示一切都顺利运行。
马多卡司点了点头。
“一切确认完毕,上校。”
“命令起航。正常推力,1/3速度。”
“是,长官。正常推力,1/3速度!”
船好象在水面上滑行。他们迅速出海,丝毫没有表现出一艘拥有无穷力量的千吨重大船的样子。
10月21日,1240时(日本标准时间)
日本 东京 调布市
阵代高中
一张疲惫的脸出现在女生盥洗室的镜子里。
充血的眼睛下面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黑色的头发纠结在一起,皮肤紧绷绷的。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这个看上去生活艰苦的三十岁女人穿着一身阵代高中的校服。
(我看上去太可怕了……)
从昨天起她就没有睡过。一整夜,她都蜷缩在角落里,一点小小的声响都会让她紧张。她不能忍受房间里的沉默,所以一直开着电视。晚间的电视报道里播出了香港居民撤离的新闻,不过她对此不感兴趣,所以换了个频道。她转看了一个美国产品的直销介绍。
今天的产品介绍是一个革命性的减肥工具,瘦身X。第一眼看去,那象是一把普通的椅子,但是每天坐个20分钟,你就能保持完美身材。“瘦身X太棒了!要知道,仅仅这一台机器就可以做12种不同的运动。感谢瘦身X,当我遇见了一年没见的朋友约翰时,他说‘哇噢!你真的是凯妮吗?我不敢相信!你看上去完全不一样了!’我要感谢瘦身X”电脑工程师丹尼尔说。瘦身X,瘦身X,赶快订购吧!
小要看着丹尼尔和其他人笑得象朵花一样的脸。
“减肥,唔……”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道。
这样下去,我用不着什么机器就能让自己骨瘦如柴了,她想。
看来她的同学也发现她的不同寻常了。恭子和其他人一脸关心的神情“你应该去看医生。”因为没有办法掩饰,所以她只好对别人说“只是感冒而已。”她想说出实情请求帮助,
但是她做不到。
真的,不可能跟他们说这个呀。
告诉他们宗介不来了。告诉他们那台战争机器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专业的士兵,他来到学校的真正目的就是保护她。还有那个要对把大家卷入的修学旅行事件负责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还有很多很多事情。
她做不到。她没有足够的勇气。
校园广播响了起来,里面传出了神乐坂老师的声音。
“——千鸟要同学到教员室来一下。重复:二年级的千鸟要同学请到教员室来一下。”
开始她想不去理会它,重新考虑一下后,她又看了看镜子,不好的预感更加沉重了。
小要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教员室。
“……你还好吧?”惠理一见到小要的脸就问她。
“恩,我只是没有睡好。”
“我知道了……你不应该那样,知道吗?就算你是一个人住的,你也不该熬夜。”
“你说的对,哈 哈 哈……”
“不管怎样,有些事情,但是……”
惠理打开了抽屉,拿出一封打开过的信件。上面的地址是阵代高中。小要认出了信封上潦草的字迹。
“看来是宗介写到办公室的。还有……我说的时候你不要太惊讶了,”她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一点,“他在信里说,他退学了。”
“……”
“我知道最近他缺课很多,但是……没有任何理由就退学?大家都没有办法联系到他的电话……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只是让他对近来缺课的事情和车子的事情做个解释……大概我……不,我想里面应该还有更复杂的原因——”
小要没有没有仔细听惠理老师对她说的事情。
她没有很震惊。“啊,我已经知道了……”这是她唯一在想的事情。
她也没有哭。被抛弃的悲伤,对事情这样结束的愤怒,还有快乐的回忆,这些感情都没有涌现出来。她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象个年迈的老人,直楞楞地盯着桌子上泛黄的信封。
“——还有……千鸟?千鸟?”
“是?”
“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如果这是在漫画里,这种情况下她定会大声说“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是我相信他。宗介一定会回来的!”就好象是她的职责一样。但是她现在太难受了,——她也不相信有人会盲目地接受事实。
“我没有什么消息。”
“……”
“……因为我什么也不清楚。”她单调地说。惠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你们两个又吵架了吗?”
“没有。”
“如果明天我们还联系不到他的话。校长就会接受信上说的事了。”
“那就是说他退学了?”
惠理没有回答她。
小要把她的沉默当作肯定的回答。
“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小要机械般地转过身,离开了教员室。
放弃吧,他只是个幻觉。他说“我会保护你的”也只是句谎话。这就是现实。
他消失了。他和那些人一样。她不能依靠任何人。她要每天生活在恐怖阴影的笼罩下吗?那些以她为目标的人不会那么仁慈。间谍,恐怖分子,神秘组织——那些人。
不。
她必须想个计划。就她自己。她绝对不能把恭子牵连进来。
想想。
我象不象童话里那个被关在塔顶上每天叹气的女主角?因为她的白马王子的离去终日哭泣?
她是完全不同的人。
我要行动起来。因为我是千鸟要。
在她的身体里——不是[耳语者]的那部分,而是更强烈的天性,更能保护她自己。
首先,她要得到信息。她必须知道周围的情况,还有会发生什么事。
10月21日 1948时(西太平洋标准时间)
西太平洋,菲律宾海岸,Tuatha de Danaan
因为被命令登船,所以宗介和其他人的训练和会议都在船上执行。
SRT成员的会议是有关高科技的事宜。M9资料连接运作的战术,三维空间的极限机动能力,复杂部件的线路图。把[毒液]的一切记在心里。
还有,技术员蕾明少尉用复杂的表格和图解向大家解释[毒液]的弱点。
“——由于LAMBDA系统的问题……而不是引擎和生理学上的因素。LD(LAMBDA系统)对机师的精神会造成严重的影响。当设备运作的时候,可以检测到非常异常的脑电波——在这里。这种30-50赫兹的快速电波我们称之为伽玛波。看上去只有在脑电波超出正常水平和力度时LD才会扩张排斥范围——请看这份资料。这上面指出了,机师自身可以发出伽玛波,但是却很难持续和提高。直到最近,对它的存在也有相当大的争议。通过给予特定的药剂[Ti970]才能得到同样的反应——但是还不知道对实验者的生理会产生什么样的副作用,比如对记忆的影响,精神分裂的情况,幻觉,幻听,暴力影响。短期内可能出现偏头痛和视力降低的情况,还有失去平衡感——”
克鲁兹要求提问,剩下的人异口同声地问:
“换句话说?”
“长时间使用LD是不可行的,就算用[巴哈姆特]也一样。”
“那你应该一开始就这么说……”
之后,克鲁佐就离开了会议,他命令大家去检查自己的装备然后去吃饭。
在和克鲁兹及其他人检查完装备以后,宗介一个人来到了修理库。
在修理库的角落里,刚刚修理完毕的[强弩]单膝跪在地上。由于船刚刚出航,处于嘈杂的状态中,所以调整工作被暂时搁在了一边。
[强弩]的周围地上用柱子绳索围成一个正方形,用一块牌子写着“不准进入”。
直到顺安事件发生前,它都是被装在修理库角落的一个集装箱里。宗介也不知道那个集装箱里放的是什么,他一直以为只是一台AS。
宗介跨过写着“不准进入”的牌子,走向[强弩]。
它外面结了一层白霜,光滑的装甲现在摸上去有些粗糙。但即使它是现在这样受到伤害的情况也丝毫没有激起宗介的同情。
“……”
宗介踏着外壳装甲,敏捷地爬了上去,他打开舱门,滑进了驾驶舱。
他利用备用能源开启了机器的控制系统。显示器亮了。他推动控制杆,在键盘上敲打着,选择操控模式。
控制模式——测试使用。电子气门——闲置。传感器——闲置。机器设定屏幕。主菜单。[AI]关闭。AI设定屏幕。选择[训练]。训练设定屏幕。选择[其他]。其他设定屏幕。选择[对话/自由]。完成。
他打开了左手边的声音输入控制。
“AL。”
短暂的停顿后,一个深沉的男声回答道:
<核对。确认相良军士……是,军士。>
沉默。
AI——“AL”从不说多余的话。如果宗介不开口的话,它就永远保持这个状态。宗介没有特别想说的东西,他只是想试试。
他不相信和AI说话可以缓和他对机器的抵制情绪,但是他不想在等候区闲逛。他想也许应该写封信给小要,但是又不知道该写什么。他也不愿意跟克鲁兹和其他人说话。
走到哪儿他都觉得不舒服。
所以他挑战性的来到了这里。这个他觉得最让他不舒服的地方——驾驶舱。
“……你好吗?”他试着开口说话。
<从1730时开始的检查非常愉快。撒克斯上尉检查的,检查保密文件编号981021-01B-F-001。你想检查保密文件吗?或者其他的检查。>
因为现在不是战斗状态,所以它没有说很多细节。当他沉默的时候,AL继续说道:
<——准备第二次检查,现有设定需要更改。输入训练模式,连接到备用电源之后,请完成目录检查。附加项目。这台机体,从1730时的检查开始,请输入完整的任务命令进行保养工作。>
“我只是一时兴起叫醒你的。”
<练习讯息。请输入[一时兴起]的解释。>
“自己猜。”
<遵命。完成。是否显示猜测的答案?>
“继续。”
<[一时兴起]的解释。最接近的项目——类似于[判断力]或[疑惑]。第二侯选项目——类似于[热心的]或[勤奋的]。第三侯选项目——类似于[迷惑]或[不规律的]。>
之后猜测的结果在屏幕上列队排出。[懒惰],[危机],[野心],[玩]……
“你知道什么是[玩]?”
<是。那是[一时兴起]的意思吗?>
“比较接近[玩]和[不规律的]。”
<遵命。感谢你的信息。>
“告诉我[玩]的意思,”宗介好奇的问。
<战术上看,这种活动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战略上却很有帮助。它和吃睡这种必须进行的事情不同,但是是第二重要的。通过这种活动,人类保持着本身的特性例如灵活性,表达能力和生命力。[玩]的解释是[唱歌],[跳舞],[打牌]还有[下棋]。接近[玩]的词是[兴趣],[玩笑]和[爱]。>
这是AI第一次给他这样的回答。宗介以前驾驶的M9的AI肯定不会这么说。知道玩儿是什么意思对控制一件武器没有任何意义。那是浪费资源的事情。
“谁教你这些东西的?”
<布尼·莫拉乌塔管理员,军士。>
宗介记得这个名字。他在[强弩]完成前就死了。
“制造你的技师?”
<是。他是包括我在内的ARX系统的创建者。>
AL用了[我]这个词。一个AI是没有自我意识的。
“告诉我你知道的布尼·莫拉乌塔。”
<布尼·莫拉乌塔。男性。任职[秘银]研究部。ID号:F-6601。军衔,上校。工资等级,MJ-3。ARX-7系统的创建者。在加里福尼亚高中和基特隆电子公司登记。访问过哥本哈根。兴趣是下棋和拉小提琴。最喜欢的歌手是约翰·列农。最喜欢的东西是和平,AI和泰莉莎·泰丝特罗莎。今年二月十六日起失去信息。>
尽管对泰莎名字的出现感到惊讶,宗介还是继续下去。
“他的死亡日期是?”
<不知道。没有输入此类信息。>
一阵杂音。AL的声音停止了,屏幕转成黑色。
他摇了摇操纵杆,没有反应。他以为是备用电源用完了,但是屏幕上访的灯还是绿的。
“AL?”
沉默。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没有任何预兆,屏幕终端又亮了起来。
<核对。SGT相良确认——练习讯息。他死了吗?>
这反应太奇怪了。其他的训练模式设定仍在运作,为什么它要再次测试……?
“我听说的……不要一个一个的练习讯息。”
<遵命。请告知信息来源。>
“我听蕾敏少尉说的。”
<请告诉我他死亡的信息。>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觉得我知道?”
<请原谅我。我会确认你没有信息。>
“这让你很困惑吗?”
<你是不是在问[你是不是对他的死感兴趣?]>
“是的。”
<是。我对事物有很广泛的理解能力,从战术到计划。没有布尼·莫拉乌塔,ARX系统将会完全不同。>
“你是说你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是。而且那对你也很重要。>
宗介没有对他的电脑搭档生气,但是他对这个答案非常吃惊。
“……你说什么?”
<你是ARX-7系统的一部分。没有你的能力,ARX系统是不完全的。请告诉我你的问题。如果我可以回答,我可能会给你一些建议。>
他不能相信刚刚机器说的话。宗介真的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遥控AL使它说出这些话。
“我没有问题。”
<我不相信。>
“为什么?”
<我的[直觉]。>
当宗介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很荒谬。他不知道是谁在胡闹,但是那人竟然让一台机器说出了[直觉]这个词。克鲁佐,要么是蕾敏。他不清楚,但是那人一定把他当成个傻瓜了。
“那么解释一下[直觉]。别哄我了。”
<你的命令是废话。[直觉]是不受控制的,也无法表达。那是藏在灵魂深处的东西。>
“你说的东西也是废话。”宗介试着去关掉训练屏幕。他把指针移到[关闭]上,但是当他按下去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
<我很抱歉,军士,但是你不再拥有对此的控制权了。>
“你说什么?”
短暂的暂停后,AL说:
<转交布尼的留言,请注意……‘旗帜升起来了。这是最坏的情况,因为我可能已经死了或者残废了。我决定把这个装置留给AL未来的主人。他不是一个普通的AI。他是LAMBDA系统的共生。他还只是一个蹒跚走路的婴儿,但是可以学会高兴和悲伤。请信任他,把他当作一个朋友。’>
“什……”
<‘可能现在的环境和你的意图正在朝不同的方向行进。你可以对此很气恼。但是你不是没有力量。[强弩]是一可能性。自然,如果你不可能做到,这台强大的机器就不过是一堆废铁而已,这就是结局。那全靠你自己。用你的心说话。我为你祈祷,为你要保护的那个人祈祷。’……就这些。>
旗帜升起了?装置?AL不是一个普通的AI?
还有——这台有缺陷的机器是[最强大的]?这台AS,总是和普通的机器陷入苦战,难以获得胜利的这台AS?
“不可能……”
<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停下!如果你是在玩我,我会——”
“宗介!?你在那里吗?”毛的声音从驾驶舱的外面传来。
宗介结束了和AL的对话,从驾驶舱里出来。毛在[强弩]的脚旁看着他。
“怎么了?”
“少校叫我们去。是任务。”
10月21日,1820时(日本标准时间)
东京
那天晚上小要回到家里的时候,她收拾了一些衣服,一套洗漱器具和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把它们塞到了旅行包里,还穿着学校的制服就出门了。她不能忍受一个人在公寓里过夜。
她沿着通往车站的路走着,觉得好象有人在看着她,同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不,她没有多虑。
真的有人在看着她。要么是泰莎提起过的那个“影子保镖”,要么就是象九龙那样的坏蛋。不管怎么说,两边她谁也不相信。但是总之,他们的存在对小要来说都事关重大,因为她知道的情况就只有这些了。
她走一会,就突然停下来向后看。反复试了好几次,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有个奇怪的人穿着雨衣躲在电线杆后面。他看上去不象是个蹩脚的电视星探,他看上去很专业。
我该去哪儿?她沉思了。
或许我应该躲到山里?坐电车过去只要两个小时。不,躲在山里不是个好主意。追踪者可能会找到她,而且用武力或者计谋不一定能胜过他。
还有,如果跟着她的家伙真的是个坏蛋……?
躲在山里的决议被否定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想要求助也不可能,而且还没有目击证人。那样太危险了。
闹市也许不错,但是离她的公寓和学校又太远了。要一个平常她不去的地方,一个不容易绑架或者袭击她的地方,还要难以跟踪。
现在,小要决定去涉谷。
在明大前车站的京王井之头线线,当她换乘去涉谷的京王井线的时候,她在车门关闭的一刹那跳了出来。这种方法她以前对宗介用过,但是这次她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惊慌失措地想要下车。只有成群结队的乘客走向京王井车站。
没有人跟踪的迹象。她开始想自己的行动是不是太愚蠢了。就象一个在玩间谍游戏的孩子。
(我不愚蠢,我不愚蠢……)
她坐上了去涉谷的京王井之头线线。尽管太阳已经下山,但是街道上仍然挤满了人。
她在麦当劳吃了点东西,然后逛了逛一些饰品店,在音像店和书店逗留了一会,绕过东京铁塔,走进了一家游戏中心。
不管她走到哪里,她都注意着周围是否有可以人物,但是还没有发觉。
他们可能从外面监视她。
当小要想到这点的时候,她找到一个游戏中心的工作人员,对他说:“有一个讨厌的老男人盯着我。”然后工作人员就让她用后门出去了。她走到了黑暗的小巷,绕了个圈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店。她急忙跑到二楼,从窗口眺望出去观察着附近的游戏中心。
她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那里人头攒动,她看了足足5分钟,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不太好,恩……)
如果是宗介,这个时候他会怎么做?
她没了主意。有时候,他的那些魔术般的技巧让他可以轻松的看穿敌人,追踪者和所有的威胁。当然,他也失手过好几次,引起了很多麻烦事。但是同时,他也没有漏过一起真正的威胁。
战斗本能,你是这么叫的吧?她明白的意识到这是她所缺乏的。
她不知道,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尽管现在她努力地搜寻,还是找不到追踪者的一丝一毫。如果她仔细想想的话,现在就是的出结论的最佳时机:没有人在追我。
但是她的存在是有价值的,这点不会搞错。
她不能反对这个事实。
假设说,她被监视了。再假设说,她被跟踪了。那就是说,但是……
从商店里传来一曲悲伤的调子,那是Dvorak的“From the New World”。那曲子是说,太阳落下了远方的山。那店似乎已经打烊了。当她看表的时候,发现现在已经是9点了。
她离开了饰品店,脑子里还是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只能在市中心徘徊。她看见一群醉鬼,还有拉上卷帘的店子越来越多。
离城市陷入寂静还有一会,但是不知道去向何处的她显得有些迷茫。
在八王子门前,人流渐渐的稀疏起来,小要拿着包坐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今天下午她下决心做些什么,但是现在她又停步不前。
当她想到这些,发现象自己这样一个外行不可能比那些专家更聪明。事实就是,即使她从后门离开了游戏中心,他也可能早就知道了。
(不……但是,那不是很奇怪吗?)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能轻易的识破她的举动吗?他没有超人的能力。他是不是用了什么装置……?
(……一个跟踪器?)
宗介早些时候给她的项链跟踪器她没有带在身边,而是留在房间里了。但是会不会有其他什么东西在她身上……?一个小到她没有察觉的装置,藏在不容易发觉的地方……?
那很有可能。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可能超越他。做一个搜索半径100米的小巧的追踪器是很有可能的。
也许在她包里?或者小饰品上?或者就是手饰本身?
在她衣服上?在她钱包里?还是手表?
或者是一眼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如果是临时放上的追踪器,那应该是偷偷干的,对吗?
(想想……再想想……)
思考,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
一阵冷风从八王子旁吹来,弄乱了她的头发。马上就要11月了。今晚的天气预报说温度将会降到12月的程度,还可能降雨。对只穿着学校制服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太舒服。
这时,有人叫住了她。
“嗨,一个人吗?”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上班族站在她旁边。他看上去30岁左右,领带松跨跨的,脸色红润,他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没有……”她如实回答说。突然那个人靠近了她,口气暧昧的说:“嘿嘿嘿,真的吗?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吃点东西呢?我请客。”
“我不饿。”
“你不想吃?那么,去喝点什么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
“我不想喝酒……”
“我知道了。但是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寂寞吗?我不能让你独个留下。你不喝酒,那不妨告诉我你的心事吧?我肯定这样你会好受些的。别担心,我不会带你去奇怪的地方的。”
骗子。他想用甜言蜜语哄她,然后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去做见不得人的事。迄今为止她已经遇到过好多这样的人了,她算是对付这种事情的个中高手了。
小要深吸了口气,提高嗓子,准备说:“嘿,你……!我现在正在——”
但是她停了下来。
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疯狂的主意——但是她的对手永远不会猜到。
“恩?什么?”
她盯着他的脸,说:
“……嘿,先生。我们为什么不去旅馆呢?”
10月21日 2114时(西太平洋标准时间)
菲律宾海岸 深海 Tuatha de Danaan舰队
在指令室里,除了加里宁和克鲁佐外,还有一个PRT(Primary Response Team)成员。
他叫吴,是个中国人。他有AS的机师资格,同时正在进行M9操作训练。
他们正通过墙上的一个屏幕观看新闻节目。那是英国的BBC电台。这是他们在几个小时前接收到的。地点是香港的一个靠近海岸的公园。在橙色的路灯下,一个西方的播报员正以极快的语速广播:
“——驻港部队没有对未知AS的去向发表任何声明。这意味着城市和街道的商业活动不得不停止,旺角地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在播报员身后,停着一辆深绿色的装甲车,在车旁分别站立着两台RK-92型AS。这些危险的景象和周围的紧张气氛不谋而合。
“严在哪里?”
“他马上就到,”毛回答说。话音刚落,穿着长上衣拿着毛巾的严就跑了进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他喘着气说。
“好了,人都齐了。现在开始吧。”克鲁佐对大家说。不知何故,他似乎只对这里的四个士兵开会。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毛,严,吴和宗介都是亚洲人。
“……我想你们现在都知道了,有一台不明身份的AS出现在香港。我们相信,这台AS将会独自进行破坏行动,现在可能藏身在城市的某处。北部和南部驻军都受到了损伤,分化香港现在正处在紧急状态中。”
分化香港。这是现在对香港的普遍称呼。几年前,随着中国军队的出现,持续许久的国内战争使得这个地区性的都市现在掌握在两大势力中。
大陆和邻近的九龙属于中国民主联盟——通常称为“南中国”。
香港北部是人民解放阵线——通常称为“北中国”。
即使如今两大组织在湖北省附近有着持续不断的冲突,但是香港却在公约的规定下被限制战争行为。两个组织都在省会边境处驻扎了大量的军队,两军的前线相隔不过一支莱福枪的射程。
“这台AS,真的只有一台?”严一边用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一边问道。
“我们确定,只有这一台。但是也许犯人很机警,我们不能完全肯定。”
“它是什么型号的?”毛问道,克鲁佐换了个屏幕。
那是一张相关图片——可能是一张来自民间的照片——当毛看到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惊叹。宗介想也没想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我们被叫来了?”
照片上的机器和[毒液]是相同的型号。它有着异常庞大的上身,边缘有着扭曲的线形伪装。
地点是在香港商业区的铅版印刷厂。它模糊地隐藏在白色的烟雾中。AS用左手粗暴地扭曲着布告牌,同时又用无托式攻击型莱福枪朝屏幕开火。照片非常地接近,就好象是从它脚底下拍的一样,看上去摄影师后来一定吓着了。
“恐怖分子的目标是什么?”
“不知道。没有人声明对此负责。如果我们冒昧猜测一下的话,可能是想再次引起国内战争或者破坏香港的经济。或者可能——”
“可能?”
“他们可能是来挑战我们的。”
“……”
他们不愿想这个,但是却又是非常可能的事。从迄今为止的事件看来,非常明显的事是那些使用这些机器的敌人对[秘银]和Tuatha de Danaan舰队的存在了如指掌。
“这张照片是在山内街区照的,它位于九龙半岛的一侧。在敌人的AS摧毁了一台南中国军的装甲车后,他们使用了烟雾弹然后逃脱了。这事发生在26个小时前。”
他继续打开香港地图。
“后来,[毒液]型每8-12小时就出现在香港的许多地方,不加选择的进行破坏。估计有10台AS和大量人员伤亡。两边军队都没法摧毁它,或者收集它的情报以及去向。从以前的例子来看,可能是因为这台机器装备了隐身机能。”
“所以中国军队的设备无法找到它……”
“他们没有最新ECS的信息。他们可能想不到敌人是看不见的。”
“要对他们发出警告吗?”
“不。上层不想这样做。”
“为什么?”
“同意给他们临时的忠告或者技术支持可以让他们既能看清敌人的AS,又不至于能用自己的装备打倒[毒液]型。这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我们的工作就是清除一切危险因素。”
加里宁的观点非常正确,但是却未免有些冷酷,宗介的本能告诉他。如果他们告知南北中国军最新型ECS的信息,那么[秘银]的效用会更加明显,因为他们也使用同样的装备。[秘银]的秘密也仰赖于最新型的ECS系统。
“还有……?”
“尽管它是[毒液],我们也不能24小时独立运作。我们需要弹yao支持和简单的战后调整。还有机师也一样,需要休息。首先,我们将计算伏兵的地点,暗中在周围设置一个排的M9,进行一次奇袭。没有别的对策,因为我们没有义务正面对抗他们。出于这个理由,我希望你们所有人再次合作。”
“再次合作?”
“和智能总部香港分部。使用一些可能的力量,确定敌人的藏身处。今晚某时我们将上浮,然后你们乘坐直升机去。你们将会先一步赶到香港。”
“宗介也去?”毛问道。在这种情况下,她可能会想让宗介和平常一样,留在船上和[强弩]待机。克鲁佐看上去似乎想要回答毛的问题,但是在这之前,加里宁开口了。
“是的。”
“……”
“这次的方针就是不使用[强弩],因为这样——你明白了吗,相良军士?”
“是。”宗介沮丧地回答道。
同一时刻
丸山町,涉谷,东京
“这里怎么样?”当他们来到道玄坂的[爱情旅馆山]的时候,中年男子问道。
他指着一幢别致的旅馆,指示牌上写着[休闲旅馆]。租一间房间的价钱是2小时5500日圆或者9000日圆租一天。
早些时候下着的小雨,这时越发大了起来。不用多久就会变成倾盆大雨。
这里离商业区不过100多米,但是这块地方却寂静得几乎有些荒凉了。他们唯一能遇到的人就是一对对的情侣(为什么每个人不是小步快走就是小跑的样子?)。几乎没有一个正常走过的人。
“哦……那里正好。”
她想也没想就握紧了拳头。
当那个中年男子——加茂,他是这么称呼自己的——看到的时候,显得有些怀疑,但是很快他就把千鸟拉到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这里怎么样?好。那么走吧。怎么样?怎么样?”
“等等。”
她从他的手底下躲了过去,疾步走到爱情旅馆门口,她匆匆观察了一下它的外观。她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检查它和周围建筑的联结。
“好了,进去吧。”
“好的,瑞树。我会努力的,哈 哈 哈 哈……”
瑞树是她一时能想到的假名。对不起,瑞树……小要心里对她的朋友道歉说。
小要大步走向前,丢下兴致高昂的男子,走进了旅馆的大门。简陋的自动门匆匆打开,里面的灯光昏暗。这里不象一般的旅馆那样有很宽敞的大厅,天花板很低,过道也很狭窄。
里面有一个前台,在角落里还有一个怪异的指示板,大约有学校黑板的一半大小,上面排列有40间客房的图样。每张图片下面是房间的编号,一个红灯和一个按钮,一半左右都亮着。
(……这是什么?)
她想不出。正当她还在疑惑这是干什么的时候,加茂叫住了她。
“你喜欢哪种房间?”他问道。
啊。就是说,你按下这个按钮来选择房间。灯不亮的房间就说明“正在使用”。
(正在使用……)
她突然回过神来。
我是认真的吗?到这种地方来,还不算太不检点,我要改主意现在还不晚。我可以离开这种爱情旅馆。不,不。如果我这样做的话,就没有结果了。道德还有贞洁都是另一码事了,他总是说是“安全问题”。所以我要有所突破。不要在畏畏缩缩了,动动你的脑子,想点对策出来。
短暂的思想斗争后,小要平静下来选了一个空房间。之后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爱情旅馆的建筑结构,以防万一那些“突发事件”,还有指示板旁边的房屋略图,房间的地理位置,窗户的位置,哪边是朝南的……好。
“202房间。”
“哎?不是有更好的房间吗?那间看上去太小了。”
“那么我就回家了。”
“啊——我只是开玩笑,开玩笑。对不起,那间很好。好了吗?啊?”KAMOI试着安抚她说,完全没有一点尊严。
他们按下了按钮,那起钥匙来到了2楼。
202房的旁边就有一架电梯。她心不在焉的回答她同伴的那些问题,比如“你穿的制服是哪所学校的呀”还有“放松点。”然后她走进了房间。
(真让人惊讶,看上去不是很糟的样子么……)
这是她第一眼的感受。
光线非常明亮,家具是崭新的,每个角落和缝隙也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一台很大的液晶电视和音响。她印象当中的爱情旅馆应该更破旧更委琐一些。
不过,房间里最显眼的东西还是要算角落里那张巨大的双人床了。床的旁边还有一盒卫生纸以及——啊,打住。
好吧,不管怎样,现在是告诉那男人情况的时候了。
“现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她转了个身说,但是加茂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靠近她,脱掉了外套和领带,向她挪过来。他的眼神很奇怪,现在他和刚才完全是两个人了。
“我们可以后面再去洗澡。”
“恩?”
“你真可爱,瑞树。”
“好了,我要跟你说——”
“你用不着害怕。”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
“啊,高中女生的制服。”
“等一会,首先我要说——”
“瑞树!!!”
加茂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小要扑过来,她几乎都要闻到他满是烟酒臭味的呼吸了。她一刻也没有犹豫,猛地把他掀翻在地。普通的女孩子可能会哭出来,但是不幸的是,小要是不同的。她曾经和宗介一起冲过了枪林弹雨。无情的恐怖份子曾把枪口对准过她。她还一对一地和约翰·丹尼甘军士进行过一场生死搏斗。
和那些相比,这个家伙就有些不够看了。
“怎么……!”
她没有丝毫的迟疑,迅速地用右手从书包里掏出一把两万伏电击棒来。她镇定地移向安全地带,没有丝毫地怜悯,对准加茂的侧面快速按下了扳机。
“——!!”
他颤抖了一会,完全停止了行动。现在他整个身体都倒在小要身上,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
她轻松地打倒了她的同伴。然后她长嘘一口气,小声说道:
“我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小要花了几分钟时间缓过气来,重又开始行动。她“啪”地一下带开了睡袋,伸进去掏出一附铝合金手铐,瓦斯喷雾剂,强光灯,还有另外一个电击棒。如果你把她和那些所谓的标准女子高中生比较的话,那她就是个重型武器了。
那些防身武器都是宗介以前硬塞给她的,直到现在她才把他们拿出来。手铐则是她从宗介那里没收来的。到昨天为止,这些东西还被丢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抽屉角落里。
她用牙咬开手铐,把它们拷在加茂的腿上,然后把他扔到浴室里。那家伙太重了,她不得不拖他好几次才成功。
浴室出乎意料的宽敞。Jacuzzi风格的浴缸可以容纳下两个人。
(啊……实际上就是设计让两个人用的……)
她好奇地想着,然后看了看浴缸旁边的金属装置,看上去似乎是用来挂浴巾的,但是位置又很奇怪。它一定有些她不知道的用途。
哦,好吧。看上去很坚固。
她把加茂的腿拷在金属装置上,检查了它好多次。可以。他一定不会从浴室里出来。就算他叫人帮忙,在这种旅馆里,隔音设施是一流的
好了,接下来。
她猛地关上浴室的门,看了看梳洗箱,抓起一件浴衣回到了床上。
“现在……”
她双手放在屁股后面,仔细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它们和她以前穿的冬装一样。但是她早先的猜想——因为她不能肯定是不是有追踪者,所以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放弃她以前的东西。
她很快脱下衣服,白上衣和蓝裙子,衬衫和缎带,鞋子和手表。她换掉了所有的东西。
现在是她的内衣,她要仔细检查一遍。她拉了拉她的内裤,确信没有东西藏在里面。那么胸罩呢?会不会有什么新型电子追踪器藏在罩杯里?
不幸的是,回答是“有的”。
她叹了口气,然后脱下胸罩扔到床上。她笨拙地拆下胸罩找寻里面的追踪器。现在她只穿了一条内裤在镜子前面转悠了好一会。她不想面对自己的裸体。在她确定没有其他东西在身上后,她换上了浴衣,贴身地包裹上衣服然后系紧了带子。
她选了一件武器,泰瑟枪(发射一束带电镖箭使人暂时不能动弹的一种武器)。这种便携式武器你只能发射两次。通过高强度的电流,它可以击倒五米远的人。还有,她不能把手铐忘了。说不定追踪者也在那些东西上安装了追踪器。但是如果你考虑到他们被遗忘在抽屉里那么久的时候,那种可能性就非常小了。
“好,现在……”
她拍了一下手,继续工作着。
她关掉了房间的灯,打开了北面墙上的门。就如她所想的一样,后面有一扇窗。她在四周摸索了一阵,打开了窗户,看见了旁边一条手臂之远的隔壁旅馆。她开打的窗户面对的小巷离街道很远,所以基本上一个人也没有。
雨下得更大了。在一片漆黑中,冰冷的雨水从狭窄的小巷上淋下来。
她低头看去,发现有一排铁丝网隔开了两座旅馆。因为是二楼,所以看上去她似乎可以踩到铁丝网上面。
(好!)
她向前倾出去,脚踏在窗框上。她用嘴咬住泰瑟枪的带子,用双手爬上窗台。她试着用一只脚踩在铁丝网上,浴衣的胸襟马上敞开了,虽然她知道没有人在看,但是还是很紧张。
她的脚趾尖碰到了铁丝网,还有一点点的距离——
“……!”
正当她想着是不是能跳过去的时候,她的脚因为雨水的关系从铁丝网上滑了下来。她用右手抓住铁丝网,摔在了地上。她的右半边身体疼的失去了知觉,不觉叫了出来。
她蜷缩在潮湿的水泥地上,雨水落在她身上。泰瑟枪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另一遍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泥泞的浴衣。
在爱情旅馆中间的小巷里。一个人。光着身子。浸泡在水里。
这不是个好事情。太糟了。她觉得很凄惨。
所有的一切,她计划出来的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自怜的泪水从她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不行,我不可以。)
我不能再儒弱下去了。不要觉得傻,相信你自己。现在继续行动吧。
“唔……”
她忍住疼痛,站了起来。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但幸运的是,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一些瘀青而已。
她捡起浸泡在泥水里的浴衣,重新扎紧在身上,然后拾起了泰瑟枪。她想试试它是不是还能用,但是只能使用两次。
她摇晃着站了起来,光着脚走了起来。
她绕着旅馆的外墙,走过了后门入口,可以听到前台电视的声音。小要顺着灌木向上攀爬,回到了旅馆街道后面,那里没人看的见她。
当她来到旅馆后面三层左右,她看见了一个紧急逃生楼梯。
(就是这个……)
她使劲扎了一下浴衣的腰带,抬头看了看楼梯。雨水倾泻而下,楼梯的钢框都半锈了。这家她观察了很久的旅馆,是这附近最高的建筑。
首先,她要检查一下屋顶。从这里的屋顶可以看到整个邻近街区和主要街道。还有——追踪她的人很有可能就藏在这里。这只是一个外行的看法,不过却不是没有可能。
她喘着粗气,脚趾和手指都冰凉了,但是她的内心却在熊熊燃烧着。
顺着靠门的铁栅栏小心往上爬,她来到了了紧急逃生楼梯。
她几乎在六楼了,很靠近屋顶。
小要用快要碰到顶的脑袋仔细观察了一下屋顶的情况。水箱和空调系统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在这里的迹象。
小要警惕地在屋顶上慢慢移动着。一台压缩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她低着身子几乎是匍匐前进。
她隐约看的见大街。街灯照射出屋顶模糊的侧影。这就象是黑暗中的一束光亮,而在这束光亮的边缘——
(……那里?)
她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那个男人跪在屋顶边缘,背对着她朝着大街。
他不是很高大,和小要差不多高,或者高那么一点点。他结实又纤细的身体上穿着一件浅色的外套,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手提箱。
他的手里拿着好象是电子设备的东西。在这种瓢泼大雨下,他没有带伞。
没有错了。
她失去知觉的手里紧紧握着泰瑟枪。她转向了安全地带——好。小要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朝男人挪动过去。由于下雨的声音和光着脚的缘故,她没有发出一丁点响声。
他还是和刚才一样看着下面的街道。看上去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还有5米了。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着,她可以感觉到血液快要冲出喉咙了。
还有三米。她的距离足够了。
“别动!”小要叫了起来。那人的身体因为惊讶而颤抖了一下,然后保持那个姿势不动了。
“我正用枪指着你。把手举到空中,然后慢慢转过来。”她照着记忆中那些老电影的台词说道,对方照着她说的话做了。她能够看到他的脸了。他是个大约40岁的中年人,戴着副眼睛,还有双下巴,有点象个上班族。
当他看到她的样子时——穿着浴衣,黑色的长发湿漉漉的纠结在一起,在很近的地方用泰瑟枪指着他——他发出了一声呻吟。
“怎、怎么……”
他的声音高的有些嘶哑。
“你有工作在我身上,是吗?所以我这样来找你。”
“……你注意到追踪者了,恩?”他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但是她能看出他正在努力保持镇定。
“所以你和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到那种旅馆里去……你玩弄了我。”
“你说的对。我肯定你带着枪,是吧?慢慢拿出来,扔到我的脚边。”
“我是[秘银]的人。我不会攻击你的。”
“哈,我想也是。我不能相信你。”她说话吐出来的气在空中形成了白雾。她的身体因为寒冷剧烈的颤抖着。当他看到这点的时候,他嘲笑着说:
“别太自信了。你以为你能用把泰瑟枪制住我?我不能杀了你,但是还有其他可以让你闭上你嘴巴的方法。那些方法一样的糟糕。最近几天,还有别的人在追踪你——”
“我说了,把枪扔掉。你这个杂种!”
正当她说完这话的时候,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在他的湿外套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呃”
不只一颗。一连串的子弹朝他打过来,他的身体疯狂的颤抖着。一颗打中了脑袋。他的一部分头皮飞走了。那个自称是[秘银]派来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倒在了水塘里。
她转过身来,在空调旁边离她十来步远的地方站着另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外套和牛仔裤。他的身型有些瘦弱,头发浓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不,他是不是——昨天,她在川泉车站看到的那个身影是不是他?
“找到你了,”他用自动手枪指着她说。
“你好,小姑娘,那么,再见吧。”
“等——”
那人没有丝毫犹豫,开了枪。
太幸运了。或许是因为受惊过度,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体早就麻木了,但是——当子弹射出的时候,她的双膝一下子跪在地上,子弹正好从她身边擦过。
“……啊”
小要和那个男人同时露出一个惊讶的眼神。
他枪上的滑套滑了回去停住了。小要记得这说明他已经没有子弹了。宗介把枪扔掉的时候都是这样,她已经遇到好几次了。
刺客停了下来,慢慢地准备换弹匣。他不想再失手了,这是肯定的。
“你没有地方可逃了。”
是的。她正站在屋顶的边缘。空调和供水设备是个障碍,唯一的逃生路线就是他身后的紧急逃生楼梯。无处可逃了。完全没有。这个突袭太荒谬了。她的心里充满了绝望。
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
他是谁?她不知道。
为什么他要杀了她?她不知道。
她的命运是……?
命运。
当这个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时,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了上来。
她的腿,被冻僵了,就好象被鞭子抽过一样。但是小要想也没想,朝着右边冲了过去。
打倒他。无论如何。不要让这种小事妨碍了你。把他们打下地狱。永远不要放弃。
他会为她感到骄傲吗——?
“没用的。”
他再次瞄准她开火。子弹擦过小要黑色的长发。她非常靠近屋顶的边缘了。她没有想要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她一脚踏上混凝土墙,把平台当作跳板——小要跃向了空中。
“——!!”
巷子在她的脚下伸展。她不停地下坠,下坠,最后降落在隔壁大约两层楼的建筑上。
那幢建筑是一间简易的锡制储藏室。小要落在它上面,穿破了锡制的屋顶,坠落到里面堆着的一堆垃圾上,发出了非常震撼的响声。塑料和木头碎片在她四周飞散开来。巨大的冲击使她瞬时眼前一黑,仿佛击中了她的喉咙一样,她大叫了起来。擦伤,刮伤,撞伤,扭伤——小要的脸因为身上痛苦而扭成一团。
“唔……”
我还活着,我还能动。就是说,游戏还没有结束。
她试着站起来——又倒了下去。她又试了一次,能站起来一点了。浴衣现在已经差不多从肩膀上滑落了。她不知道腰带在哪里。尽管如此,她右手上还是紧紧地抓着泰瑟枪。
她踢开木门,比她想象中的要轻松。她绕着储藏室走,抬头看看她几秒钟前她跳下来的屋顶。在之前那人用枪指着她的地方,她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
她迅速跑开了。她听到装了消声器的枪从她头顶射击过来的声音。子弹打在她的脚旁,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楼梯……!)
小要匆忙地跑到楼梯入口。这幢建筑没有紧急用逃生楼梯;取而代之的是屋顶角落里通向建筑内部的矮塔。那是唯一的出口。她没有找到其他地方可以让她跳下去落到别的建筑上。
她气喘吁吁的冲向铁门,抓住门把。用尽她全身的力气,试图打开门——但是打不开。
她需要一把钥匙!
她又推又拉,但是没有用。门只是“嘎吱嘎吱”作响。不管她怎么踢,对着它喊叫,门还是紧紧地关着——
“不——”
唯一的逃生出路没有了。
她依在门上,再次抬头看着另一边的屋顶。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看看见刺客纤细的身影正跳向她所在的地方。
如果他是个技术娴熟的刺客,那从那种高度跳下来是绝对不成问题的。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也能够跳下来而完好无损——不可思议的能力。
他象一只巨大的飞鸟俯冲向水面一般,悄无声息地落下,就好象他的名字一样——飞鸿。
从他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身影。但是即使她有可藏身的地方,也没有可以让她逃跑的路。没有必要恐慌了。他的工作将会象以往一样的可靠。那就好象把鸡赶到角落里,然后砍掉它们的脑袋一样容易。
在他射杀她之后,他还会亵渎她的尸体,拍张照片寄到香港去。那些人要的就是这个。这是毫无疑问的。
然而,他对于这个女孩的反抗感到惊讶。她没有向他求生或是放弃,虽然两者都是毫无用处的,她拼命地逃跑。对他来说,这种事情很讨厌。
他靠近了楼梯出口。
在屋顶上,被撞破的储藏室旁边,供水设备和空调旁,有一间仓库,里面安放着一些小盆栽和园艺工具。这些东西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而且天还下着大雨。
他已经完全准备好了。他不想听到她求饶的声音。这一次,他要立刻结束她的生命,因为这是他接收到的命令。
“……”
他马上意识到了女孩的藏身处。在空调的另一边,一些花盆挪到了左边堆在了一起。在那中间有一条缝隙,如果你不仔细看的话就会错过。他看见有人蜷缩在里面。那个身影披着一件满是泥泞的浴衣,看上去就好象一只掉到陷阱里的野兔一样。
她以为他会错过这里。
他更靠近了,冷酷地对准他的目标开火。
花盆被他的45口径的枪击碎。浴衣飞到空中,每一发子弹都精确地打在上面。女孩悄无声息地抽搐着落向他。
不——
“……?”
那不是女孩。
在昏暗的灯光下落向他的,只是一个包着浴衣的花盆。
那么那女孩在——
在旁边的储藏罐上,小要正从上方俯视着他的头。
她只穿了一件内裤,湿漉漉的长发覆盖在冰冷的身体上。她的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用左手遮住自己的胸部,右手持泰瑟枪对准了他。
她大约两米远。足够近了。
她不敢扣动扳机。她感觉自己要被紧张和恐惧逼疯了。即使他可能很快就发现了她,怀疑感还是使她的手指无力。
她能精确地打中他吗?这种武器——这种自卫用的工具能做到吗?他真的没有意识到已经中了她的圈套吗?还是他自愿跌入陷阱的?象她这样的外行能打倒他这样的人吗?故事会有个好结局吗?或者她应该向他求饶?她是不是应该说“把手举起来”?
这时,她想起了一句听到过的话。
(不要怜悯你的猎物——)
说这话的人现在不在这里,但是那段记忆,那些话,给了她最后的力量。
她按下了扳机。
乓!干哑的声音撕裂了天空。随着爆炸激起的硝烟,一个尖锐的弹钉射了出来,打中了男人的肩膀。立刻,几道千伏电流顺着金属线窜了过去,使得那人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白烟和火星在弹钉依附的地方冒了出来。
“……!”
几秒的电流攻击后,那人跪在了地上——但是他没有倒下,他经受住了。
她再次射击。
这次,弹钉击中了他的背部。她只是想确认一下。那男子发出一声呻吟,扔下了枪倒了下去。
他没有再动弹。
我做到了,她想。这时,她的呼吸才开始剧烈起来,满身大汗。
“哈……哈……”
她扔下了放完电的泰瑟枪,从储藏罐上跳了下来。她小心地朝那男人走去,捡起他扔掉的枪和浴衣。救了她命的浴衣上布满了弹眼,非常恐怖,但是她现在穿着却感到很轻松。
那人看上去完全失去了意识。
这很自然,当她冷静下来想的时候。他被泰瑟枪打中了两次。即使他是一个专业的刺客,但是他有着血肉之躯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她打倒了他,用自己的力量。
但是她没有感到高兴。她站在那里,充满了犹豫,雨水倾泻在她身上。
这时,她听见另一个声音。
“不错,看上去你似乎赢了。”
小要回头望去,空调的另一边,在模糊的灯光下,她看见一个身影。
“……”
那里站着个小小的年轻人,手上拿着把伞。
不——当她凑近点看的时候,他就不是很小了。那是因为站在他身边的两个男人实在是太巨大了,所以显得他很小。那两个巨人都穿着深绿色的外套,头巾包裹得遮盖住了眼睛,使她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右边的那个轻松地扛着刚才被打倒的[秘银]代理人。
“你看——”年轻人用优雅的口气说,“——我相信世界上有两种女孩子。一种象雨,另一种则不象。毫无疑问你是前者。我想如果你现在能看到自己的样子,你一定会问[那是谁?]”
“……这是讽刺吗?”小要冷淡地说,不觉放低了右手上的枪。一阵冷风吹过,鞭笞着她破碎的雨衣和湿漉漉的头发。
“我很抱歉,我原本是想称赞你的。”
“我知道,那么你是……?”她问道,那个青年向她靠近了几步。
他比她想象中的要高。也许和宗介差不多。出于某些原因,他的举止使她觉得好象清风一样。在他黑色的长大衣下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裤,里面是一件白T恤和白衬衫。他气定神闲的样子,看来似乎是个上流阶级。
“我和你是同一类人,”他一边说一边合上了雨伞,显出他真正的外貌。
他不是日本人。他有着光滑白皙的皮肤,蓝灰色的眼睛。还有——一头飘逸的银发。如果小要在别的场合见到他,一定会被他贵族般的外表骗去了心。
他看上去很有绅士风度。不管他是敌人还是同伴,是不是危险,他的气质让她无法分辨。
“我是来营救你的……这是我想说的话,但是事实上我不是。不管我是不是救了你,你现在都很好,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了。我没有真正接受工作,但是我被要求关注着你,我现在有一个提议——”
“提议?”
“命运或是缘分。或者你可以称它为抉择。”
“你说的都是废话。你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说这些?”
“我不能把话说的太直接了,因为语言只是一种交流工具。但是我想可能是因为你的魅力吧。”他的眼神仿佛表明他正沉醉在古典音乐中。年轻人笑了。
“……”
小要觉得自己以前好象见过他。也许是在纽约的时候?不,不是那个时候。她在纽约的朋友没有一个拥有这样显眼的银发。她只是在照片或者电影里见过这样不同寻常的样貌,银发碧眼——
突然她想起来了。
“别告诉我你是泰莎的……?”
年轻人没有回答,径直走过小要的身旁,低头看着躺在水塘里的刺客。
“起来,飞鸿。你早就醒了,不是吗?”
那人转过来抬起头,嘀咕着:
“……银先生,你一直都看着?”
“不过我没有看全这个故事。这个女孩不适合你,放弃吧。”
“我拒绝。”
“我会向上级报告说你不遵守组织的理念。我希望你能说服你在香港的暴躁的哥哥。”
“你以为我会服从命令吗?还是大哥会听我说话?”
“复仇是无意义的。”
“这不是复仇。这是[他]想要的。他找到了我们。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杀掉那个女孩。”
“我知道了……”年轻人用虚假的口气说道。
“那么,说再见吧,飞鸿。”
“你也快要死了,雷纳德·泰斯特罗纱!”下一顺缉拿,刺客跃向了空中。
他的双手闪电般地挥舞着,空中充斥着银光,冲向年轻人。同一时刻,在小要的眼中,年轻人轻巧的摆动着外套——尽管他自身没有真正的移动。但是射向他的光线——四把刺客投掷的匕首——却停住了,或者说是被他的外套给挡了下来。这不是一件防弹外衣。这景象看上去似乎是有一对黑色的翅膀在周围保护着那个年轻人。
“……!”
刺客象是在地面上滑行一般朝他冲来。他抽出另一把匕首,反手握着它朝前刺去。
“没用的。”
绿色的巨人挡在了年轻人前面。之前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是一瞬间他就象一阵风一样移到了前面。他用身体挡住了刺客的攻击,匕首直接刺中了他的胸口。但是那个巨人仿佛没事一般,用圆木一样粗的手臂抓住刺客的脖子。
“……嘎!”
只用了一只手,巨人就把挣扎的刺客提到了空中。他有着超人般的力量。
<请下指示>
他用机械般的声音说。
“AL回击。记得确认一下。”
<遵命>
咯啦!一个恐怖的声响过后,他的脖子断了。
巨人用自己的左手对准刺客的胸口。
乓!一声巨大的枪响。一大片血花从刺客的背后溅出,在他的胸口上开出了一个大洞。他的脊椎和肩骨被打的粉碎,手臂以奇怪的角度下垂着。
<AL回击完成。威胁目标清除>
巨人一边回答,一边把目标扔到地上。
“干得好。等待命令。”
<遵命>
巨人晃了晃外衣,从小身边走过。他移动手臂或是腿的时候,都会引起一阵低沉的声响。
小要能够瞥到他头巾下方。
一张粗糙的黑色面具。在眼睛的地方,只有两道长长的,狭窄的裂缝,好象护目镜一样的东西。
(他不是……人类?)
无助地看着他残杀的小要,在麻木的头脑中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1211 Astral。世界上最小的AS。不过现在可能叫它做[机器人]更合适些。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但是让AS自主行动是件更加困难的事情。能量供给装置小型化和控制系统都是个问题,”那个青年——雷纳德,解释着。但是在小要的知识范围里,他所说的[问题]还包括了一些难以解决的技术难点。
“……好了,现在我说明了我真正的来意。对让你看到那些可怕的事情,我感到抱歉。”
“我…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
“但是?”
“你不能……杀死任何人……”她的声音颤抖了。雷纳德感觉复杂地盯着她看。
“但是他想要干掉我们两个,不是吗?”
“是,但是……”
“除此之外,我没有象你男朋友那样干掉那么多的人。”
这时,她才明白他是在说宗介。小要没有问[为什么是他?],而是开始抗议他的说法。
“他……!他……小时侯不得不去战斗。他没有……选择。因为他的敌人都是些坏人……所以他可以救其他的人,那些比他弱小的人。而且他一点也不喜欢杀人。不,实际上,他对此感到很困绕。所以……不管怎样,他都……恩……这个是不一样的。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雷纳德饶有兴趣地听着小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话来。然后他淘气地笑了,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自己也不想心你说的那些理由吧?”
“但是……”
她看着别的地方。
“本质上是一样的。但是你只是指责我。你很支持他,是吗?”
“不,我……”
“你喜欢他。”
“不,我不喜欢。”
“真的?”
“真的。”
“看着我。”
“哎——”
他突然拉起她,温柔的抱着她的肩膀,她突然面对着他——他的嘴唇覆在她的上面。
这感觉冰冷,柔软,湿润。
突然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在哪儿,他是谁,还有她自己是谁——全都记不得了。她没有觉得憎恶。不,正相反——那一时刻,一种甜蜜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内心。
时间就这样流逝。
雷纳德没有躲避小要的巴掌。她重重地掌击在他的半边脸上,但是他只是轻轻回了一下头。这可以看作是对自己无礼行为的道歉,但是两个巨人——不,机器人——在他旁边迅速的摆出一个防御姿势,向下弯了点腰。
“没事。等待我的命令。”
两台Astral又伸直了身体。
小要擦了擦嘴唇,依靠在供水罐旁边,盯着雷纳德看。她想哭,但是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哭。
“你干什么……?”
“一个唤醒你的吻。因为我喜欢你,”他笑的很纯洁,一边抚摩着自己的脸。
“我讨厌你。我恨你。”
“我就是喜欢你这点。你,还有你那粗暴的行为,平民的说话,还有捉摸不定的性格,就象水一样。”
“住嘴!!”小要叫了起来,他耸了耸肩,好象在说“噢,好可怕。”他对机器人下了什么命令。其中的一个走到屋顶的出口,那扇锁着的铁门,然后用蛮力打开了它。
“我觉得我们应该走了,不然你就要杀了我了。”
另一个扛着[秘银]代理人的机器人,把尸体放在水泥地上。不——那不是尸体。那个男人动了一下,发出一些呻吟。
“是的,他还活着,”雷纳德说,“这个人也是那些把我叫做[敌人]中的一员——我想知道我该怎么做?你不介意我清除他吧?”
机器人左手发出了闪光,他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个人。哧的一声,伸出一把大口径的枪,就象刚才干掉刺客的那把一样。
“等、等等!?”
“为什么?”
“我、我一开始就有些事情要找他,请不要杀了他!”
“恩……但是这个人之前对你很无礼啊。我想你会想要他对刚才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那要由我来决定,”小要拘谨地说。“我、我会原谅你对我做的事情,所以,请不要再杀人了。”
“我很惊讶。为了这样一个家伙?我不觉得你是个温柔的人。”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了,这要由我来决定!”她抗议说,这时,雷纳德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你又吓了我一跳,”他咯咯笑着说。
“我知道。现在,你会把他留在这里然后离开,好吗?”
机器人收起了它的枪。
另一个机器人轻松地扛起刺客的尸体,他们完成工作后,雷纳德朝着和出口相反的屋顶边缘走去。如果他再走一步,他会掉下四楼,落在小巷里……但是,在他那样做之前,他停了下来回过了头。
“再我说再见之前还有一些事情……我是说,当我说喜欢你的时候,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希望你能相信。”
“……”
“千鸟要小姐。你还在沉睡中。最终你将会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那些才是你的本质。”
“?你说什么——”
“再我们再见之前,”他说着,和两个机器人一起跳了下去,消失在视野中。
一阵沥青爆碎的声响。小要跑过去朝下面的小巷看去。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一阵灰色烟雾,没有任何东西。
她转向[秘银]代理人,他正躺在水塘中。那人空洞地看着小要。他整个右边的脸都裂开了。他脑袋的形状,好象一个动画角色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上面没有一滴血。
那裂开的部分不是真的血肉,而是面具。那张上班族的脸不过是个伪装。他真正的脸藏在了面具下面。
她扯下了他的面具。
一张有着细长眼睛的男人脸出现了。不……是个女人?她分辨不出。面貌和身型很纤细,看上去不过20岁左右。他的外表很憔悴,肤色非常苍白。她觉得似乎在住家附近看到过他好几次——但是记忆很模糊,她不能肯定。
“这是……一个伪装。”
“是的,”他用真正的声音回答说。里面充满了冰冷的感觉。
刚才胸口和腹部中弹的地方没有流血,可能是在下面穿了一件防弹背心。但是在肩膀和大腿处有出血,血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你能动吗?你哪里受伤了?”
“我不知道……刚才那个人……他给我……打了什么……”
“你需要帮助吗?”
“不,谢谢……”他虚弱地回答说,“我……还有我的尊严。这个失误……这个混乱……我比死……好不了多少。”
“我明白,”她说,转过身去深深吸了口气。
过去十分钟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所有的情绪和感受一下子涌到了她的脑海里。
惊讶,宽慰,犹豫,耻辱,愤怒,焦急。
在所有的事情里,那个吻的感觉是她最想忘记但又始终挥之不去的。尽管只有一小会,她还是对自己没有拒绝他的事情感到羞耻。
这只是一个很短暂的吻。严格的说,在幼儿园里,她好多次这样吻过班里别的女孩子,但是除了那些,这是她的初吻。现在的人们可能会笑话她,但是她曾决心除非是遇到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否则不会轻易交出来。比如说——不,无论如何,那得是她喜欢的人。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但是现在,在那种情况下。
“……!!”
她打向供水罐。发出了乓!的响声。她为自己拳头和身体上的的疼痛而哭,或者是为了说服自己不要丧气。
“唔……呜……”
自从她走进房间以来的情感全都集中在了一起,她变的暴躁起来。甚至在刺客袭来或是接受那个吻的时候,感情也没有现在那么强烈。
他走了,然而她就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她真的象冰那样冷酷无情吗?
不是那样的……不是的?
“宗介……”
为什么你不在这里。都是你的错。我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不在这里。你要干什么?你会讨厌的,是吗?我讨厌那样。回来啊。不管怎样,对我说“这不是问题”吧。
她哭喊着,但是没有发出声音。不会有答案的。不管她在这里呆多久,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如果她可以按下[重置]键的话。至少回到之前她给他剪头发的时候。
她明白。在那张可爱的睡脸前面,她所感觉到的甜蜜。伪装起来是她的错。即使那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她那时能够用一种可爱的语气说“嘿,亲我一下吧”。但是她没有,她逃避了。她就象溅起的水花一样避开了。
还有,除了重要的时刻,他们没有过更多的接触。现在她永远失去他了。
(我总是那样……)
即使她以前身边有那样一个人,她也从来没有对自己承认过。
他背叛了我,他靠不住,他只会伤害我。
就象我妈妈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信赖他。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愿意更近一步接触他。这就是为——她不能对自己吐露心声。
只有在她失去一切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之前没有勇气去做?
“宗介……”
这次也是一样,不是吗?在一切结束之前,她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她再次怀疑自己。
真的是那样吗?
她站在雨中呜咽着,肩膀抖动着,很长时间不说话。
她停止哭泣,抬起了她的脸。
转过身来,她朝着[秘银]代理人躺着的地方走去。
“你刚才说你比死好不了多少,是吗?”
“……”
“如果我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呢?我会这么做的。从现在开始,永远。”
10月23日 1138时(东中国标准时间)
香港,香港特别行政区(人民解放阵线方面),中部
自打他们来到接待室后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房间的主人——一个[秘银]智能总部的香港驻员——还没有到。
天花板很高,还有大大的窗户,这样就有充足的自然光线照射到房间里。这块地方建造在比邻维多利亚港的悬崖上,拔地而起的30层的大楼可以清楚的眺望大海。
在这座陡峭的悬崖上还坐落着许多其他建筑——其中这幢最高的公寓楼可以把整个香港尽收眼底。
大的小的,新的旧的,所有的建筑都拥挤在一起。他们曾经听说过这种景象,但是这种密度实在是太惊人了。
混乱而嘈杂。只能这样形容这种景象。
“当你看到这些的时候,会发觉实际上没有多大的改变,”站在宗介一旁的毛喃喃地说。
“你以前来过这里?”
“在重建前来过好几次。我妈妈的亲戚以前住在离这不远的地方。但是他们搬到纽约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加入[秘银]前在这里住过两个月。不提这些了。”
“不提了?”
“我被踢出海军以后就不想去找工作了,也不想回到我纽约的父母那里,老头子会笑话我的,讨厌的空军佬……”她清了清嗓子说。
宗介以前从来没有听到毛谈论自己的过去,因此感到有些惊讶。
“你父亲在军队工作?”
“啊。轰炸机驾驶员。他现在已经退休了,替一家公司工作。他表现的好象自己很重要似的,偏偏忘记了自己只是个吝啬的懦夫。他还很自把自为。”
“自把……?”
“是啊。我高中毕业后想找份正经的工作,他却跟在我后面想让我嫁给一个哈佛毕业的男孩子。我当然烦透了。所以在婚礼那天我就跑去参加了海军。”
她显然对这个决定感到兴奋。她低下了头嘴角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
“我一个人偷偷逃出教堂,跑到几个街区外的征兵办公室,我还穿着婚纱那。是个下士在值勤,他的眼睛瞪得这~~~么大。他问[你是认真的吗?],我说[当然了。]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想说服我不要去。[新娘小姐,你应该重新考虑这件事情。你的父母会担心的。]他们说,而我告诉他们[我的爸爸在空军工作。]我这样说以后,每个人就又说[哦,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行了,请先在这些纸上签字。]”
在一边听完整个故事的严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对这样的女孩怎么看?”
“她很棒……嘿嘿。不,她太酷了。”他说。因为大笑,严的肩膀不停地抖动着,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气氛很奇怪。在说笑话消磨时光前,房间里充满了紧张感。而在严试图停止笑声的同时,房间里又安静的奇怪。光线从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形成了毛和严清晰的影子。然而那个景象,又充满了一种奇怪的忧郁的气氛。
毛感伤地望着深远的天空。
“很棒,恩……?是啊,那是最美好的时光。我只是做了个决定,我感到世界在我身后无限地扩张开来。我说[无论什么,我能做到。无论哪里,我也能去到。]”
“无论哪里……?”宗介说话的口气好象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是毛只是耸了耸肩。
“当然了。那天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挫折还有失望。但是我认为走上这条路是正确的。我比以前更加喜欢自己了。事情就是那样。”
宗介不是十分明白毛的意思。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在这样一个时刻告诉他这样一个故事。
“好了,只是回到这里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不要太在意。”
“恩……好吧。”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宗介还是这样回答了她。接待室的门开了,一个胖胖的中年白种男子走进了房间。
“喔,我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他很快地用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朝他们走来。他有一双友善的眼睛,黑色的头发用发蜡向后梳起,他还留了胡子。看上去大约50岁,但是实际应该更年轻些。
(这个男人是……?)
宗介和毛同时对视了一眼。
他是决策部派来的,加文·亨特。
从名字上看,他们联想到的是一个历经沧桑战争的老兵,但是现在进来的却是一个满头大汗的胖子。他们都感到非常讶异。
在外界,亨特是以一个深有影响的商人形象出现的。他精通广东话和普通话。对于南北军他都能施以影响,而且看上去似乎每天晚上都要和他们的领导吃饭。
这种形象对一个[间谍]来说实在不常见,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要象詹姆士·邦德一样经历冒险来获取情报。军队领导不经意间的反应,报纸经济版的小文章,或者是一艘新来靠港的船——有人可以从中得知很多事情。而且,决策部原本的工作就是收集情报。
“这件事已经非常明显了,但是南北军还是相当紧张,”亨特解释说。“你们只是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但是现在的状况是很严重的。两军曾三次对友军发起进攻,四次对平民攻击。现在南北军还没有宣战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不过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发生战争的话?”
“那维多利亚港就会成为战略重地。除了枪以外,他们还可以得到各种各样的武器。莱福枪,机关枪,迫击炮,火箭弹,ATM……那会非常恐怖。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一排排房子,几秒钟就能变成一片火海。”
自从分裂以后,北中国和南中国就以维多利亚海湾为界分庭抗礼。他们没有发动战争的原因是因为双方都不想让香港葬送在火海中。但是,随着AS的出现,这种顾虑正在逐渐缩小中。
“居民们怎么样了?”
“很久以前他们就在谴责这种行为。那边指责攻击了内地的上海。我们这边指责他们攻击香港和大屿山……是啊,妇女和儿童都集中在那里。我也把妻子送到了大屿山的别墅里。因为戒严,南北的亲人都不能团聚。港口也关闭了,启德和赤鱲角机场的航班也取消了。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股票和汇率下跌。切……自从他们分裂以后,我们也做了许多努力。这样下去这里迟早会变成第二个柏林。”
“但是已经变成那样了,不是吗?”毛突然冒出这样一句。亨特的优越感和他的眉毛一起挑了起来。
“那就是中国人。他们精明,充满活力,商业头脑令人称奇。他们处理政治的方式很巧妙,不管是赞同还是否定。”
“啊。”
“去试试中国菜吧,这样你就会明白那些人还有他们深远的文化。和他们相比,西方仅仅100多年的历史简直就是微不足道。分裂对于我们商人来说即是威胁也是机遇。一些人败落了,而另一些人却富裕了。事情总是那样。即使在政治上分裂成两大军事力量,但是人们还是可以自由地选择何去何从。简单的说——就象一把双刃剑。”
亨特高昂的神气仿佛他是个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一样,虽然他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白种人。
“好吧,那台问题AS怎么样呢?”
“我们不清楚AS现在的行踪。他最近出现是在3个小时之前,是在Shau Kei Wan(译者: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完全不明白……)香港岛那边。报告说有两台AS和一辆装甲车遭到严重伤害。北军有4人伤亡,8位平民受伤……真可怕。”
“那他现在毫无疑问应该还在城里?”
“我不能保证,但是我们和AS的分析这样认为。我多年的经验也这样告诉我。尽管会触及到敏感区域……”
亨特展开一张地图,开始技术分析。这对不明就里的人来说非常有用,地图上详尽地标明了一切信息。从他说出的每个字里,毛和其他人可以知道他对香港有多么地了解。
对ECS隐身系统有充分认识的毛和宗介提供了很多建议,这样一来就缩小了亨特的分析范围。讨论很有效,毛和亨特的小队里都是受过训练的士兵,智能总部上层的纠葛并没有在这里显现出来。
“还有什么能排除的地区吗?”亨特一边把资料输入AI终端,一边问道。
“标明哪些地点有鸽群,乌鸦还有狗。”
“恩。为什么是鸟和狗这些东西?”
“因为鸟类可以看到到AS,可能是因为ECS系统不能隐藏紫色光谱。乌鸦会制造嘈声四处乱飞,非常讨厌。狗也一样。它们对ECS发出的臭氧相当敏感。”
“哈 哈哈……我也这么想。还有其他的吗?”
毛看了看宗介。
“我想到这些……宗介?”
“恩?”宗介好象刚刚回过神来一样。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没、没有什么了。”
在毛看来,自从他们离开Tuatha de Danaan后,宗介似乎一直在想什么事情,这很不寻常。
这时,一直坐在电脑终端前的亨特发出了一声赞叹,“太奇妙了。在香港这边有49个地区,九龙那边有78个。这样我们可以分成4个部队,在半天内就可以部署完毕。”
“如果情况属实……无论如何,如果我们找到了它,要牢牢盯紧它的弱点。”
没有任何迟疑,亨特下属和毛的小队马上决定谁去找出敌方AS的藏身之地。没有多少时间剩余了。
最后他们决定执行部的毛的小队分成两组帮助勘测。
宗介和毛负责维多利亚港和九龙半岛。
严和吴负责香港岛。
第三组负责驾驶直升机运送他们。他们将使用ECS隐身系统,和ECCS(反ECS传感器)搜索整个香港。由于ECCS在市区不能有效的云做,所以他们主要负责郊区和岛屿。
从亨特那里借来的面包车,车身上用蓝色的字写着[狩人清潔有限公司]。亨特清洁公司。那些字是这个意思,但是对于不懂中文的宗介来说,这种表达方式有些奇怪。
“看上去那老头的生意很广么……”毛交叉着手臂在地下停车场说。他们四人已经换上了清洁公司的制服,但是宗介似乎很不适合穿的样子。
“你们都拿到通行证了吗?检查一下。把假护照和身份证放到另一边口袋里。只有一件武器,不要开火。随时保持联系。小心点,这里到处都有军法。”
“如果我们被警察阻拦检查怎么办?亨特不是在所有的地方都有影响的,对吗?”严问道。
“所以才叫你们小心。如果需要逃跑的话,那就逃跑。但是不准开火,那肯定会打到旁边的车的。我们之后再重新计划。如果你们被抓住了,可能会被审讯,直到亨特把你们弄出来。如果他们用刑,记住什么也不要说。就这些。”
“那可真可怕……”
“还有,想想发现敌人后该做什么。我们不能在没有接触或者拒捕前就杀了他。明白了吗?”
“了解。”
“那么行动。”
四个人坐上了清洁公司的车,离开了停车场。
两个小组分手后,分别来到城里。
严的小组驶向维多利亚山。
宗介开车经过一条被树木包围的崎岖小路,离开了市中心。 德辅道路两边的大厦渐渐远离地平线,看上去似乎路过了人造城镇一样。对于生长在乡村的宗介来说,这种情景让人难以忘怀。
布满云层的天空变的狭窄起来。
市中心基本上可以说是类似东京新宿或者丸之内的商业地区,但是这里的人非常少。路上也没有什么车。在路中间行驶的双层电车上几乎只有司机一人。电车轨道的金属摩擦声回荡在整个地区。
“太惊讶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中心变成这样,”毛看着市内空空如也的游客休息座位。
当他们来到一条宽敞的五车道路的时候,能够看见北中国军的装甲车和AS。那些是橄榄绿色的RK-92[凶兽]。特殊的传动装置和北朝鲜提供的型号一样。
朝街道的东面驶去,他们途经湾仔向铜锣湾前进。
建筑群不断后移。香港特色——[招牌]多了起来。红绿霓红在建筑上闪烁,遮盖了整个天空。
[雅胎美容護膚中心]
[展藝設計装飾公司]
[福村東苑菜館]
[華爾登影音器材有限公司]
[新華中西薬行]
[富搖海鮮酒家]
[佛如來素會]
[釣藝琴行文化藝術中心]
对于不懂汉字的宗介来说,这些字的组合在日文看来是毫无意义的。当然那些是图象信号,你甚至可以看出有好些是全息图象投影构成的。这种民用设备是基于ECS的基础制造的。
他们来到一个地下隧道的入口。过了这个隧道就是南中国军控制的九龙半岛了。
入口处处于高度戒备中。那里有四台[凶兽],两辆装甲车,还有60多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到处都堆满了沙袋和荆棘网,周围还布置了很多小炮台。
隧道前有一个隔离门,民用车正排着长队,士兵们在和车里的人争论着。最后,居民们只能徒劳地掉头回去。
亨特应该已经打电话给这里的负责人过了。
“现在看看他们是否能爽快地让我们过去……”
“如果亨特确实联系过的话。”
一个肩抗AKM莱福枪的士兵伸出手来,用广东话对他们说“停下”。他走到司机那边,隔着窗户很快地说了些什么。宗介只是在直升机上学了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所以听不懂他说了什么。
“毛,你来帮下忙。”
“Ming baak laa。Hoi cheung。”
“?”
“他说[明白吗?开窗。]”
“……”
宗介服从了指示,打开了货车的窗户。之后他只看见毛用流利的广东话和士兵交谈。她出示了他们的通行证,然后解释了些什么,士兵把脸转向宗介说,“HO YI”(好的)
“……?”
毛拍了拍宗介的肩膀,指了指货车的前方。
“Nei tai。Ngodei ho yi jau laa。”(我们等你们很久了。)
他们前方的门在一阵嘈杂声中打开了。“走吧”是宗介唯一听懂的话。一切都安排好了,所以这第一道关卡才会轻松的通过。
他们穿过了维多利亚港下方的隧道。周围没有别的车。三车道的路上只有他们一辆交通工具。
“太不可思议了。这条隧道以前经常堵塞的。”
“看上去所有的事情都很让人惊讶。”
“那当然。知道以前香港的人都会吃惊的。”
“是吗?”
“想想看,如果东京变成了这样话。”
宗介一下子就体会到了这种震惊。
“如果新宿和银座分裂成了两块,而且还准备开战的话。一座从前满是时尚人群逛街购物的城市——现在则充满了装甲车和AS。在游人闲逛散步的海边,竖着那些巨大的碉堡和战壕。”
“……”
这是第一次,宗介明白了他所居住过半年的城市,什么叫做[和平]。那里没有坦克,没有AS,没有警察和受贿的士兵。街上满是拥挤的人流,四处都是充满活力的音乐和笑声。
和平的东京。和平的学校。和平的教室。还有——
“宗介?”
“恩”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宗介赶紧驱赶了脑子里浮现的影象。
“小心点。这里是南军的门。”
“明白。”
他们还没有到达隧道的出口,但是已经可以看到被金属网封闭的大门。那是通向南军控制的九龙半岛的入口。亨特应该也已经和领导人打过招呼了。在经过几道手续后,士兵们放行了。
“所以就这样。”
“很惊讶吗,恩?”
这两个对如此轻易地就通过了两边阵营的检查感到失望。不过守卫还是很严格的。他们对可能出现的一切细小事情都做了万全准备。
“看来亨特是个重要的大人物。”
“我知道,他对两边都有影响。我不能相信他只是一个受人尊敬的生意人。”
“应该不是。”
他很有可能是给两边军队提供黑市军火的人。把东西卖给军队首领赚钱,同时也掌握着他们的弱点。对于智能总部的人来说,是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宗介看到过很多那样的人。
“我们快到了,就是那里。”
他们来到一条有很多漂亮旅馆的路上。这块地方在旅行手册上有标明,就在商业中心建筑群的正中——完美的AS藏身所。在香港,很多马来西亚商人接手这些建筑工程,那些合同条款都摸棱两可。
“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在这里找到了的话会怎么样。”
“没什么好想的。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
他们来到了一个被旅馆和购物中心包围的大公园门口。
公园入口出站着南军的AS守卫。那是早期型号的“Bushnell”M6型,用于出口,没有配备ECS。在他旁边是一辆英制电瓶车。它有外部电源连接,可能已经待命很久了。
(那辆电瓶车……)
他突然记起来了。那辆电瓶车和他在顺安事件中,从敌方偷出来救她的型号一模一样。她那时一片混乱,很难对她解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她有没相信那时的说话,敌人的子弹从周围呼啸而过,她警告他说“相良,抓紧!你思想不够集中!”
[相良]……?
对了。那之前她一直是这么称呼我的。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叫我[宗介]了呢?应该是——
“宗介!?”
毛尖叫起来。宗介猛地倒车。
他驾驶的货车刚刚穿了一个红灯。
周围开始吵闹恰里。一辆出租从左驶来。他拼命按着喇叭。货车向前倒了下去,保险杠刮擦着地面的沥青。尖叫声,火星还有冲击。出租着撞到货车的保险杠上。
宗介和毛的货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的中央。被撞到的出租车司机从车上跳了下来冲着他们大喊。刚才他们路过的公园里跑出来四个士兵。M6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但是头却转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毛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她从副驾驶的方向看着宗介,似乎想要开口漫骂的样子。
“……不管怎样,让我来处理。你给我安分地坐好。”
“我——”
“别介意,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她嘀咕着,然后走下了车。
毛朝着跑过来的士兵哪儿走去,用一种非常窘困的声音说道:
“Mafaan chan nei..."”(麻烦你了……)
这可能是在说“很抱歉,他太不小心了。”的意思。但是,他们对她的回答没有任何反应,突然把手中的莱福枪指着她。
闭嘴。或者是差不多的说话。他们冲着她喊道。
士兵们对那些做错事情的态度非常残忍冲动,可能是因为最近几天的警戒让他们的神经快要崩溃了。
他们抓着毛的肩膀,把她按在地上,然后把宗介从驾驶座上揪了出来。他们也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出租车司机。那个司机发出令人同情的哭喊声,一边指着毛和宗介向士兵们解释。
毛的双手被绑在了身后,她失望地向士兵解释着什么。那种声音听了就让人感到怜悯,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事情变的很麻烦了。
在战场上的一个判断失误还好说,但是现在是由于他的粗心而导致的交通事故。他从前可没有犯过这样的低级错误。这个失败,即使是出于宗介的自尊也是不能接受的。在侦察的时候却被这样拘禁起来。他得想想办法——他想。
这时,30米开外的M6发出了轰鸣声,然后它的膝盖就跪在了地上。
“……!?”
它又长又细的脑袋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给扭了下来。火星瞬时从颈部冒了出来,电线和管子飞舞着,看上去就象有好几个脑袋的幽灵在空中漂浮。破裂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声响。M6矮胖的躯体翻腾着,手臂和腿脚乱摆,试图抓住那个看不见的敌人。
“什……”
M6巨大的身体咆哮着,象弹弓一样弹射出去。
它穿过了马路,击中了公园另一边的旅馆,混凝土和玻璃的碎片四散开来。瞬时卷起了一股白色的尘埃遮住了天空。
ECS隐身模式。
在残留下来的蓝光中,可以隐约看一台AS的身影。
它的上身象个倒三角,脑袋象个钻石。它有着灰绿色的伪装,还有那双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红眼睛。
那是[毒液]。
士兵们惊呆了,他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台邪恶的机体。
[毒液]把揪下来的M6的脑袋随手丢在了路上。破碎的机关枪和早已不成型的传感器掉在了附近的一辆奔驰车上,杂碎了它的前挡风玻璃。随后,[毒液]从身后拿出一把莱福枪,对准还试图移动的M6,全力朝它射击。手脚被打成碎片的M6爆炸了。
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爆炸的热风和冲击波波及到了宗介和其他人所在的十字路口。毛抓着出租车司机,狠命地把他按倒在地上。下一瞬间,她发觉宗介还楞楞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听到骚动,在附近警戒的另一台M6赶了过来。它用附近的旅馆做掩护朝[毒液]射击。这时毛站了起来,朝宗介扑了过去。
开火。
[毒液]抬起来它的左手。就在它前面,无数的爆炸散了开来。那是一个看不见的盾牌。被弹射开的子弹击中了周围的建筑和广告牌,电子波冲击瞬间席卷了整个地区。
“Gau meng a...!”(救命啊)
它的行动轨迹是未知的。士兵们在混乱中高声尖叫着。碎片象下雨一样不断地落在毛和宗介的身上。
[毒液]很快用莱福枪击破了新来的M6,然后向毛和宗介的方向跑去。有人发出了绝望的叫喊声。灰色的机器靠近了,它一脚踏在他们前面的地上,沥青飞散开来,[毒液]突然消失了。
“……”
从飞溅的尘土抬头望去,[毒液]落在了20层楼高的建筑上。它可能是用了绳索,所以才能如此迅速地爬上去。它的跳跃能力仅次于M9。
那台机体的红眼睛完全没有注意宗介和其他人,但是它却看着远处,似乎是在确定南中国军的移动。
[毒液]扫视完整个区域后,转过身来启动了ECS系统。它灰色的身躯变的看不见了,它消失在屋顶上。
战斗结束了。
十字路口充满了烟灰。一个手臂被飞散的碎片击中的士兵正大声呻吟着。另一个看上去受了点轻伤的则非常快地喃喃说“那不是它,那不是它”。四个人中间看上去最有经验的人,则对着无线电喊着什么,剩下的士兵不知所措的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南军士兵似乎对毛和宗介失去了兴趣。
毛开始和他们其中一个说话,在他回答了她什么之后,他急匆匆地跑向M6的位置。她指着印有亨特公司字样的货车,对出租车司机说了什么。他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但是当毛又说了些什么的时候,他看上去明白了,然后走回了他自己的车里。
“走吧。”她在宗介耳边低声说道。
“完了吗……?”
“他说[如果不是你们的事故,我们可能就被M6给压死了,所以你们可以通过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爬上了货车。自然,她是坐到了驾驶座上。
宗介没有理由恼火,静静地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上。
车祸,还有看到了[毒液]。这么多预料之外事情的发生让他非常想有个答案,这对他来说相当困扰。从小要的保护工作上撤离,和克鲁佐比赛的完败——这些冲击一股脑的搅在了一起。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如果刚才不是[毒液],他们可能就被那些南军给抓起来了。
多么讽刺啊!
讽刺。他完全没有能力控制现实。
他的手臂和腿脚没有了知觉,一股无助感吞噬着他的精神和身体。现在对宗介来说,一切都停止了运转。
毛发动了引擎,说:“你闯了红灯,我们差点送命,你知道吗?”
“我很抱歉。”
“你在想她吗?”
“……”
他不说话了,毛突然抓住了他的领子。
“从现在起,如果你不能完成任务的话,那么就走!你明白情况。但是现在——我不是个保姆。我可不想因为你而死掉……!如果你还是这样,我最好还是一个人行动。”
她说得很队。她用这种严厉的态度是因为她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平等的。在这种场合表示同情,或者象个朋友一样,都是错误的。
然而,现在这种正确的做法却让宗介感到不快。
“……你说得对。”
宗介抓起装着无线电和其他设备的背包,打开了副驾驶那边的门。
“宗介?”
“我很抱歉。我……不能再做下去了。”
“等……”
“请继续执行任务。”
他从车上走了下来,沿着布满建筑碎片和尘埃的路,一个人走了。当然,他无处可去。毛在他背后冲着他喊,但是他听不到。
发生什么也没关系。没事。没有[秘银]的任务,[毒液],[强弩]还有AL,还有这个城市的命运。
10月22日,1993时(东中国标准时间)
香港特别行政区,上环
和毛还有宗介分开后,已经过了3个小时了。
这段时间里,严下士和一等兵吴已经检查完了清单上的11处可能藏身的地点,但是一无所获。
严和吴缓缓驶过上环的一块布满高层建筑的地区。这座建筑在维多利亚山坡上的城镇有着许多的陡壁和狭窄的弯。
“……我想驾驶。”
行驶在好象他家乡大邱边界处这种路上,使他回忆起那时,几乎每晚都会去袭击路人。他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我要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佣兵的营生?”
答案是因为他没有钱。作为一个修车厂老板的第三个孩子,经济条件不允许他达到自己的理想——一个车手。更为讽刺的是,他的天赋似乎证明他更适合去当一个士兵而不是驾车。他不情愿地加入了军队,而当他不情愿地完成训练之后,一个基地的长官选中了他,写了一封推荐信给空军。之后,由于一些错误,他的国家也被卷入了一场秘密的军事“战争”中——可是,他已经不关心后面发生什么了。
现在,他仍然在这儿。在这辆车里,在这个副驾驶座上。
“不,下士,”吴在一旁提醒他说,“别激动。如果我们惊动了什么的话,我们就会被领导干掉而不是敌人。”
“……我知道。看,我们到这儿了。”
他们停在了一幢非常高大的公寓楼前,在它前面是一块理想的停车空地,能够容纳一台AS,那些声名狼籍的外国商人被允许在此地做生意。
“这里是URZ-9。我们正准备检查28号地区。如果15分钟后没有联系,请缩小搜索范围。”
“URZ-2,明白,”无线电里传来毛简短的回答。出于某些原因,宗介没有立刻回答。他已经听说[毒液]出现在九龙了,但是那里会不会有些事情?
“WANFU指挥部,明白。小心点。”
那是亨特在说话。
“走吧,踮起脚尖走,吴。”
“是,是……”
两个人走出货车,靠近公寓楼。
根据亨特的情报,这幢建筑的工程在三年前就停滞了。理由是“工人暴动”,但是事实无法确认。
他们绕过竹制脚手架,进到了昏暗的楼里。
他们不自觉的保持安静,楼里没有人的迹象。他们小心的扶着墙下楼,避免发出声响。停车库的入口处没有门板,在空空的门口,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严用眼神和手势给吴打了个信号,然后他们悄声无息地进入了底下停车库。
这是一间空的水泥房间,里面一辆车也没有——只有一些建筑材料。
“什么也没有。这是第八——”
“嘘——”
在几包水泥接合剂旁,他看见了一条腿。有人躺在水泥包的另一头。当吴发现的时候,他闭上了自己的嘴。
他们互相用信号提醒对方,然后慢慢靠近了那块区域。
那是一个40来岁的男人,穿着肮脏的工作服。他的脑袋被打中了。
“——呃……你觉得他是这里的建筑工人吗?”吴看了看尸体周围说。
“是的,我猜他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当他回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发现了什么人,然后他们就袭击了他。可惜。我想说……他死了已经有大约两天了。”严镇定地检查尸体后说。他用裸露的手打开了他的嘴仔细检查,一条蛆爬了出来。看上去没有什么爆炸装置藏在里面。
“你对时间很确定啊。”
“看尸体的僵硬和腐烂程度。其他方面,比如体液已经干了,眼球凹陷的程度,还有身体的颜色都可以说明他死了多久了。但是没有尸体解剖是不能知道确切的死亡时间的。”
“哈 哈……这是间安全房不是吗?”
“我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即使他曾经把这里当作藏身处,敌人可能也不会再到这里来了。总之,要小心罪犯留下的[离别礼物]。”
“离别礼物?”
“一个陷阱。一个警告炸弹。”
吴突然紧张地转身看着四周。
“就是这样。不要碰我没碰过的任何东西,明白吗?”
“明白了。只是……你的确在SRT。”
“?”
“不,没什么……总之,那个男人的胸口。”
“是的。”
严也注意到了。他看到在尸体工作服下面的T恤上有一个奇怪的污点。开始他以为是干掉的血迹,但是又不太象。为了防止有陷阱,他非常仔细地拉下了拉链。
那不是污点。那是用马克笔写的英文留言。
<To the Tiger Cub of Badakhshan. Meet Hamidallah in Tsim Sha Tsui.>
(告诉Badakhshan的幼虎,在Tsim Sha Tsui的Hamidallah见面。)
就这些。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严耸了耸肩,打开了无线电。
10月22日,1614时间(东中国标准时间)
南中国海, Tuatha de Danaan
海上面现在非常的拥挤。
因为现在禁止入港,许多船只正聚集在香港这里。由于很多船都认为这很不平常,所以这是第一次声纳探测和TMA系统如此忙碌。
泰莎决定让自己的船沿海床爬行以靠近港口。如果他们冒失地上浮到潜望镜的深度,那么他们就可能遇到和商船相撞的危险。通过高频率声纳探测海底地形之后,他们缓慢地移动着,看上去就象一头跳舞的鲸鱼。这种行动不仅耗时,而且还很费神;但是比被南军巡逻船发现要好得多。
<上校。智能总部有通讯传来。>
船上的AI,DANA提醒她说。泰莎看了看信息。
情况变的糟糕了。
北军开始相信,[毒液]的进攻是南军一手策划的。北军把扩散到南军控制区的破坏称为[对他们错误的一个教训]。北京政府主席(人民解放阵线)杨尚昆宣布说,“如果广州傀儡军队仍然在危险挑衅的话,我们将会进行军事行动以保护中国公民的利益。”从[秘银]间谍卫星拍摄的照片来看,很明显这已经不单是威胁了。
广州政府(中国民主联盟)的外交处秘书长张衡也出现在对西方的发布会上,谴责北方的行动。理由是:“北京利用这个形式想要控制三峡水坝。我们,民主政府,不会屈服于北军的任何军事行动。”南军军队同样进入到了战备状态。
北军已经设置了时限,今日2200时间。他们说,出于香港现在的形势,如果南军不拿出诚意来的话,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换句话说,国内战争又要爆发了。很多人都会被卷入战争,还有死亡。
泰莎看了看钟,现在是1631时。还有5个小时。
“时间不够了。就是说……”
她是对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如果他们再等8个小时的话,[秘银]将会捕获[毒液]。毛的小队和智能总部的侦察至少需要那么多时间。
[秘银]的上层现在在干什么?如果他们没有利用自己引以为豪的智慧去说服双方的话,光靠她自己的力量又横做什么呢?他们是不是把一切都寄托在一个16岁的指挥官和200个船员身上?
“联络执行总部,G3线路。”
<尽管可能性很小,但是用G3线路还是有被探测到的危险。>
“我不在乎,快点。”
<是,女士……G1有信息传来。是URZ-2。>
这次是香港来的联系,非常紧急。
“接过来。”
<是,女士。>
那是毛从香港来的报告。
看上去非常奇怪的讯息和严下士发现的尸体。下一条,信息署小组在不同的地方也发现了同样的讯息。这次不是在尸体上,而是潦草地写在墙上和地板上。第三条,同样的讯息出现在三版的报纸广告中。
“告诉Badakhshan的幼虎……?”
读到这里,泰莎扬起了眉毛。
“我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听上去不象是威胁……或者开玩笑。”马度卡司说。
泰莎以前曾经听说过Badakhshan。那是四个月前,但是在她周围有两个人和那地区有牵连。
船上的AI,[DANA],分析了讯息,但是不论用什么密码,还是找不出它表达的含义。
[Badakhshan]是阿富汗东北的一个地名,[Tsim Sha Tsui]则是九龙半岛的中心地区。而[Hamidallah]则是一个非常常见的阿拉伯名字。他们在香港找到了四个名叫[Hamidallah]的具名。他们命令智能部把那四个人给找来。
这时,加里宁从机库回来了。
“我回来了。”
“时间正好,少校,请看看这个。”
当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讯息后,眉毛皱的越发厉害了。
“您了解什么吗,加里宁先生。”
“……一部分。[Badakhshan的幼虎]是传说中阿富汗游击队的指挥官。”
“阿富汗……?”
“是的,女士。我和他战斗过很多次。为了摆脱他,苏联曾多次派人暗杀他。其中一个刺客还不到8岁。但是,这次刺杀完全失败了。出于同情,他收养了这个年轻的刺客,给了他一个新名字,那个名字是——”
加里宁停了一下,继续说。
“[卡西姆]。”
“……卡西姆。”
她记起了两个月前在劫船事件的[强弩]任务报告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上校。我们必须找到相良宗介。”
“是的……TDDHQ呼叫URZU-2。叫URZU-7会话。”
“这里是URZU-2。恩,好吧……”她那边传来了噪声,声音有些犹豫。
“怎么了?”
“我很抱歉。URZU-7……不在这里。”
10月22日,1708时(东中国标准时间)
九龙半岛特别行政区(“中国民主联盟”方面),JORDON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垃圾。
这副景象真奇怪,宗介想道。
这里有数不清的告示牌。数不清的商店。平常这个地区可能会充满了购物者和汽车。
现在看上去就好象荒芜了一样。
他没有任何计划。如果他的身体是AS的身体,他会很愿意把控制权交给别的什么人。就象那台白色的AS一样,现在他的存在是一件非常令人不快的事情了。
现在他抛弃了自己的任务,下次[秘银]就不会再信任他了。当他一想起他同伴失望和轻蔑的表情时,他的心脏就好象落到胃里那样难受。就算有[强弩],他也不觉得他们会继续依靠他。
他还想到了回到东京的事。
但是,他不可能再成为一个学校的学生了,他也不会有可以留下的地方。他还没有了保护小要的任务。还有——他不能在那里找到活干,因为那里没有战争。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他战斗的能力。他不知道怎么做别的什么事情。
也许由城市的北部到中国大陆去会是个好主意。只要他还有钱,他可以到达北部或者西部,途中他一定可以路过战争地区。那里一定会有数不清的赚钱机会。他可以打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不用什么原则和借口,就象他加入[秘银]之前那样。然后他会象那天一样死去。
这听上去是个很有诱惑的计划。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同伴会怎么做?他加入[秘银]前遇到的那些组织经常喝酒。他们喝酒就好象是在洗澡一样,发出很大的声响,和别人打架,把东西弄的一塌糊涂。看上去没有多大意思,但是即使这样,也算是一种消遣方式。那就是酒精带来的。
(酒精……恩?)
我会试试看的,他这么想。老兵约克伯曾经这么教导他,喝酒是愚蠢的行为。但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宗介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约克伯已经死了。
一家商店还开着,宗介走了进去。大多数的货架都空了。大概是因为刚才的骚动,周围的居民都把它们买光了。
宗介抓起一瓶[杰克·丹尼尔]和一份英语报纸走到了收银台。当他用500美圆的纸币付帐的时候,那个中年女店员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找给了他一大把小票。
他走到一个街区外的小公园里,打开了威士忌瓶子。
他没有犹豫,喝了一大口酒。不一会儿,一股奇怪的难受劲伴随着高温袭来,就好象他的喉咙烧着了一样。他马上噎住了,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
味道太可怕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觉得它好喝呢?约克伯是对的。
他把瓶子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打开了报纸。
所有的文章都是关于[毒液]的,不过当然了,他们不知道它叫做[毒液]。他们列举了很多关于神秘AS的信息,就好象做股票生意一样,下面还有一份军方批评家的注解。受惊吓的居民。撤退的车辆拥堵在高速公路上。经济冲击。每件事都那么可怕。
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一条小广告上,
<To the Tiger Cub of Badakhshan. Meet Hamidallah in Tsim Sha Tsui>
这条信息很可能就是指他——宗介意识到,他很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含义的人。
从JORDON 到Tsim Sha Tsui只要10分钟的步行时间。
他的脑中感到一些阴云密布,视线也变的有些狭窄了。可能是因为刚才喝了酒的关系。
他走进一家给旅游者照相的店里,问了店员许多问题。
“如果你在找有很多阿拉伯人商店的街,这里附近就有一处,”店员用很流利的英语回答说。宗介谢过了他,向那里走去。
在狭窄的入口处,有很多黑皮肤大胡子的人在周围游荡。他们盯着宗介,但是没有一个人走上来和他说话。
这个街区到处都是小商店挤在一起,这里主要是交易区,充满了吵闹声。
和主要街道形成对比的是人满为患。许多琳琅满目的商品——衣服,食物,电子产品还有游戏软件,就象平常一样堆在狭窄的过道上。从某处传来流行音乐,人们大声说话做着生意,还有为了各种事情吵闹的人。看上去这块地方并没有受到[毒液]威胁的影响。
所有来来往往的人都是阿拉伯人,大概都是来着工作的。大部分人来自伊朗,但是他也看见一些从非洲来的黑人。
“这里有没有一家阿富汗人开的电器商店?或者是土耳其人。”宗介试着询问一个空闲在T恤店里,操着一口阿富汗口音的波斯语的男人。他对他的口音感到很惊讶。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日他,他半张着嘴,空洞地看着宗介。
宗介重复了一边问题,但是那人依旧没有回答。
他放弃了,然后询问隔壁CD店的店主。
“右边第三个拐弯。里面有标记的。”店主告诉宗介,他没有试着向他推销商品,指着狭窄的过道说。然后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我不想说什么不吉利的。当你完成工作的时候,快点离开那幢建筑。你在这里看上去就象个小孩儿。”
“我知道。”
肯定有很多路过他身边的人都这样看他。因为他是个16岁的亚洲人,皮肤光洁没有胡子和体味,这是他无法改变的。即使他和很多游击队共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对他也非常客气。也有很多时候,他们似乎想在他睡觉的时候袭击他。
宗介马上找到了他要找的商店。
它有着一块老旧的告示牌。这是一家电器商店。
<To the Tiger Cub of Badakhshan. Meet Hamidallah in Tsim Sha Tsui.>
对宗介来说,这个讯息是个非常简单的暗号。
Badakhshan的幼虎。那是一个叫马基德的男人的昵称,他以领导一个阿富汗游击队而著称。在山里战斗,他可是个无与伦比的策略家,就象一个诗人,学者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一样。
早在90年代,他的游击队是无敌的。但是当苏联把AS带到阿富汗的时候,形势就完全改变了。这不象他们以前所使用的陆上兵器,被称为[AS]的人型兵器可以不受影响地在山区移动。用血肉之躯和那些新武器对抗是不实际的。马基德的军队打了一场漂亮的仗,但是几年后发生了很多,然后它就完全被毁灭了。
到现在为止,马基德的下落还无人知晓。宗介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直到三年前,宗介还是他们中的一员。[卡西姆]这个名字就是马基德给他取的。当时形势仍然很乐观,马基德把他交给了自己的右手——老兵约克伯,命令他教给他战斗的方法,还有同情和仁慈。
所以换句话说,[Badakhshan的幼虎]就是在说宗介。马基德有许多儿子,但是当他读到那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是那种可能。
[Hamidallah]是宗介死去同伴的名字。他从前在喀布尔有一家电器店,在国内战争时失去了店子后,他加入了游击队。Hamidallah修理了很多半坏的敌人的AS,这样宗介就可以使用他们了。加里宁少校也认识Hamidallah,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职业。正因为这样,少校也不能明白暗号的含义。宗介是唯一一个认识那个死去游击队员名字的人。
这条讯息更象是在说“给宗介。到Tsim Sha Tsui的一个阿富汗人开的电器商店去。”他想不到别的什么了。
他以前的战友是不是还活着?不,不可能。他亲眼看见了他的尸体。
那么可能是他的一个朋友或者家人……?
那很可能。但是如果是这样,他们怎么会知道他到香港来了?会不会和[毒液]的骚动有联系?
是不是陷阱或者有人求助?他不知道。
但是他不能不理。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电器商店开在昏暗过道非常中间的地方。没有人在那里的迹象。他摸到了一直放在衣服下面的手枪,检查是不是有守卫。感到有人在跟踪他是他改不掉的毛病,但是一会以后,他就觉得这很愚蠢了。他现在没有任务。就算他死了,也没人会在意的。
他朝商店里望去。里面坐着个他不认识的老头。宗介靠近了他,但是在他说话前,老人开口了。
“你是马基德的儿子,卡西姆吗?”
“是的。”
“你有威士忌的臭味……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想玷污Badakhshan老虎的名声吗?”
“你知道这个?告诉我你的目的。”
老人看上去很不高兴地掏出左手来,他拿着一张叠起来的纸头。
“我只被告知把这个交给你。”
“谁?”
“一个香港来的男人。我不知道别的了。现在拿好滚蛋!”
宗介接过那张纸,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店。
他打开留言,那是一张旅游地图。
在几百米外的九龙公园喷泉上,划了一个红圈。
10月22日,1890时(东中国标准时间)
南中国海,Tuatha de Danaan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用一条即时G线路和执行总部联络。就当他们告知他们的时候,情况正变的更严峻起来。
“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侦察上了,我们反对跟踪他的计划。”博达将军苍白的声音回荡着。
“TDD-1准备出动所有的M9。用武力制服它。但是不准使用[强弩]。我不想那台机体在任务中受损。”
“请……请等等。”泰莎从座位上站起来抗议说,“对[毒液]的反击还不完全。如果我们就这样出击的话,我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伤亡。至少再给我们两个小时。”
“我不能。马罗利先生也同意了。”
“但是——”
“北军和南军的紧张程度已经到了极限了。而且每次[毒液]出现就会造成人员伤亡。我们不能再有更多伤害了。在我们[等等]的时候会有多少人死去?”
这话听起来很刺耳,泰莎失去了反对的意志。
“[毒液]的弱点是在他运行的时候暴露的。我们没有选择,只有利用这一点。我们会依靠你的属下,所以出于这个理由,他们会成为中坚。”
这和以前的任务不同。几乎所有的机师都会出动,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回来。命令似乎不只是理解这些。
“这很困难是吗,泰莎。但是我告诉过你,你要走的路是崎岖的。即使你知道这些,你还是不能离开你的位置。我说错了吗?”
“……不,就象你说的那样。”
“对。那么执行命令,泰莉莎·泰斯特罗沙。”
“……遵命。”
她结束了交谈,拿下了耳机。
她低下头,对马度卡司说,“浮出水面。让M9在水下待命。还有,请给ARX-7配备紧急扩张喷射器。让它装上小型加农炮在电梯待命。”
“上校。[强弩]不是被禁止使用吗……?”
“我们用他作诱饵。就算只有一点,我也希望能尽量减少M9部队的伤害。还有……相良还是……”泰莎喃喃说,马度卡司投来一个责备的眼神。
“上校,你说这些。但是你必须知道,相良他抛弃了自己的任务。这种错误,我们不能再依靠他和那台AS了。”
“不只是那样,是吗?”
“这不是学校社团活动。”
“我很明白,你想对我说教吗?”
指挥官和副指挥官的声音回荡在控制室里。船员们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们。马度卡司发现这点后犹豫了一下,但是他没有挽回自己的决心,继续警告说。
“不,但是我这次不会再保持沉默了。你出于自己的意图,扭曲总部的命令。纪律呢?给抛弃自己任务的属下特别待遇,不可能!”老人家用足以使人畏惧的严厉语气呵斥道,但是泰莎没有回头。
“很好,那么告诉我,是谁总是逼他们承担那些荒谬的责任?”
“那是——”
“是我们!如果我说错了请纠正我!”
“……”
“六个月前,是谁不顾自己的安危,从敌人那里给我们带来有价值的信息?四个月前,是谁英勇地和敌人的[毒液]战斗,还胜利了?还有两个月前,是谁在为保卫这艘船而战斗?”
“那……”
“告诉我!是谁!”
控制室完全静了下来。马度卡司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
“……是相良军士。”
“对了!但是这样你还是要谴责他?你认为他是那样一个懦夫吗?”
“……不。”
“你想要的话我会承认。我喜欢他。但是这不是我感情用事。我下命令,他一定会来帮助,他永远不会抛弃我们。不管现在看来是多么凄凉,人性是不会改变的。他——他很强,而且善良。”
“强大和善良?”马度卡司停顿了很久才说。“上校,我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那不是关键,不是吗?你相信我吗?或者不?我现在为止每次任务——每件我做的事情。选择吧!”她毅然决然地说。
司令官背转向上校,拿下了他的帽子。他看着很久以前一个人送给他的作为纪念的帽子,用拇指摩挲着上面的刺绣。
“你已经变的很强大了,”理查德·马度卡司看上去很孤单地说,“遵命,上校,我们会让[强弩]待命。”
“谢谢你。我……只是想让大家安全的回来,”她发自内心地说。
他们的争吵通过广播传到了整个船上,直接传到了准备中的M9机师那里。
“……就象我所说的。广播是自己打开的。有人故意要让我们听到那些吗?”克鲁兹问身边四个准备中的机师。
“不……我不知道。”克鲁佐上尉回答说。
“也许是少校?”
“可能。”
“还有,他们说什么他抛弃了自己的任务……是真的吗?相良这么做了?难以置信,”URZU-8斯派克下士说道。
“那只是中校说的,别相信你听到的一切。”
“你听到些什么,克鲁佐上尉?”
“我是听到一些细节。但是我不能判断它。加里宁少校也这么觉得。另外,相良和[强弩]是不可估量的力量。”
“你怎么看,罗珈?”
“……我不知道相良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上校有她的想法。猎鹰到死之前都是猎鹰。”
“猎鹰……恩?”
他们交流了一会儿看法,然后又重新检查起机体来。
“即使这样,泰莎这么激烈地和中校争论……”
“她喜欢相良,不是吗?他们的年纪差不多。”
“那是唯一的原因,”克鲁兹用几乎责备的口气说道。
“[我只是想让大家安全的回来。]她这么说的。你怎么想,绅士?”
“她当然会那么想,”克鲁佐说。
“我们可不能让我们的公主为我们哀悼,是吧?”URZU-3,卡斯特罗上尉说。
“她以前就一直在担心我们。现在她终于肯说出来了?”斯派克下士说道。
“够了。”URZU-5,罗珈·桑德拉普达上尉说。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们想到了丹尼甘和古恩,但是他们没有相信泰莎,而后者却完全信任他们。
这时,控制中心命令所有成员出击。
“这里是URZU-1,先生们。你们都听见命令了吗?我们会和URZU-2回合,10台机体准备警戒。所有的命令将由加里宁少校下达。如果你是精英的话,别辜负他的期望。我不能犯错误。你们也不能。如果不,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明白了吗?”
“是。”
10月22日,1824时(东中国标准时间)
香港特别行政区(“人民解放阵线”方面)
[秘银]决策部,香港分部
泰莉莎·泰斯特罗沙现在面对的问题右决策部的阿米特将军给传到亨特那里。
“……换句话说,我们的时间到了?”
“是的。我们将把剩下的事情留给执行部。”
“明白了。”
“很好,那么。”
当阿米特的身影消失在屏幕上后,亨特大声地诅咒道:
“他妈的!”
他刚想要把自己得力部下分送到梅莉莎·毛和她的属下那里去,以便能尽快抓到敌人的踪迹。如果——如果他们能再多给两个小时的话。如果他们能这么做,那么就可以避免一场战斗了。
“会长……对不起?亨特会长?”他的香港秘书进来说。
“怎么了?”
“有客人要见您,先生。他们早就到了,说有些急事……”
“请让他们离开。现在我的心情很不好。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
“知、知道了。”
秘书鞠了个躬,但是这时两个客人突然闯了进来,一把拉开了秘书。其中一个人是他在决策部的老朋友,而另一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亚洲人。
“嘿,老头?你还想让我们等多久呢!?”女孩说着靠近了亨特。
10月22日,1831时(东中国标准时间)
九龙半岛特别行政区,九龙公园
宗介手拿着旅游地图,走到了废弃的公园里。
在九龙半岛的中部,有许多的建筑,这块地方看起来就象个绿岛——那就是九龙公园。气氛就好象是在新宿的中yang公园一样。
喷泉因为缺水已经关闭了,这是地图上标明的地方。宗介一点也不防备地坐在了旁边的长凳上。检查周围是很麻烦的事情,而且他现在也没心情这么做。如果有人想要干掉他,那很好。这样就很方便。
路灯非常明亮。他可以看到远处的建筑。那里有五处极佳的狙击地点。
没有人来,五分钟过去了。
一个电子铃声从附近的垃圾箱里传来,他走过去朝里面看。在一张蛋糕包装纸下面有一个手机。
他捡起手机,按下了应答键。
“是相良宗介吗?”一个不认识的男声传来。
“是的。”
“你一个人?”
“是的。”
“公园的北出口停着一辆出租车。拿着电话坐上去。”
他就说了这么多,然后电话就挂断了。宗介沉重地站了起来,走向了北出口。
当他离开公园的时候,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便利店前。旁边没有别的车辆了;只有附近传来的救护车的警报声。
他坐到了车里,司机对他说了什么之后他们就出发了。看上去司机并不会说英文,而宗介也不明白司机说的话。他们向北来到大街,来到了肮脏的下城区。那里的人很少。
出租车停在了一家百叶窗紧闭的硬件店门口。司机用手势对宗介说“下去”,看上去他并不需要付钱。
然后出租车就开走了。
今晚这里很寂静。数不清的告示牌遮住了灰暗的天空。
宗介手里的手机响起来了,铃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那里有一块黄色的gao shi牌。里面有一把13号邮箱的钥匙。拿起来,”男人的声音告诉他说。在电话那头,某种动力装置正发出嗡嗡的声响。
“旁边有楼梯,去到二楼。那里有一条走廊。打开第五扇门,进去。[他]正在等你。”
“[他]?你说的是谁?”
“想想这里的名字。”
电话挂断了。
<九龍寨城>
不——九龙。
不,不可能。那不可能。这次?
但是现在每件事都预示着这点。
他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不可能再回头。宗介照着电话里那人的指示行动,拿走了邮箱钥匙上了楼。他走到了公寓的走廊,停在了第五扇门前。
“……”
即使是失去战意的宗介,也感觉到即将来临的紧张气氛。他插入钥匙,打开了门。里面是一个狭窄的单间。比他在东京的公寓还要小,里面几乎没有家具。
宗介慢慢地摸索进了黑暗的房间。他无意识地搜寻着电线或者镭射光陷阱。在他醒悟之前,他已经这么做了。他是个笨蛋。这是个陷阱,而他正一步步迈向深渊。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来。
他来到卧室。灯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在房间的中yang,在深深的黑暗中,有一张床。有人正躺在床上。
“你……”一个电子合成声音黑暗中传来。但是——它是在说日语。
“我等了你很久了,卡西姆。”
窗外射来一辆汽车前灯的反光,只是一小会,照亮了床上男人的脸。当他看到这张脸时——虽然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宗介喃喃地说道:
“九龙。”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2-2 23:17:28编辑过]
在广东话的发音里, <九龍> 这两个字应该读成[Gauron]。
九龙半岛。九龙公园。九龙寨城。
为什么他没有注意到?不,为什么他注意到了却没有想到他?还有——他也知道他的名字叫[卡西姆],而且也是他和加里宁外唯一认识Hamidallah的人。
但是没有理由他还活着。
“九龙……”
他的身体非常小。
他的手臂没有了,腿没有了。他所剩下的只有他的左大腿和连着左臂的上半身——除了这些,四肢全没有了。
一旁有许多静脉注射瓶,很多电线连着医疗设备,发出嗡嗡的声响。没有那些他就活不下去。
他的脸也让人同情。
左边被剥去的脸皮处已经开始腐坏。左眼坏死,本来应该有眼珠的眼窝里,现在只剩一个空洞。他的嘴角翘起,朝宗介笑了。
那个男人,只剩下一只眼睛,躺在床上,非常高兴地看着宗介。
“很高兴见到你,卡西姆。”一个电子嗓音说。声音是从一个电子合成器里发出的。
“你想要喝点什么吗?不过我恐怕这里是不提供那些的。”
“为什么你——”
“[还活着?],是吗?这是你第三次这么问我了。但是别担心,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一个粗涩干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他好象在笑。
“你没忘记吧,啊?我的Codarl可是装备了Lambda系统的啊?那时,他会在自爆中保护机师的……好了,至少保护成了这样。嘿 嘿 嘿。”
“你怎么从那场爆炸中生还的……”
“一艘捕鱼船正好路过那片海域。我一半的身体早就变成鱼的食物了。你知道的,大海是很神秘的。我只剩半条命了,状态非常糟糕。”
宗介拔枪指着九龙的脑袋。
“我会让你解脱的,这次一定。”
“那很好,但是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不觉得你能超越我。”
“……你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谈谈。”
“严肃点!”
“我说的是实话。嘿 嘿……就象你看到的,我的时间不多了。这就是我安排这么多事情的原因。我从组织里把Codarl M 偷出来安放到这座城市里。我猜我这么做的话,你和你那台白色的AS就会被叫来。我把那条留言涂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那些你们可能会检查的地方,还有你们能看到的媒体。就是那样。”
宗介读到的广告也是其中之一。毛和严可能也找到了,但是他们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
“现在你已经来了。我以为你会带着朋友来的,但……你一个人。发生了什么事?”
“这和你无关,”宗介试图用平静的口吻说,但是九龙似乎对空气发生了一些小问题,不停地咳嗽起来。
“恩,我想知道这是不是说你觉得不爽了?……嘿 嘿 嘿。”
“什么?”
“我是说,在[秘银]里。作为正义一方的成员——每个人的神经都会被触动到的。特别是象你这样的人。”
触动神经——宗介不能明白这些话。因为他什么也没感觉到,他换了个话题。
“告诉我你背后的组织。”
“你的工作对你来说还是那么重要吗?嘿 嘿 嘿……”
“……”
“好吧。这是针对你的,还有对我同伴的复仇。”他平缓地说,开始了他冗长的解释。
“[汞合金],那是我服务的组织的名字。他们现在的工作就是发现和制造新的武器,并在战斗中检测它们。为了这个原因,他们发动恐怖袭击,挑起地区冲突。有一大群[汞合金]的支持者渗透进了那些国家的反对派中。在东西方的许多地方也有人希望维持冷战模式,保持军备。第五次中东冲突,中国国内的南北战争,苏维埃内战——这说明[汞合金]渗透进了世界上的每个角落。”
“还有香港这里,也是吗?”
“……嘿 嘿 嘿。这是我一手策划的。现在[汞合金]可能已经处于慌乱中了。很久以前,我抚养了一对和你有相同经历的双生子。我命令他们发动了这场暴乱。看看这些干净的床单。还有这些用钱买来的最好的医疗设备。他们的热情真是让我热泪盈眶啊。”
“那么[毒液]的事情……?”
“如果你是在说Codarl M,是的。”
“它藏在哪里?”
“没理由要告诉你,不是吗?那包里是什么?答案是——一台无线电。我还没有那么老。”
“告诉我。”
他指着他的枪。九龙笑了。
“嗨,嗨。如果你觉得我苟且偷生,那你就太蠢了。”
宗介不情愿地放低了自己的枪。
“……你叫它作[汞合金],是吗?那个组织里面还有没有别的[耳语者]?”
“这个问题还可以回答,答案是有的。实际上,他已经成为了领导人物了。他是个令人厌恶的小P孩,但是他很有趣。”
“如果那里有[耳语者]在,那么为什么还要狙击千鸟要?他们不是不需要她了吗?”
“因为不够完美。好象每个[耳语者]所知的信息因人而异。有人的强项是在Lambda系统的技术理论上,而有人的强项是在潜艇技术上。那是不同的领域,所以当一个[耳语者]被发现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的强项是什么。顺安事件中的测试就是为了知道那个女孩是不是个[耳语者],还有找出她是哪种类型的。”
“结果是什么?”
“毫无疑问她是个[耳语者]……但是我不知道她是哪种类型的[专家]。[汞合金]的目的是[小心看好她]。不过如果他们再次绑架她更好。我不知道他们的理由。”
“[汞合金]的基地在哪里?首领是谁?”
“嘿 嘿 嘿 嘿……你想从我这里榨取信息,恩?提示是[Badham]。”
“Badham?”
“我现在不准备再告诉你更多的了。让我休息一下,这次谈话很无趣。不过我一点也不介意。无聊的谈话——问题不在这里。”九龙用呆板的口气说,宗介低头静静地看着他疲惫的脸。再逼问下去让他感觉很厌恶,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说:“请你告诉我。”
这会让他感到高兴的,宗介一边想,一边咬紧了牙关等待回答。
但是,九龙并没有觉得高兴。
正相反,他丢给宗介一个嘲笑和不耐烦的眼神。
“[请],恩?从你嘴里听到这个词让我想吐。”
“什……?”
“你把灵魂出卖给了那个恶心的[秘银]了吧?”
“恶心?”
“是啊。咳 咳……就是这个。”九龙咳嗽着说。“想想看。不说那个组织投入了多少万美圆,还有用那种潜艇?我说的可能有些突兀,但是你觉得同样的钱可以拯救多少万穷人?缓和地区冲突?维护和平?开玩笑吧。[汞合金]有什么不同?他们总是先在那些穷困的国家掘井。你同意吗?”
“你这是在歪曲事实。”
“正确。但是怀疑是无法消除的。丹尼甘和古恩的背叛更让人觉得好些。”
“……”
“你在那个同样的[秘银]里。对我来说,你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那个卡西姆。除了他的生命外,他和其他一切都不同。他象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就象一条忠诚的狗,那个卡西姆会不停地杀死敌人。”
当他这么说时,宗介加入[秘银]前的记忆涌上了心头。
“你回忆一下,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九龙是一个阿富汗佣兵训练营的教官。卡西姆则是在九龙营地不远处的一个反苏联军队的游击队士兵。他们的相遇可以说是巧合,那时他们还不是敌人,当然也不是同盟。但是他们却有相同的爱好。
九龙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卡西姆已经摧毁了一部分苏联AS,四周都是排好的敌军士兵的尸体。
即使到了今天,他仍然记得九龙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在这里工作的很努力么,孩子。是你杀死这些人的吗?)
九龙这么对他说。他走了过去,跳上了路边停着的吉普车。那时他还有健全的四肢,额头上也没有伤疤。
(是的。)
卡西姆回答说,他看着四周破碎的AS和装甲车,还有那些被烧焦的士兵的尸体。在他们中间只有一台机器,那就是他跪在地上的RK-92。
然后九龙露出一个隐晦的笑容,就像他现在一样,然后说:
(如果是那样,那么我对你的未来很期待。你叫什么名字?)
(卡西姆。)
(卡西姆。你的同伴在这个地区的战斗已经输了。为什么你不到我这边来?那里有食物,军火,还有AS的零件。)
(我拒绝。)
(我明白了。好吧,那么继续努力吧。)
九龙的车开走了。卡西姆继续整理那些尸体。
那就是第一次相遇。
“你默默地排着那些焦黑的尸体,”九龙说,“我象你那么大的时候,还在柬埔寨。每天每天,我都在那里默默地整理那些被我的同伴杀死的尸体。所以那时,我不觉得你是个陌生人……嘿 嘿。”
“你……什么意思?”
“那时,你的眼神真的非常棒。没有恐惧,没有疑惑,没有痛苦。那是野生动物的眼睛——不,是圣徒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感到惊异。你杀死一个人就好象呼吸那样平常,失去的生命对你来说毫无价值。我想那应该称为[美丽的]。你明白吗?换句话说,很和谐。你的精神没有矛盾。我象不象个哲学家?”
“……”
“然后我们在顺安又遇到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嘿 嘿。那时,你还是拥有同样的眼神。你和人类不一样。我想,杀死你的感觉一定很棒。我想把你的尸体从AS里拖出来,操你的屁股。不,只是开玩笑。嘿 嘿……呃,嘿 嘿 嘿!不,不,我是认真的!”
那个和块垫子差不了多少的男人在床头震起来,笑的很恐怖。这幅恐怖的情景谁看到了也会发抖的。
“那么——那张脸是什么意思?”九龙停止了大笑。
“什么?”
“你的脸看上去就象个没用的小屁孩。你在担心吗?你输了吗?以前那个圣徒怎么了?太令人失望了。多可惜呀,你被扔到屎堆里去了吗?现在的你浑身都充满了冲突。你看上去比我还恶心。你已经不值得被杀掉了。”
“闭嘴。”
宗介再次把枪对准了九龙。
“我们是两种类型。什么,你想做个普通人?太让我恶心了。”
“我告诉你闭嘴。”
“不~~,我要说。加入[秘银]和那些学校里的人混在一起让你变的没用了。你被你那些超软弱,超没用的同伴带坏了,你变的无聊了。我早前说[触动了你的神经],还记得吗?那是因为你的朋友。人道主义。那个词不过是出于对软弱的愤恨。现在没可能再遇到那个杀戮的圣徒,卡西姆了。因为你已经屈服于你周围那些人了。你明白吗?软弱是强大的寄生虫。在它们面前展示什么[朋友],[未来],然后吸光它们的精华。”
宗介不想听,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这非常恐怖——只有他的敌人能这么完美地说出导致他现在感受的理由。
但是——他真的变弱了。非常弱。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他遇到[秘银],学校,还有她。
“告诉我为什么。和那些软弱的杂种待在一起就那么快乐吗?”
“闭……”
从床上的黑暗中,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正在引诱着他。
“嗨,回答我。我说和那些软弱的杂种待在一起就那么快乐吗,恩!?”
“我叫你闭嘴!”
宗介扣下了扳机。
枪声回响在房间里。子弹打中了九龙的枕头,冒出一些烟来。
只是这样。
“你没有勇气杀死敌人,恩?”九龙笑着说。
“闭嘴……”这是宗介苍白的声音唯一能发出的词。他的脸涨得通红,感觉要窒息了,背上全是汗水。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窗外。
那是[毒液]。
它一定躲在这里的什么地方。它菱形的脑袋从窗外窥视着宗介和九龙。
“飞鹫?”九龙说。
“我马上就会离开,”[毒液]里的机师说,声音和手机里听到的一样。
“我明白了,继续努力吧。”
“再见,先生。”他说,左拳搭在右拳上鞠了个躬,然后[毒液]转了个身跳起来走了。灰色的AS轻松地跃过了告示板和公寓,朝着城市中心的方向消失了。突然掀起的风沙震动着窗户。
“飞鹫可能会遇到[秘银],然后死去。如果没有——那么他可能会被[汞合金]的死刑部队干掉。”
“死刑……”
“指挥官是一个易怒的杂种。你的[朋友们]可能不能和他比。他们遇到他的时候,他会把他们都干掉。但是事情就是那样。”
“……”
“我想要踢它,”九龙抬头看着天花板说。他的声音里听不到一点难过。
“我想我出门的话一定会带上一些同伴,那就是我的风格。我叫飞鹫把香港变成一片火海。还有飞鸿——我叫他去杀死那个把你变成这样的最大的毒瘤。”
“最大的……毒瘤?”
九龙最后给了他一个笑脸。他的整个脸都舒展了起来,好象真的很高兴。
“那个女孩,卡西姆。你没听说吗?”
“……!”
“我听过全部故事。那个穿着水手服的她已经完全被摧毁了。她很坚强,没有求饶。她最后的话是[对不起……]。我好奇她在对谁说?啊,你是不是想哭?”
“你……你在说谎。”
“我?我想给你看那女孩的尸体,那样就可以从你脸上看到绝望的表情了,但是——啊,好吧,我会原谅你的。怎么样?卡西姆会很好——伤害还不够明显吗?东京——那女孩——你不能救她——啊,可怜,小要——她是那样一个好女孩——”
宗介把枪指着九龙。枪没有晃动。
“九龙……!!”
“对了,杀死我!憎恨我!!”
宗介没有丝毫犹豫,他对准九龙的胸口,把六发子弹统统射光。那个躯体颤抖着,血流了一床。
心电图仪发出单调的[哔——]声。
九龙的脸仍然保持着笑容,他不再说话了。
他的眼睛张的很大,永远地看着前面宗介的枪口。
“……这不可能……”
他的脑中一片轰鸣。
他不知道他是谁,在哪里。面前的那具尸体是什么?那个远方的人真的死了吗?
小要——她死了?
荒芜的城市。孤独地待在阴沉的房间里。这个时候,宗介感到在世界上完全是孤单一人了。
他听见了一个电子声响。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电子声音越来越响了。这不是医疗身被。这是别的什么——从床底下传来。
有什么东西从床下的角落里发出警告。
在他感到疑惑前,他的身体已经行动了。他都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会想逃跑。他踢开门,用肩膀撞开旁边的窗子。
下一瞬间,房间爆炸了。
巨大的爆炸冲击波从床底下冲了出来,强烈的气流震动着房子。火舌扑向了窗户。气流的冲击还波及了周围的窗子,无数的玻璃碎片倾泻到下面空荡荡的街道上。
“……”
宗介挂在他面前的告示牌上呻吟着。他的手滑了一下,然后跌在店子前面的人行道上。
在他的头上,是疯狂的火焰。
街道上仍然是不停下落的碎片,下落,下落……宗介蹒跚着站了起来,心情沉重地看着燃烧的建筑不断地往下掉残骸。
有两个人穿过了被玻璃覆盖着的街道。他们穿着便衣,所以宗介一时没有认出来,但是他们其实是决策部亨特的手下。
“你看上去很糟糕,军士。”其中一个人说道,他的眼睛仍然盯着二楼的房间。
“……你们怎么在这里?”
“上校让我们跟着你。”
“我明白了……”
“九龙寨城这里有家博物馆被摧毁了,好象[毒液]是躲在那里的庭院中。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轰鸣的炮声从城市的中心传来。[毒液]爆发了。然后是更多的枪战。南军的AS已经和它交战了。
不。那不是南军。那种装了消音器般的速射非常熟悉,是Oerlikon Contraves-manufactured GEC-B rifle。南军没有配备那种莱福枪。
“你同伴的M9正在战斗。”
“什么?”
“我们的时间不够了。看上去他们想要正面对抗[毒液]。”
他唯一恩能想到的就是鲁莽。没有[强弩]他们怎么能够对抗[毒液]呢?那无异于自杀。
“我们刚刚收到一个无线通讯。Tuatha de Danaan好象已经把[强弩]送来了。”
“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细节。我们要去[毒液]藏身的地方找样东西。无论如何,不要离开这块地方。我们确认后会告诉你的,”其中一个这么说道,然后他们从宗介身边跑开了。
身后的宗介,被一个人留在了这块安静的地方。
([强弩]来了……?)
但是,他应该不能再用这台机体了。他不想再看到这台操控着他命运的AS了。他想和船上联系说“那没用,停止吧。”但是他装着通讯器的包落在九龙的房间里,已经爆炸了。
(九龙……)
在爆炸时,如果他的反应慢了那么几秒钟的话,他就会死在那间房间里了。那家伙早就计划把别人一起拖下水了,不是吗……?
不。
不是那样。他是在考验他。那时,如果他还是那么消沉不愿离开,那么毫无疑问是没有活路的。他丢失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但是他还是努力前进。九龙是想嘲笑那样的性格。“我要走了,而你将遭受更多。”那就是他想说的,是吗……?
很有可能。
杀了千鸟要,九龙拿走他所有的希望和梦想。如果他的计划是正确的,那么这个就是最后的诅咒。
小要死了。
他的感情没有涌出来。
但是他感到心里有一种光,那种温暖是不会消失的。至今为止,他已经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死亡。而她则在他黑暗的相册里留下了宁静的一笔。
没有眼泪,只有一种忧郁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那种东西。
什么也不会改变。
未来,来自过去。
寒冷的风吹过他胸前的洞。他不再关心自己了。他不再关心生命了。即使有人死去,也不会在他的心里掀起波澜了。
一阵轰鸣声划过天空。
透过告示牌遮盖着狭小的天空,他看见从南面飞来一只白色的大鸟。
那不是鸟,那是[强弩]。
装备了紧急扩张喷射器的[强弩]滑行着飞向了宗介。推进器停止了喷射,两翼分开,降落伞打开了。
它减速了。不仅如此,还打开了第二降落伞,使速度降的更快了。
白色巨人从降落伞中脱离开来,穿过无数的告示牌落在了荒废的街道上。沥青地面被撞地粉碎,碎片飞溅开来和打碎的告示牌一起落在地上。[强弩]没有中断移动,改变了姿势前倾过来,落向了朝着宗介方向的地面上。整个地区一塌糊涂。
“……”
巨大的机器靠得更近了。[强弩]穿过了宗介的身边,双手护胸撞进了一旁燃烧着的公寓楼里。突然来临的狂风撕扯着宗介的头发和工作服,但是没有使他退缩。白色的AS落在了他的右边。冲击带来的燃烧着的残骸散落在AS周围。
糟糕的降落。太可怕了。就象他一样。
在火焰中间,机体沉了下去没有移动。它两只眼睛空洞地盯着宗介。
(我们是最糟糕的组合。)
那是[强弩]的眼神向表达给宗介的吗?
(我知道你憎恨我。我也恨你。所以你应该把我留在这里。换句话说,我完全没有兴趣工作。那样对你来说很好,不是吗?)
至少,宗介认为[强弩]是想这么说的。
(不管谁死了你也不会在乎的,不是吗?不管克鲁兹和毛发生什么事也与你无关。每个人迟早要死。就象千鸟要一样。就象你阿富汗的同伴一样。他们都会死。你也会。世界就是那样。放弃吧。)
他感到它在嘲笑他。他感到它在寻他开心。他感到自己被这台简单的机体鄙视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生气。
“……对,”宗介用一种冰冷的空洞的声音喃喃说。
“你就待在这里腐烂吧。”
没关系,他不在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与他无关。
他想要离开,等到……
一个女孩的声音用日语说道:
“那么你是想象一个白痴一样站在这里说些废话罗?”
他转过身去——
在路中央,千鸟要站在那里。
他擦了擦眼睛。
小要穿着阵代高中的校服,右肩背着一个波士顿包。从头到脚,都是他认识的小要。不——再看一眼,她纤细的腿上这里那里都包着纱布。她的右腿绑着护膝,下巴下面贴着块胶布。
“怎么……”
“没有[怎么——]”名叫千鸟要的女孩皱着眉头说。
“……千鸟?”
这不是他的幻觉,她还活着。
但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怎么来的?
他蹒跚地走向她。
“千鸟……你还……好吗?”
“差不多吧。”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千——”
突然,波士顿包[蓬]地一下砸在他一边脸上,宗介踉跄了几步。
“……怎么?”
“没有[怎么],不是吗?”小要用尽全力叫了起来。
“我费尽心思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听一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一秒钟前,我看见你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要扑到你的怀里——那就是我的感受。但是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你想干什么!?好吧?你想怎么为自己辩解!?”
“不,等等。这太让人奇怪——”
“噢,闭嘴!!”
她一拳打在了他下巴上。
“嘎……”
“痛吗?很痛吧?那是我心里的痛苦。还有这个……!!”
她用空手道一掌劈在了他脖子后面。
“咯……”
“那是我身体上的痛苦!还有这个!!”
小要微笑着,提膝撞在了宗介的胃上。
“咕……”
“那是为我的!为我灵魂上的痛苦!!”
小要用李小龙的架势,一拳砸向了宗介,他膝盖跪地,倒了下去。她颤抖着/
“到底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决策部的那家伙。你认识的,那个叫[幽灵]的?”她抽泣着说。“我告诉他,如果他不带我来这里,我就把他失职差点让我死掉的事情说出去。我就这么威胁他的。当他们在新闻里放出九龙以前那台机器的时候就都明白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
“但……但是,着地方已经变成前线了。很危险。”
“这我知道。而且这里还没有航空信,花了一整天才到这儿。真的很棘手啊!!”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在这里?还要面对这样的危险。宗介想不出理由。
“那是——”
小要看着他,然后转移了视线。就象小孩子把过错推给别人一样,她说,“因为。如果这是最后……那么……”
“恩?”
“别管这些了。唔、当你……离开学校的时候,我真的很受打击!我想找遍每个角落揪着你的脖子把你拖回去!因为我——”
小要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好象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
“我是——”
“你是?”
她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最后她说:
“我是——因为我是班级代表。”
“……?”
宗介茫然地看着她。小要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着宗介说“我就知道。只过了一天我就丧失斗志了……”她还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
“你是说什么?”
“闭嘴!不、不管怎么说,你自己呢!?干吗在这里闲逛!?有个坏蛋在袭击城市啊!?”
“不,只是——”
“只是什么?你只是站在这里看着这台AS。之前那张脸是怎么回事?就好象以前的你一样。”
“什……?”
“好象回到了以前我还在叫你[相良]那会儿。有点象……你不在乎自己发生了什么。很冰冷。还有悲伤,很悲伤……啊,我在说什么呀?换句话说?好……”她结结巴巴地继续说道,“老实说,之前我在无线电里听到毛的说话了。她说你已经厌烦了。她还说你丧失了斗志,或者那种[我能行!]的气势,还有……”
“……”
“但是你知道吗?当大家都遇到困难了,你不能光站在一旁看着,懂吗?”
“我……?”
“是的。”
“但是,千鸟。我……我丢下了你……你没有人可以依靠,我还是离开了。就是因为我要服从那个讨厌的[命令]。那样的我,你——”
“好吧,现在都过去了。我还能象现在这样见到你,所以……我明白的。你不能赶过来向我解释,对吗?”
“……对不起。”
“好了……你是个懦夫。”
“懦夫……”
“是的。一个大~懦夫。但是你很强大。也很善良。虽然你没有希望,但是一直都在努力。那……那就是我认为的真正的宗介。”
小要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那是一个魔法般的笑容。
“好了……我说的对吗?”
那些笨拙的说话驱走了他心中的乌云。非常神奇。完全驱走了。他感到身体里凝固的,灰暗的,淤塞的压力被春天的泉水统统冲走了。
懦夫。
九龙说他很[强]。
但是,那——那是错的。他很弱。正因为很弱,他只能变强。就是因为是个懦夫才需要变强——这是唯一的理由。 那种有什么东西要保护的感觉,以前的他是不明白的。
他是个弱小的存在,非常的矛盾。
他不是个英雄。他也不能拯救世界。只是——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或许能,或许不能拯救身边的人。
这样一个人能成为的士兵吗?
他是的。
好几次了。很讽刺,他已经有好几次这样的机会了。
而且现在正是这样一个时机。
在熊熊的火焰下面,是他的朋友在战斗。
他至今为止的生活——是不是他所认为的是在和黑暗压抑的命运抗争?是不是说和命运自己的战斗?
是的。
宗介低下了头,犹豫了一下,慢慢说:
“千鸟……我——”
小要一下把他打倒,宗介的脸朝下摔倒在地面上。
“怎么——”
“不~是[千鸟……我——]!!”小要大声喊起来。
“不,只是……”
“动身吧!!”没有时间了不是吗!?你不是正处于世界历史的危机中吗!?明天,你还是可以做的!所以快点——
她指着城镇一角的战斗。
“——准备起来!!”
然后她又指着静静躺在一旁的[强弩]。
AS的两只眼睛仿佛在对宗介说。
(那么,你想怎么做?)
这是一场类似野生动物捕猎的危险游戏。
克鲁佐军力的6架M9坚持和[毒液]周旋着,它已经破坏了南军的一台M6了。
在战斗开始的前30秒内,斯派克下士的M9被[毒液]击中了。由于复杂的城市地形和数不清的告示牌,使他搞错了撤退的路线以至于离敌人过近了。斯派克的机体被Lambda系统的冲击波波及到,因而丧失了活动能力。在混乱的战场上,没有时间去确认受损情况,也不可能知道机师是否生存。
“URZU-1,他向你冲来了!”毛急忙警告克鲁佐。
“我看见他了,就现在——”
乓!一声近距离的爆炸,敌人的机体用反坦克匕首刺中了克鲁佐。
“URZU-1!?”
[毒液]从爆炸的火焰中逼近了。克鲁佐从等身高的公寓楼后转过来,对着他开火。白色的子弹不断跳出,从各个方向设计,建筑物残骸散落地到处都是。
[毒液]挥舞着它的拳头,克鲁佐勉强弯下身去。拳头划破了空气,周遭的空间扭曲了,击碎了M9的右肩打到了后面的的建筑上。
这个冲击相当剧烈,空气中传来尖锐的声响。有一会儿,克鲁佐失去了意识。
“……!”
克鲁佐巧妙的恢复了姿势,同时作了一个扫荡腿。M9的脚跟踢到了[毒液],使它蹒跚了几步。然后是一记膝盖,再是一个肘部攻击。紧接着,克鲁佐想要拿出他身后的单分子刀,但是——右臂没有反应。不,他的右臂连同肩膀一起掉落了下来。
“!”
[毒液]凶残的逼近中,伸出了它拿着匕首的手。
“别动,URZU-1,”克鲁兹说。他从远处瞄准[毒液]射击。敌人的AS跳了起来,就好象被射中了一样。这时,克鲁佐的M9跳了起来,迅速地跑开了。换了是普通的机师的话可能就跑不掉了。
“他又回来了。该死的杂种,好象蟑螂一样。”
“你是一个救生员,URZU-6。”
“两次了,上尉。”
“这里是PASS-1呼叫URZU-1。损伤报告。”在空中指挥着的加里宁通过无线电说。
“这里……是URZU-1。右臂完全不能用了。火器也没了。机师轻伤。冷却系统也变形了。看样子不能再动了。”
他的右臂到处是伤,几乎象从火场里出来一样,感觉也差不多。这就是Lambda系统的影响……?
“明白了。撤退到南边三个街区外。那边有个三叉路口。往西南方向把他引诱到11A地区。”加里宁镇定精确地指导着方向。
“URZU-1,明白。”
“URZU-6,你向西。我现在给你资料。在地图顶端十字路口建立狙击区然后待命。[毒液]来的时候,朝着弹yao库射击然后向南方撤退。”
“URZU-6,明白。”
“PASS-1呼叫全体官兵。我收到了一条从决策部发出的讯息。URZU-8仍然生存。手术正在进行中。战斗打响了300秒,再坚持100秒。形势有所变化。”
克鲁佐判断认为加里宁少校的总结是很精确的。他们受到了强烈的反击,但是[毒液]的行动和他们刚开始进攻时比已经慢下来了。能量的问题,机师的问题——他们不知道这些事。但是毫无疑问,敌人已经累了。
他们可以做到。现在还不能休息,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马上包围并摧毁[毒液]。他们的战术起作用了。
但是首先,他们得先远离[毒液]。
怀着小小的希望,克鲁佐的机体穿过了狭窄的街道,AI报告着系统损伤,机体不能再撑多久了。
“这里是URZU-1。我们已经穿越了三个街区。我快赶到十字路口了。”
虽然身后有[毒液]紧追不舍,克鲁佐还是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怎么了,URZU-1?”
“不可能……”
“URZU-1,报告情况。”
“那里——”
在克鲁佐站着的路口。在前面的拐角处——在一家购物中心有着灯光的楼顶上,有五个黑影。
五台AS——五台[毒液]。
五台[毒液],每台都有一只红色的眼睛,正盯着克鲁佐。它们都是深红色的。
“那里……有五台[毒液]。”
“什么?”
“这里是URZU-6。我能看见他们。是真的……有五台,”克鲁兹严肃地说道。
最早的那台[毒液]接近中,同样停在了十字路口。红色传感器并没有看着克鲁佐的机体,而是朝着那五台新来的AS。
“你可气疯了吧,飞鹫?”其中一台AS里的机师说。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是声线很高,好象一只乌鸦。它似乎没有注意到克鲁佐的存在。
“你从组织里偷了一台[M级别]的,然后故意在外面引起骚动。你不是疯了吧?”
“我们都疯了,卡硫姆(硫)先生。”灰色的[毒液]第一次开口了。
“虽然我和哥哥都失去了家园,但是似乎[汞合金]也被卷入了其中。既然我们能把你们带下地狱,那我还是很高兴的。”
“哼……你的哥哥,恩?要不要我把你送他那里去?”
“什么?”
深色的[毒液]突然伸出了右手。如果它的手和人类的一样大,那么它拿着的东西就应该和鸡蛋一般大小了。
那是一具人的尸体。
“唔……”
“那是银先生给我的。他好象想埋了他,但是我不同意。对背叛者的尸体来说,扔到肮脏的街道角落里是他最好的归宿。”他说着,然后红色的[毒液]把脑袋丢了出去。脑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落在了另一边远处的建筑上。
“啊,太可怜了。哼-哼-哼。”
“你这个畜生……!!”
灰色的[毒液]跃过了克鲁佐的M9,直冲向那五台AS。
“你也一样可怜。”
下一瞬间,五台AS同时移动了。
长矛,长剑,还有大刀——他们各自用武器向灰色的[毒液]袭去。周围的空气被扭曲了,购物中心的外墙碎裂开来。
“唔……”
克鲁佐的AS跳了回来。建筑物的小碎片打中了他的装甲,发出一种干涩的响声。烟雾散尽了。在坍塌的购物中心上面,灰色的[毒液]被刺穿了——象只刺猬一样。
五台AS扔掉了[毒液]。灰色的AS落在了街道上,扬起一阵尘土,然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带给他们很多麻烦的AS就这样在一瞬间被击倒了。
难道那五台都装备了Lambda系统……?
“本!?”
毛的M9赶过来试图帮助克鲁佐起来。
“你没听见吗,URZU-1?行动失败了。撤退。”加里宁命令说。
“我不能。我没有能量了……我只能做最低限度的行动。”
“放弃机体。快逃——”
“顺便说一句,你们,”中间那台[毒液]对毛和克鲁佐说。他说话的口气好象刚刚才注意到他们一样。
“你们是[秘银]的士兵,是吗?”
“……”
“我们对你们没有特别任务,但是……只是浪费一台AS是不够的。这会是很棒的战斗训练。你不介意被我们干掉吧,啊?”
“什么……?”
只要一瞬间,那五台机体就可以从那里跳到他们这里。没有时间打开舱门,让毛带着他逃出AS了,
“我再说一遍。这里是PASS-1呼叫全体。现在撤退,马上。”
“别管我,快点离开这里,毛!”克鲁兹尖叫道。
“我不——”
“快!”
现在在购物中心的顶端只有一堆残骸,五台AS从容不迫地走了下来。他们放下了各自的武器,准备跳过来。
“你们准备好了吗?那么,永别——”
马上,一颗子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过来,击中了领头AS的右肩。红色的装甲剥落了,烟冒了出来,机体向后倒去。
装备了Lambda系统的[毒液],被击倒了。
“什……?”
五台[毒液]看着建筑屋顶到十字路口的对角线。
“谁射击的?伟博?”
“不,我没有打任何东西。但是……这是不是说最后他还是来了?”
“?”
在这种困境中,克鲁兹的声音听上去好象非常开心。
“耶……你还有你的时间,准备太充分了不是,恩?——宗介!?”
“看上去是的,”声音确实是宗介的。
在五台AS后面最高的建筑上,站着一台AS。它白色的轮廓在街灯的照射下发出光亮来。
“这里是URZU-1呼叫全体——”
手里拿着他最喜欢加农炮,[强弩]盯着五台[毒液]。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AS的力量提升了。
从[练习]到[战斗],最后达到了[最高]。
在轰鸣声不断高涨的驾驶舱里,宗介喃喃地说,“它已经运作了吧?”
<是的,军士。Lambda系统已经启动。>
AL回答说。
“……有时它会工作,有时又不会。真是个又复杂又不可靠的系统。”
<我同意你的说法。>
“看样子开玩笑你比我在行。”
<的确如此。>
“你是故意的吧,恩?”
他收到了一条加里宁发来的短消息。
“这里是PASS-1呼叫URZU-7。你回到岗位上来了吗?”
“是的,PASS-1。”
“那么开始工作吧。”
“遵命。”
通过监视屏,他可以看见[毒液]正看着他。
五个对手。他能做到吗?它们可不是老旧的[凶兽]。它们是[毒液],其中一台还给他们带来过很多麻烦。
他可以做到。
他相信这点。
我和这台机器。我们是最糟糕的拍档——但是即使如此,我们还是走了这么远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抱怨我们不够兼容了。
我会让那些坏蛋尝到苦头的。
那就是这台机器。那就是我,对吗,千鸟?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用双手握紧控制杆,轻轻地推动它们。操作控制有反应了,机体的手臂猛地向边伸展开来。
“上吧……!”
<遵命!>
他从屋顶边缘跳下。[强弩]轻巧的跃入空中,仿佛在空中滑行一般。
他头朝下落向地面,用枪指着前面的五台AS。首先是右边——
他开火了。
被加农子弹射中的装甲拖出一条耀眼的闪光,把一台[毒液]刺穿了。装甲的碎片和零件的残骸从后面冲出。
只是一击。
利用发射加农的反弹力,宗介转了个180度的姿势,用脚降落在地面上。沥青地面被震碎了,减震器通过全身推进系统吸收了冲击。
“怎—怎么这样……!?”
惊讶于他的下属被如此轻易的干掉了,指挥机命令其他人摆好阵势。
[毒液]向左右散开,拾起他们的重武器和火器。宗介轻轻的走到一旁,卷起一阵旋风,碎片在他身边乱舞。
他跳了。穿过重重子弹,他落到了伸出街边的一块告示牌上。感谢上帝,告示牌没有被[强弩]9吨的重量给压跨。
向右。向左。强弩在空中翻着跟斗躲避着子弹。接着,一台[毒液]进入了他的最佳射击位置。
开火!
敌人的AS用手臂护住胸口,试图防御住加农弹。闪耀着的弹头完全刺穿了[毒液]的手臂。它右半边身体被撕开了,红色的AS被猛烈的掷到路上。
“第二台!”
<警告!敌人从4点方向接近。>
警报器响了。[毒液]踩着公寓楼的墙壁从左后方接近了他。它手拿戟型单分子刀高过头顶,直直地向他冲过来。
一阵闪光。宗介避开了。
他从身后用右手抽出自己的单分子刀,切断了敌人的戟。在回击时,他把[毒液]从肩膀处向下切断到了腰处。无数的火星飞溅而出,敌人的机体跪倒在了路上。宗介把加农对准了[毒液],开火了。各色的火焰从里面冒出,然后[毒液]就爆炸了。
<第三台!>
“别抢我的话!”
第四台[毒液]从建筑物上跳下,盲目地射击着。这时,宗介控制着[强弩]作了一个轻巧的前翻。
当他翻滚的时候,他开火了。
由于他以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射击,所以子弹只是打中了敌人的左肩。
[强弩]用一把简易的杰克刀作双腿的支点,对准落下的敌人,再一次开火了。
这次直接命中了胸口。[毒液]向后倒去,弹开老远。
“第四台……!”
<第四台!>
宗介和AL同时说道。
[强弩]跑过了荒废的街道。它感受到的风的气味同样渗透进了宗介的皮肤。
非常奇怪。
机器在以他的想法行动——他的灵魂。
完美的机师和机体的统一。
你可以称它为无敌。他可以做想做的一切,用压倒性的——完全压倒性的力量。这台机体就是宗介的身体。这个他怨恨的躯体并不那么糟——它不是垃圾——这就是他想的。
不,没有问题了。多么轻巧的身体。感觉上他好象可以飞到任何地方。
是的。无论如何他都都做到。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他转向角落,看见了[毒液]队长机。他用了一台不幸路过的南军的M6作为盾牌,用巨大的格林机关枪朝[强弩]射击。
弹开头顶上的告示牌,[强弩]跳向了空中。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强大的跳跃,超越了所有装备的极限。跳跃的距离太厉害了,他直接冲向了[毒液]队长机。
“呃……!?”
他落在了他的后面,队长机试图用格林机关枪扫射宗介。它的左手一阵闪光。[强弩]用单分子刀把格林机关枪劈成了两半。
“别……别过来!!”
最后一台[毒液]仍掉了格林枪,用手枪对准M6的驾驶舱。
“你想机师死吗!?退后!不准动!”
“救—救命……”
M6的控制系统好象被破坏了,它的两条手都不能动了。我该怎么做?不,我要用它。毛从Berildaobu 岛上得到的东西。
现在,我们可以做到了。
“秘、[秘银]的Lambda系统是不完整的,不是那!?不,那不可能,那种力量——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
“你想知道……?”
宗介把加农炮扔在一边。
他是谁?是的,他是——
“阵代高中,二年4班。学号41。第二组卫生值日生——”
一道闪光从他饿右拳发散出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叫道。
“——相良 宗介!!”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毒液]把手枪对准了宗介开火了。宗介——[强弩]轻巧的躲过了子弹,猛地把拳头伸向了被[毒液]当作盾牌的M6。
大地在颤抖,土地在哀鸣。
声音听上去象是无数的野兽在嚎叫。[强弩]散发的力量太强大了,以至于他拳头周围的重力也扭曲了。那股力量完全没有波及M6,它穿了过去,向它背后的敌人露出了残忍的獠牙。
一瞬间,[毒液]的整个身体就粉碎了。装甲,框架,电子肌肉等等,统统化成了碎片。[毒液]的残骸和打碎的玻璃,现在一起混杂在路上。
被用作盾牌的M6毫发无伤。它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强弩]。
“走吧,”[强弩]指着街的另一头说。M6说了些什么,然后迅速的朝那个方向跑掉了。
不一会,AL说:
<所有目标确认消失。要我切换成搜索模式吗?>
“去吧。”
<遵命。>
宗介松开了控制杆,打开了通讯线路。
“……这里是URZU-1呼叫全体。所有的[毒液]都被摧毁了。”
“——这里是PASS-1。你是说……所有的?”
“是。我将从这里返回TDD-1——”宗介开口说道,但是又思考了起来。
这座城市的骚乱已经被清除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坐运输机回到Tuatha de Danaan上了。这是一贯的过程。
但是,那种过程……
虽然他想到了这点,但是他需要一点勇气来汇报。
“修正……这里是URZU-7。所有的敌人都被摧毁了。我会从这里去执行下一个任务。我会把[强弩]留在这里,所以请修理它。如果你们不急的话,南军会帮助修理的。”
“?URZU-7,我不明白。什么是你说的[下一个任务]——”
“通讯完毕。”
宗介关掉了通讯器,让[强弩]跪在地上,打开了驾驶舱舱门。他头顶上的舱门慢慢打开了。
<军士。你不执行最后的程序吗?>
AL问道。
“这样就行了。行动已经结束了。”
<遵命……我有个问题。>
“什么?”
<从各个角度抗,这场战争以最好的结尾收场了。用人类的语言表达——他们很惊讶。如果可能的话,能告诉我原因吗?>
“……问题已经解决了。就是那样。”
<你的问题?>
“不,”宗介推开控制面板,“我们的问题。”
<我不明白你的回答。>
“好好想想,拍档。”
宗介什么也没多说,离开了驾驶舱。他跳到地上,匆匆跑过了燃烧着的敌方AS。
因为有人在等着他。
他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10月25日,1121时(西太平洋标准时间)
[秘银]马里达岛基地,第一接见室
[秘银]的执行长官都聚集在马里达岛第一接见室里。
和往常一样,他们都是3D图象。
坐在泰莎旁边的是马度卡司,加里宁,还有宗介。宗介是在30分钟前刚刚从东京赶到的。
“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生气过,”决策部长官,阿米特将军低沉地说。
“但是他是唯一能驾驶[强弩]的人,”泰莎说道。阿米特抽了抽鼻子。
“你给我安静,上校。一个上士——一个乳臭未干的下级军官,违抗我们的决定。不止这样,他还威胁我们。你认为我们应该批准这样的行动吗?”
“我没有威胁任何人,长官。我也没有反对您。”宗介站起来说道。“我只是提议改变合同。如果这个提议让您感到不愉快的话,我会为此负责,离开军队的。”
“那你怎么说泄露机密信息的事?”
“如果那就是您所担心的,那么您请便。不幸的是——我没有义务要对机密信息保密。”
阿米特的3D图象朝前倾斜,直直的盯着宗介的脸。
“说大话,军士。你以为用投靠敌方威胁我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那么您请自便,长官。这是不是就是说,您觉得您不能再控制我了?”
“你说什么……?”
“听着,将军——”宗介用一种完全泰然自若和无视的语气继续说,“我不记得我有把灵魂卖给了[秘银]。如果你们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那么请允许我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那就是我想要的。我会继续驾驶[强弩]。我会为我的同事冒生命危险。我会继续去那所学校上课。所有的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但是你不能占用我在东京的时间。你对此有什么异议吗?”
“注意你的说辞,军士!”
“军士?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佣兵。你想对一只候鸟说什么?他们可不懂什么阶级。那种东西你对着狗说吧。”
“咕……!!”
“哇……哇 哈 哈 哈……”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和平常一样戴着单片眼镜的马罗利先生,无法再保持沉默,笑了起来。
“伯爵?”
“哈 哈 哈……你输了,将军。[SRT士兵是不可能被驯服的]。是谁以前在这个地方说这话的?”
“那是……”
“是的,就是你,将军。那个麻烦的SRT士兵说,他会干以前的那些工作,只要半薪。我们应该感谢他,而不是无端地对他发火。你同意吗,将军?”
“好吧……可能是那样。但是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潘罗斯博士?”
马罗利先生看着调查部长官,潘罗斯博士。
“我看过了蕾敏发来的报告。相良军士是研究Lambda系统的唯一人选。”
“很好。还有人反对吗?”马罗利先生问周围的长官们。没有人说话。
“那就这样了,泰斯特罗沙上校。看来你有一个很独特的下属啊。你让我感到同情。”
“不。我的下属是最好的,”泰莎反对说。马罗利先生笑了。
“恩。好吧,我不能说你们这些在西太平洋舰队的人不了解自己的船员。我对你们报有很高的期望。”
“是,长官。这是我们的荣幸。”
“还有,军士——你说你的名字叫……相良 宗介,是吗?”
“是的,长官。”
“我会记住它的。会议结束。好了,女士们先生们,多保重。”
当在线会议结束时,马度卡司马上转向了宗介。
“首先,这是一场激战,”他说,“但是,军士……不要让我再烦心了。当你那样无礼的说话时,我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是,长官……我道歉,中校。”宗介鞠了个躬说。马度卡司叹了口气,离开了会议室。
然后是加里宁对他说。
“你高兴吗?”
“是的,长官。”
“你现在象个男人了。”
“长官……?”
“过会我请客。我要听听九龙的故事。”
“……谢谢。”
他用公文包拍了拍宗介的背,然后离开了会议室。他的态度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现在会议室里只剩下宗介和泰莎了。
“恩……”穿了件黄色卡其布制服的泰莎,犹豫地说,“我以前没有说,但是……我对那天的事很抱歉。”
“那天?”
“你知道……在香港任务前,你和我有过冲突?”
“……哦。不,”宗介含糊的回答说,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好,“我也很抱歉。”
“那就好。我……我只是嫉妒小要。所以才那样对你……”
“上校……”
“我太软弱了。因为你的缘故。当然了,我不觉得这样说就能让人接受。我必须保持威信,我想。但是,正因为这样……”
泰莎沮丧地看着宗介的眼睛。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她难过的问道,
这时,宗介终于明白了。
他不明白的所有事情,为什么她那时要回忆,为什么她对他发那么大的火。但是他明白,至今为止他所犯的错误。
泰莉莎·泰斯特罗沙不是女神。
她不是全能的存在,一个圣人或者幻象。她偶尔也会说些没有理性的话,他不该用那些话刺激他,她会怨恨他,然后哭。这和学校里那些同学还有千鸟要一样,没什么不同。当他想到这点时,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那么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呢?
“我们当然是朋友了,上校。”他说。“如——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那么请允许我现在随便说些话。”
“哎……?当……当然可以……”
泰莎稍微振作了一点。
那么,告诉他,相良宗介。如果她是学校里的一个朋友,我现在该怎么做?我必须知道。如果她是一个朋友,我会说什么?
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宗介开口说:
“泰莎……我很抱歉。”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他感到比和阿米特将军说话时还要紧张。
“恩……”
“我……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你是个好女孩。如果我在你这个位置,我可能很久以前就被压力打跨了。所以……我非常尊敬你。你不仅仅是我的长官。你还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如果你有什问题……随时请告诉我。我会帮助你的。”
泰莎楞楞地看了他好一会。
说完后,宗介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非常惊讶。
我是不是很蠢?象我这样的人。对象她这样的人。对她很重要的人。我这么轻率的说话。不管怎样,不该那样说不是吗……?啊,可恶。
“……抱—抱歉。但是这是我真实想法。好吧,那么……我走了。”
宗介没有再看她一眼,急急忙忙逃离了会议室。
宗介么有听到奇怪的拍手声,在他身后,传来了用高跟鞋跳舞和椅子倒下去的声音。
尾声
当她明白宗介的处境是多么糟糕时,把那封退学书锁在抽屉里是神乐坂惠理唯一能做的事。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教员室说,“但是你知道自己是多么不负责任吗,我为了你把它瞒了起来!?”
“是的,女士,我很抱歉。”宗介用立正的姿势回答说。
“因为你是个认真的年轻人,我才帮到现在。”
“是的,女士。你是个大好人。”
“如果你明白的话,那么就改变一下自己的举止吧。车的事还有……为……为什么你总是,总是引起那么多问题呢?真的,你那种行为——啊,啊啊啊啊!!”宗介一下子扑到她身上,惹得惠理叫了起来。
“干—干什么!?你要做什么!?不要,相良,人们都看着……!!”
“有一束镭射光正对着你,神乐坂小姐!别动!!”
惠理,躺在地板上很为难的样子。而宗介,拿着一把枪谨慎地观望着四周。然后是小要,听见她的叫喊刚刚跑进来。
“宗介!!你又干什么!?”
“不是的,有一束镭射—”
“闭嘴!!”
小要一把打倒宗介,把他推翻在地上。
在四方型的瞄准器屏幕上,URZU-7正在努力防御着。
多么悲哀的一幕啊。那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和决策部长官阿米特对抗的人?
“恩……”[幽灵]抽了抽鼻子,放下了手中比利时制造的带镭射狙击的机关枪。他用他特有的伪装,变身成一个象是在这附近的家庭主妇。他可以从几百米外的一幢建筑里观察到阵代高中的每个角落。
他抬头看看天空。
黑色的乌云正慢慢聚集在空中。
他正在听天气预报。可能会下雨,今晚会变的很冷。
他要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个暖包。在他的同意下,小要还是带着跟踪器,但是这不是说他就能不管她了。不管东京的决策部的准备多么不周到。
(为什么我总是浑身湿透……?)
[幽灵]想着,沮丧了起来。这里只有一丁点屋檐。但是,一旦千鸟要呼叫,他就得无条件的服从。你知道的,他欠了千鸟一个人情。这是没有办法的。
[幽灵]用双筒望远镜看过去。在远处的教员室里,URZU-7和千鸟要正对着教员室的老师鞠躬道歉。
好好伺候他们。至少他们会理解一点我的难处。
……他这么想着,但是寒冷还是无情地朝他袭来。他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穿上了他的外套。
“好一个可怜……”他低沉的喃喃说。
“现在!为什么那么做!?”一离开教员室,千鸟要就冲着他喊起来。“我和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在想什么啊?别告诉我你觉得那很正常!?”
“不,我真的不是——”
“闭嘴!你……你根本没有吸取教训!为什么你不花几秒钟想想你要做的事!?你总是,总是,总是……!”
小要抽出一叠复印纸,把它们扔到空中。
“等等,千鸟——”
“你总是,总是……”
平常的话,她会发狂,但是今次因为某些原因,她拿着纸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总是……呃。”
她放下纸,用嘶哑的声音喃喃说,“总是……总是这样,不是吗……?”
“……?”
“最后……最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唔。”
她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一头扑进了宗介的怀里。
“最后一切还是老样子……和以前一样……”
“……千鸟?”
“别管我……为什么你那么做?我不能原谅你。”
自从他们离开香港后,她就一直很镇定。她突然的变化让宗介一头雾水。
“对不起。”
“不是什么[对不起]。笨蛋……白痴 白痴 白痴。我不能原谅你,明白吗?我真的不能……绝对不能原谅你……!”
小要虚弱的一拳一拳打在宗介胸口上。
“我很害怕啊。我真的很害怕。我恨它,明白吗!?别再来一次了,永远!”
走廊上的学生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
“现在都好了。恩……千鸟?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不……不行……”
小要一点也不害羞地抽泣着,贴在宗介的胸口上。她的肩膀颤抖着,好象小女孩一样。宗介吓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这时,常盘恭子走了过来,挤过拥堵的人群。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啊,小要?”
“常—常盘……?”
“嘿,你还好吗?嘿,小要!你没伤着吧?”
“唔……恭子……宗介他……宗介他……”
小要用块手帕擤了擤鼻子。她不想谈任何事情。
“相良!?你对小要做了些什么!?你是不是对她说什么[这里有炸弹]或者别的什么奇怪事情了!?”
“什么?不,这只是——”
“我觉得光解释是没用的!对小要道歉,马上!”
恭子叉着手,皱着眉头看着宗介。
“是。是。”
“真的,在你回来的那天就……!”
“可怜的千鸟!”
走廊上的每个人都赞同地点着头,数落着宗介的不是。
“这只是……好吧……”
他转过身来。但是他真正的,真正的想法——
他在学校的问题一点也没有改变,不是吗……?
“……不,对不起。”
宗介一边对她的失常感到奇怪,一边弯腰鞠躬道歉。然后周围的人都说着“那样才对么。”
但是小要的哭泣很久很久都没有停下来。
(第五卷完)
作者后记
呃……
和平常一样,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现在放上[THE END OF DAY BY DAY]的最后一部分,有些人可能会抱怨说,“但是我早就忘了前面说了什么了。”对不起了。
这次,这个故事真的结束了。
好几次我都想,“结尾应该以劫飞机或者劫船划上句号,而且看上去要象“不死系列”或者“CHINMOKU系列”。但是这次的高潮部分看上去更象是传统的机器人动画风格。强大,强大,超级~强大。主人公也要对是否改变作出选择。
开始时,我想设计一个情节以便让宗介顺理成章的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但是那样的情景——要组织让他继续那种极端的生活方式。不管我怎样精心设计,这个工作都太难为我了。当我停止不前的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开始就设计一个合理的解决途径。
这个选择是显而易见的,然后突然脑中就闪现出一个意想不到的灵感。不要受环境的影响,为了自己而生存——许多人,包括我自己,时常也会忘记这一点。也许你是想记住,但是严苛的环境总是让你与想法背道而驰。所以那些真诚的人也被改变的愤世嫉俗了,不是吗?
“THE END OF DAY BY DAY”是一项为了纠正宗介对[强弩]感情上抵触的工作。就好象攀爬一座陡峭的小山一样。不过感谢这些艰辛,他最后似乎成长为故事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公了。而[强弩]也终于——真的终于变成了故事的主角机了。和宗介一样,一开始我和[强弩]也没有什么协调感,但是我现在也认为“它不是一件垃圾”了,这可没有恶意的。它不能和我那些前辈们设计的机器人比,但你是不是觉得它也有些吸引你了呢?
因为这些理由,我认为这些小说是宗介和[强弩]故事的开始——也是宗介自己的故事。如果从前你问宗介“为什么去学校?”,直到昨天为止,他还会回答说“因为是任务。”但是现在他会回答“因为我想去。”这么一来,他就必须面对即将到来的困难了。
说开又说,我想说些事。一个英雄的背后不能没有女朋友的教训——天哪,真可怜。但我认为这只是你年轻时的事。这不能完全等同于GOLGO13上的故事。因为他不可能真的反抗小要。“女人既强大又美丽。”我经常是这么认为的。现在我正观察那些让我为她们工作的勇敢的女性,喔~
现在才是第三页对吗?当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想“我要把这个还有这个写到后记里去。”但当我完成写作的时候,我想的又是“怎样也好啦。”就算是写一份报告也成。没有是什么好说的,每一天都很平常,这样我只好写写近来的新闻。我可以说说从長谷川买的瓦尔基里手办(PS游戏《女神侧身象》的主角)。不过真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得另花20页纸来写了。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到香港实地取材。就我一个人。这次香港是主要的阵地,但是为了适应剧情和节奏的要求,我不得不去掉一些描述,删减情节,真让人失望。当然,总是有些情节会被否定,不过有机会的话,我想再到香港去一次。
这里我想借块地方写点私人的东西:(以下人名为日文发音,抱歉这个翻译工作实在是太困难了,我宁愿去再翻一部小说也不想干这个——译者)
Tomohiro Nagai,我收到了単行本——非常感谢你。我很抱歉没有回信。每个月我看的时候都会高兴地笑出来。
Retsu Tateo,谢谢你的巧克力。大家都是邻居,下次我们做饭怎么样?我想有新的进展。
Ichirou Sakaki,感谢你的新年贺卡。很抱歉我没有回你。
Toshihiko Tsukiji,我忘了保持联系。你的眼睛怎么样了?下次好好喝一杯。
Giguru Akiguchi,下次来东京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还有四季童子,恭喜你。我很抱歉,新的生活让我很忙碌,如果有要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跟我说。
好了,那么,因为这部小说非常厚,而且很沉闷。我想下一部我会写得轻松明快一点。那些担心FMP系列会象这部一样黑暗的人,请不要担心。
下一次,我们将和宗介再次历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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