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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机动战士高达SEED》第2卷 沙漠之虎

[小说]《机动战士高达SEED》第2卷 沙漠之虎



PHASE00

  这是一名男子的故事。


  乔治.葛伦——当全球还在使用 A.D. 这个年号的年期,这个人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但十七岁那年,他已经修完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课程,还成为美式足球队的杰出明星球员,而且在四百公尺障碍赛中发挥惊人的才能,并于奥运中得到银牌。但他辉煌的经历却还没划下句点;就在成为首席空军飞行员的同时,他也以一流研究者的身份在航天科学的领域中大放异彩,进而获得 C.E.4 年的诺贝尔奖提名。甚至协助当时仍在建造中的木星探测船之基本设计。


  这般人物可谓英雄中的英雄,时代的宠儿。他那不逊于能力的俊美外貌,也令全世界的女性向往不已。


  到了 C.E.15 年,当以船长身份坐进自己设计的探测船“希欧考夫斯基”,展开那趟单程便要耗上七年的木星探测之旅时,世人都以为,那就是他名声最登峰造极之时了。


  此刻集众人兴奋与崇拜于一身的他,在地球轨道上做了一段自白。在那段话被转播出去后,竟带来一股颠覆全世界的冲击。


  “我现在要揭露我的秘密——我并不是以自然的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说的,正是自己成功的秘密。


  他是个由受精卵时期,就已经接受了人为基因控制的新型人类。


  比常人更有力的身体、能获得更多知识的头脑,都是在他出生前便被赋予的——他是个超凡的人类。


  “——将我改造至此的那个人曾经说:”我们人类还有许多未知的潜能。要是能将它发挥到极限,我们应该可以开拓出无限宽广的前程‘——“


  随后,他便将那项创造出自己的基因控制技术与相关数据,公布到全世界的网络上。


  “他还对我说:”要做人类与人类的调停、人类和宇宙之间的调和者;这不仅是他的,也是我自己的心愿。我希望今后能有后继者出现,继续这项使命——“


  说完,乔治.葛伦就踏上了前往木星的漫长旅程。


  他留下的这段讯息,简直令全世界为之翻覆。人们的意见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将它视为禁忌的果实,一是品尝它。


  乔治.葛伦公布的数据立刻传遍整个人类世界,也同时掀起极大的涟漪。


  尽管没有一个国家正式认可基因改造的合法性,但偷偷让孩子接受基因手术的父母却是源源不绝。大家都希望下一代能成为第二个乔治.葛伦。


  随着这些新生代的成长,他们与其它孩子之间渐渐出现明显的差异。


  之后,这些人被称为调整者,成了新型人类的第一代。


  当他们开始在各方面拥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之际,世界再次遭遇新的冲击,乔治.葛伦从长达十四年的太空之旅回来了。


  他从木星上带回一块巨石。


  “ Evdience01 ”——来自外层空间,证明地球以外有生命的证据。


  人类世界一如十四年前那般争论——不,演变得更剧烈:有人把乔治.葛伦说成一个卖艺的;也有人为之狂热、怀疑、甚至称神——然而,就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确实有更高的人藉此追求更高的境界。不多时,基因改造获得举世认可,甚而引发一股堪称为狂热的风潮——显然都为了这一块石头,扰动人类的心。


  ——我们可以走得更远。


  我们的前程,将无限宽广——更远……更宽广……还要更远……望向更高的境界……更前瞻的视野……


  ——为了能亲眼目睹那石中生物所在的遥远星球,为了航越真空之海的那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人们,展现出优于旧有人类的宇宙生活适应力,而为了进一步研究“ Evidence01 ”,便移到建造于太空中的研究机构——也就是现在的“plant”前身上居住。他们的的确确成为最接近太空神话的新人类。


  然而——被这波浪潮淘汰的人们嫉妒起这些高高在上的同胞,憎恨自己达不到的那番境界。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变造自己的肉体,但仅凭后天获得的特质,仍是远远不及调整者。他们当不成调整者——这却是早在出生前就已经既定的事实。


  欠缺的嫉恨那些拥有的,人类太善于贬低与自己不同的事物。这些人的憎恨势必集中在某个人身上。


  —— C.E.53 年,乔治.葛伦被一名自然人暗杀。暗杀者是个早已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航越宇宙机会的十多岁少年。于是,他的绝望就汇聚在一个人称“ First Coordiator ”、可说是新人类的象征般的人物身上。


  他的死,或许可说一切争端的前兆。


  地球各地开始出现越演越烈的调整者迫害行为;当调整者们移往宇宙的脚步加快之后,分居两处的意识落差更形扩大。拥有“plant”的各理事国不仅独占宇宙资源带来的财富,也拉大了与其它国家之间的差距。——当“plant”要求独立、甚至不惜与理事国一战时,支持“plant”的就是那些没拥有“plant”的非理事国。


  调整者们要求引渡杀害乔治.葛伦的凶手,但地球方面一味推辞的态度,以及以心神耗弱为由判该名少年无罪,其实都可说是暗示着日后的双边关系。理事国的蛮横令“plant”不断反抗,双边的谈判又多次以决裂告终;在这样不断反复的情形下,使得紧张情势日益攀升。受到理事国的军武禁令限制,“plant”于是暗中成立 Zodiac Alliance of Freedom Treaty ( Z.A.F.T.) 一事,也是导因于这些台面上的大趋势。


  自然人与调整者——两者纷争的历史,就从这个被称为“ First Coordiator ”的男子死亡那一刻起,揭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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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SE01

  好热,全身的血液彷佛要沸腾了。


  因高热而混乱的脑中,一幕幕过往的情景杂乱无序地沉沉浮浮。


  警报声大作的驾驶舱里,仪表板上要不是乱七八糟的数字就是毫无显示,屏幕中也只有噪声。每一次呼吸,灼烧的空气都几乎令肺部焦焚。


  ——这里是哪里?


  基拉在极度惊慌之中。他向四处张望求助,却只觉得狭小的驾驶舱壁不断向自己逼近。


  ——谁来救救我!


  放我出去!


  没有人响应基拉的呼叫。他又怕又痛苦地昏了过去。


  忽然间他的手上感受到一个轻盈的感触,熟悉的声音隐约响起。


  “ 小鸟……?”


  花儿飞散。纤薄的花瓣飞舞在空中,落在捧着小鸟的阿斯兰肩上和头发上。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一如这份确信。他们重逢了。


  “你怎么会去驾驶那种东西?身为调整者的你……为什么会坐上地球军的 MS ……!”


  阿斯兰的叫声中满是无可奈何的愤怒。


  ——为什么……?


  “同样是调整者的你,为什么非得和我们作战不可?”


  ——为什么……?


  阿斯兰,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我们非要打仗不可呢?我们以前明明那么要好的。


  可是——我必须要保护他们啊。就算事态演变到要攻击你。


  ——占满了视野,宛如覆盖一切的这个行星,好蓝好蓝。既然被人们称为大地之母,应该是个令人怀念或仰慕的地方才对,基拉感受到的却只有压迫般的恐怖;要坠落了——被庞大的质量牵引,就要撞毁了……


  无意间,一个表情认真、折着纸花的小孩出现。


  “不用怕,这个大哥哥会去作战保护我们的……”


  芙蕾微笑着牵起小女孩的手,远远的看着基拉。小女孩突然甩开芙蕾的手跳出来,让基拉吓了一大跳;小小的身体不知要漂到哪里去,他只有拼命伸长手臂想要抓住她。


  手里碰到一个暖暖的东西。基拉松了一口气,把她柔软的小身体拉向自己。


  “大哥哥……”


  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哥哥是骗子。”


  手突然滑掉了。基拉的脊背窜过一阵战栗——然后,他想起来了。想起自己的过失。


  想起一切都太迟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没保护我……?”


  在一瞬间,女童的驱体四散,基拉的手里只剩下一朵血淋淋的纸花。他彷佛哽咽似的无法呼吸。


  此刻的痛苦或许是报应吧。自己如今正被炼狱之火烧灼吗?一再的背叛同胞而战,又守不住重要的人事物——可是他已经逃不出去了;只有被封锁在这个狭小的驾驶舱里,手刃同胞,至死方休。


  风停了下来。


  满天星斗下,沙海沉寂着一望无际的起伏。排斥生命存在的炙热大地,也在星光的照耀下闪烁,隐约有一种如梦般的温柔。夜幕低垂与点点繁星,散放着和都市灯光截然不同的多彩光芒,几近慑人心魄。而在这片星空下,有个巨大突兀的黑影。


  “大天使号”——在地球联合军第八舰队全力奋战下才得以降落地表的这艘新型特装舰,如今大大偏离了原本的目的地,来到非洲大陆北部的这片沙海。


  “他的烧……一直不退耶……”


  米丽雅莉亚不安的喃喃说着,她正看着因高烧而呻吟不止的基拉。芙蕾坐在床边,正拿毛巾拭去他满脸的汗水。


  “——就跟你们说,那不是感染症引起的发烧,内脏也没什么大问题。”


  医务室的诊察区,一个于降落地球前登舰的军医如此对托尔和赛伊说道。


  “总之,现在也只能让他多摄取水份,尽量降低体温了。我也是头一次为调整者看诊啊。”


  年轻军医的话,让托尔等人的神情更不安。发觉到这一点,军医像是要安慰他们似的说。


  “不用担心啦,总之他们的生理机能比我们要高得多了。”


  “可是……”


  “外表看来虽然差不多,骨子里的功能可是差多啰。‘更有力的身体、能获得更多知识的头脑’——调整者就是这么回事啦。他们既不会得绝症,抵抗力也强多了。所以你们根本不必这么担心的。”


  “怎么这样……”


  眼见军医说得一派轻松,托尔不满的厥起嘴。于是军医又说了。


  “你们有听说当时驾驶舱是几度吗?”


  “没有……”


  “换做是我们,早就死啰!”


  听见这些话,少年们的脸上浮现复杂的表情。但军医只是漫不经心的说。


  “哎,当然啦,他们是会被打死,偶尔也会发个烧什么的,可是那一类的风险比起我们实在低太多了。所以这点程度的症状……”


  “——‘功能不同’吗……”


  赛伊的喃喃低语,传进了托尔的耳中。


  打从登上这艘战舰起,这样的情境不时出现;比起自己,基拉是何等的优秀、何等杰出。同样身为男性,每当见到或听闻他的卓越,他们总不免心生浮动——有这种心情是事实,但他们却也因此更加体认,原来彼此之间真的“不同”。


  离开了继续说明的军医,托尔来到米丽雅莉亚的身旁。


  “米莉、芙蕾……换我来吧,你们休息一下啦。”


  芙蕾把基拉露在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只是简短的应了一声“我没事”。


  “可是芙蕾,你一直都没休息耶?让我们来吧……”


  赛伊也说话了,但她只是微微抬起头,凄然一笑。


  “你们都还有舰上的工作不是吗?反正我也不会别的……”


  “可是,芙蕾!”


  面对赛伊的关心,芙蕾语气强硬地打断他。


  “让我在这里吧。”


  说完,她的眼光回到躺在床上的基拉。那个抗拒周遭的态度,让赛伊露出怀疑的表情。


  一直默默凝视着基拉的米丽雅莉亚,这时忽然倚在托尔的肩上,轻声的说。


  “……太好了。”


  “咦?”


  “幸好基拉是个调整者,要不然……”


  看着眼中泛着泪光的米丽雅莉亚,托尔的心中一阵冲击。


  对啊。如果基拉是自然人,现在已经死了。惊觉这一点,托尔觉得胸口涌现一股暖意。


  “嗯……就是说啊……”


  米丽雅莉亚真是个好女孩。


  能跟这个女孩交往,真的太好了……


  “这里是阿拉斯加。”


  穆的手指着屏幕的一点。然后指头迅速下滑,划过了世界地图。


  “——然后一路往下……这里是我们目前的所在地。”


  他的手指停在非洲大陆的北端。穆放下手,叹了一口气。


  “居然落到这种讨厌的地方来了。百分之百的敌军势力范围啊!”


  两人各执一杯咖啡,正在舰长室里进行简报。


  “没办法。总不能那么丢下‘强袭高达’啊!”


  机械式地将咖啡端到嘴边,玛琉如是回答。话虽如此,她的神情中却有迷惘。


  正如穆所说,位于撒哈拉以北的地中海沿岸到大西洋沿岸一带的非洲共同体,是表明亲“plant”立场的国家联合组织,也是扎夫特军已经掌握到的地域之一。因此,现在的“大天使号”不仅如同单枪匹马闯入敌阵最中央,而且除了穆以外,舰上的乘员几乎都是没实战经验的下级军官或士兵;就算是玛琉这位舰长也只有二十六岁而已。


  由于扎夫特在开战时于地面设置了中子干扰器,因此地球上的电波总是不稳定,别说向友军求援了,就连通讯或交换情报都很困难。由于无法掌握这些扎夫特军深植于地下的中子干扰器之正确数量和位置,自然也找不出撤除的办法。这种装置能阻碍核子分裂,因此过去诸如核弹类的最终兵器也形同无用武之地,然而由核能产生的动力与能源也同时失效,致使此刻的地球正面临严重的能源危机。


  原本在物资数量与人力上占绝对优势的地球联合军,如今竟和“plant”陷于苦战局面,其中一大原因便在于此。


  为了打破这个僵局,他们必须把新型的 MS : X 系列——“强袭高达”设法带回阿拉斯加总部,让它步上生产线才行。就这一点而言,玛琉当时的判断应该没有错才是——在进入大气层之际,为了确保因战斗而导致进入角度偏离的“强袭高达”,“大天使号”只得放弃原定前往友军地球联合势力范围的降落路径。虽然最后未能将它完全收进机库,但总算让它着在上层甲板,避免失去机体的危险——但是——也因为如此,全体乘员面临了新的危机。要是因此而无法抵达阿拉斯加的话,当初的决策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玛琉神情阴暗地看着杯子里。是的,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天真。新型 MS 固然珍贵,但她认为乘坐在那个驾驶舱里的少年生命更可贵。所以她无法舍弃不顾。


  “——总之,”玛琉语气沉重的说,“本舰的目的、以及目的地,仍然没有改变……”


  忽然间,坐在对面的穆轻声问了一句“你还好吧?”。玛琉抬起头,发现这个男人正以沉稳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嗯……”


  她总算能堆起一丝笑容。但是穆的下一个问题,却让她的笑容顿时僵住。


  “——副舰长小姐呢?”


  副舰长——娜塔尔.芭基露露。玛琉想起她擅自下达的命令;想起娜塔尔擅自将“强袭高达”送出舰外,让它战斗到大气层临界点的那一刻。


  在那之前,娜塔尔也已经多次独断的越权决策,那些判断大多令玛琉难以接受,但他们因而获救却是不争的事实。她尽量对这些行为宽容以待,可是那的确是理当惩处的行为。也许真该做些惩处才好。但玛琉连这点都做不到,说不定娜塔尔因此看轻了她。


  “……没问题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她的声音听来十分空虚。


  “那就好。”


  穆站起身来。


  “那,我去看看小兄弟的情况后就要睡啰,你也该睡了。身为舰长可不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这怎么象话呢。”


  他用一贯轻佻的口吻说着,接着挥挥手走出了舰长室。目送他离开后,玛琉倒掉冷掉的咖啡,眼神黯淡的看着屏幕上的地图。


  ——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目的地是相当明确的。可是要怎么过去呢?她连想都想不出来。


  “啊,原来你在这里,阿斯兰。”


  尼高尔的声音响起,陷入沉思的阿斯兰立刻抬起头来。


  “伊扎克他们好像已经平安降落地球了,刚才有联络来了。”


  他进到驾驶员休息室,面有喜色的说着。


  “是吗?”


  嘴上淡淡应着,阿斯兰的脑中却在想别的事情。伊扎克和堤亚哥都是因地球的重力牵引,而迫降到地球去的同袍。


  ——基拉……应该没事吧。


  既然伊扎克等人平安的降落在地球,那么驾驶着基本规格相近的“强袭高达”的基拉应该也不会有事。他的理性虽然做出这样的结论,心情却还是静不下来。基拉如今落到一个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他不由得在意起基拉降落在何处。


  从当时的大气圈进入角度,他们大致已经计算出“大天使号”和“强袭高达”的降落地区;那里是扎夫特支配的区域——换言之,对基拉等人而言,他们已身陷敌阵之中。


  “——听说还没要他们归队,好像会暂时待在直布罗陀基地。”


  尼高尔像是放心似的继续说着。见到他坦率的为同袍平安而高兴,阿斯兰不由得有些良心不安。


  或许察觉到阿斯兰莫名的沉默,尼高尔停下来看着他。阿斯兰不想被尼高尔看穿,于是含糊问道。


  “……伊扎克的伤势怎么了?”


  “哦。”


  尼高尔的神色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似的。他答道。


  “不用担心了。你看,他在战场上还能那样活动嘛。”


  “是吗……说的也是。”


  休息室的一面是玻璃墙,由此可以清楚看见下方的 MS 甲板。目前在维修座上的,只有阿斯兰的“神盾高达”和尼高尔的“电击高达”。由于母舰“伽莫夫”与第八舰队一同沉没了,尼高尔和座机便一起被收容至这艘“威萨利斯”里。


  尼高尔将脸靠近玻璃窗,怔怔的低声说。


  “——可是,真搞不懂怎么回事。”


  “什么事?”


  “结果我们竟然连那一架——‘强袭高达’和新造舰的夺取也没能……甚至破坏不了它……”


  阿斯兰的表情一僵,不过尼高尔没注意到,自顾自地思索了起来。


  “真奇妙…… X 系列的性能确实令人刮目相看,可是我们都派出四架同型机了……。而且那艘‘长腿’装甲和火力虽然很棒,不过又不是无敌的战舰。我们怎么会让他们逃过那么多次……我们可是克鲁泽队耶?”


  尼高尔彷佛苦恼似的一笑,旋即正色说道。


  “——所以队长才……又接到返航命令了。是吧?”


  迷信——可能有这种事。也或许该说是好运。“大天使号”总之在千钧一发之际免于遭到攻击,一再逃过他们的掌心。恐怕当初克鲁泽队上没有一个人想过,这项任务竟然会如此难缠。


  但是,阿斯兰心里却悄悄为敌舰的好运而升起一丝喜悦。他能感受这一点,也因此面对为长官忧心的尼高尔时,格外过意不去。


  “不……只是克鲁泽队长也有无法击落的敌舰罢了。委员长也是这么想的……”


  阿斯兰把话吞了下去。从这一点看来,基拉等人今后的前途势必有更阴影。面对如此强劲的敌舰,扎夫特军方若不想折损太多兵力,应该不会让地面部队过份穷追——可是,万一反过来——?


  敌人既然这么棘手,更应该尽早将之击溃——万一军方是这么想的……


  “……阿斯兰?”


  被尼高尔叫住后,阿斯兰连忙找话继续说下去。


  “——哦,没有……反正不用担心啦。这次返航好像是跟另一项作战行动有关……”


  尼高尔宽心的笑了一笑。


  尼高尔离开休息室后,阿斯兰再度表情苦涩的陷入沉思。他脑中不是降落到地球的同袍,也不是长官背负失败之责的立场,更不是刚刚才聊过天的尼高尔;而是一名就现况而言只是敌军的少年——他的童年好友,现在却跌落了自己所触手不及的重力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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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昨晚看了操作手册,这部机体倒还满有趣的……。可是它怎么说‘亦可装载攻击装备组’,我几时成了快递啊?”


  “大天使号”的弹射甲板上,穆像是半哀告似的说着。在他的视线前方,有一架由缆绳固定着的流线型战机。


  “空中霸王”——专为支持“大天使号”及“强袭高达”所制造的地面型战斗机,可装载“强袭高达”的动力装备,也能直接使用攻击装备的武器;但对电力消耗甚巨的“强袭高达”而言,它又扮演着快速运送电池装备的角色。


  整备士马德克笑了起来。


  “哈哈,交给上尉——不对,交给少校你保证马上送达——是吧。”


  “说是哈尔巴顿提督的一番心意,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升官哪,唉。”


  听见新的阶级称谓,穆的表情有一点厌烦。


  现今已故的哈尔巴顿将全舰乘员的阶级往上升了一阶。在无法为他们充分增补人员的状况下,这或许是基于做长官的一点心意吧?然而——“加薪我是很高兴啦……不过我几时才用得到啊?”


  正如穆所言,就现况而言,一点用处也派不上。


  “听说那些小鬼们好像都获得战地授阶了。那小子还是少尉呢,他是战斗驾驶嘛。”


  是的,在降落地球前以志愿兵身份而被起用的基拉等人,如今也有阶级了。赛伊和托尔是二等兵,但基拉因为是战斗驾驶,便被授予军官阶级。


  “唉——呀,那帮小鬼头啊……”


  一面检视机体,穆的嘴里还“哎呀呀”的胡乱叹着。


  “哈哈!很快就会独当一面了啦!”


  像是不要被正爽朗大笑的马德克听到般,穆用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嘀咕着。


  “哎……的确,要是不能可就伤脑筋啰,说真的……”


  降落到一处非同小可地点的事实,或许令乘员们的心情有些沉重,但不知是否因为还没有实际感受到什么,大伙儿倒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哎,马德克或许比较特别——对他而言,让机动兵器维持在正常状态才是首要之务,其它问题是别人的工作;他应该是这么想的吧——想来,众人对自己的处境,大概也并没有抱着绝望的想法。当然,官兵们若是陷于恐惧,固然教人困扰,但对一个必须打破这番“绝望处境”的军官而言,更是觉得头痛。


  一定是从“海利欧波里斯”一路走来,大伙儿的神经绷得太紧,所以已经麻木了吧。


  “对了,那小子的烧退了没?”


  马德克问道,穆也藉此改变一下气氛。


  “听说早上就退了。该说是‘强袭高达’厉害呢,还是他的身体厉害……对了,为什么基拉有时候只把它叫‘高达’呢?”


  穆朝着固定在维修座上的“强袭高达”努了努嘴,马德克便“啊哈”的笑了起来。


  “是启动画面上出现的文字啦。 General Unilateral Neuro-Link ……什么一堆的。应该是他自己把每个单字的头字母连起来念的吧。军方的简称只有第一个字的‘ G ’而已……”


  原来是头字母缩写啊。看来那架 MS 也算是基拉的“爱机”了呢。穆的心里彷佛也忍俊不住。这时,为“强袭高达”整备的一名机组员朝他喊了一声“上尉”。


  “少校才对,少校啦。


  马德克马上纠正对方,穆只是摇摇手,回问“什么事?”


  “这是垃圾吧?掉在这下面的。”


  整备士一手攀着“强袭高达”的驾驶舱内缘,另一手亮出小纸片般的东西。穆耸了耸肩。


  “这要问他本人呀!”


  当整备士为驾驶舱环境做调整时,得要注意每个小细节。战斗驾驶员各有各的迷信,有的是符咒,有的是护身符。就算在第三者眼中像是垃圾,对当事人而言却可能是至关生死的重要物品。


  整备士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将它收进口袋里。


  “啊,基拉醒了吗?”


  米丽雅莉亚扬声问道,答话的赛伊也是一副放心的样子。


  “嗯,他好像已经没事了,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芙蕾刚刚送饭去给他……啊,回来了。”


  在托尔对面坐下的赛伊,瞥见芙蕾出现在餐厅的入口处。米丽雅莉亚便朝她问道。


  “怎么样,基拉现在如何?”


  “他好像真的恢复了,饭也吃完了……。军医只叫他今天休息一整天。昨晚那样子好像假的一样。”


  说到这里,芙蕾的声音有些混浊。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哦,跟我们相比……体能就有差了。”


  剎那间,餐桌上流过一股诡异的气氛。像是要打破这种气氛,米丽雅莉亚语调开朗的先开口。


  “这样啊……太好了,总算能放心啰。”


  “芙蕾,你也累了吧?一直都在陪他,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


  无视赛伊的关心,芙蕾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我好得很。刚刚也跟基拉一起吃过饭了……我得让他赶快好起来才行。”


  她很快的转过身,背对着赛伊在杯子里装满饮料,随即就要走出餐厅。


  “芙蕾……可是——”


  赛伊抓着她的手臂想拉住她,芙蕾却猛一回身,神情不悦地盯着赛伊。


  “干嘛啦?”


  “呃,什么干嘛……”


  不只是赛伊,连米丽雅莉亚等人都为芙蕾的态度而惊讶。自从搭上这艘船以来,他们所见的芙蕾几乎都是黏着赛伊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她垂下眼,语气有些强硬。


  “赛伊……我跟你的事情,都是爸爸决定的。现在爸爸……已经不在了。”


  “咦……”


  “况且他们只是谈过而已,现在情况也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我想我们也就不必被以前的约定绑住吧……”


  众人因这番话的内容而哑口无言,尤其是赛伊,脸上的表情像是顿失所措似的。就在大家呆住时,芙蕾转向门口,走出了餐厅。


  “——芙、芙蕾……”


  赛伊回过神来叫她,她却连头也不回。


  走在通道上,芙蕾喃喃自语着。


  “这怎么行呢……我可是赢家呢……”


  这不知是对着不在身旁的赛伊说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走到军官室某区的闸门前,她被一个整备士叫住。


  “啊,小姐,你是不是要去那个小兄弟那里?”


  “……是啊。”


  “那这个,你帮我交给他好吗?掉在驾驶舱里的。”


  在狐疑地看了看对手方上的东西后,芙蕾便接过搁在托盘上。


  一个刻意放轻的敲门声响起后,房门打开了。基拉往入口瞥了一眼,一看是芙蕾走进来,立刻慌忙别过眼神。


  “你洗过澡了吗?还好吧。”


  她轻声问道,基拉只能生硬的点着头回答“呃、嗯”,一面继续擦干头发,好掩饰自己僵涩的动作。


  听说打从自己昨晚开始发烧起,芙蕾就一直在身边照顾。他当然不可能不高兴,但总免不了困惑。她应该很讨厌调整者才是,为什么会对身为调整者的自己这么好?


  心里一方面期望着对方是善意,一方面自觉不应该如此——有种禁忌的心情,也有害怕期望落空的恐惧,就这么三方交战着。


  “啊,基拉,这个——”


  芙蕾从托盘上拿起一样东西,基拉的眼光反射的停留在上面。


  “——整备班的人要我转交给你的。说是掉在驾驶舱里……”


  听到一半,她的声音竟觉渺远起来。


  像是冻结了似的,基拉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手上的那朵纸花。


  ——谢谢你之前一直保护我们……


  恶梦追进了现实。小女孩的面容浮现在基拉的脑海里,却有一道无情的爆炸影像随即撕碎了它。被“决斗高达”来复枪贯穿的航天飞机。破碎四散、在大气中焚烧的机体——那孩子在里面。道别时那双深信不疑的纯真眼眸,就在那团火中瞬间燃烧殆尽。那样清脆的眸子,小而柔软的手脚,还有天真无邪的笑容,都已不复存在……


  “——基拉?”


  听见芙蕾惊讶的语气,基拉才回过神来。


  “啊……呃、嗯……谢谢……你。”


  他僵硬的伸出手去,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接下纸花,却在接过它之时,不由自主的浑身打颤。


  “基拉……?”


  基拉当场跌坐在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袭来,胸口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厚;基拉的手中握着纸花,几乎无法呼吸。遏抑不住的呜咽声,从咬紧的牙关中泄露出来。


  “基拉……你怎么了?”


  感觉到芙蕾的手抚在自己背上,基拉的泪便溃堤而出。


  “那孩子……我……”


  他勉强挤出声音叫道。


  “没能保护她……!”


  明明应该可以保护的。再撑一会儿,就能平安逃往地球的那些生命,却因为自己的天直而丧失了。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是——“都是我……!”


  他犹豫过。杀害同胞这件事,确实令他迟疑。尽管面对的是一个全力奋战也未必能赢的敌手,他的片刻犹豫却是事实。


  ——是我没能保护他们……!


  基拉蜷缩着身子哭得伤心欲绝,一双温暖的手环上他的肩膀。


  “基拉……有我在……”


  基拉抬起眼睛,看着这个抱着自己的少女。芙蕾微微笑着,将基拉的头轻轻搂向自己。


  “没事的……有我在……”


  那是宽容一切、原谅一切的微笑;基拉像一个溺水的人,紧紧攀住这份主动向自己靠近的温情。


  “我的思念……会守护你的……”


  甜美的呢喃从耳际向全身蔓延。基拉埋首在芙蕾的胸前,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她温柔的手指慢慢抚着基拉的头发。这一刻,基拉只有这个贴近身旁的温暖身躯,才能系住自己一颗破碎四散的心。


  “托尔,清醒一点啦!”


  睡眼惺忪的走出寝室,托尔的上衣只穿了一半,一只袖子垂呀垂呀的晃着。米丽雅莉亚马上斥责他。


  “哎唷真是!把衣服穿好嘛!”


  “嗯……”


  “你这样子到舰桥的话,一定又要挨芭基露露中尉的骂了。”


  就快到值班时间了。往舰桥走去的他们,却因在半路上听见赛伊说话的声音而停了下来。


  “芙蕾……抱歉这么晚来找你。”


  两人不由得往走道的深处看去,在芙蕾的房间门口,看到正向里面说话的赛伊背影。


  “——呃,一直找不出两个人好好讲话的时间……我是说白天的事情……”


  芙蕾大概在自己的卧铺上,不过床帘拉起来了,赛伊的叫唤似乎也没让她有所动作。托尔和米丽雅莉亚悄悄的离开那里,沉默的走了好一会儿。


  托尔这下子才像是真正清醒了,怔怔的说。


  “……他们有婚约,也很让人意外哪。”


  “哪是婚约啊,她是说只有谈过而已。”


  “那还不是差不多。”


  由于之前从末听说他们们之间有这么一段,因此此刻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我还以为他们像我们一样,只是普通男女朋友而已。”


  “嗯—-,不过仔细想想,有那样过度保护的爸爸,男朋友当然也得让他看得上眼才行……想是想得通啦。”


  “原来如此……”


  说着说着,两人才想起,话中的主事者已经不在人间了。他们继续默默的走着。好一会儿,米丽雅莉亚突然开口说。


  “芙蕾……好像怪怪的。”


  “嗯——……”


  “她以前是讨厌基拉的——该怎么说呢……”


  “是讨厌调整者吧。”


  托尔说得直接了当,被米丽雅莉亚回敬一记白眼。


  然而,事情的确像托尔所说的。排斥调整者的芙蕾,面对基拉的时候虽不曾表露明显的厌恶,但也看得出,她和他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见到她那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基拉,大感意外的一定不只米丽雅莉亚;那样的改变,起初想来会令人感到温馨欣喜,如今却有一丝莫名的可疑。


  “芙蕾在学校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耶……”


  托尔茫然的说。


  “基拉从以前就对她……”


  这件事米丽雅莉亚也知道。芙蕾.阿斯达比他们小一届,学年和主修学科也不相同,只是恰巧和米丽雅莉亚同属一个社团,因此让基拉遇见的机会也比较高。米丽雅莉亚和托尔很快发现基拉的想法,也暗暗为他加油打气。只不过,他们先前都不知道芙蕾和赛伊之间竟有那一层关系。


  “……希望事情不要变得太奇怪就好了。”


  托尔的话,令米丽雅莉亚的表情蒙上一层阴霾。


  对她而言,基拉和赛伊都是很重要的朋友。她不想见到这两人为了一个女孩而起争执。但是撇开这一层顾虑,她还有另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很想告诉托尔;那像是某种扭曲了的,某种不太好的事情。


  结果,她还是找不出话来描述这个感觉,只好带着不安的心情。


  “就是啊。”


  她这么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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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传说中的‘大天使’现在是什么状况?”


  听见长官的声音,正专注在红外线望远镜中的马丁.达科斯塔立刻抬起头来。


  “是!目前仍没有动静!”


  仰望视线的前方,有一名身材高挑而精干的男子。沙漠迷彩的军服包裹着结实的躯体,瘦长的脸被晒得黝黑,有一股独特的野性气息。


  “因为地面的电波被中子干扰器搞的乱七八糟了嘛。人家‘小姐’应该睡得正香甜吧……”


  男子说着,一手将杯子送到嘴边,突然间“嗯?”的一声并脸色大变。达科斯塔立刻严阵以待。


  “怎么了?”


  他正观望着是否有异常情况发生,眼前的长官却忽然换成一脸满足的表情。


  “哎呀,我这次试着把摩卡豆减量百分之五,结果喝起来还真不错!”


  看来似乎是他手中那杯咖啡的饮后感言。达科斯塔差点没跌倒。这位长官私底下有个嗜好,就是咖啡的独创调制;虽说他们的驻地离咖啡产地很近,但也不必考究到这种地步吧,对于一向只把咖啡当成又黑又苦的饮品的达科斯塔而言,这会儿他真觉得受够了。


  不过,长官大人还是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杯中的液体,开心的像个大孩子。


  “下次也许该试试席巴摩卡呢……”


  乍看之下,这名男子似乎是个爱胡闹的怪人,不过他另有副面孔;这就是扎夫特地面部队首屈一指的名将兼战斗驾驶员,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人称“沙漠之虎”。


  以一副不像身处于作战行动中的悠然神态,巴尔特菲卢特啜饮着咖啡,一面半蹦着走下沙丘,将喝干了的咖啡杯随手一抛,达科斯塔慌慌张张的接住。


  月光照耀下,沙丘射着浅白的光芒。庞大的机体、直升机和越野吉普车静静的蜿蜒蟠踞,还有男人们来回穿梭其间。


  发现巴尔特菲卢特的身影,男人们敏捷的整队。他们的队长开口说道。


  “那么,对抗地球联合军新造舰‘大天使号’的作战行动,现在开始!”


  他的声音洪亮,口气却十分随意且漫不经心。


  “——目标,敌舰及其搭载 MS 的战力评估!”


  听见这句话,一名战斗驾驶员奸笑着发问。


  “不可以打倒它吗——?”


  于是巴尔特菲卢特“嗯—”的沉吟了一会。


  “哎,看情况啦……。不过,敌舰可是连克鲁泽队也解决不了、还就算牺牲哈尔巴顿的第八舰队也要让它降落到地球上来的宝贝;这一点可别忘啰。……原则上啦。”


  听见队长刻意加上的最后一句,士兵们的脸上都浮现了充满自信的笑容。长官与下属间,洋溢着坚定不移的团结意识。


  “那么,祝各位平安奋战!”


  在这一声喝令下,士兵们一致利落地敬礼,巴尔特菲卢特也回以举手礼。达科斯塔接着发出号令。


  “全体登机!


  此话一出,士兵们立刻向四面八方散开。在他们各自钻进爱机的驾驶舱之际,达科斯塔已经在指挥车的驾驶座上就定位,巴尔特菲卢特也坐了进去。


  “嗯—-,咖啡好喝的话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剎那间,这个看似悠哉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好战的光芒。


  “来吧——我们去打仗啰!”


  托尔他们走进舰桥,报告说“我们来值班了”;驾驶席上的诺曼对他们看了一眼,说了声“迟到啰”。


  “对不起——”


  托尔打哈哈的笑着坐下。听见卡兹和达利达的对话从身从传来。


  “——舰身的散热是透过黑洞排气系统做冷却的,所以只要能瞒过红外线探测,应该还可以……”


  “大天使号”的散热机制,是籍由吸取外气来降温的方式进行,因此不易被探测到。否则在这样开阔的场所,岂容他们如此悠闲。达利达继续说“雷达不管用,这在敌我双方都是一样的……”


  “中子干扰器吗……扎夫特怎么搞来这么麻烦的东西啊!


  卡兹厌烦似的说。托那东西的福,他们才得以不被敌军雷达发现,却也因而无法和友军取得联系,这份不安才真叫人担心。


  “哎,虽然有很多不方便,但总比核弹飞来飞去好多了吧?攻击‘尤尼乌斯7号’之后,要是被人家同样以核弹进行报复,地球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啰!”


  听到这里,托尔不禁缩了缩身子。这实在不是个令人舒服的联想。


  攻击“尤尼乌斯7号”——由于这场被称为“血腥情人节”的悲惨事件,地球和“plant”之间才宣告决裂。不多时,扎夫特便向地球进攻,首先是攻占赤道各地的宇宙港。当所有的宇宙港都纳入掌握时,封锁地球的包围网于是完成——因为这个理由,这场作战行动便以神话中自食其尾的大蛇为喻,命名为“乌洛波罗斯作战”。实行计划的第一阶段,便是将中子干扰器射进地球的各个角茖。


  相对的,想到假使对方也用核武来报复,更令人不寒而栗;幸好敌人是理性的调整者。但一想到这里,再回头想想地球联合军起初是在什么心态下动用核武的呢?托尔的脑中浮现这个问题。恐怕是没想过会遭人报复吧。


  地球是受到报复了。由于扎夫特的中子干扰器,使得地球上所有的电波和核能都失效了。因此自开战以来,地球陷入严重的能源危机,至今仍无法摆脱这种惨况。不过话说回来,这不过是自作孽而已;托尔重新体会到这一点。他回想起在碎石带看见的“尤尼乌斯7号”。遭到无情的破坏、居民灭绝的plant漂浮在真空的黑暗中,这是幅死亡寂寥的光景。


  就在托尔的心情难得地陷入低沉时,舰桥的门开了,娜塔尔.芭基露露走了进来。


  “有没有异状?”


  一听她这么问道,刚刚还语气散漫的达利达急忙正襟危坐起来。


  “是,一切正常!”


  娜塔尔笔直地走向驾驶席,将自己带来的饮料拿了一杯给伊曼。


  “船体的扭曲数据出来了没?”


  “是,只是简易测定,但应力扭曲还在容许范围内。详细资料是——”


  诺曼一面说一面想要敲打键盘,便照往常的习惯随手放开了杯子。若是在宇宙中,杯子只会浮在它原本的住置上,可是此刻他们身在地球,杯子自然因重力掉了下去。


  捡起杯子交给诺曼,娜塔尔的表情有些不悦。


  “如果你老是以为还在无重力状态下,会给大家添麻烦的,少尉。”


  “呃、抱歉。”


  托尔在一旁打量着这一幕,偷偷忍住笑意。不过他们也差不多;前一阵子太习惯于无重力状态,因此要去高一层的通讯席时总想用跳的,结果每每差一点一头撞到 CIC 的顶。


  “——重力场并不平均呢。是地底空洞的影响吧……”


  娜塔尔盯着仪表板,像在自言自语似的。托尔探头过去她的手边。


  “什么意思?”


  “根据战前资料,这一带有个石油或天然气之类的废弃矿坑,不过正确位置并不清楚。”


  或许因为在娜塔尔面前,诺曼的语气听来比往常生硬一些。


  “那……?”


  “总之,就是地底下到处都有大坑洞啊。这一带是个随便着地都可能出事的地方。”


  听到这里,托尔的脸色一变。


  “啊……那,这里没事吗?不会在我们睡到一半时,地面突然下陷吧?”


  “哈哈,怎么会呢,没事啦。——对吧?”


  诺曼轻轻一笑,仰头看着娜塔尔。不过长官没回答,只是故意看着别处,自顾喝着饮料。


  “…………………………”


  诺曼的笑容僵住了。


  “……应该……不会有事吧?”


  就在这时,警报声响起, CIC 传来叫声。


  “本舰受到雷射照射!”


  娜塔尔猛然转身,托尔也大吃一惊的后退。


  “——确认为……雷射比对与瞄准!”


  达利达大声宣告着。这个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有人正打算攻击“大天使号”。


  当然——除了敌人,还会有谁。


  〈发布第二战斗位置!重复一次!发布第二战斗位置——〉警报声在夜晚的舰内响起,玛琉等人全都跳了起来,急急忙忙整理仪容后冲出自己的房间。


  还在芙蕾房门前叫唤的赛伊,这会儿也只得不情愿的往舰桥奔去,留下房里空虚回荡的警报声。


  而军官室里——“敌袭……!”


  睁开眼睛时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基拉,随即发觉是警报,忽地猛然爬起身。他的动作虽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眼神中的惊怯却在剎那间一变成猎者般的锐利。他从上跳起来,慌忙地穿上散落一地的衣物。


  “——我再也不让任何人死了……再也不会……”


  如梦呓似的喃喃说着,他一面套着上衣,一面夺门而出。


  房间在他身后关上后,另一个身影从床上慢慢爬起。光滑的背部曲线从被单下露出,鲜红的长发滑落肩膀。


  芙蕾懒洋洋的撂起头发,侧耳听了一会儿,直到基拉的脚步声远离,才颓然的倒回枕头上。


  “……哼……哼哼……”


  几声干笑从她的唇中泄出。她忽又抖了一下。抱住自己的肩头,蜷缩在被单里。


  “——要保护……我哦……”


  短短的几个字,既像自嘲,又像讪笑。


  ——已经不能回头了,因为她己经赌赢了。


  因为,她已经成功的把基拉拖回这场战争里——“对啊……他要一直战斗、一直战斗、一直战斗,直到死为止。否则我绝不罢休……”


  没能保护父亲的调整者——杀死父亲的调整者——这是芙蕾对这些人的复仇。


  对自幼失去母亲的她而言,父亲就是唯一绝对的存在。父亲对她的溺爱无己复加,给她一切想要的,甚至不让她从自己的庇护下走出一步。她的世界极其狭碍,但有父亲给她的一切就够了。因为父亲没有责备,所以她任性;因为父亲选了赛伊,所以她跟赛伊交往;因为父亲讨厌调整者,所以她也讨厌。对她而言,父亲就像空气一样的理所当然又不可或缺,也像是守护她这颗珍珠的贝壳一样。


  所以,当父亲死时,她的世界也毁灭了。


  ——不原谅——可是,不原谅谁?


  是谁害自己遭遇这种事的?


  一定得有个人来承受这一切才行。自己受伤如此之重,应该要有个人为此而受到教训才行——这不是理性,只是偏激的情绪。用不合理去面对不合理。


  于是,她在包围自己的这个小小世界里,在眼界所能及的范围内,选了一个当做目标物的“敌人”——调整者——基拉.大和。


  都是因为他没保护爸爸。


  因为他跟敌人做朋友。


  因为他是调整者——为此,她才志愿从军的。为了不让基拉从战场上逃走——只是为了这个目的。


  而基拉的确回来了。正如她所料。


  那就是她的“赌注”。就算因此让赛伊或米丽雅莉亚等人卷入,让他们身处危险之中,甚至连她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受波及——她也无所谓。只要这么做能向基拉——能向调整者们复仇就行。


  基拉会保护她,会为了她与朋友为敌继续作战下去。最好让调整者跟调整者自相残杀,直到双方都走上毁灭之路。


  为了这个目的,献上自己作为牺牲品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跟一个可恨的调整者同床共枕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打倒杀父之敌。


  “——把那帮人……全都杀光光……”


  她无心的呢喃着幼稚的用语,吃吃笑起来。


  就连泪水不住的流下,她也没有发觉——只是不住的笑着。


  沙丘的另一头飞来数发炮弹, 75mm 对空自动火神炮炮塔系统“豪猪阵”发动迎击,将飞弹击落。舰内也听得见沉重的爆炸声。。 “我就说了!反正你弄到让它能飞就好了嘛!”


  “就跟你说了不可能啊!”


  左舷的弹射甲板上,穆和马德克正在“空中霸王”的前面争论不休。已经换上驾驶服的基拉,一面为重力的制约而感到不耐——他已经不能用飞的进入驾驶舱了——一面进入了“强袭高达”。


  “攻击来自沙丘后方,无法锁定发射位置!”


  打开通讯线路,舰桥的对话立刻传出来。


  “发布第一战斗位置!轮机启动!”


  引擎启动,今舰内起了轻微的震荡。杰基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令已经开动“强袭高达”的基拉顿时全身紧绷了起来。


  “五点钟方向有敌影三!确认为扎夫特战斗直升机‘快捷’!”“飞弹接近!”


  “失去机影!”


  娜塔尔的命令来杂其间。


  “散布照明弹!迎击!”


  基拉急燥的喊叫。


  “敌人在哪里?‘强袭高达’要出动啰!”


  “基拉?等等,还没——”


  米丽雅莉亚惊讶的回复。基拉没等她说话,就径自关上了驾驶舱门、放上头盔面罩,粗鲁的怒喝。


  “快点打开舱门!”


  “等等!还不清楚敌军位置和战力啊,不要急!出动命令又还没下达!”


  杰基连忙安抚他,可是——“说着什么悠哉的话!反正快点给我打开舱门!我要去干掉他们!”


  “基拉……?”


  没察觉到米丽雅莉亚正透过屏幕神情不安的注视着自己,基拉仍旧粗暴的吼着。


  “——快点!”


  “说话口气真教人不喜欢,但也只有让他出动了。”


  玛琉的声音听来有些不悦。


  “舰炮的回转半径不够小,让‘强袭高达’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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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琉的声音听来有些不悦。


  “舰炮的回转半径不够小,让‘强袭高达’出动。”


  舱门开了,装备上“重炮攻击装备”后,基拉在弹射器上摆好姿势。娜塔尔的命令在最后一刻传入。


  “‘强袭高达’,排除敌战斗直升机。——不要忘了重力的影响!”


  线性弹射讯速射出机体。尽管娜塔尔才刚交待过,急速接近的地面还是令基拉剎时一愣。


  “——唔……!”


  无法保持着地姿势,“强袭高达”不由得跪下,细沙在脚边簌簌流过。这时战斗直升机突然从沙丘后面出现并发射飞弹。基拉急忙想采取迎击态势,但刚站起身的 MS 却马上被坍陷的细沙弄得失去平衡。飞弹命中,出现了爆炸的烟雾。


  不过,当烟雾被风吹散时,出现的机体已是胸、腹部为红与蓝、四肢是在夜里也极为显眼的白色。


  “可恶——!”


  基拉将架在左腰的超高脉冲炮“炎神”朝向战斗直升机。但直升机很快便消失在沙丘的另一侧。


  机身倾斜,仍然无法维持平衡的基拉透过屏幕看着脚下。在照明弹的光芒下,闪耀的沙粒就像液体般,止不住的流动。


  “可恶……!”


  基拉狰狞着咬牙,奋力让“强袭高达跳起来,启动推进器去追那些直升机,可是在地球的重力影响下,机体连继续飞行的推力都维持不了。”强袭高达“落在沙丘的顶峰,这下子更被沙粒滑落带着一股脑儿到丘底附近。想站起来,脚下的地实在很难施力,机身只能笨拙的活动,蹒跚更令基拉恨得咬着嘴唇。这时,通报敌机出现的警报响彻驾驶舱。


  沙丘那头窜出一个黑影。


  “——什么……?”


  不是直升机。那是驱动履带疾走在沙丘之上的机体,当它跃起在半空中,剎那间又改变了外形,竟以四脚着地。


  ——是 MS ……?


  它的外型与常见的人型二足步行式 MS 相去甚远,出人意料的形状和动作令基拉一时反应不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这种四脚的机体根本没把沙地当一回事儿,跳跃的动作有如野兽般敏捷,而且接二连三的向“强袭高达”逼近。它的速度惊人,就连基拉的动态视力都不足以掌握其数量。


  “哇啊……!


  其中一架扑上来踢了脚,仅仅如此便让站不稳的“强袭高达”倒地。兽型的机体紧接着用背部的飞弹炮瞄准。猛烈的爆炸袭向“强袭高达”。


  “——基拉!”


  看着“强袭高达”被爆炸的火焰包围,米丽雅莉亚不安的叫了起来。硝烟散去后,毫发无损的机体再次出现,她才松了一口气。


  “那是……!”


  看见陌生的机种,“大天使号”舰桥上的玛琉也睁大了眼睛。已确认机种的赛伊大声报告。


  “敌机五!确认为 TMF/A-802 ,扎夫特军 MS ‘巴库’!”


  “‘巴库’?”


  蓝油色的机身,形状就像一只四足兽,背上有翼;模样有如神话中的格里风。不管翼上部装的是 400mm 口径十二连装飞弹炮击管,或 450mm 二连装磁道炮,都是专为地面作战而开发的机体,偏重力环境下的稳定性。尤其在沙漠地形里,它的四只脚可展现轻巧的转动跳跃力。更甚于能利用履带实现高速行的运动性,使它成为驻扎部队的主力兵器。


  在地球上,相对于配合沙漠环境而改造的“巴库”,泛用型的“强袭高达”显然处于不利的立场。


  就像此时,“强袭高达”不仅要吃力地稳住立足点,还要费神利用“炎神”进行瞄准;可是“巴库”只消轻轻一踢,“强袭高达”立刻滑倒,以履带趁隙接近的另一架敌机便会再度发射飞弹。


  看着遭到敌机玩弄的“强袭高达”,娜塔尔一咬牙。


  “发射‘巨槌’!”


  听见她的命令,赛伊惊愕的转过头去。


  “会打中‘强袭高达’的!”


  负责报行的杰基也抗议道,但娜塔尔厉声回答。


  “它有 PS 装甲!”


  “可是!”


  的确, PS 装甲能完全抵挡住飞弹等的实弹攻击,但那必须以一定量的电量供应为前提;越是承受攻击,电力消耗越多,更别提飞弹直击时的撞击力仍然非同小可,对驾驶员已是一大威胁。然而——“这是命令!那种打法怎么行!”


  非得设法介入这场不利的战斗中,乘员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收到!‘巨槌’发射!”


  杰基一脸为难的按下发射钮。“大天使号”的后部飞弹发射管中射出对空飞弹。米丽雅莉亚大叫。


  “基拉——快躲开!”


  不管这一波飞弹是否发射,包围在“强袭高达”身边的“巴库”已在极短时间内脱离原位。只有被沙流裹住双脚而无法随意移动的“强袭高达”遭受母舰的弹击。


  “哇啊——!”


  虽然有 PS 装甲的保护,机体仍被飞弹炸了出去,剧烈的冲击直达驾驶舱。被安全带固定住的身体也在座位上重重摔了一下,头盔敲到前额。基拉甩甩头,盯着屏幕。


  暂且退下的“巴库”继续以履带行进,或用四肢跳跃,自在的向“强袭高达”逼近。但在如此易滑的立足点地,就算要瞄准它们都很困难。从刚才那场炮击已经明白,他不能指望“大天使号”的援护。


  被这些新的敌机玩弄于股掌之间,基拉又急又气的咬牙切齿。


  “——可恶!”


  “巴库”再次发射飞弹。基拉拼命的令机身站直,并让“强袭高达”高高跳起,紧接着从空中发射 350mm 炮击管。可是“巴库”三两下便跳离射线,还抓到“强袭高达”着地时的那一刻发动攻击。基拉只得再次让机体跃起,这回他发射“炎神”,但仍然没能打中“巴库”。而后就在着地的几乎同时,“强袭高达”又做了一次跳跃。


  表面上看来,这一连串动作只像是抓不到要领的战法。


  但在这段期间,基拉的手指正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飞快地敲打着键盘。


  “——既然接地压会偏差,我配合你总行了吧!”


  他低声忿忿的吐了一句,利用逃往空中的些许时间,修正“强袭高达”的运动程序。


  闪过着地的那一刻射来的飞弹,基拉让机体再次跃起。


  “——还不行?那再改负二十……!”


  他的十指仓皇地在键盘上疾走。地面又要接近了。


  “巴库”也为这种战法感到不耐,这回似乎想对着敌机的着地点直接攻击。就在“强袭高达”着地的同时,其中一架“巴库”扑了上去。可是,这一次“强袭高达”站得稳稳的。


  基拉瞪着屏幕,使劲压下踏板和操纵杆。“强袭高达”身形一沉,轻松就闪过了扑来的敌机,趁势以单脚为支点,让敌机吃了一记回旋踢。四足的 MS 猛然飞出去,重重跌进沙地里。另一架“巴库”从后侧跳上来。“强袭高达”一反手用“炎神”的枪座撞倒它,然后一脚踩了上去;顺手将枪管柢在敌机身上,就这么按下了扳机。


  爆炸的火光,将沙海照耀得通透。


  屏幕映出的火光照在基拉的脸上,表情没有一丝迟疑。他环顾包围自己的敌机,眼神阴暗而冷澈。


  “——我不会让你们毁了‘大天使号’的……”


  “打倒一架了!”


  屏息观望着 MS 战的“大天使号”舰桥,此时响起一片欢声。但达利达紧张的声音再次报告。


  “西南方有热源接近!是舰炮!”


  剎那间,舰桥上沸腾的空气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玛琉下令。


  “离陆!紧急回避——!”


  沙尘高高扬起,“大天使号”的庞然身驱缓缓地上浮。“豪猪阵”在舰前仅仅分毫之处击落飞弹。但仍有少数几发擦过舰身、在沙地上爆炸。爆炸波令上升中的舰体发生激烈的摇晃。在震动不已的舰桥上。娜塔尔叫道。


  “从哪来的?”


  “推、推测是西南方二十公里处!”


  赛伊如此报告完,杰基紧接着宣布一项令人黯然的事实。


  “本舰的攻击装备无法对应!”


  由于雷达不能使用,他们连敌舰的存在都无法掌握,当然就更无法将飞弹诱导到该处。娜塔尔不甘的咬着唇。此时——“‘空中霸着’出动啰!”


  穆的通讯传来,玛琉吃惊地抬起头。


  “我去用雷射照射它,你们就瞄准它发射飞弹!”


  由“空中霸王”先找到敌舰,用雷射光照上去,便可以藉由雷射波的反射来锁定敌方位置。


  “现在才索敌怎么来得及!”


  娜塔尔抗议道。


  “只有一试了吧?”


  穆的反论更强势。


  “——在那之前别被打中啰!”


  他只丢下这一句便切断了通讯。玛琉紧闭着嘴角,目送着白色的机影飞去。


  赶工调整完毕的“空中霸王”,其实连弹药的装填都还没有完成。不过正如穆所说的,只有那么做才能避开这场直接的危机了。刚才多亏迎击系统与回避动作让他们幸运的躲过一劫,但就现况而言,他们完全无法防范这些来自二十公里以外的飞弹。


  可是“空中霸王”的机影才刚从视野中消失,达利达的声音又在舰桥上响起。


  “第二波接近!”


  “回避!全体准备冲击!”


  玛琉只能如此下令,眼睁睁的看着飞弹迅速逼近。杰基发出警告,声告十分紧张。


  “直击——要来了!”


  乘员们立刻做出冲击的因应姿势。


  “‘大天使号’……”


  基拉的视线捕捉到舰炮飞来的轨迹后不禁哀叫。若是全数命中,“大天使号”不可能没事的。


  芙蕾和那名小女孩手牵着手,一起目送自己的那副景象,在基拉的脑中浮现。


  ——你为什么没有保护我呢……?


  其中一个死了。而另一个——他彷佛听见心底深处有个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激荡开来。


  基拉恶狠狠地紧盯着围在“强袭高达”身边的这些“巴库”,一面用肩部的火神炮牵制它们,同时踢倒一架由正面袭来的敌机。


  飞弹仍在逼近“大天使号”。眼前又有一架“巴库”窜上来。


  “啧……!”


  基拉架起“炎神”。将意识如针尖般集中在最小限度的一点上,扣紧板机。热线立刻从炮口迸发,不仅贯穿了上前的那架“巴库”,还一路延伸出去,就像被吸住即将命中母舰的敌舰飞弹。


  发自“炎神”的火束接二连三地击落舰炮,光芒散放在夜空中。


  而在“强袭高达”的驾驶舱里,脸上杀气腾腾的基拉喃喃自语道。


  “——我再也不让任何人死了……”


  这次一定要守住。死守到底。守护最重要的人——他想起这双手刚才抱过的少女温暖肌肤的感觉。


  ——我再也不犹豫了,绝不让任何人受伤害。


  为了这一点,基拉什么都愿意做。就算让自己的手沾满同胞的鲜血——甚至面对最亲爱的挚友,他也不在乎了。


  只要能保护她——保护大家。


  “巴库”再次展开攻击。基拉将枪口转向迫近眼前的敌机,可是——。


  警告声突然响起。


  基拉惊讶的倒抽一口气,瞥了能源表一眼。曾几何时,电池的残量竟已接近危险值。


  “‘炎神’用太多次了?——可恶!”


  敌机剩下三架。还有攻击直升机“快捷”。只靠这点能源根本不足以应战,但对方可不会乖乖让自己撤退。“巴库”背部的炮击已经冲了过来。基拉死命避开,但仍有几发命中,这又减损了 PS 装甲的能源;可是,要持继的躲开所有弹击,根本是不可能的——!


  “——唔……!”


  他可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因为那里——“大天使号”里,有他应该保护的人。若是失去了自己,那些人要怎么办——?


  对着身陷困境的“强袭高达”,空中直升机也发射了飞弹。


  “……!”


  说不定 PS 系统已经失效;若是如此,那数发飞弹也会击破“强袭高达”的。基拉防护着自己,看着飞弹从天而降。


  没想到,那些飞弹竟在击中“强袭高达”前就被来自地面的火炮击落了。基拉惊讶得睁开眼睛,正巧看见一架攻击直升机也应声坠落。


  直升机燃烧着坠落了下来。在火光照耀下,数辆战斗吉普车从沙丘上一跃而出。车上的人们手持炮击管发射榴弹,勇猛地向包围了“强袭高达”的“巴库”挺进,其中一辆笔直的驶向“强袭高达”,驾驶座旁的金发人士对着机体射出一条纲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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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突如其来的外力介入,基拉还在不知所措,便听见一个少女的声音厉喝道。


  “那边的 MS 驾驶员!不想死就听从我方指示!”


  看来对方把那条钢索当做天线,藉此传送通讯。过了一会儿,对方传来的讯息切入眼前的主屏幕。那是附近地形的示意图。地图上方有一个闪烁的光点。


  “那里有陷阱!把‘巴库’引过去!”


  仍是刚才那名少女的指示。不等回复,语音便径自断讯了。基拉只能抓一点时间注视那辆吉普车。


  不知对方是何许人物。甚至不知是不是友军。不过,肯定是与扎夫特敌对的人。


  没别的法子了。基拉很快地打定主意,跟在那些穿捘在“巴库”间疾驶而去的吉普车之后。


  三架“巴库”被突然的介入扰乱了阵形,但看见“强袭高达”跳跃而进,便也跟了上去。上钩了——若是刚才那名少女,应该会这么说吧。不过,被当成诱饵的基拉并不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能源计量表正渐渐向红色区域逼近。基拉用余光瞄着,一面与地图对照着周边地形。


  “——是那里吗?”


  最后一跃,“强袭高达”落在地图上的光点,随即焦急地回身。警告声不绝于耳, PS 系统终于完全失效。冷汗爬上基拉的背。眼见机不可失,“巴库一”拥而上。


  “只有相信他们了……!”


  基拉等敌机充分地接近、直到它们的爪子快要逼近时,才算准时机高高跃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自己刚刚站的地方,也就是“巴库”此时着地的地面,立刻在一阵爆炸声中陷落。那底下似乎有几个旧矿坑,引爆废矿坑里残留的天然气后制造的地形炸弹,是个巧妙的陷阱。


  夹杂着被炸碎的机体,四散的瓦砾如雨般落在“强袭高达”四周。基拉大口的喘着气,看着眼前沙地竖着一支“巴库”的前脚。


  原是一副惨烈的景像,此刻的基拉却毫无反应;他既不振奋、也不忿恨的走过那具残骸旁——什么感觉也没有。


  “撤退吧!”


  巴尔特菲卢特如是说,副官马秦.达科斯塔达彷佛大梦初醒似的看着他。的确——就像做了一场恶梦。只不过那不是梦。


  他们将指挥车停在一处可纵观战斗地点的沙丘后面,一直在观战。


  “——这场战斗的目的已经达成。集合残存部队。”


  巴尔特菲卢特说着,往指挥车走去。


  原先的战斗目的——评估敌军战力,这点已是十二分达成;然而却伴随着莫大的牺牲,他们一晚就失去多达五架的“巴库”。对方只不过是一艘甫降地面、还没有足够情报与装备的战舰,再靠着仅有的一架 MS ——姑且不论最后介入旳外力——如此而已。就算是令人闻名丧胆的“沙漠之虎”,也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


  “可是……那个驾驶员……”


  就他由此观察的战斗来看,起初连站都站不稳,因沙地的滑力而只能笨拙不堪地活动的 MS ,在战斗中途却突然像换了机体似的,行动立刻敏捷起来。不会错的,那名驾驶员一面应付着五架“巴库”,一面在战斗时改写了 MS 的运动程序,让机体足以对应沙地。


  姑且不论这点,光是他的炮击在仅仅一瞬间击落了所有的长程炮,那身手——“竟会是自然人的本事——?”


  巴尔特菲卢特自言自语着,嘴角浮现一抹自嘲似的笑容。


  若说那番超乎寻常的战技全凭驾驶员的冷静机智,那人又怎么会打到连能源耗尽了都没发觉、甚至差点把自己逼进绝路呢?——多么奇妙的敌人啊。


  临去之前,他向身后瞥了一眼。


  “不论如何,看来是我许久未曾遇见、值得一战的对手呀。大天使殿下——还有……”


  在视线前方的飞扬尘土中,疾驶的吉普车队彷佛簇拥着那架 MS ,正开往“大天使号”。


  另一方面,在“大天使号”的舰桥上,众人正为了“强袭高达”的逃离险境而放下心来。


  这时,米丽雅莉亚的屏幕上传来雷射通讯。


  “佛拉达上——不、少校来电!‘发现敌母舰且对方放弃攻击。敌母舰为’雷赛布斯‘’”!“


  她逐字读完电文,就听见玛琉惊讶的叫道。


  “‘雷赛布斯’?”


  “‘——重复,敌母舰是’雷赛布斯‘。即将返航’——完毕。”


  察察玛琉的表情变得很凝重而严肃,娜塔尔便问道。


  “……‘雷赛布斯’是?”


  “‘雷赛伊斯’——就是安特留.巴尔特菲卢特的母舰呀。”


  说到这素未谋面的敌舰,玛琉的眼神变得锐利而险恶。


  “……也就是说,敌人是‘沙漠之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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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SE02

  “大天使号”在战斗区域的附近重新着陆。这时天色已微明,渐蓝的天空和曙光,将沙丘照得微红。


  那个意图与势力不明的吉普车队,就在离舰不远处停下。“强袭高达”站在两者之间,像在防备对方的行动。未启动模式下—— PS 系统关闭后的“强袭高达”呈现出暗钢色的外装甲,令人联想到它原本的质地。


  从吉普车上走下来的男子们,看来都像是阿拉伯系的人士。清一色狂放不羁而顽强的神情,有的穿著传统民族服饰,有的身穿迷彩服,年龄也落差很大,显然不是正规军。不过,这些人应该不会是为了好玩才与“巴库”为敌的吧。


  玛琉站起身,娜塔尔靠过去问道。


  “您觉得他们——和我们同一阵线吗?”


  玛琉迟疑了一会儿。


  “至少人家没拿枪对着我们呀。”


  说完,她便往电梯走去。


  “总之先谈谈看。反正对方也有这个意思。要是谈得顺利,还可以得到不少帮助呢。”


  玛琉暗暗希望自己的声音听来充满信心。但乘员们都用不安的表情望着她。她转向娜塔尔,做了一个微笑。


  “——之后交给你了。”


  在闸门前,下了“空中霸王”的穆正在等着。另有几名手持步枪的乘员跑来,躲在两门侧。


  “这一回的客人好像不太按牌理出牌唷。”


  穆依旧语气轻浮的说,一面检视并装填手枪的弹匣。


  “可是我对这玩意儿不太拿手耶……”


  唉声叹气,他将手枪收进腰际的枪套。这位“安迪米翁之鹰”已经击落了不少架“基恩”,却说自己不擅用枪——觉得意外的玛琉不禁微笑起来,说不定真是如此。


  紧张的情绪有些舒缓了。也许穆就是为此才故意说那些话的。想到这一点,玛琉顿时感觉,有这个人待在身旁令自己坚强许多。对现在的她而言,这种安全感比射击技术重要多了。


  “要开门啰!”


  穆说着,按下闸门的开关钮。早晨的凉风吹进些许沙尘,玛琉踏了出去。


  这一群来路不明的男人用带着警戒的眼神看着他们。当中有个身材壮硕、已逾半百的男子走到众人面前;他可能是这个集团的领袖。这个人蓄着大胡子,晒得黝黑的脸颊上有个很大的伤疤。他以惊人的锐利眼神来回打量着玛琉与穆。


  “多谢你们出手相助——说谢谢没错吧?”


  玛琉一开口,那个人的视线就在她的脸上停住了。那是一双冷静而深沉、揣不出内心情绪的眼神。


  “——我是玛琉.拉米亚斯,隶属地球联合军第八舰队。”


  -一听她报上名号,有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便嘲弄似的笑着。


  “咦?第八舰队不是全灭了吗?”


  玛琉不由得瞪了那名少年一眼。那个看似老大的男子叫了一声“阿夫门德”,举起手来制止他。


  “我们是‘黎明沙漠’。我叫做赛布.阿修曼……不用道什么谢啦,你们应该也知道吧?我们并不是特别要救你们。”


  玛琉直视着赛布.阿修曼的黑眼珠,试图探寻他的真意。于是这个人也笑了笑,回视她。


  “——只是也顺便攻打我们的敌人罢了。”


  这么说来,这帮人应该是本地的反扎夫特势力了。大概是从事游击活动的反抗军吧。


  “你们一直跟‘沙漠之虎’玩这种把戏?”


  一旁的穆有些意外的说道,赛布目不转睛的打量他。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我叫做穆.拉.佛拉达——在这一带可没认识什么朋友哦。”


  穆冷冷的说,却见赛布豪迈的笑起来。


  “唷,‘安迪米翁之鹰’啊,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见到你。”


  这番话全然出人意料之外,穆一脸惊讶,玛琉也暗暗吃惊。在这样的不毛之地,一支仅擎着小型手持火箭炮在勉强战斗的游击部队,消息竟然还满灵通的。


  “看来你们手上的情报还不少呢。那么,也知道我们的事啰?”


  “地球军的新型特装舰‘大天使号’,是吧?被克鲁泽队追杀,逃到地球来,还有那个——”


  说着,赛布朝另一旁站立的“强袭高达”努了努嘴。此时赛布的后方传来另一个高亢的声音,像是要盖过他的话。


  “ X105 ……又称‘强袭高达’的地球军新型机动兵器——这是它的原型。”


  玛琉惊讶的往声音来源一看,见到一个金发少女。和大多数的反抗军一样,她穿着看似防弹背心的外衣,语调和用词都像个男人。她那近乎金色的眼睛直视着“强袭高达”,从玛琉的角度,只看见她凛然的侧脸。这名少女的气质与周遭的人们截然不同,根本不是同一个种族。


  不过,比起来历,刚才的那句话更令人在意。这么详细的资料,究竟是藉由什么管道泄漏到这里来的呢……?


  看见玛琉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名少女看,赛布向前走了一步,像是挡住她的目光。


  “好啦,现在我们彼此都有些了解了,真是恭喜啊——话说回来,我们倒怕你们是个从天而降的灾星。——不过在你们看来,降落到这种鬼地方来或许才是灾难吧——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赛布虽然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却彷佛想从玛琉等人口中套出什么,眼神仍然亮不松懈的观察着。玛琉等人也一样。她试探性的问道。


  “——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帮助我们呢?”


  此话一出,那名男子便露出一个警戒的笑容。


  “既然这么想,就先请你们把枪放下吧。”


  看来,他早就知有人正埋伏着以防万一了。玛琉便转向藏在闸门后的乘员,打手势示意。


  “……如何?”


  “那东西的驾驶员也是。”


  他指的是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弁守这场会谈的特大号卫兵。玛琉短短的叹了一声,重新转过身面对着“强袭高达”。


  “大和少尉!下机!”


  “强袭高达”的外部麦克风将玛琉的指令传进驾驶舱,基拉于是打开了舱门。抓出升降索后踩上去,钢索就自动的往地面垂下,在无重力环境中毕竟是方便多了。基拉一面朝玛琉等人走去,一面摘下头盔。看见他的脸,反抗军一时议论纷纷。


  “——什么?那个就是驾驶员?”


  “还是个小鬼不是吗?”


  在他们之中,有人大大地倒抽一口气。下一秒,有个金发的影子从人群中窜出,冲到基拉的面前。


  “你……!”


  她这个突发性的行动,在这场双方都城府深沉的会谈中显得格外突兀。那一瞬间,众人都心头一凉,穆以为她会加害于基拉,而将手按在枪套上。一个肌肉隆隆的大个子立刻站到穆的面前,像是要牵制穆的行动;这个人的长发披散,仪容十分不整,但眼神却非常锐利。


  同时,少年们却没注意到四周的气氛变得紧绷,只是盯着彼此的脸看。少女粗鲁的大叫着,拳头已向基拉挥了过去。


  “你怎么会跑去驾驶那种鬼东西?”


  基拉反射性的挡住她的拳头,听见这句话更是惊讶不已。她就是在刚才那场战斗中和“强袭高达”通话的人,但从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她好像之前就认识基拉似的。


  拳头被挡下,少女满脸的不情愿,却仍旧恶狠狠的瞪着基拉。基拉对那双有如猛兽般的金褐色眼眸有印象,不禁睁大了眼睛。


  “——你……你是那时候…在‘曙光社’的……!”


  那一天,“海利欧波里斯”遭到扎夫特袭击的那个命运之日,来拜托加藤教授的就是这名少女。之后他们都被卷入空袭——她进了防空洞,基拉进了“强袭高达”,就再也不曾见过面。


  从那之后——到现在也还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回忆起来却像是遥远的过去。


  基拉呆了一会儿,少女趁隙曲身甩掉他的手。


  “可恶……放手!你这个混蛋!”


  她的另一个拳头打上基拉的脸,令基拉不由得放手,捂着自己的脸颊。


  “卡嘉利!”


  领袖大喝一声,被叫做卡嘉利的少女回头瞄了一眼,才忿忿不平的收手。最后又以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凶猛眼神再瞪基拉一次,这才退回伙伴群里。


  比起挨揍的痛楚,基拉更觉得脑中一团混乱。他哑口无言地看着她的背影。


  那女孩——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得知你们两位平安的进入直布罗陀,我就放心了。”


  通讯室的屏幕上,映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金发男子。


  这是扎夫特的前线基地直布罗陀。在与第八舰队交战时被地球重力牵引而迫降的“暴风高达”、“决斗高达”,连同驾驶员堤亚哥.艾斯曼和伊扎克.玫尔一同留在此,正坐在屏幕前等待长官的指示。


  “——之前的战斗辛苦你们了。”


  堤亚哥朝着面具男做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还好啦……只是差点死掉而已。”


  他们在没有耐热胶囊的情况下,以 MS 单机直接进入大气层,尽管有地球联合军开发出来的 PS 装甲,让大气的摩擦不致于烧光 MS ,而且他们幸运的坠落在地中海,因此得以平安生还。不过堤亚哥嘴上说得虽然轻松,但他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屏幕中的人正是他们的长官,“面具男”劳乌.鲁.克鲁泽。


  “遗憾的是,我们没能解决‘有脚和’和‘强袭高达’,不过你们两人能一起降落到地球上,虽说是意外之事,或许也是万幸。”


  从不放过任何猎物的这位长官,却让“大天使号”数度逃脱,如今还降落到地球。尽管如此,克鲁泽的面具下依旧不显悔色,语调自然至终都是那般平稳。堤亚哥最讨厌长官这个声音了。


  “——‘长腿’将是地球驻军的目标,你们暂时留在直布罗陀,随驻军一起追击。”


  说完,克鲁泽揶揄似的又看了看他们两人。


  “当然……要是有机会,顺便歼灭它也无妨。”


  通讯结束。堤亚哥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看着身旁已经站起身的同袍。


  “——也就是说。叫我们别回太空了是吗?”


  俏皮的转了一个坐姿,堤亚哥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叫我们跟驻军一起趴在地上找‘长腿’嘛——”


  堤亚哥和一起降落地球的伊扎克.玫尔都是扎夫特宇宙军的顶尖战斗驾驶。能够收编在克鲁泽队里的人,战技或资质都是一时之选,他们两人更有一番不寻常的自负与菁英意识,因此面对自己在战斗中不慎迫降到地球上的这个事实,都无法释然以对。而堤亚哥更一心认为,太空才堪称 MS 战的精髓。这也难怪,他们都是第二世代的调整者,生于宇宙也长于宇宙。对打从一出生就待在太空中的他们而言,在地球上感觉格外不自在。


  堤亚哥已经整个人开始消沉起来,抬眼一看,看见的景象却令他大感意外。站在一旁的伊扎克竟开始拆起遮去自己半边脸的一圈纱布。


  “喂,伊扎克……”


  堤亚哥莫名的心头一惊。伊扎克的脸在日前与“强袭高达”交战时,因为头盔破裂而被割伤。他是忍着伤势硬参加降落地球前的那场战斗的。


  不过,那并不是很严重的伤。既然还能参战,可见伤口也不怎么深——堤亚哥简单的想着,却被绷带下出现的模样吓得屏住呼吸。


  伊扎克的脸被一道丑陋的伤疤歪歪斜斜的划过,就像切成了两半。原本细致而秀丽的脸庞,令这道伤痕更显凄惨;堤亚哥因为太过惊讶,因而无法移开目光。不过若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这点伤痕可以治疗得不留痕迹。所以换个角度来说,也可以想做伊扎克是自己要留下这道疤痕的。


  对伊扎克而言,被地球军 MS 超越,可说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大瑕疵——正如同这道令他破相的伤痕。怒意使那张已经伤残的面容更加扭曲。他咬牙切齿,近乎咒骂似的低声说。


  “要是有机会……”


  紧握着绷带,伊扎克不平的高叫着。


  “我一定要干掉它!这次我一定要——亲手把他干掉!”


  平坦细致的沙海上,有一座彷如小岛般旳岩山突起,“大天使号”缓缓驶近,此地约在最初降落地点的东方两百里处。雪白的庞然巨舰在吉普车的前导下,沿着岩山的隙缝前进。看似居民的男人们看到战舰的威容都目瞪口呆。到了一处谷底,“大天使号”在两翼擦着岩壁的情况下着陆了。人员和 MS 联合撒开隐蔽用的网子,以防止来自空中的侦察。


  “赛布!这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从岩山后方赶来,向赛布.阿修曼抗议道。但这名反抗组织领袖只是板起脸孔下令。


  “是客人,大家客气点。”


  玛琉、穆和娜塔尔跟着赛布往里面走去。


  这座岩山应该就是他们“黎明沙漠”的大本营吧。不知是不是原本就有的,这里到处都是洞窟,里面堆满了武器、弹药和各种生活用品,给人杂乱的印象。正在百般无聊检查物资搬运的男人们见到玛琉等女性士官经过,便调侃地吹起口哨来。玛琉微笑以对,娜塔尔却不高兴的还以白眼。


  他们跟着赛布走进里面,来到一间像是司令室的房间。屋内灯光暗淡,有成排像是通讯或数据分析用的计算机类仪器,中间还有一张大桌子,穆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真是不得了。不过,你们都住在这种地方吗?”


  “这里是前线基地,我们的家都在城里。要是还没被人烧掉的话。”


  赛布往墙边走去、一面回答,一面从电热炉上拿起一个壸。玛琉反问一声“城里?”


  “也有人是从阿哲高原、穆拉或市政局来的。我们都是志同道合才聚在一起的。——要咖啡吗?”


  赛布自顾在珐琅杯里注入黑色的液体,嘴上这么问,玛琉于是伸出手去。一面答说“谢谢”——他却自己喝了起来,淡淡丢下一句“那就自便吧”就走开了。玛琉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无处可去;看看咖啡壸四周,那儿已经没有杯子了。发现娜塔尔很干脆地走掉后,她也只好放弃咖啡,跟着赛布走过去。


  “战舰也——谢谢你帮了一个大忙。”


  她慌张地道谢。那样的庞然大物,不论摆在哪儿都注定很显眼的,可是如今能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真是有如天助。


  刚才的金发少女悄悄走近赛布,在他耳边讲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穆看着她的背影,问说“她是谁?”。赛布照例先沉默地打量他们一会儿,才慢慢的回答。


  “我们的‘胜利女神’。”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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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少女的穆,眼中出现了一丝顽皮。虽被称做“女神”,那女孩却不怎么有女人味。


  “什么名字啊?”


  “……………”


  没听到回答,穆的视线重新转回赛布身上,朝他耸了耸肩。


  “既然是女神,不知道名字岂不是罪过?”


  喝了一口咖啡后,赛布才板着脸回答。


  “……卡嘉利.尤拉。”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打开一份地图。


  “你们要到阿拉斯加去——”


  他显然打算叉开话题。当下,玛琉为他的态度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注意力很快就被地图吸引住了。


  “要先设法离开非洲大陆……。这儿虽说是扎夫特的势力范围,不过也就都是这种地方;沙漠中也不可能到处是军队……。但是,那帮家伙三天前攻下了维多利亚宇宙港,现在气势很旺……”


  赛布淡然说出的这段话,却令玛琉等人发出惊愕之声。


  “维多利亚?”


  “三天前——?”


  连穆都“哎呀—”的脸色一沉。


  “非洲共同体本来就是亲‘plant’的。抵抗到底的南非统一机构,后来大概也被地球军舍弃了吧。势力范围每天都在变啊。”


  目前的非洲大陆大致分成两半,从北到西的七成土地属于亲“plant”的非洲共同体,其余则是亲地球联合的南非统一机构。扎夫特的地球侵略作战“乌洛波罗斯”,目标是攻下赤道随近的所有宇宙港。高雄宇宙港才刚刚沦陷,现在连填平了维多利亚湖而兴建的维多利亚港也失守了,这下子……


  “只剩巴拿马了吗……”


  玛琉心情低落的嘀咕着。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真拼命啊。”


  穆重新打起精神笑着说,赛布却瞪了他一眼。


  “告诉你,对我们来说,扎夫特跟地球军根本没两样,都只是来支配我们、抢夺物资的。好一点是独占财富,恶劣一点就自私到底,手上有的全都不愿意放,然后再来压榨我们……”


  玛琉迷惘的垂眼。


  这块地方从公元以前,就有因地中海贸易而繁荣的先进都市。沿岸地区至今仍留有罗马时期的遗迹。后来有阿拉伯民族定居,经历十九世纪欧洲各国的殖民统治经验,又发生过多次战乱,现在才被视为非洲共同体中的一个,纳入巨大的版图下。的确,赛布他们被大国的大道理摆布,会怀着怒意也是情有可原;至少他们不可能选择现在的支配者。


  但是穆浅浅一笑。


  “那又为什么帮我们?”


  “我不是说了吗,那不是帮。只是——对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么回事吧。”


  穆邪邪一笑,彷佛看见赛布的大胡子底下也有一丝笑意。


  “那艘船在大气层里怎么样?”


  “没法飞得太高。”


  娜塔尔径自回答道,赛布探身在地图上看着。


  “要是不能越过山脉,就只有突破直布罗陀了吗……”


  “就凭这点战力?别开玩笑了。”


  穆皱起眉头。为了进行对欧洲与非洲大陆的进攻,扎夫特在直布罗陀海峡设置了一座前线基地。仅凭一艘“大天使号”就要突破其强大的势力范围,实在不太可能。


  “不然努力穿越红海,从印度洋出太平洋啰。”


  赛布干脆的说,反正是别人家的事。不过当事者们倒开始认真的探讨这条航路的可能性。


  “——太平洋……”


  “在无法确保补给路线的情况下,这可不是能一口气走完的距离呢。”


  “但确实也没别的路……”


  “太平洋联合已经完全投靠扎夫特了吧?赤道联合还是中立的吗?”


  三人正对着地图交互讨论,赛布却不耐烦的出声。


  “喂喂,想太多了吧。你们已经在担心那个了吗?”


  三人狐疑的抬起脸来,只见这位反抗军的领袖用力一比,粗壮的指头应声点在非洲大陆上。


  “这里!市政局这儿还有个‘雷赛布斯’啊!”


  片刻沉默后,穆讪讪笑着打哈哈。


  “哦……你说的穿越红海,就是这个啊?”


  玛琉看着赛布指着的地点,长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也许真该向赛布要一杯咖啡的……用来提神醒脑。


  在“大天使号”上铺完迷彩网,基拉从“强袭高达”上走下来,见到那名少女朝自己走近。她好像叫做卡嘉利。


  “刚才真是抱歉。”


  她眼睛往上瞥着基拉,似怒非怒的小声说“我本来也不是……”说到一半,她突然察觉什么似的,改口说“……也不是不想揍你的,不过刚才是不小心揍到的。原谅我吧。”


  她的口气是十二分的严正,态度却一点也不像是在道歉。基拉不由得噗哧一笑,又被她略带懊恼的瞪了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


  “什么有什么……”


  她好像一点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笑。大概个性太严肃了吧。光凭这一点就让基拉笑得不可遏抑。她虽然在生气,却有一种像小动物似的可爱。


  卡嘉利很快的收敛起怒意,别过眼神。


  “……我一直很想知道。在那之后,不知道你怎么了……”


  她还是那副似怒非怒的口吻。基拉这才注意到,原来她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在“海利欧波里斯”时,多亏了基拉那一句“只收一个也行”,卡嘉利才被挤进了本已客满的防空洞。基拉认为自己是调整者,对方又是个女孩子,但是卡嘉利并不知道基拉的背景。要是有个素未谋面的人只帮助自己得救,之后又被卷入殖民卫星的毁灭之灾——换个角度想过后,基拉便懂了卡嘉利的心情。


  “……对不起。”


  基拉不知不觉的赔起不是来,但是仔细一想,道歉其实满怪的。不过卡嘉利却一副理所当然似的接口。


  “对啊。你再敢那样试试,我可不会饶你。”


  说是这么说,万一又发生同样的状况,基拉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举动吧。无视于基拉此刻暗暗的两难,卡嘉利的口气又起发火来。


  “那——你为什么又会驾着那玩意儿出现呢?居然还加入了地球军!”


  她又没资格如此指责自己,基拉却又隐约觉得她有理由生你气,于是低头不语。


  真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种地步呢……


  可是,是因为基拉也只能这么做。大概就像他会再一次把防空洞的空位让给卡嘉利吧,两者都是基于同样的心情。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啊……”


  基拉低声说道。这一瞬间,他的脑中飞快的闪过同伴们的脸、阿斯兰悲痛的叫声、送给他的那朵纸花,以及燃烧的航天飞机。


  “……真的,太多了……”


  或许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卡嘉利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好奇的不住打量着他。她这时的表情似乎有些担忧,看起来突然像个女孩子。


  “对了——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不意地,基拉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你不是奥布的人吗?难道你本来是这里的人?”


  “咦?……呃……”


  卡嘉利一脸不知所措的别过头去。这时——“等一下嘛,芙蕾!你那样说我怎么懂,说清楚一点……”


  “你很烦耶!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


  一阵男女争吵的声音接近,两人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一处突出的岩块转角,出现的正是芙蕾和追着她而来的赛伊。芙蕾看见基拉在,便像求助似的跑过来。


  “基拉!”


  她伸出双手攀住基拉的手臂,躲在他身后。赛伊脸色大变,立刻停下脚步,接着焦燥的叫了一声“芙蕾!”。这时回话的却是基拉。


  “——干嘛?”


  看着基拉用冰冷的眼神直视自己,赛伊的表情有些困惑。


  “我有话跟芙蕾说,跟基拉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


  芙蕾在基拉的身后叫道。


  “因为,我昨晚一直都待在基拉的房间里!”


  还在附近的卡嘉利听见这句话,不由得脸色一红,立刻识趣的离开了。于是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人。


  赛伊彷佛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只是呆呆的站着,神情甚至有些无辜。基拉于心不忍地别开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啊……芙蕾,你……”


  赛伊的声音颤抖着,芙蕾却尖叫着打断他。


  “你知道了又怎么?跟你又没关系!”


  攀在基拉臂上的手缠得更紧了。基拉压抑着心里的罪恶感,一股兴奋直冲脑门,令他有些晕陶陶的。她已经不再是赛伊的人了。自己再也不用苦苦单恋、只敢远远的看她了。


  她已经属于基拉了。


  “没关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嘛,芙蕾——!”


  赛伊激动起来,基拉便开口了。


  “够了,赛伊。”


  “……基拉?”


  赛伊惊讶的看着基拉。


  “你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只像是在硬追芙蕾而已。”


  “……你说什么?”


  连你也是吗?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像是在说,连你也背叛我吗——基拉不由得垂下眼神。


  “够了……别再干这种难看的事了。昨晚的战斗就够让我累了……”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赛伊。再谈下去,基拉会受不了的。芙蕾刻意依偎着基拉,两人就要一起走开。这时——“基拉——!”


  赛伊高声咆吼起来,从基拉的背后抓来。可是只在那短短一剎那间,基拉已经一个反手扭住赛伊的手臂。面对面男人们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芙蕾吓得退开。


  “别闹了,”


  基拉放言道,声音冰冷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要是我认真起来,你应该不可能敌得过我吧。”


  只是顺势轻轻一堆,赛伊就踉跄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两眼惊愕地睁得大大的,不知是为了自己和基拉之间力量的差距,还是看见平日和顺的基拉,竟在突然间对自己做出反常的行为。


  之前基拉从来未曾在同学们夸示过自己的力量,不管是在学业或运动能力上。或许那是生活在自然人之间的他,不知不觉中培养出来的处世之道。像这样头一次展现自己的力量,令基拉的心底兴起一股甚至可说是凶暴的亢奋感。其中也多少有些许的报复心;报复这个一直怠慢自己、老是在众人面前炫耀他与芙蕾有多么亲密的赛伊。


  但是赛伊不可能知道基拉的这些想法。他怎么可能怠慢基拉。其实他总是用他的方式在袒护基拉,而基拉明明也都注意到——如今,自己却用这种方式回报他……


  短暂的嗜虐心,顿时被急速涌现的罪恶感击溃。


  “……芙蕾对我很好。”


  基拉觉得呼吸窘迫,别过脸说道。


  “她一直……陪着我、温柔的抱着我……叫我放心……说她会守护我……”


  他的声音颤抖着。


  “——我这一路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而战,你们有人在乎过吗……!”


  现在说这些话是卑劣的行为,可是——他忍不住要说。


  孤伶伶的待在驾驶舱里,不知何时会被光束贯穿而死。他要熬过那种压倒性的孤独感,更要为了这些不可能成为同胞的人,亲手杀着自己的同胞。都是为了大家。


  可是,这唯一主动向基拉靠近的温馨,如今却有人要取走?


  面对他的呼声,赛伊无言以对。


  “基拉……”


  芙蕾的手抚上基拉颤抖的肩膀。她轻轻的抚摸基拉的头发,拥抱他。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甜美的声音、温暖的触感,不只令他整个人温暖起来,也融化了心中郁结的情绪。


  没有它,他已经活不下去了……


  “报告,我是达科斯塔。”


  敲了门后,达科斯塔打开门走进屋内,一股浓烈的臭味立刻迎面扑来,令他不由得捂住鼻子。虽然人家都说咖啡味是香的,但浓烈到这种地步,只让人感觉它像一种暴力。房间的主人对这股浓香毫不以为意,依然径自用竹片搅拌着咖啡。


  “唔……队长,你不换气吗?”


  好容易挤出一句话,却见巴尔特菲卢特质问似的瞥了他一眼。


  “你就是特地来说这个?”


  “不是,怎么可能……”


  ——不行。现在的他正热衷于咖啡——不对,这个对常识的理解程度跟对外语差不多,跟他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于是达科斯塔重新报告。


  “——出击准备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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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


  巴尔特菲卢特将刚煮好的咖啡倒进杯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万分满足的呼出来。在这片气味浓陏的烟雾弥漫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区分那些味道的。要是没有这些怪癖,他倒是个好长官——想着想着,达斯哥塔记得长官其它的怪异行径,又在心里的清单添上五、六笔。


  坚持我行我素的长官,正慢条斯理的品尝着咖啡,脸上写满幸福的表情。


  “嗯,真不错——下次来多加点夏威夷可娜看看。”


  “…………哦。”


  达科斯塔小心翼翼的搭腔。以前他曾经随口问过“那是什么样的豆子?”,结果被巴尔特菲卢特抓着讲了不知多久的咖啡经。今天可不能重蹈覆辙,否则已经做好出击准备的士兵们,又不知道要待命多久了。


  “嗯……这杯也不错。夏威夷可娜隐约却充分地主张它的存在。我就爱这个调调。”


  巴尔特菲卢特放下杯子,潇洒的走出了舰长室。


  甲板上已有三架随时可出动的“巴库”和成排的装甲车,以及在车前整队立正站好的士兵们在等着指挥官。巴尔特菲卢特依然用那副稀松平常的语气开口说话。


  “那么,我们即将对反抗军的据点进行攻击!——昨晚对他们太好啦。坏孩子就该好好处罚才行。”


  ——多说的那一句,倒像是他自己不加不甘心似的。士兵们面对这位我行我素的长官并未表示不满。也不会想特别献媚。这支部队里没有一个人会轻蔑巴尔特菲卢特,因为这个队长的作风虽然怪异,却有着人人都推崇的实力。


  “目标是阿哲高原!——全体登机!”


  说起来,巴尔特菲卢特的别号是早在开战初期就有的,因为他的座机正是一架剑齿虎型的“巴库”。它还在试验机阶段就被巴尔特菲卢特一眼相中,之后强制征用,因此头部多了一对又长又大的利刃,有如剑齿虎的獠牙;如此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他还叫人将机身涂成黄黑相间,可说极尽夸张之能事。恰巧,“plant”的广告代理商也想利用它做为战争的宣传口号,因此才命名为“沙漠之虎”。但是这个名号能远播敌军阵营、令人闻之色变,则是巴尔特菲卢特本身赢取的战果,绝不是军方宣传下的不实广告。这一点,部下达科斯塔等人都是亲身见识过的。


  在阿哲高原的近郊,巴尔特菲卢特停下了车子。


  正午气温会超过摄氏四十度的沙漠,在太阳一下山便立刻开始降温,黎明时大约降至十度左右。生长在温度都受到完善管理的“plant”,士兵们虽是天生强健的调整者,不致于发生严重的体能失调的现象,但对这样剧烈的温差也多有怨言。达科斯塔是很快就习惯了这种气候,反观巴尔特菲卢特,好像反而很喜欢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事情。恐怕再没有像他这样乐于地球生活的调整者了吧。


  阿哲高原的城市里,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只有长夜灯与少数几间营业到深夜的店面依然零星的亮着,剩下的就是其后广阔的黑暗。也许与能源危机有关,不过这一带原本就太消耗电力的。


  达科斯塔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


  “已经是睡觉的时间了呢。”


  “就这么让他们长睡不醒吧——”


  听见长官一反常态说出这么刻薄的话,达科斯塔剎时怔住了。不过——“……我可不会说这种话哦。”


  后面半句话,又让达科斯塔差点没滑倒。巴尔特菲卢特的表情却是十分严肃。


  “警告十五分钟后开始攻击。”


  “是……?”


  一时没弄懂他的意思,令达科斯塔睁大了眼睛。有时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位长官大人的话何时是真的、何时是开玩笑的。也许他只是在调侃自己这个年轻的后辈,如果不是,那就是要认真想了;可是——“喂,快去宣布啊。”


  见他催促自己,看来像是真的,达科斯塔才急忙“是!”的一敬礼,连滚带爬的跑下车。


  尖锐的笛声响彻营地。


  这道声响好像意味着警报,赛布从司令室狂奔而出,玛琉等人也跟出去看个究竟。


  “怎么了?”


  瞭望台上的少年,用着仍然尖细的声音叫道。


  “天空……天空在燃烧!”


  众人都吃惊的屏息。


  “是阿哲高原的方向!”


  此话一出,赛布立刻转身狂奔向无线电,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赶去,粗鲁的敲打着杂音不断的音箱。


  “不行!不通!”


  外面传来人们高分贝的吼声,还有车辆紧急发动的声响。


  “快拿弹药!”


  “那些家伙……!我妈卧病在床耶!”


  “快点上车!再磨蹭就不管你啰!”


  赛布又冲到外面。


  “慢着!不要急!”


  “赛布,难道叫我们不管?”


  “不是,我是说一半人要留下!冷静点!说不定还有分遣队!”


  看着他们的动态,玛琉悄声对着身旁的穆问道。


  “——你觉得如何?”


  “嗯——”了一声,穆叉起双臂。


  “‘沙漠之虎’残忍无情——这我倒没听过耶——”


  “那,这是怎么回事……?”


  “天晓得?我跟他又不认识。”


  又是这副紧张不起来的态度,玛琉顿感无力。


  “我们要怎么做?”


  “我看‘大天使号’还是先别动。我也担心有分遣队。少校,你能跑一趟吗?”


  一听玛琉这么说,穆惊讶的指着自己说“我?”。刚才他问“怎么做”,却像是打算隔岸观火似的。倒不是想敬他一记回马枪,不过玛琉格外露出一副巧笑倩兮的表情。


  “‘空中霸王’是最快的吧?”


  “……………对哦,那我就跑一趟吧。”


  看他一副嫌麻烦似的边转动肩膀边前往“大天使号”走去,玛琉又交待了一声。


  “我们能做的只有救援而已!之后会派医生或谁搭吉普车去!”


  “好——”


  穆没有回头的挥挥手走出去。从他身旁跑过的卡嘉利,高叫着“阿夫门德!”,拦下了那名少年驾驶的吉普车。赛布已经搭上别的吉普车离开了。卡嘉利跳进阿夫门德的车子,后座也紧接着跳上一名壮汉——就是早上挡在穆面前、试图保护她的那个人——之后车子便立刻开走了。


  玛琉向四周呼叫。


  “全体立刻归舰!采取警戒态势!”


  骚动也传到基拉等人的耳里。基拉立刻甩开芙蕾的手,飞也似的跑出去。


  “——基拉!”


  芙蕾正要追过去,赛伊却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留下。芙蕾一转身,嫌弃似的瞪了一眼并挥掉他的手。赛伊不由得愣住了。


  比起芙蕾昨晚的行动、比起被扭住手臂的疼痛,她此刻的冰冷眼神更令赛伊难受。那双有如在看着虫蚁般充满着厌恶的眼神——也不过在几天前,她还像往常那样撒娇似的仰望自己,比任何人都亲近自己的。


  赛伊真的搞不懂了。那样讨厌调整者的芙蕾,怎么会跟基拉——?


  的确,她最近是显得对基拉特别关心。赛伊一直以为那是她的亲切,表示她已经接受了基拉,他反而比谁都高兴。多蠢啊。


  连她已经变心了,自己都没注意到——可是,为什么是基拉?托尔就算了,却不是卡兹或其它的乘员,偏偏选中了基拉;为什么——?


  想到这里,赛伊注意到原本潜沉在心底的一个声音,令他不寒而栗。


  ——基拉算什么,根本就是调整者嘛……


  那是赛伊的心声。嘴上说得好听,什么“重要的同伴”、“是调整者或自然人都无所谓”,其实内心里……


  真相竟是如此。原来自己并非由衷认同对方的存在。当调整者染指自己喜爱的女人,感觉竟然如此骇人。


  ——基拉好可恨。


  夺去了芙蕾的心,还让自己在她面前出糗,这个人太可恨了——赛伊恐惧起自我深处的黑暗面,一时之间只是愕然。


  ——我竟然是这么丑陋的人……?


  市区已是一片火海。


  阿哲高原已然化身成照亮沙漠无边黑暗的巨大火炬。


  “队长!”


  达科斯塔回来坐进助手席,本来闭目以待的巴尔特菲卢特便睁开一只眼睛。


  “……结束了?”


  “是!”


  “双方的死伤呢?”


  “啊?”


  达科斯塔不禁反问。面对毫无抵抗之力的平民百姓,若是有士兵死伤,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当然没有啊,我军又没有战斗!”


  “我是说双方哦?”


  “……这么嘛。城里的人应该有些跌倒或烧伤的吧。”


  说来说去,巴尔特菲卢特是主张不做“感觉不好”的事情的——达科斯塔最近开始这么认为,伤害或杀害非战斗人员——像是老弱妇孺等,似乎会令他感觉不好。他不说自己是个人道主义者。当然如果必要的话,他并不为了烧光一两座城市而有所迟疑,有时也会杀害居民。但如果只是烧城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那么烧城就够了。那应该是他符合理性之下的行为吧。


  如今,巴尔特菲卢特也干脆的说。


  “那就撤退吧。再拖下去,人家的老公就要回来啰。”


  一旁的达科斯塔呆住了。


  “不是待会要攻进去吗?”


  “喂喂喂,那太卑鄙了吧?达科斯塔老弟,你以为我放火是为了把他们赶出城吧?”


  长官说得有些懊恼,达科斯塔却无力的嘀咕了一声“唉……”。卑鄙也好什么也好,战争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这种正统的意见,这位仁兄大概听不进去吧。


  “本次行动的目标已达成!归队!”


  巴尔特菲卢特下令,达科斯塔便向各机传令。


  他心里想着——自己果然是不可能了解这位长官的行动啊。


  “空中霸王”划过夜空。阿哲高原在反抗军据点以东数十公里之遥,如今任谁来走都不会迷路;燃亮半边天的这片火势,只怕一百公里外都看得见。


  接近燃烧的市,一面小心不被气流卷入,一面在上空盘旋。


  “天啊……真惨……”


  轻浮的他,口气也有抑不住的苦涩。


  “……这下子大概全灭了吧……”


  整个市区几乎被烧得体无完肤,还没烧完的大概也很快就会化为灰了吧。街上没有在动的东西。火势很猛,机体几乎被上升的热气流拉走。这时候,穆的视线捕捉到一个影像。他定睛一看,表情突然一愣。


  城外的小山丘上有些人影。原来有生还者——不过,看来几乎是所有的居民都逃过一劫,穆一面降落一面想着。从城市的规模看来,这儿的人口应该不多;除了这座小丘以外,市区周边也有人影,而且数量绝对更多。


  人们呼天抢地,有的人则是呆呆的站着看着城里的火光。


  穆打开通讯线路。


  “这里是佛拉达……确认生还者。”


  “是吗……太好了。”


  紊乱的画面中,玛琉的表情有一丝微笑。


  “……而且,简直像所有人都生还似的。”


  “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穆百般困惑的说,玛琉连忙追问。


  “——敌人呢?”


  她当然会这么想,放火烧城一定是个调虎离山之计。可是,到处都找不着敌军的影子。若他们藏在沙子底下,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完穆的报告,玛琉也困惑的思考。居民们生还固然是一件喜事,却让他们摸不清敌人的意图,感觉更是诡异。


  “调整者的想法真叫人搞不懂哪。”


  “少校,你的发言……我认为不恰当。”屏幕中的玛琉面色不悦的说。的确,这可不是能让基拉听见的话,于是穆也噤声了。


  这时,反抗军的吉普车在沙尘中驶近。他们从车上跳下来,看见家人的身影后狂奔出去。


  “爸!妈!没事吧?”


  “老公!我们家……!”


  “莎拉—!莎拉—!”


  有人紧抱着妻儿,也有人抓着丈夫哭倒在地,到处都是骨肉团聚的景象。不一会儿,“大天使号”的吉普车也赶到了。娜塔尔走下来,向已经站在旁边观望这一幕感人情景的穆跑去。


  “少校,这是……?”


  这里的人多得几乎像整座城都搬来了似的。娜塔尔也为生还者之多而感到意外。


  “把受伤的人运到这边!能动的都来帮忙!”


  赛布从卡车上跳下后立刻做出指示,同时在难民中来回走动。


  卡嘉利注意到一个搀扶着老人的少年。


  “雅鲁!长老!”


  她面露喜色的叫起来,赛布也往那边看去。那名少年大概是他的儿子。


  “雅鲁,你没事吧?你妈跟宁宁呢……?”


  “夏姆塞登的爷爷逃跑时跌倒了,她们去陪他。”


  听到少年朗声答道,反抗军的硬汉领袖不禁也松了一口气。


  “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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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大手像夸奖似的抚着孩子的头,雅鲁的紧张情绪一松,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了。但是赛布立刻恢复领袖该有的神情。


  “……伤亡怎么样?”


  被问到的这名长老,抬起满是皱纹的脸。


  “……没有一个人死。”


  “怎么会这样……?”


  旁边的卡嘉利惊讶得拉高了声调,引得穆等人也走过去,想了解究竟。长老凄苦的继续说。


  “他们一开始就警告了。说‘我军即将烧城,快逃命’……”


  “你说什么?”


  赛布惊讶得倒抽一口气,穆则有所领会。若非如此,人们会在睡梦中被烧死,不可能有这么多人生还。


  “警告之后,‘巴库’就来了。然后放火……房子、粮食、燃料跟弹药,全部……”


  平静中却有愤然,长老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的确,这样是没有死人。眼前是如此……。可是他们把什么都烧光了,叫我们明天怎么活下去……”


  “耍这种把戏……!‘死老虎’到底打什么主意……!


  赛布紧握拳头。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切进这股愤怒而沉郁的空气中。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吧?总是能活下去……”


  “什么?”


  赛布等人阴狠的瞪着口出此言的穆。穆远眺着仍然火势熊熊的阿哲高原。


  “——依我看,‘老虎’并不想认真跟你们打。”


  “什么意思?”


  “这是对昨晚那件事的报复——或者算是处罚吧。只做到这样就可以了,可见他还满好心的,对吧?”


  “你说什么?”


  听见穆这番轻率的言词,卡嘉利冲出来揪起他的胸口。


  “‘只做到这样’?烧光了整座城还叫做‘只做到这样’?这样哪里算好心?”


  穆也被她的气势吓到了。若不是身高差这么多,只怕她早已像对基拉那样,一拳挥了过来。


  “抱歉,要是不中听,我向你们赔不是。不过对方可是正规军耶?要是来真的话,那就不只是这种程度而已你们应该懂吧?”


  站在穆的立场,说这些是希望他们能明白现实情况。既然有多架“巴库”,只消在短短两、三个小时内,要烧光这座城里的居民也不无可能。敌军要是真的展开屠杀,哪容得他们在这里与家人重逢、甚至感叹起明天的生计呢。


  可是,他的话似乎反而点燃了卡嘉利的怒火。


  “那家伙只是卑鄙的懦夫!趁我们不在时烧城,想藉此取胜吧?因为我们一直奋勇反抗!昨天还不是打倒了‘巴库’!”


  她慷慨激昂的叫着。四周的反抗军们也像附和她的意见,纷纷以轻蔑的眼光看着穆。不知是不是多心,连娜塔尔的眼神也冷冷旳.“——所以那个懦夫只好用这种方法报复我们!什么‘沙漠之虎’!”


  然而昨天能打“巴库”,是因为敌人被“强袭高达”引去了注意力,一时大意才办到的。他们不会再上一次当了。敌人是调整者——当然绝对不是傻瓜。


  可是,这些人的心目中,已经认定“打倒‘巴库’”是他们独力完成的成就了。


  “你们要去哪里?”


  赛布厉声喝道,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反抗军的成员们已经人人手持武器,正要坐上吉普车。


  “那帮人离城不久!现在还追得上!”


  “开什么……!”


  听见这帮汉子的对话,穆不由得嘀咕。


  “等一下、等一下,真的假的?”


  穆一边为那些人的行动吃惊,忽又注意到,卡嘉利的双眼依旧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于是连忙嘻皮笑脸的打哈哈。


  “啊……呃—……那个‘老虎’还真讨厌啊。”


  “你也一样!”


  少女气势惊人的怒喝,差点没震破他的鼓膜,而后气冲冲的往同伴方向走去。赛布在吉普车旁与男人们争论起来。


  “他们刚刚才攻击完,现在应该没什么弹药!”


  “我们要去追击!遇到这种事,我们怎么能乖乖忍受?”


  众人异口同声,神情激动的发动引擎。赛布连忙阻止他们。


  “不准说这种蠢话!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来帮伤者包扎!快去陪老婆小孩!家人的平安才重要吧?”


  可是其他人以更激动的语气回吼。


  “然后能怎么样?——你自己看!阿哲高原已经完蛋了!房子与粮食全被烧掉了!——难道叫我们去跟老婆孩子一起哭吗?”


  “赛布!你该不会是要我们当那只‘老虎’养的狗吧?”


  赛布一时语结,吉普车随即张扬而去。被留下的这位领袖既无可奈何又焦躁不安,气急败坏踢着沙地后,他朝一名男子努努嘴。


  “——爱德尔!”


  “好!”


  明白这个意思的男子立时跳上吉普车发动了引擎。卡嘉利也赶到。


  “赛布!你要去吗?”


  赛布一脸不悦的坐进爱德尔开来的吉普车。


  “……不能放着不管。”


  “我也要去!”


  卡嘉利想跟着跳上车,却被赛布像打一只猫似的推落。


  “你留下来!”


  说完,吉普车便飞快驶离。卡嘉利想也没想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被沙尘呛咳着,大叫了一声“赛布!”,并以埋怨的眼神注视着车子离去。这时,阿夫门德的车停她面前。


  “上来!”


  那个总是跟着卡嘉利的壮汉已经在后座了。卡嘉利的表情立刻明朗起来,高兴的往车上一跃,直追伙伴而去。


  “怎么这样啊…”


  目送着他们离去,穆深深汉了一口气。


  “不论是风还是人,还真是热血的土地哪……”


  娜塔尔才不听他这番诗意似的感想,只是为这群反抗军的莽撞而惊讶。


  “他们会被歼灭吧?用那种装备怎么对抗‘巴库’?”


  “就是说啊……”


  事已成局,听到此事的玛琉也不禁愕然。


  “你说什么?追过去了?怎么有这种蠢事!”


  轻率如穆,刚才也没落到骂人的地步。女人真凶。而且不仅如此,玛琉在屏幕里瞪着穆。


  “少校!你怎么没阻止他们!”


  这下子,穆倒回得干脆。


  “要是我真的出面阻止,只怕他们会跟我们打起来唷——别的不说,城市也……怎么办?现在这样,马上就没有粮食——更严重的是缺水问题。而且人数这么多,伤者也不少。”


  正与“大天使号”通讯的穆身后,娜塔尔好像在安抚受伤哭泣的小孩。


  “呃—你、你很痛吗?来,别哭啰。”


  显然不怎么会应付小孩的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包零食,递给一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那孩子立刻停止哭泣,一个劲儿的吃起零食来。娜塔尔放心的笑了笑,却见到四周聚来更多小孩,当下紧张起来。


  “……呃,我没有那么多。糟、糟了……”


  穆侧眼看着这一幕,一面暗暗奸笑着。娜塔尔挥汗应付小孩子的模样并不怎么好看,晚点再跟玛琉说吧。


  玛琉对着通讯器,叹了一口气。


  “——我让大和少尉出动了。总不能坐视不管。我方也会把剩下的车辆、水和物资送去的。”


  “啊,好。麻烦你了。”


  穆一面悠哉的答道,脑中另一个冷酷的他却开始分析起状况。


  ——搞出这种普通程度的烧城战,这下子我方也很难支应这么多的难民。反抗军或“大天使号”都不可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到时候势必要释出相当的物资。从这一点看来,“老虎”的目的不定就是要尽量制造难民。对穆等人而言,难民只会成为一种枷锁。


  当然,要是把这番思绪说出口,那个好战的女神恐怕真的会一拳揍过来。


  “队长……我们不开快一点吗?”


  达科斯塔一面整理制服的衣领,一面紧张的问道。一旁的巴尔特菲卢特在位子上伸了一个懒腰,睁开一只眼睛。


  “你这么想快点回去啊?”


  “不是……这样会被追击到的。”


  无视于达科斯塔的担心,巴尔特菲卢特又闭起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低吐出一句。


  “……命运的分歧点啊。”


  “啊?”


  不知是他在接刚才的话,还是自言自语而已。达科斯塔不禁反问。


  “自走炮和‘巴库’,怎么打得起来……”


  巴尔特菲卢特忽然睁开双眼仰望着天空。已经开始变亮的天色,仍有一丝夜晚的余韵,轻浅的蓝色开始染出渐层。他突如其来的问道。


  “……还不如死了算了——常听到人家说这句话,可是真是这样吗?”


  “啊……?”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死过——达科斯塔正想这么回答时,车上传来通讯,是“巴库”的驾驶员发出的。


  “队长,后方有车辆接近。六……呃——约八辆反抗军的战斗车。”


  达科斯塔不禁瞄了长官一眼。原来他刚才自言自语般的那几句话,说的正是此刻的动态。但最终仍能直捣黄龙。而且这一切还出于对方的自主选择。接受了挑衅、为昨晚的战斗而气焰高涨,如今还斗胆来追击战力根本不能相比的扎夫特军;做出这等愚蠢选择的,是那些反抗军。


  巴尔特菲卢特仍然仰望着深蓝色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真的还不如死了吗?”


  “卡嘉利、阿夫门德!不可以,快回来!”


  赛布在吉普车上叫着,阿夫门德却回以一笑。


  “上次打倒‘巴库’的是谁啊,啊?是我们吧?”


  “这次没有地底陷阱了!给我回来!阿夫门德!”


  赛布也深知己军的战力到什么程度。他先设下周全的陷阱,再利用“强袭高达”这号诱饵的协助,算是一种声东击西的战法;最后能够成功,除了各方面配合得恰到好处外,说是侥幸也不为过。他们不可能有本事和扎夫特军正面冲突。


  可是,年轻气盛的阿夫门德早已得意忘形,也被敌人的行为气炸了。


  “赛布!你几时变得这么胆小?”


  阿夫门德挪揄似的叫道,一旁的卡嘉利也帮腔。


  “就算没有陷阱,也还有很多战法!”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飞弹发射器。


  “就像这个!”


  阿夫门德猛然踩下油门,超过了赛布的车。赛布忿忿咬着嘴唇,在吉普车通过的那一剎那,朝着后座的壮汉叫道。


  “——奇萨卡!”


  被唤做奇萨卡的那名男子侧眼看了看他后默默一点头,像是已经明白。


  车辆登上沙丘时,便看见“巴库”的机影和吉普车的行踪。领头的反抗军将飞弹发射器扛在肩上,对着自顾慢慢走的“巴库”发射。


  “吃我一记——!”


  一个轻响后飞弹应声而去,击中那架庞然的钢铁巨兽。“巴库”却没当一回事,只是将单眼转过来对着反抗军。


  “追那辆吉普车!打倒‘沙漠之虎’!”


  这一次,飞弹发射器向着毫无防备的吉普车射去。看出飞弹射线的吉普车一个急转弯,车旁不远处扬起一道沙柱。


  “很好——再来一个!”


  下个是,下一枚飞弹击中的却是从旁切入的“巴库”。“巴库”逼近,巨大的前肢就要踏上前排的吉普车时,卡嘉利发射了飞弹。飞弹击中了“巴库”的面部,也许是打坏了摄影机,那只前脚停了下来。后座的奇萨卡忙不迭追加了一记火箭炮,其它的车辆也一起发动炮击。机械兽的巨脚终于被炸碎,“巴库”失足跪了下去。


  “万岁!”


  阿夫门德快意喊道。不过,他们的善战也到此为止了。因爆炸而造成关节部不顺的只有一架敌机,另外的两架对所有的炮击无动于衷,反而转过身来开始追击反抗军。其中一架“巴库”高高跃起,将四足形态切换成履带形态,顺势压扁了下方的吉普车。


  “哇啊啊!”


  同伴的吉普车赶过去。“巴库”猛地急转弯,横挡在他们面前。吉普车敏捷地向左右分开逃跑,却为时已晚。“巴库”的前脚扫开其中一辆,跟着踩扁另一辆。


  “贾夫尔!阿意德——!”


  赛布悲痛的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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