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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太空堡垒2 南十字军》第二部 金属火焰

第十一章



卡朋特少校和他的船员们今天已经出发了。“朗在黑暗中射出的子弹”,有人这么称呼他们。但我要告诉大家,这个责任应该由我来负。从某些方面来讲。我甚至对他们的离去感到羡慕,尽管那只不过是试图返回地球,离开太空中这个邪恶的角落,离开这场旨在对抗我们兄弟姐妹的疯狂战事,以及泰洛星野蛮的、毫无正义感的生物……我很清楚自己的宿命是在别处,也许就是奥普特拉星球自身,陪伴在我身边的丽莎就是我的生命和力量。



——《瑞克?亨特上将的航行日志?修订版》



那艘飞船在超空间就已经物化了,并在危险评估系统上形成一个亮点。它到达了地球的外部空间,而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对于整个宇宙来说,十年时间不过是沧海一粟,可对这样一个星球——它曾一度处在灭绝的边缘,而此时星球上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受到战争的威胁难以自拔——十年的光阴就是永恒,而这艘飞船的出现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不幸的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证实是不成熟的……



在太空中飘荡了相当于地球五年的时间——它迷失在时间的走廊,迷失在连续统一的变化和没有星图标记的莫比乌斯循环当中——这艘巡洋舰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在此之前,它曾经是远征任务的前锋舰之一——这项注定遭受厄运的使命就是要在洛波特统治者的邪恶之手伸到地球之前到达他们的故土。这项使命,以及那艘在太空建造并从小小的月球起飞的令人叹为观止的飞船,都承载着如此崇高的使命。地球人和天顶星人之间的战争结束了,他们认为史前文化矩阵就被它的外星创造者佐尔藏在SDF-1号的内部,却从未找到过它。因此,下一步更加理想的举措就是走外交路线:消除所有引发第二次大战的可能,达成协议以维持现有的和平。



但SDF-3号上的人们——亨特夫妇、朗、布里泰、艾克西多和其他人——如何能够知道并预见是什么在泰洛星上等着他们,以及T?R?爱德华又将在解除太空折叠的阶段耍弄怎样的险恶阴谋?在将来的数年当中,有许多事情地球始终都无从知晓:巨型行星方托玛上的一种重要本土元素,奥普特星球上的一种类犬生物,以及一个崭露头角的名叫路易?尼科尔斯的少年天才……



因此,在这样一个时刻,这艘处在地球防御部队监控之下的巡洋舰就成了祈祷者所追寻的答案。



这艘飞船是一种奇怪的混合产物,它是在亨特和爱德华产生分歧之前,由SDF-3号的洛波特技术专家在遥远星系的地核内部建造的,建造它的目的显然就是用于超空间实验:他们并不打算让SDF-3号返回地球,但他们可以利用小型舰只完成巨型母舰无法做到的事情。熟悉各个级别洛波特战舰的人,都能指出这艘巡洋舰的设计受到了天顶星战舰的影响:明显像鲨鱼一样圆滑的外形,如同背鳍般挺拔的舰桥和导航中心,以及钝秃的船首。如果说它的船壳吸取了外星人的特点,那么,它的反射动力中心的设计理念则完全源于地球,尤其是组成船尾的三元推进器单元的四段式设计风格。



在和因维德人对抗的泰洛战役中,这艘巡洋舰的指挥官约翰?卡朋特少校取得了赫赫的声名,但长达五年的的超空间飞行(到底是几分钟还是五辈子,谁又能说得清呢?)已经让他们有些吃不消了。不止卡朋特,全体船员中的每一个人都深受空间飞行病症的迫害。除了精神病,这种病症恐怕再没有别的称谓。



当这艘飞船刚从超空间浮现出来,他们蓝色白色的故土就出现在前方的观测窗上。他们都经历了种种残酷的陷阱——粗心大意的导航者最容易碰上这类惨剧……他们已经发现了巨大的铲形外星人堡垒组成的舰队。他们绝不会弄错,卑鄙无情的洛波特统治者被他们的野心带到了这里。



卡朋特命令即刻发动进攻,他说服自己,就算换了亨特上将本人也会这么做。如果说这么做看起来是发疯,指挥官告诉自己——这时,各变形战斗机小队已经从巡洋舰的舱门向外涌——靠一艘相对较小的飞船对抗那么多敌舰,那么,就好好回忆一下SDF-1号独自和四百万艘战舰抗衡的往事吧!



从战略上分析也是如此:所有的火力都集中起来射击外星人舰队的旗舰,只要把它摧毁,剩下的也就跟着土崩瓦解了。



但卡朋特的船员们过于沉迷于历史了,尽管过去曾经有过以少胜多的事例,但这样的事情毕竟很难重演。更重要的是,卡朋特忘了自己在和谁打交道: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可不是天顶星人……天顶星人正是他们一手创造的!



在外星人旗舰的指挥中心,三个洛波特统治者在圆形的皇冠状史前文化罩前互相看了看,显得很是惊讶。他们把目光抬起来,移到写满读数的舰桥显示屏上。这一抬头使他们三个看到了一幅近乎荒唐的画面:那是一艘刚刚解除太空折叠状态的飞船,它的设计甚至比地球军队近期派来和他们对抗的型号更加原始。这样一艘飞船竟然敢单枪匹马地和整个舰队交锋。



“真是荒唐。”博卡兹评价道。



“也许我们该用羞辱性的言辞评价他们试图用来和我们对抗的战术。”



“既原始又野蛮。”达哥说道,他看着堡垒各个部位的炮火不断地消灭掉地球人的机甲,就如同捻死一窝蚂蚁一样。“消灭他们倒是为他们做了好事:他们竟然用这种方式自取其辱。”



站在洛波特统治者身后的三位一体科学家聚集在一起。



“我们已经在标号六的5-0-9坐标锁定了他们的战斗巡洋舰,”其中一人向他们汇报。



赛赞看了看显示屏:“你们把这个计划作一点更改,”他告诉那个蓝头发的克隆人,“别去理会那群飞机,直接把巡洋舰干掉。所有部队部由你统一调配。我们的飞船将保持领先的位置……为了光荣,杀!”



技术员、参谋和战备室里的各级军官还在欢呼庆贺派遣队先头部队的返回。伦纳德最高指挥官立刻离开这里去和莫兰主席商议,把爱默森将军丢在那儿处理这令人惊讶的局势。



“长官!”一名技术员说道,“先遣部队指挥官请求支援,要派战斗机和鬼怪式飞机紧急起飞吗?”



爱默森点点头,咕哝了一声表示同意。他感到一种奇怪的不安,似乎是对这次突如其来的返航事件的警讯。就在技术员开始呼叫的时候,他问自己,老朋友们是否有回来的可能?那又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鲍伊和黛娜正窝在第十五小队的娱乐室里想心事,但他们的冥想却很快被打断了,他们听见了紧急出动的警报。



“所有驾驶员前往战斗岗位,所有驾驶员前往战斗岗位……所有地勤人员从六号区域向十六号区域转场……战斗机做好准备和SDF-3号的攻击部队会合!”



不等通报播送完毕,黛娜就站了起来,她总是对警报细节不屑一顾。她跑到鲍伊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到了营房的走廊,这里的每个人都快步跑向速降梯和机甲舱门。几个月以来,她从未见过他们表现得如此狂乱和热情高涨,不禁感到有些疑惑。是城市遭到了全面进攻,还是发生了什么奇迹?



她看见路易从身边跑过,便叫住他,“嘿,闹哄哄的是要干什么?”她问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鲍伊就站在她身旁。



路易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儿,眼睛里放出的光甚至穿出了从未摘下的护目镜,“看来是援军到了!我们的援军从超空间赶来——远征队回家了!”



黛娜和鲍伊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奇迹真的发生了!



“我们需要奇迹,约翰。”卡朋特指挥官的导航员无助地说,“我们把所有的武器都用上了,可就像肉包子打狗,无论什么东西都打不穿它的护盾。”



两个人正位于巡洋舰的舰桥上。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十来个军官和技术员,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攻击部队遭到彻底的毁灭。这些人挺过了哪么多艰难险阻,却死在了地球的大门口,卡朋特想道。可怕的惨剧逼得他几乎半疯了,但他却认为这些人并没有白白送死。


“叫第一波攻击部队调整到四十七标号4-9,Q”刚说出这句话,巡洋舰就挨上了第一发炮弹。



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卡朋特旋转着被抛到了舰桥的另一头,几个技术员也被撞离了他们的岗位。尽管不看汇报就能知道情况有多严峻,但他还是向他们要了一份损坏报告。



“我们的护盾被打掉了。”导航员汇报了最新的消息,“飞船被打裂。右舷主推进器已经被彻底打坏。”



“敌人的堡垒就在我们背后,指挥官!”另一个人说道。



卡朋特震惊地看着显示屏,“把所有辅助动力输出到左舷推进器!飞船尾部所有武器——任意开火!”



“那里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伦纳德走到战情室的大型显示屏前喊道。



罗尔夫?爱默森从一个控制台前转过身回答:“我们和他们完全失去了联系,指挥官。”



伦纳德感到很不耐烦,“我们派出的支援部队呢?”



“也是一样,”爱默森平静地说。



伦纳德在监视屏幕前转过身来,伸出拳头一挥——他感到很失望。



洛波特统治者的旗舰尖锐的船首闪出一圈小红点,十亿分之一秒之后,细微的能量束从中发射出来,喷吐着火热洪流撕开了无力反击的巡洋舰,占飞船四分之一的尾部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整艘战舰都被摧毁了。



舰桥上超过半数的成员不是死亡就是处在濒死状态,卡朋特和他的副手都被爆炸伤及,尽管全身是血,但他们都还活着。无论怎样,这艘巡洋舰已经完了,少校非常清楚这一点。



“把所有逃生舱都准备好。”他用手掌根按住头上那处颇为严重的伤口,下达了命令,“撤离所有船员。”



导航员执行了他的命令,同时也启动了飞船的自毁程序。



“我们的飞船已经设定了和敌舰相撞的航线,”他告诉自己的指挥官,“碰撞将在十七秒后开始。”他按下了最后一个开关,又补充道,“很抱歉,长官。”



“你用不着道歉,”卡朋特说道,他的目光迎着对方的眼神,“我们已经尽力了。”



在纪念城高处一片死气沉沉的平原上,黛娜和希恩肩并肩坐在一辆反重力悬浮运输车的前座,他们扭着身子望向天空。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成员就在不远的地方。



被击毁的先头飞船放出了一些逃生舱,这些闪着微光的金属球体挂在色彩斑斓的降落伞下面,懒洋洋地漂浮在蓝色的天空。看着如此祥和的情形,谁都会对此留下深刻的印象,进而想起几个月前的生活以及从天而降的可怕遭遇。



黛娜知悉了这个伤感的现实:SDF-3号并没有回来,母舰只派回了一艘孤零零的飞船长途跋涉返回这里,她本人也是如此遭遇。



船员把飞船驶向六艘外星人堡垒当中的一架进行碰撞,但最后也被证实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那些走向烧焦损毁的逃生舱的勇敢幸存者当中有人能和她私下说几句话,带来点消息,哪怕这些回来的人只有五岁或是十五岁。



希恩开着反重力悬浮运输车朝一只落在他们看守的地区逃生舱开去。黛娜跳下车,靠近了那个球体,向里面两个浑身是血的乘客致以欢迎回家的问候,并尽其所能为他们脸上的伤口作了最简单的包扎处理。大体上看,这两个人体重相仿,脸色同样苍白。经过那么多年的太空飞行,他们的外表有些萎缩,并且在新近遭受的痛苦折磨中受到了严重的震撼。两个人当中年龄较大的那个长着棕色的头发,英俊的脸上有一双大眼睛,他自我介绍说是约翰?卡朋特少校。



黛娜屏住呼吸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们。



卡朋特和另一名军官对视了一眼。



“麦克斯?斯特林的女儿?”卡朋特问道。



黛娜只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发软。



“你们认识我的父母?”她急切地问道,“告诉我……他们……”



卡朋特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们上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中尉,那已经是五年以前了。”



黛娜高声叫喊起来,“你们得把所有一切都告诉我。”



卡朋特虚弱地笑了笑,他正想要多说几句,这时他的同伴示意性地抓住了他的上臂。他们俩再次对望了一眼,交换了个无声的信号。



“中尉,”过了一会儿,少校说道,“这恐怕得等到我和伦纳德指挥官谈过话之后。”



“可是——”



“你现在就得带我去,斯特林中尉。”卡朋特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道。



伦纳德最高指挥官在外层空间并没有待过多长时间,但他对世事的兴衰变幻却相当熟悉。从这个语无伦次的疯子卡朋特少校和痴迷上太空航行的领航员的叙述当中,他一眼就看出了那股太空精神,他觉得这也正是自己和爱默森将军所要面对的。



在政府内部伦纳德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口若悬河地谈起了远征队前锋部队的点点滴滴,他们再三提及了地球部队的分裂——T?R?爱德华是一派,亨特上将和其他自称哨兵的部队是另一派。尽管如此,高级指挥官的原则问题还是得到了答复:这些外星人的确是洛波特统治者,他们遗弃了自己在泰洛星的故乡穿越重重宇宙来到地球的外层空间。在伦纳德看来,他们显然不是想夺回什么东西,而是要毁灭整个人类并把这个星球作为殖民地,据为已有。



正如每一个离开这个世界十五年之久的人一样,两个负伤的军官也提出了他们自己的问题,指挥官在不泄漏机密的情况下尽量作了回答。他描述了洛波特飞船刚刚出现时的情形,战斗围绕着月球基地和自由号太空站进行,此外,他还说了天顶星人自愿将洛波特卫星工厂撤离地球的事情。



结束了对过去几个月以来的战事总结之后,伦纳德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两个航行家,希望把话题重新拉回到现实问题上。



“当然,我们对你们所作的努力十分感澈。”伦纳德指挥官告诉他们,“可是,天呐,你到到底是怎么想的,用一艘飞船和那么多敌人对抗!你们为什么不等待前锋部队的其余几只到达?”



伦纳德注意到卡朋特和那个领航员交换了一个目光,便打起精神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卡朋特面色严峻地看着他。



“恐怕您误解了我的意思,指挥官。”少校说道,“前锋部队并没有返回地球。亨特上将和莱茵哈特将军只能为你们祈祷,他们坚信地球的命运掌握在可靠的人手中,长官,但他们并没有从SDF-3号派出援军,指挥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愿上帝帮助他们。”领航员吸着气低声嘀咕着。



伦纳德发出不悦的声音。



“我怀疑等他们从外太空回来的时候,地球上是否还有一个活人对他们的祈祷表示感激。”爱默森说道,他背对着屋子,看着黑雨开始滴落在纪念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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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当然,柯克兰把和外星人驾驶员有关的事情都告诉了我。愚蠢的爱默森竟然相信他会对我保守秘密。他压根儿就没察觉到秘密兄弟会的存在,这个会需要每一点每一滴的忠诚,才能把众多伟大的思想联系在一起……不过多亏了他的愚蠢。才使我从那些繁杂事务当中腾出手来。尽管如此,不幸的是,这个外星人在我得以插手之前就被转移了。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现在最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和他发生接触。如果他就是那个人,我相信他一定是……我的脑子围绕着这种可能转个不停。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詹德,就是他的孩子!



——拉兹洛?詹德,《地平线事件:黛娜?斯特林与第二次洛波特战争前瞻》



在加派重兵把守的迈尔斯?柯克兰的实验室里,这个现已知道叫做佐尔?普利姆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正在上下翻腾,显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被牢牢地绑在了床上,不失强健的手臂还在不住地抽搐。罗尔夫?爱默森、诺娃?萨特瑞和艾伦?弗雷德里克正关注地看着他,这时,教授从另一间闲置的屋子走过来观察这个俘虏的身体情况。三个钟头以前,这个相貌英俊的年轻外星人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爱默森第二次在黎明前迅速赶到了实验室),但他却声称对自己的过去或是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推说健忘症是最合适不过的借口。”弗雷德里克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沉默推断道。



这时,佐尔的叫喊渐渐平息下来。



“我认为这个生物是只鼹鼠。那些所谓的洛波特统治者想通过这种最透明的策略把一个特工渗透到我们当中。一个突然失去所有记忆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这个宪兵轻蔑地说,“真是荒唐。除此之外,在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第十五小队的战后任务汇报中,也提到这个生化机器人是被敌人的火力故意击落的。”



罗尔夫?爱默森点点头表示同意,“我倾向于你的推断,上校,不过,我们也有办法利用他——”



“我们又如何辨别他到底是不是敌人返还给我们的人质呢?”弗雷德里克打断了他的话,“也许外星人故意给我们送来一个被洗了脑的俘虏,好让找们相信自己正在打一场和自己人相互残杀的战争?”



“将军,”柯克兰教授说话了,他的胳膊下面夹着满满一大叠诊断资料走到他们中间。“对不起,爱默森。不过在你们说服自己相信这个飞行员来自外星之前,请允许我向你们宣布一下我的发现。”



“说下去,博士。”爱默森打些抱歉地说。



柯克兰把他的食指伸向一大卷连续打印纸上的数据列。“对,就在这儿……”他清了清喉咙,“我们对他的边缘系统进行了扫描,沿着海马趾的结构中间体球凸、穹隆以及孔凸物,到丘脑前核,带状物、隔膜区和前部球凸的环形表面,大多数位置都明确无误地显示出大脑记忆中心受损的迹象。”



“这种情况和我过去见到的所有案例都不一样,”他摘下了眼镜补充道,“把它归入逆行性遗忘或者顺行性遗忘都是不恰当的。而且正如它显示的那样,只有边缘部分受了外伤。和其他情况相比,只有失忆状态和它最为接近,但在得出正式结论之前,我希望能够和詹德博士商讨一下这个问题。”



“绝对不可以。”爱默森吼道,他向前一步,”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涉足这件事情,尤其是詹德,你明白吗?”



柯克兰不情愿地点点头。



“现在我们还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博士?”爱默森又问道。



柯克兰又戴起了他的眼镜,“可以对样本采取各种治疗方法,将军。当然,我们可以试一试催眠。”



“换个环境会有效果吗?”诺娃提出一条建议,GMP中尉低头看着那个外星驾驶员,“他的大脑波形明显不正常,但它们正趋于稳定。也许我们可以给他换一个环境。”



“你是说,换一个更人性化的地方?”爱默森说道。



“是的。”



“不过这样的话,由谁来监督他的疗程好呢?”弗雷德里克问道。



“我。”诺娃充满自信地说,“他看起来没有暴力倾向,如果失忆症是真的,那么他就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这个办法可行……”柯克兰表示同意。



“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中尉,”爱默森鼓励她,“不过你建议我们把他带到哪儿去?”



“基地医院。”诺娃回答,“我们可以把一整个楼层都封锁起来,并且逐步让他接触外部世界。”她指了指屋子里整排整排的设备和观测窗,“这个地方太吓人了,而且很荒凉。”



“这样的安排很合理。”柯克兰附和道,但爱默森制止了他。



“那我就让你来负责此事,萨特瑞中尉,不过记住:必须严格保密。”



神采奕奕的玛丽?克里斯托朝一个鲜红诱人的苹果咬了一大口(那是从她所在的小队送的水果篮里拿出来的,他们还送了一束鲜花,现在那束花就插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翻开她买来的时尚杂志。真不可思议——玛丽一边读着明年的流行趋势,却想到另一边战火纷飞的世界——但她又断然告诉自己,也许事情本来一直就是如此:无论心里怎么想,最现实的事情总是要发生……



她盘起双腿坐在床上,把杂志摊开摆在前面,上面是一个穿着暗蓝色绸缎装的迷人肖像,这时,她听见有人在敲门。



“得了,快让开,”一个装出来的强硬声音威胁道,“我是医院保安部的,我们知道这儿住着一个身体没有一点毛病的人。”



这是希恩的声音,绝不会弄错。她叫他等一会儿,一边把杂志掖在床底下,然后钻出被窝,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的脖子,装出一个病人应有的模样。



过了一小会儿。希恩就拿着鲜花进来了。“嗨,玛丽,”他兴高采烈地打了个招呼,“我早就想来看看你,很抱歉不能早点到这儿来,可我们一直忙得团团转……这是谁送的臭东西?”他指的是她的小队送来的礼物。他把一束黄色的花从花瓶里取出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把自己带来的鲜花插了进去。



玛丽在他背后做了鬼脸,故意发出一声轻微但又带着几分恼怒的呻吟,然后就伏在被子上呜咽起来,他忙转过身正对着她。“嘿,你怎么了?”他朝她弯下身子。



他伸出的手快要碰触到她的时候,她迅速有力地反手一拍,把他的手推到一边。



“离我远点!”她冲着一脸惊讶的他吼道,“我怎么了?你这个大混帐——找不到别的护士小姐跟你调情了?”



希恩张开双臂,显得不知所措,“玛丽,你一定是误会了。我来看你是——”



“把你的手收回去!”她怒骂道,然后呻吟了一下,这次可是真的了,被刺伤的腹部在隐隐作痛。



“我,我亲爱……你这可怜的小宝贝,”希恩开始逗她了,“你还真对得起你这身军服,居然可以承受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我的意思是说,你就是不穿这身军服也一样坚强。”他又添了一句,用怜爱的眼光瞧着她。



玛丽没有理会他的评价,她用胳膊肘撑起上身,甚至都没顾得上遮住乳沟,“你是说我在装病,对吗?”她怒气冲冲地说。



希恩壮着胆坐在她的床沿,若有所思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这个,其实,这种想法不过只在我脑子里闪了一下。”他曲起胳膊叹了口气,“你瞧,回想一下过去,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救你。”



玛丽眯缝起眼睛,“你要我感恩戴德吗,希恩?”



“啊,得了。”他笑了,“也许只要你能对我好点,就这么多。”



玛丽的脑袋重新躺到了枕头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这些事都不应该发生,全都是黛娜的错,是她害得我像块面团躺在这儿。”



“别激动,”他诚挚地告诉她,“你不该责怪黛娜。”



她侧过身看着他,“用不着你教我该怎么做,跑腿的!我讨厌第十五小队——讨厌你们这一帮子。”



希恩举起双手,“等等……”



“给我出去!”她声嘶力竭地朝他喊叫,那只枕头就像武器一样被她举得老高,“滚!”



他一言不发地倒退几步,离开了这间屋子。只剩下她盯着他送来的粉色攻瑰,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演得太过火了。



在玛丽病房外头的走廊里,希恩一头撞上了黛娜,她的手里也有一束鲜花,显然她也正要探望第十五小队刚刚结下的那个冤家。



希恩走到她跟前,挡住道不让她去玛丽的病房,并和她聊了起来。



“如果你是来看玛丽的,最好还是打消这个主意。”他兜了个圈子最后说道,“医护人员不让探视者见她。”



黛娜满脸狐疑,“可几天前她就获准探视了。再说,他们都让你进去了,不是吗?”



“呃,他们为我破了例,”希恩结结巴巴地回答,黛娜见状一把推开希思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再说,我是她的救命恩——”



“她还在恨我吗?”黛娜突然意识到希恩为什么老是在闪烁其辞。



希恩把脸耷拉下来,收起硬装出来的笑容,“比这还糟。她气坏了,甚至还说她也恨我!也许该结束了。”他赶忙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会儿她觉得你应该为此负责 ”



“我?为什么?”黛娜指了指自己,“天呐,我又没有把她打下来!”


“这我们都知道,”希恩赶忙安抚她,“现在她正要找个人出气。如果她不是要去救那个叫做沙利文的纨绔子弟……”



“兄弟……”黛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们俩都沉默了半晌,这时,在医院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一阵被压制的骚动声,他们一起转过身去,只见那是十多个GMP的士兵,他们身披铠甲,全副武装,护送着一副担架迅速赶住电梯。



“那是要干什么?”黛娜大声问道。



“那个地方挤满了宪兵,”希恩告诉地,“我听说他们把整个九楼都封锁了。”



黛娜对此嗤之以鼻,“也许是伦纳德将军要进行一年一度的体检吧。”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他却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她又向遮得严严实实的担架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耸了耸肩,一脸漠然。



为了避免发生和最近那起事件类似的情况,战情室里的罗尔夫?爱默森决定最好还是把他对外星人驾驶员所做的最新安排告诉伦纳德。这个外星人在不久前刚刚被送往基地医院,他说自己的名字叫做佐尔。



佐尔!在麦克罗斯城的土丘救出鲍伊之后,黛娜曾经在任务汇报中提到过这个名字。看起来是个巧台,不过现在……



佐尔!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这是个令闻者色变的名字。每一个和洛波特技术有关的人嘴里都挂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曾经受到无比的尊敬,如今却遭到了蔑视。正是佐尔,缔造了天顶星人和史前文化;也正是佐尔——泰洛星的科学家,把SDF-1号送到了地球。尽管他毫不知情,但却为这颗星球招来了灭顶之灾,并使人类走向了衰败。



当然,也许在那些自称洛波特统治者的种群中,佐尔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但它却再一次地出现了……



当他向伦纳德汇报的时候,爱默森把这些全都说了一遍,可伦纳德却不以为然。



“我不管他给自己起什么名字,也不管他是人还是机器人,”伦纳德有些不高兴地说,“我所知道的就是迄今为止,你的调查还没有取得任何战果。这个人的名字算不得什么,将军。我们还不如去查查军方的数据。”



“给他改换一下环境将会给调查带来突破,柯克兰教授对此很有信心。”爱默森提出相反的观点。



“我要的是证据!”伦纳德强调,“这个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是个战士——也许还是个重要人物,只要能从他身上弄到情报,坦白地说,不管你们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不会怪罪。”



爱默森坚守自己的立场,“在这一点上,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小心从事,指挥官。他的意识很脆弱,这就意味着他要么完蛋,要么就能为我们所用。我们得弄明白洛波特统治者想要干什么。”



伦纳德一拳头打在桌面上,“难道你瞎了眼睛不成?他们想干什么这不是来摆着吗——他们要彻底把人类消灭掉,留出一个全新的星球作为他们的殖民地!”



“可是还有史前史化矩阵——”



“去他的吧,那只是神秘空洞的谎言!”伦纳德怒吼一声站了起来,把两只手按在桌面上,“去他的小心谨慎!把你的研究成果带来,否则我就要了那个驾驶员的脑袋,将军——按我说的去做!”



白天的大雨把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甚至连空气里也带着一丝芬芳的气息,甜甜的香气在晚风中飘荡,这时,黛娜正靠在营房的阳台上。她凝视着锯齿状的山脊,感到不太习惯。她对自己说,堡垒已经离开了,但鲜明的记忆仍然深深地蚀刻在她的脑海里。那次侦察任务、克隆人城市、沙利文、玛丽,还有数不清的其他的人………他们当中夺走她睡眠的罪魁祸首,却是那个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的影子:那张精灵一般的俊俏脸庞,长长的淡紫色鬈发……



黛娜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仿佛要用力把这个影像彻底压碎、销毁,把自己解放出来。可现在她搜集到部分和远征队相关的情况后,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静静地,鲍伊也来到了双目紧闭的黛娜身边,靠在阳台的护栏上。用不着转身她就察觉到他的出现,并报以一个微笑。他们握住对方的手,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都沉醉在甜甜的夜色和夏日的虫鸣当中。他们什么都用不着说,两个人从小就在谈论麦克斯和米莉娅,以及文斯和珍妮,讨论SDF-3号返回地球的时候他们该怎么做,如果SDF-3号永远也回不来,他们又该如何。他们两人走得很近,有时候甚至可以看穿对方的思想,因此鲍伊提到那个外星姑娘缪西卡的时候,黛娜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我知道那座堡垒是敌人的象征,”他轻轻地说,“我也意识到自己无力改变什么,黛娜。但是她不属于他们一伙——我敢肯定。心窝深处有个东西这么告诉过我……我突然就对她产生了信任。”



黛娜握紧他的手,过了好久才松开,再一次对他表示支持。



她的内心也是这样评判那个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的吗?——她也信任他?



他在移动,他所知道的就是这些。这间屋子比第一间暖和一些,他周围一排排的机器和设备也全都一扫而空。他也知道现在没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监视他——无论是机械的还是其他种类的。他的身体不再是一长排感应衬垫和发射器的探测对象,腕部的静脉也停止接受缓慢的营养液滴,他的呼吸没有了阻碍,他的手臂……可以自由活动了。



噩梦也都离他远去:原生质生物劈头盖脸地向他发起攻击的可怕景象,似乎和他并肩战斗的巨型战士,爆炸的光线和可以预知的痛苦、死亡还有……复苏!



这些究竟是梦境,还是对生命的回忆?——也许是他曾经被埋葬起来的那一部分。



在他的床尾有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位女性,英姿飒爽的脸和乌黑的头发使她看起来十分迷人,但在她的第一印象之上还凌驾着某种干练和冷漠。她两腿交叉坐在那里,膝盖上放着一个原始的书写板性质的工具。她穿着一身制服,头上戴着一只像是通讯设备的东西,但它看起来除了装饰外并没有其他的用途。她的声线婉转动听,随着她的话音,他从全新的意识当中那条短短的记忆索引里找到了她。他想起在这场睡眠受到干预之前,正是她在早先时候对他提过一些问题,尽管语气十分轻柔,但她却在探查些什么。他记得自己愿意对她寄予信任,但却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除了他的名字……他的名字……



佐尔。



“你醒了。”注意到佐尔睁开了眼睛,诺娃?萨特瑞高兴地说,“你一直在沉睡。”



“是的。”他不太肯定。他的意思识当中似乎同时在讲好几门语言,但最先冒出来正是这个女人最精通的一种。



“你又做梦了?”她问道。



他摇摇头,把脑袋从床上抬了起来。这个女人——诺娃,他还记得她的名字——把某个设备作了调整,使他的脑袋能够靠在睡眠衬垫上部较高的地方。他碰了碰它,不禁为这种原始的设备感到惊讶,他同样对这张没有自我形态调节功能的床感到奇怪,也许通过他的思想或者意志就能够触功它……



“在你的记忆当中,印象最深的往事是什么?”过了一会儿,诺娃才问。



出于某种原因,这个问题激怒了他。这种怒气回到了梦中,他看得更清楚了,突然,他觉得自己曾经是一个战士或是类似的什么。他把这些如实告诉了她,她在笔记本上写了点东西。



“在这之后呢?”



佐尔在回忆中搜索了半晌,才说:“你。”



“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了?”



佐尔耸耸肩。那个梦再一次浮现出来。只有这一次,它才显得更加清晰。他的身体也出现在回忆当中,回想起自己所站立过的地方以及当时的体会,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痛苦的回忆。



诺娃看着他不知不觉地陷入了痛苦之中,立刻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试图安抚他,把他从回忆带来的痛苦和折磨中召唤回来。她感到自己对他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好奇或是某种卑劣的目的,她不禁为之折服。她的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心脏跳得几乎和他一样快。



“别想它了,佐尔。”她把嘴靠近他的耳朵说道,“别逼迫你自己——那些回忆迟早都会回来。别把你自己往里头赶!”



他的背拱了起来,胸膛不自然地起伏,他呻吟着把双手放在自已的头上,祈求它早点结束。



“停下来吧,”他从紧咬的牙缝中迸出这句话。接着,他又奇怪地说:“我发誓再也不去回想那些事情了!”



诺娃向后倒退了几步,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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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克隆人曾在地球疯狂肆虐,



而他就是克隆人的领袖。



他令你寝食难安,



他是身经百战的生化机器人。



他高喊着:“胜利!宝贝,胜利!



我是不可战胜的,我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来一场对决吧——



和猩红色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



——鲍伊?格兰特作曲,路易?尼科尔斯作词,《猩红色的驾驶员》



那天晚上,黛娜一直敞开着她的窗户,希望星光和芬芳的空气能够带来催眠的魔力助她入睡。可恰恰相反,星光在墙壁上投射出可怕的阴影,外面的喧闹声也搅得她心烦意乱。她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太阳升起之前,她一直被梦魔所折磨,在断断续续的睡眠当中,除了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她再也没有梦到别的。很晚才睡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醒来以后,她仍然没有完全摆脱夜间的恐惧,于是她特地坐上了营房的战斗模拟器,挑选了以一敌九的陆地战斗场景和那群恶魔拼杀。她消灭了一具带着光晕的猩红色生化机器人,刷新了这台和机甲差不多大小的仪器的最高纪录。



她往软件包里输入自己的姓氏缩写,然而模拟训练并不能完全便她的思绪稳定下来。在这一天剩下的时光里,她都带着一股混合着怒气和困惑的情绪。



在阳光的照耀下,她走进了第十五小队的战备室。鲍伊正坐在钢琴前面一点一滴地拼凑他从缪西卡的竖琴室里听到的乐曲,他终于全部回想起来(并把它们写成了乐谱)。



“能再次听到你的演奏真让人高兴。”黛娜称赞道。她试着哼了哼这奇怪的旋律。“那是什么曲子?”



“根据缪西卡的竖琴曲谱写的,我只能做到尽量忠实于原作。”他告诉她,右手又即兴弹奏了一个片断。鲍伊把两只手都用上,演奏效果又上了一个层次。“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一心想着杀戮,却又能写出这样的乐曲?”



“别把人民和战争贩子混为一谈。”黛娜刚说完一句,希恩就冲进了这间屋子。他径直朝她走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中尉,你可能无法相信,但我带来了一个消息!”



“有话快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



“经过调查,我发现了被GMP关在医疗中心九楼的人是谁。他是个被俘的生化机器人——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



黛娜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见着他了吗?”



希恩摇摇头,“他们的保安措施非常严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希恩?”坐在钢琴前面的鲍伊问道。



希恩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呃,朋友们,这么说吧,我现在又结交了一个可爱的护士……”



黛娜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你认为会是他吗,希恩——佐尔,就是我们在堡垒里见到的那个?”



“我不知道。”他承认。



“我得见见他。”她说着就往外走。



“宪兵队是不会同意的。”希恩在她背后喊道。



“我才不管他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黛娜回了一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而这个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是惟一可以回答的人!”



“是啊,不过你不可能见到他的。”路易?尼科尔斯附和道。



安吉洛也接过了话头,“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中尉,不过我可不认为把鼻子伸到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四处乱嗅是个好主意。”



“无论如何,”路易指出,“他可能被植入了防止泄密的程序。你不太可能从他那里套出什么东西。”



“也许你说得对,”黛娜也同意他的看法,“不过在面对面地见到他之前,我根本就睡不好。”



希恩把手搁在他的臀部想了一会儿,“这样吧,如果它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你我们就开始行动。不过我们怎么才能混到里面去?”



黛娜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我有办法了。”她笑了起来,赶忙又补充随,“系好安全带,小伙子们——今晚的路可不太好走!”



一个钟头以后,一辆假冒的维护运输车隆隆地穿过漆黑的纪念城街道前往医疗中心。路易握着方向盘把车停在了大门口,安吉洛背着枪、朝昏昏欲睡的卫兵晃了晃伪造的申请书和维修指令。



“维修部要我们对X光扫描音序器内部断裂的离子枪进行修理。”中士装作很内行的样子。



卫兵心不在焉地挠了挠他的头盔,就挥手让这辆车过去了。



当它开进地下车库的时候,路易说:“对了,离子枪是不会断裂的。”



“管它断裂不断裂,”那两句话只是安吉洛顺口编的,“反正我们进来了,不是吗?”



路易把货车开到隔离停车带。安吉洛从前座跳下来,打开了货舱的后门。鲍伊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有希恩、马瑞诺、撒卫斯——他们都穿着连身工作服,头上戴的帽子也遮住他们的脸——还有黛娜,她身上的护士服起码小了三号,这套紧紧地裹在她身上的制服就像新长出的第二层皮肤。



路易和鲍伊马上开始摆弄起医院的电话和通讯线路交换器,而剩下的人则开始脱掉那身工作服……



佐尔所在的第九层,诺娃正把记事本搁在一边跑去接听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这里是总参谋长爱默森将军的办公室,萨特瑞中尉。将军要你尽快赶到办公室来见他。”



诺娃对着话筒一皱眉,挂掉了电话。她向佐尔道歉,说自己现在不得不先离开一会儿。一分钟之后她就离开了……



善于模仿多种人声的鲍伊松开了自己的鼻子,告诉小队成员萨特瑞已经上了钩。工作服都已经脱掉,安吉洛正穿着卧室拖鞋和一件厚绒布睡袍。马瑞诺和撒卫斯则一身护理员打扮,而希恩却还穿着那身军服。



“好啦,”黛娜告诉她的中士,“你的行动必须在十分钟内完成。”



“我从来就没失过手。”安吉洛向她保证。



诺娃告诉站在佐尔屋子大门两侧的GMP警卫,让他们睁大眼睛加强监视。



“我很快就会回来:”她说。



与此同时,有人持响了位于七楼的玛丽?克里斯托的病房门铃。这会儿她正坐在床上阅读一本健身杂志,听到铃声响起,她赶忙把杂志藏了起来,整个人都钻到被单下面装睡。



过了一会儿,房门嘶嘶一响就打开了。希恩从外面走了进来。



玛丽惊讶地坐起来,“这么晚了你还来这儿干什么?”



与此同时,还在一楼的黛娜正拖着一个大背包(她也戴起了护士帽),护送撒卫斯和马瑞诺抬着的那副担架前往一部电梯,他们俩都戴着外科手术口罩——这是为了遮盖他们脸上难以抑制的笑意和其他表情。他们走进电梯间,在七楼的按钮上按了一下,与此同时,隔壁的电梯打开了,诺娃?萨特瑞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七楼,希恩正单膝跪倒在玛丽的床前,“我一直在想……你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这儿,我很担心你。”



“哦,别开玩笑了。”她讥讽地向他回敬。



“我是队真的。”他一口咬定,“多美的夜晚,玛丽。我想你该和我一起到屋顶上享受这美好的时光。改换一个环境,你看如何?”



玛丽笑了,“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医生们总是死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希恩站了起来,压低嗓子故作神秘地问:“如果我保证你不会遇上任何麻烦呢?”



她朝他投去一个迷惑的眼神。



“我已经疏通了管理层所有的人。”他尽量装出清白无辜的表情。



玛丽沉不住气了,但她心里还有几分不解,“为什么是我,希恩?”



“因为你是那么的温柔可人。”他拍起了马屁,“我简直情不自禁!”突然,外头传来了轻微的拍门声,他似乎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快点,作好准备,你的豪华轿车来了。”



还不等玛丽拢一抛头发,拽一拽睡袍的下摆,大门又嘶嘶地打开了,两个护理员抬着一副担架出现在她面前。


玛丽往后一靠,立刻愣住了。她足足想了好几秒钟,“希恩,我不知道你这是要干……”



“怎么了?”他说着就朝床上靠过来,“别太挑剔了。”没有征得她的同意,他就一把掀开被单,一秒钟之后,玛丽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他的臂弯里,被送到两个呵呵直乐的护理员抬着的担架上……



第十五小队的三名成员护送着担架前往远处没人监视的走廊中间,这里较为安全。这时,黛娜却跑进了玛丽的病房。她一把摘下硬挺的护士帽,打开了窗户,探出身子向外张望:从这里再往上两层就是佐尔的房间。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枝可以把人击昏的枪,一小卷绳索以及四个攀爬吸盘。她从系带后头伸过手臂,把吸盘在膝盖和手腕上系好,然后再把致昏枪别在制服窄小的腰带上。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之后,她踏上窗前的矮凳,借着建筑物的大理石墙体向上爬。



爬到了第九层,她小心翼冀地往窗户里窥视。她第一眼看到佐尔时,差点抓握不稳摔倒下来。猩红色生化机器人的驾驶员正坐在屋子里的单人床上,肩膀上披着一件军用夹克。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出现,于是朝窗户转过身,她赶忙把身子低了下来。她蜷缩了好几秒钟,这才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九分了。



“马上到点了。”她把绳索绑在窗框上,平静地说……



就在九点半整,穿着拖鞋和浴衣的但丁中士从九楼的电梯口走出来。三个GMP岗哨立刻迎了上去。



“回电梯里去,”其中一个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这一整层不向公众开放。”



等到电梯的门关上,安吉洛才说:“好啦好啦,我是得到了许可才上这儿来的。”他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第二个卫兵又把他拦住了。



“去和安全部门核实一下这个人的身份。”卫兵命令他的同伴。那个人跑到墙边挂电话,可他却发现电话已被切断了。



幸亏路易在地下室早做了安排,但丁想。



“你们几个,放开我。”中士向抓住他手臂的两个士兵抗议,“我告诉你们,我是来这儿看望我老婆的!”



“不管你怎么说,伙计,”站在但丁左边的那个说,“你都得跟我们走一趟。你是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还是要我们拖着你去?”



但丁心里一乐,做好了格斗的准备……



在离走廊不远的房间里,佐尔听见一阵骚动便离床起身看个究竟。调虎离山,这正是黛娜所需要的:她从窗子外头跳了进来,手里握着致晕枪。



“给我站住!”她告诉正在走出门外的佐尔。



佐尔转过身朝她走去,尽管他一言不发,但却十分坚决。



“往后退!”黛娜警告他,两只手握紧了枪瞄准佐尔,“再不停下我就要开枪了!”



但他没有被吓住,继续大步向她走去。他跳得很高,从她头顶三英尺的地方准确地向那枝枪扑去。枪支脱手而出,黛娜退后了两步,摆出防御的架势等待他的攻击。



佐尔向前一倾身刚要迈步,但黛娜又攻了上来。他却敏捷地向下一蹲,向她的中路扑去,轻而易举地把她打倒在地。他的左掌正切在她的左腰上,右小臂紧紧地顶住了她的喉咙,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为什么想杀我?”他问道,“我都做过些什么?”



黛娜费劲地吸了口气,勉啦说出话来:“你杀了我的手下,这笔账都得算在你的头上!”他欠下的债远远不止这么点!



她看见他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得溜圆,同时感觉到勒住她气管的力道也松了一些。她抓住这个机会抬起两条腿把他踢飞。但这个动作敏捷的外星人一个后空翻稳稳地站在了地上,朝步步逼近的黛娜摆出蹲姿格斗的架势。



他躲过她的侧踢,倒在地面伸出右脚给黛娜来了个扫堂腿。她的侧脸重重地栽倒下来,蓦时失去了知觉。当地抬起头的时候,只见那个外星人正用手枪指着她,



“就是你,”黛娜吼道。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红色生化机器人。”



“你说什么?”他质问她。



黛娜握紧双拳,两脚叉开摆出空手道的架势,“你就是我们在土丘上看到的那个人——是你抓走了鲍伊!我们在堡垒里碰到的就是你!”



佐尔握枪的手略微松了松,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得出他有些不知所措。“诺娃告诉过我一些事情,”他紧锁双眉,“那个词是什么意思——生化机器人?”



黛娜格斗的架势绷得更紧了,“你的记忆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有效,对不对?”她吼道,“我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为你心烦意乱,外星人!”



佐尔像被踢了一脚似的退缩了一下。“外星人?”他似乎在问他自己,接着又说,“我是一个人!”



这次他可躲不过去了。黛娜有力的前踢正中他的下颚,冲击力把他撞到了墙上。他仍旧握着那枝枪,但它现在却心不在焉地垂在手下。



“当你从生化机器人的外壳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就在现场!”黛娜怒火万丈,“别狡辩了!”她摆好架子等着他爬起来,可外星人却双膝跪地,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我不是,”他深表痛心地说,“可我不能为我所做的事情负责。”佐尔看了看他的手,“你要相信我!”



“是谁让你干这些事的?他们是谁?”黛娜追问道。



佐尔颓然把枪扔在她的脚下。“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说。话音里全然是自暴自弃的情绪,“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鲍伊?格兰特从电梯里走出来要助安吉洛一臂之力,他身上那件特大号的白大褂和黛娜的紧身护士服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中士现在已经用不着刚人帮忙了:一个卫兵已经失去了知觉,另一个眼看就要抓住但丁的左臂,第三个卫兵的手也伸到了半途,可不知为什么,他们都扑了个空。



“啊,对不起,坎贝尔先生,”鲍伊装出一副学究的口吻,“您妻子的病房是在八楼。”



但丁轻蔑地把哨兵往两侧一推,就要跟着鲍伊退场。



“看来是我搞错了,大夫——可这几个大猩猩为什么要扑过来卡住我的喉咙?”



鲍伊也想和他共同演好这出戏,尤其是现在三个卫兵已经围了上来。“别激动嘛,坎贝尔先生。他们只是执行公务。而且您也没有理由为此责怪他们,对不对?”



安吉洛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鲍伊吹了声口哨就把他带走了……



鲍伊吹的口哨调子有点古怪,它的旋律和平常的哨音不太相同,而且令人难以忘怀,那是叫黛娜逃离现场的信号。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佐尔,而现在的他则坐在床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



“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黛娜最后又问了一次。



“不记得了,完全没有印象,”佐尔说道,突然他抬起头,朝发出口哨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种音乐,”他不安地说,“那是什么音乐?”



黛娜跪在他身边,“那是我手下的一个士兵从堡垒里的一个外星姑娘那儿学来的。”她解释说。



“是的……我想起来了!”佐尔惊呼,“那个姑娘的名字叫做……缪西卡。”



黛娜倒吸了一口气,“没错!”这么说来,鲍伊的幻觉是真实的,她心里暗想。



“可我不太肯定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佐尔耸耸肩。



在另一处地方,诺娃?萨特瑞中尉如一股飓风般走向医疗中心的电梯,“没有人敢这样戏弄我!”当电梯门在身后关闭的时候,她气得火冒三丈地大声吼道……



“这可太好了!”黛娜告诉外星人,现在她不再急于离开这间屋子了,“看来你的记忆正在恢复!”



佐尔绝望地摇摇头。



突然,房门嘶的一声打开了。



黛娜想来的一定是鲍伊和安吉洛,可她一回头,却发现诺娃?萨特瑞正怒视着她。



“我要把你给关起来,斯特林!”她听见GMP中尉这么说道。



黛娜快跑两步跳出了窗户,顺着绳索爬到了玛丽的病房,诺娃威胁的话语还一个劲儿地往她耳朵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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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最大的功臣也铸就了最大的灾难——拉兹洛?詹德博士本人的工作实绩和不择手段打探洛波特统治者的地球毁灭之旅的评论家们使得他脱颍而出。直到最近,他对黛娜近乎病态的幕后操纵才开始减弱(参见詹德本人撰写的《地平线事件》一书),因此,人们完全可以理解:罗尔夫?爱默森少将为什么总是被迫在科学家们处理新一拨入侵者的相关事务上进行干涉。但必须指出的是,只有詹德,朗的主要门徒,才能够回答地球的指挥阶层提出的问题。想像一下,詹德和佐尔会面的情形将会是何等吸引人啊。



——泽盖斯特,《洞察力:外星心理学和第二次洛波特战争》



诺娃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以故意危害保密活动的罪名逮捕黛娜,或是随便捏造点借口对那帮小青年的卑劣行为提出指控。但事实却表明,黛娜和佐尔的相遇使她的工作有了突破。当黛娜偷偷摸摸地从医院的九楼病房逃脱之后,诺娃向他询问了相关的情况,显然这个外星人体内的某种东西受到了触动,他回忆起了几个近期和他有过接触的人的名字和相貌,也许那些人就是外星堡垒上的成员。



根据诺娃的补充报告,柯克兰教授已经修改了他的初步诊断结果,现在他已经推翻了记忆丧失症的假设,转而考虑记忆退化的可能性,或是另一种全新的暂时性球体失忆模式。在外星人和斯特林中尉博斗之后进行的大脑扫描显示,在早些时候探测到的边缘体畸形症状已经有所缓解,但柯克兰对病因还是一无所知。他向诺娃施压,要求把这个消息公开透露给詹德教授,但诺娃拒绝了。不过她向他保证,她会在与爱默森将军会面时提及向蔚德求助一事。



将军为斯特林的举动足足发了五分钟的火。但火气过后,诺娃却看见他拟定了一个新的计划,黛娜?斯特林将成为这个计划的核心人物。诺娃仍然保留这项任务的总控制权,但由黛娜负责刺激佐尔,以帮助他恢复记忆。



在距GMP的卫兵在医疗中心遭到愚弄还不满一周时,爱默森把这个计划告诉了黛娜。



存这一段时间里,黛娜没有接到来自诺娃或是最高指挥部的任何指控,于是她就利用闲暇时间为将来的禁闭期做好准备。她在兵营的健身房锻炼得筋疲力尽,又想理清她对外星人驾驶员的错综复杂的情感。佐尔被人从医院带走了,就连希恩也无法从医护人员那里弄到更多的消息。



因此,当她接到前往总参谋部到爱默森将罕那里报到的命令时,黛娜几乎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世她却想不到会有什么样的意外在等着她。



黛娜报出自己的名字走进那间宽敞的办公室时,爱默森将军在他的办公桌后门正襟危坐,罗谢尔上校站在他的一侧,另一侧站着的竟是佐尔。黛娜敬了个礼,爱默森走到办公桌前,用斥责的语气把事情告诉了她。



“我想已经用不着介绍佐尔给你认识了,斯特林中尉,我相信你们两个已经见过面了。”



黛娜咽下一口唾沫,说道:“是的,长官。你知道——”



“我不想听你狡辩,黛娜,”爱默森不耐顺地挥挥手,打断了她,“这事已经够乱的了。”他意味深长地清了清喉咙,“也许你知道,也可能你不知道,佐尔显然已经失去了记忆——或许是撞击造成的,但也可能是洛波特统治者对他的人类驾驶员的神经系统采取的保密措施在起作用。不过,我们相信他的记忆是可以恢复的。事实上,你先前……和他的会面似乎已朝这个方向迈出了一步。”



“呃,谢谢您,长官。”黛娜嘀咕了一句,她突然希望自己能够把他的记忆恢复过来。



爱默森的眼睛里闪动着怒火。



“别谢我,中尉!你的所作所为简直不可理喻,从很多事情上都可以看出来,你应当改掉这个毛病!”爱默森吼道,“不过现在,我要把佐尔交给你个人指挥,我要他参与第十五小队的各项行动。”



黛娜惊呆了,“长官……您的意思是……”她抬头看看佐尔,他冲她露出淡淡的微笑,黛娜被他迷住了。穿着军服和靴子的佐尔显得英气勃勃:一件由海军蓝和红色相搭配的紧身跳伞服,腰上扎着金色宽边皮带,在上衣竖领的衬托下,打着小卷的紫色头发显得更长了。



“我想我明白了。”她转过身对爱默森说,“从某种意义上讲,军事行动对他的记忆的恢复可能去起到推动和促进作用。”



“非常正确。”爱默森说,“你能干好吗?”



她再一次望了望佐尔,然后点点头,“我会尽力的,长官。”



“那么你小队里的其他成员呢?”



答话之前,黛娜仔细想了想,“第十五小队是南十字军最优秀的作战单位,长官,他们每个人都会尽自己的本分。”



“鲍伊怎么办?”



黛娜抿紧了嘴唇。鲍伊要比他们更不好对付。“我会说服他。”她告诉爱默森,“他会明白的。我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爱默森面色严峻地看着她道:“希望如此,中尉。”



当黛娜带着佐尔离开之后,罗谢尔上校对爱默森谈了几点看法。他一开始就全盘否定了整个计划。“这是极其其愚蠢的。”他告诉爱默森,一边踱着步子,手里还比划着,“我希望这个计划就此打住。一个外星人驾驶员——一名军官,竟然就这样……让他和我们最顶尖的小队混在一起……如果他是个卧底呢?如果他被敌人以某种我门无法探测的方式进行远处遥控呢?那还不如把洛波特统治者们直接请来,让他们好好参观参观我们的防御情况。”



爱默森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罗谢尔所说的还是那些老话题。这些问题他全都想到了,他同样为此担惊受怕,他把事情想了个遍,还做了最为详尽的分析。



“还有,为什么要让斯特林办这什事?她有纪律问题,而且还是一个——”



罗谢尔自己收住了后半截话,但爱默森为他做了补充。



“说得没错,上校。她是半个外星人,一半人类血统,一半天顶星人血统,因此目前来说,她是最合适的人选。”爱默森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声音里透出一股子疲惫,“我很清楚这要担多大的风险,但佐尔是我们惟一的希望。如果我们能够让他了解我们,也许他会成为我们向洛波特统治者传递信息的使者。如果他们要找的东西和我料想的一样,那么我们就可以通过佐尔使他们信服我们并不拥有那个东西。”



“就是传说中的史前文化矩阵,”罗谢尔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只是希望您明白自已在做什么,长官。”



爱默森闭上眼睛,把背往椅子上一靠,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新捐募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士兵。”黛娜告诉聚在一起的第十五小队成员,“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由爱默森将军亲自委派到我们小队的,我对他报有信心。”



整个小队,包括刚从军事学院过来的几个未经风雨的学员都聚集在战备室,以稍息的站姿听黛娜训话。在刚才的五分钟里,黛娜把这个新兵添油加醋地吹捧了一番,安吉洛不禁开始怀疑起来,尤其是她说到有信心接下上级分派的任务那一段,看来这件事情非同寻常。



“好啦,你可以进来了。”黛娜面对着战备室各位士兵的中尉半转过身说道。



门嘶的一声打开了,走进一个身形清瘦、胡须刮得很干净的士兵。他漂亮得几乎分不清是男是女,个头也高于常人,还留着淡紫色的长发。他的肩章是绿色的,既不同于黛娜的红色,也不同于学员的黄色,以及路易的蓝色。黛娜向大家介绍他的名字叫做佐尔。



对某些人来说,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安吉洛洪亮的嗓音突然使其他人对他产生了关注。



“他就是那个外星人?”



黛娜说:“佐尔已经被正式委派到了我们小队。”



这下所有的人都闹腾起来了,只有鲍伊默不作声地咬紧了牙关,因为黛娜事先就跟他说过这件事。从上到下,混乱的人群中充斥着怀疑的低语,这个局面最后被安吉洛怒气冲冲地控制住了。


“中尉,这个消息是真的吗?”尼科尔斯下士怀疑地问道。



“该死的,”黛娜回答说,“难道你以为这是我瞎编的吗?”



下头又开始议论纷纷,但丁又一次让他们静了下来。这一次,他自己走了出来,用可以穿破墙面的目光盯着佐尔。



“中尉,我看见这个外星人是被他们自己人打下来的!这是我亲眼所见!这个人是个间谍!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难道是因为过于明显,最高指挥部反而看不到这个事实了吗?他是个该死的间谍!”



“我坚决不要他做我的僚机。”希恩也喊了起来。



“安静!”随着局势的紧张,黛娜大声喊道,“现在,我还是这里的头儿。我告诉你们,佐尔是上级正式委派到我们小队的成员!至于他是不是间谍,这个问题你们还是留给总参谋部去考虑吧。我们的任务就是让他感觉到我们欢迎他,其他的废话少说!”黛娜站了起来,两手叉腰,下巴向前一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人说话,于是她喝道,“解散!”



除了路易?尼科尔斯,所有人都向这个新兵投去敌视的目光,然后列队走出了房间。下士走到佐尔跟前,伸出了他的手。



“欢迎来到第十五小队。”路易诚挚地说。



佐尔迟疑地握了握那只伸过来的手。他一眼就看清了小队大多数成员的立场,但他该如何对待这个突然向他表示友善的人呢?



“对了,大个子,”路易笑了,“你和黛娜——你们的关系不错,对吧?”



当然,这种情况对尼科尔斯来说具有相当的吸引力:一个由基因工程克隆的外星人和地球人结合生下的孩子,现在竟然成为另一个外星人的顶头上司,而这个外星人很有可能把自己的细胞贡献给了这项生物工程……黛娜和佐尔之间可能存在父亲和女儿、哥哥和妹妹等等无限多种关系。但更让路易着谜的,却是这个佐尔与另一个和他同名的泰洛星人——那个发现了史前文化的天才之间的关系。



新兵佐尔对路易的疑问感到迷惑,但黛娜似乎从下士友善的姿态中看穿了他的用意。



“你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她暗示道,“比方说到机械维修室去,或者做点别的什么?”



路易心领神会地笑了,“我想是有几件事等着我去办……回头见,黛娜。”



“如果从现在开始你对我都这么客气,我一定会感谢你!”在他回头的当儿,她喊了这么一句。



路易穿过滑门离开了,艾迪?乔丹紧随其后。在堡垒的侦察任务中惨遭毒手的二等兵正是这个人的哥哥。黛娜留意到这个学员临走前也把敌视的目光投射到佐尔的身上,那种眼神简直能够杀得死人。



他们把他带到一间小屋里,除了一张椅子和一盏孤零零的钨丝灯泡发出的红光,里面什么都没有。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显得非同寻常:他的遭遇、经历的事件以及各种挑战。而且他大脑的一部分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并指导他脱离思维,靠嘴部的运动来说话,同时也唤起了他的情感和反应。但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某种联系,失去了和那些相同的遭遇、情感紧密相连的回忆。记忆的水库已经排空,现在他们要把它重新注满。



要是没有了这间屋子,他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他的感觉告诉自己,这间屋子要比刚才那间大得多,这样他就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了。护送他到这间暗室的小个子给他佩上了一件武器,那是一枝没有使用过的激光手枪,握在手中感觉有点原始和陈旧。再一次的,一种思绪向他袭来——一种疯狂而没有头绪的幻象在周围萦绕着:要依据武器自身的特性进行射击,使它和意志合为一体,重新协调……



突然,一束亮光投射在他身上,他不再孤独了,一系列标靶排成一圈把他围了中间,他明白这项测试的目的就是要在规定时间内把所有的标靶打掉。随着屋内看不见的扬声系统一声令下,倒数开始了。尽管声音不大,但他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出故意弱化听觉的消音器在起作用。



黑白相间的标靶转得越来越快,它们慢慢错开位置,逐渐脱离了紧密的环形顺序,开始无序运动,后台的电子计时器也在跳动。



他分开双腿,两手紧紧握住武器,排除所有杂念把精力放在捕获那一系列目标上。一号标靶掠过他的后方,他下蹲,转身,一道光束击碎了这个无实体的东西,把它炸成愤怒的闪光。第二号标靶飞向他的右侧,他同样也把它打了个对穿,给三号和四号腾出了空位。



他鼓起勇气朝倒计时器看了一眼,意识到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把所有的标靶击毁。接下来的一枪他同时击中了两个靶子。



现在,它们迅速向他逼近,但他的准头仍然不差分毫,第二个、第三个标靶都在他的枪口下粉碎了。最后他开枪击中位于上方的最后一个标靶时,倒计时器刚好显示0-0-0-0。



屋顶的灯光亮了起来,佐尔把手枪收回皮套,摘下了防护面罩。黛娜冲出控制栏,向佐尔取得的好成绩表示祝贺。在她身后是第十五小队的其他几个成员,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



“我真不敢相信!”黛娜发出了感叹,“你从哪儿学到这么出神入化的枪法?这种模拟器的所有测试者,你是最出色的!没有一个人曾经做到过!你真棒,佐尔,你真是太棒了!”



佐尔感到几分自豪,但还是一言不发,他听见有个学员在说:“是啊,好得不像话:”



那个人很年轻,个头也比较矮小,头发是暗棕色的,整个人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脸上带着不服气的神情。他两手抱胸向佐尔示威。



艾迪,佐尔记起了他的名字。



“你打得是挺准,可现在呢,神枪手,你是要对付生化机器人,还是要干掉我们?”



佐尔踌躇着没有搭理。



“难道你听不见吗,大个子!”艾迪嘲弄着他,“你怎么了——难道哑巴了,神枪手?”



“够了,艾迪,”黛娜说道,“别闹。”



“你还是省省吧,中尉!”这个年轻人告诉她,“我才不信那些所谓失忆的鬼话呢!”



谁都料想不到艾迪突然抽出自己的随身武器对准了佐尔,可佐尔却一动不动地站着,甚至显得毫不在意。



黛娜走到他前面,警告艾迪把枪放下。



可这个学员却笑了。“接着!”他把手枪朝边上一扔,黛娜赶忙往下一蹲,却跌倒在安吉洛的臂弯里,佐尔伸手接住了那枝枪。



“不过我可不觉得他有多厉害!”说着,艾迪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黛娜站起来,她把手搁在后腰上目送他离去。“算你聪明!”她嘀咕着。



伍尔低头看了看那枝枪,突然泛起一种厌恶的感觉。



外星人仍被大伙儿排除在圈子外面,不过,第十五小队的人多数成员已经渐渐开始接受他了。或许他永远也不会被大伙接纳为小队的一员,但人们基本上都不再用那种敌视的目光看他。



黛娜是个特例,她对佐尔的兴趣显然超出了职责范围,而且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但丁中士。尽管他无法左右这一既成事实,但无论佐尔到哪儿去,他总是盯得紧紧的,他仍然坚信这个生化机器人驾驶员就是洛波特统治者派来的间谍,而关于失忆之类的事情通通都是谎言。



只有希恩对黛娜糊里糊涂的言行保持中立,就像他根本没有动脑筋想过一样。这不过是因为他自己也被玛丽?克里斯托迷得晕晕乎乎的,以至于什么事情都没放在心上。



自从在医疗中心度过那个浪漫的夜晚之后,希恩就被这个黑发女中尉迷住了,甚至到了把他生命中的其他女人通通忘掉的地步。



就在玛丽出院的那一天,希恩穿起他最帅气的衣服,还摘光了营地里最鲜艳的花做成了个花束。他正要去医院看她,却在兵营走廊差点和黛娜撞个满怀。



斯特林也穿得十分光鲜:一套粉红色的裙子和罩衫,脖子上还系了一条白色的丝巾。


“现在你给我听好了,士兵,”她笑了起来,“玛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的云雀,你明白吗?”她的手指朝他手中半打鲜花中的一朵用力一弹,攻瑰花瓣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别自欺欺人了,”他也反唇相讥,“我就干得很漂亮……你穿便服干吗?”他匆匆朝她打量了一眼。



“和佐尔一起外出办公事。”黛娜脑子里一阵憧憬。



“办公事?就穿这身衣服?”



“是啊,”她点点头,又看了看手表,“我要迟到了!代我向玛丽问好,告诉她我会尽快去看她!”



说着,黛娜就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希恩在她身后嘀咕着:“真是个不更事的学员。”



黛娜所谓的办公事,就是带佐尔去纪念城唯一的娱乐公园阿卡迪亚(意即世外桃源)游玩。他们在那里吃了些垃圾食品,玩了几种投币的游戏,可黛娜却对旋转木马起了兴趣。佐尔站在一旁,看着她坐在木马上沿着各条路径上上下下没完没了地兜着圈子——一会儿头朝下脚朝上地颠倒过来,一会儿又被离心力甩过去,向后、向前、向两侧运动。



让佐尔吃惊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对甜腻口味的喜好依然没有改变。他又一次感觉到她身上有着那么多非同寻常的地方,好几次他都感觉到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她、她存在于他失去的记忆当中,尽管并不占太大的比例,但它和种种神秘事件以及它们之间的联系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对黛娜来说也有同样的感觉,甚至更甚于此(因为那些事情全都和她有关)。她意识到自己的言行相当愚蠢,而且她从未刻意掩饰过什么,他们应该以公开和诚信的杰度对待佐尔,她认为爱情会像战争那样对恢复他的记忆起到推动作用。由于爱默森将军严格的军令所限,她还没有把自己的混血身世告诉他。根据他目前的情况。即使让他知道这些也不会有多大进展,因此她尽量让一切保持着轻松愉快的基调。



下午一点的时候,他建议黛娜返回基地,但她拒绝了,并向他指出自己才是该发号施令的人。



“可我是你的试验对象!”他告诉地,一张可爱的苦瓜脸惹得她简直想要把他抱住好好爱抚一番。他也迎上目光回望着她的脸,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想我是在恋受,”她叹了口气。



但只听见他回答说:“这个词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她过去经常听到的一句话,于是她立刻打起精神,说服他至少和她一起玩一次太空隧道。他对这个主意并不太感兴趣,但最后还是大发慈悲地答应了。



太空隧道是阿卡迪亚最吸引人的设施,它不但要求参与者具有出众的胆识,而且同样需要良好的体格。它是个高速旋转令人极度紧张的过山车隧道,并且刻意设计了危险刺激的视觉和听觉效果。乘客们被肩并肩地拥在双座反重力车上,投入到变幻不定的场景当中,寻求战栗感带来的刺激。



在佐尔终于明白黛娜是由于兴奋而非恐惧才尖叫后,他也渐渐屈从了这种特殊的体验。在他们进入恐怖至极的转盘隧道时,整个世界似乎都要炸裂开来。



隧道内墙沿线发亮的碟形物体让他想起了什么,蒙蒙胧胧的卵形物体和奇怪的凹面令他想起了一段可怕的回忆……除了恐惧和被俘,他联想不到任何事物。他的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筋在抽动,要把封存和遗忘的东西从脑子里撕开并全部敝露出来……



他的痛苦和绝望都被黛娜一一看在眼里,她正要伸出手去,却被几个G的重力和安全带压得动弹不得。她无能为力,只得等待车辆运行到隧道较为缓和的路段。与此同时,她开始解下双人座椅安全带,但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过山车开始加速进入垂直翻滚,而她肩部的安全带偏在这个时候被打开,整个人就从座椅中抛了出来。



佐尔看见她被气流吹到飞速行进的过山车尾部,这种骇人的情形强烈得让他忘却了个人安危,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去够她,对他来说那不仅仅只是在够一个黛娜这么简单,她变成一个来自过去的带着闪光的女子的形象。这个身着粉红色薄纱的影子充满了爱和失落,无论是谁,这一生都难以将其忘怀。



佐尔和这个女子的幻象纠缠搏斗了好几天。他并没有对黛娜或是诺娃提起过此事,但无论他走到哪儿,这个幻象都缠着他。那是他第一个比较清晰的回忆,看来她将成为打开他大脑中潘多拉盒子的钥匙。



现在,他正和GMP的女中尉在一起观看一系列视频图像。这些图像对他来说非同寻常,但到目前为止它们仍未能唤起他的记忆。挂满果实的大树,缠绕着蔓藤还发着冷光的怪异球体;各种相互交错的神经丛当中悬空漂浮的史前原生质液泡;星际堡垒表面隆起的圆顶装甲锥体……



“这些带子我们已经看了一遍又一遍,佐尔。”诺娃打开电灯照亮了整间屋子,“你到底想干吗——给我们两个人催眠吗?”



佐尔若有所思地说:“每一次看到这些东西,我就感觉朝它们更近了一步,我有这种感觉,我会想起来的,至少能回忆起一部分,我会成功的。”佐尔心不在焉地点了点食指。



这时,诺娃把一张视频卡带装入第一台放映机,“让我们再看一遍第一个片段。”



“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将会怎样?”诺娃镇定自若地问,“精神崩溃还是别的什么?”



“又有谁会在乎这个呢?”佐尔回了一句。



诺娃讥讽地笑了笑,“也许黛娜会,不过也只有她会在乎。”



GMP中尉对这个外星人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但佐尔却无法领会。他感觉到这和黛娜有关,但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



“快点放带子吧。”他催促她。



被萨特瑞称之为生化机器人的红色的两足战斗机械:一些战斗机甲正在和水翼艇激烈厮杀,三具一模一样的、裹着植物的机甲搭乘着反重力悬浮平台突然从一片森林中涌了出来……



盯着眼前的情形,佐尔的脑袋就像被针扎似的泛起剧痛,这时,一个苍老的语音直接传到他的意识当中。



“地球是史前文化最后的来源地,”这个声音说话了,“它是我们力量的根基,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血液。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夺回被他们窃取的东西,控制生命的源泉,它是属于我们的……”



佐尔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听见诺娃关切的话语。他看见三个阴影从土丘中升起,接着又消失了——这几个物体纯粹是为了他而故意现出了身形。



诺娃听见他的呻吟,接着他发出痛苦的尖啸,一头瘫倒在桌面上,失去了知觉。



柯克兰教授一时难以找到,而詹德教授又是禁忌人物,诺娃只得向国防部借调水平较低的医师到全球宪兵部队帮忙。



佐尔仍然没有意识,但他并没再陷入昏迷。诺娃和医生把他送到宪兵营房之后,他就在床上不住地扭动挣扎。



卡兹医生和萨特瑞中尉这会儿都站在他的身边,医生熟练地进行了冷处理。诺娃为取得突破感到欣慰,但也受了些惊吓。卡兹脱下佐尔的衣服给他注射镇静剂,药物让外星人平息了一些,但却不足以抑制住他亲身经历的那种看不见的恐惧。



“地球,”佐尔呻吟着,“地球,地球是源泉……地球!……史前文化!我们必须得到它!……”



“他终于想起来了。”诺娃平静地说、



卡兹把眼镜扶了一下,又最后看了一眼床边的图表,“大脑没有明显的受损迹象。镇静剂很快就会起作用,药效可以持续整夜。”



诺娃谢过了医生。“还有一件事,”在他离开屋子前她说道,“现在你必须接受最高机密的约束。你从未到过这里,也没有见过这个病人。明白吗?”



“完全明白。”卡兹说。



诺娃摸了摸正在发烧的佐尔沁满汗珠的额头,跟着医生出去了。



房门在她身后关上了,一分钟之后,一道电荷似乎控制了这个没有声息的外星人,它在他的脑子里顺着不同的方位发射出光芒,迫使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佐尔尖叫着攥紧了被单,他的背向上拱,胸膛不住地起伏,可早已走远的诺娃和卡兹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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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就在他想为自己的发明引发的非正义行径做出补偿的时候,佐尔已经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在洛波特统治者看来,他的克隆体——经过适当的培养和控制,就可以模仿佐尔本体的行为——同样能够为他们所用。当佐尔?普利姆让能们见到史前文化矩阵之后,洛波特统治者又在盘算他还能派上什么用场,他们会永远把他利用下去。



——明塔奥,《史前文化:超越机甲之旅》



洛波特统治者的旗舰仍然停留在地球赤道上方的同步轨道上。为了改变当前的局势,飞船里的三名洛波特统治者坐在了一起。他们的高背椅组成了一个三角形,在它们的中心是一团球形的光晕。这片区域内闪出一幅经过增强处理的视频图像,那是通过他们的特工佐尔?普利姆的眼睛所看到情形,这些电子转录数据都是由植入克隆体大脑内部的神经探测器发送过来的。



“这些盲目的蠢货还真以为自己抓到的是个被洗过脑的地球人,”博卡兹刻薄地说,“我倒希望毁掉这样的种族不会对整个星系造成太大的损失。”



赛赞也表示赞同,这时,在阿卜迪亚寻求刺激的黛娜出现在视频图像中。“他们就像一群有感情的虫子。原始、勤勉、子女众多,但举止轻佻。比方说这个尚未进入成熟期的女性……”



“很难相信她是个军官,”他接着说,球形的光晕把白光投射在他年迈的老脸上,“指挥一群男人和机甲进行战斗……”



这时出现了黛娜的另一个特写,她正面对着佐尔坐在公园的野餐桌前。



“看来她有一部分天顶星人的血统。”博卡兹说道,他把下巴靠在手上。



赛赞意味深长地咕哝了一句,“看起来不太可能,但探测器已经发现了特定的生物遗传特征。她是天顶星人和地球人交配的产物……真是奇怪。”



“这个克隆人已经开始意识到她是个混血儿,这有可能唤醒他的记忆。显然感情正是帮助他慨复记忆重新成为佐尔本体的关键。”



球体上的图像又一次消散,接着又浮现出诺娃最近演示给佐尔的影像资料:红包的生化机器人、战斗机以及那个土丘。



“克隆人经历的这些痛苦的回忆并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达哥指了指光晕投射出的最后一幕说道。



在人造土丘下面埋葬的正是SDF-1、SDF-2和凯龙战舰的残骸。洛波特统治者们十分肯定,史前文化矩阵正完整无缺地埋在它的下面。到目前为止他们做了不少调查,但都被守卫着这套设施的鬼魂不动声色地阻止了。当然,就是这个克隆人策划了那场特殊行动。



“克隆人正在恢复他的本体中关于史前史化的记忆,”博卡兹刻意指出,“他会不会把自己知道的都透露给他们?还记得很多年以前他是怎样欺骗我们的吗?我们必须小心从事。”



天蓝色的球体观在已经清空,现出自身空灵的本色,但又不时被无规则的神经活动扰动。



“你建议我们恢复对这个克隆人的控制?”赛赞问道。



博卡兹缓缓点了点头,最后一幅画面充满了那个球体:那是佐尔初次被介绍给第十五小队时遇上的一张张敌视的脸孔。



“为了防止他被更多的情绪影响而给我们带来灾难,我建议要他的意识集中到史前文化上,我们就立刻恢复对他的控制。”



“同意。”过了一会儿,其他两名洛波特统治者回答道。



诺娃向爱默森将军提交了最新报告,提及了佐尔辨认出麦克罗斯城的土丘以及他喊出“史前文化”一词的事件,这使得爱默森确信,现在是把整件事情向总参谋部公开的时候了。伦纳德最高指挥官表示同意,还特别召集了委员会成员举行内部会议。



爱默森简要地作了说明,伦纳德就把话头接了过去。



“这个外星人的短暂回忆告诉我们一件事情:地球保存着所有史前文化的源泉。如果我们相信它的真实性,那么这就是洛波特统治者没有毁灭我们星球的惟一理由。”



用不者提醒在座的任何一个人,SDF-1号能够在天顶星人的攻击下幸免于难也是出于类似的原因。



“但是他们会继续进攻,直到把我们所有的史前文化储量搜刮干净为止。”伦纳德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一旦他们意识到所谓的史前文化矩阵只是个并不存在的谣传,他们就会把目光转移到我们的发电站、我们的机甲、以及所有依赖史前文化能量运行的洛波特技术设施上面。”



“因此,我们得以幸存的惟一希望就变得十分简单:必须率先发动攻击制服敌人。”



爱默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白痴的战略思想依然停留在佐尔出现之前的阶段水平。



“可是,是高指挥官,”他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们为什么要在可以和他们做一笔交易的时候发动进攻?我们可以告诉他们,我们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并且和他们达成妥协。”爱默森把嗓音抬高了些许,简洁明了地对他的提法表示抗议,“佐尔可以为我们代言!我们可以把话带过去,告诉他们我们要进行谈判!”



“你没开玩笑吧,将军?”金斯基少校问道,好几个人跟他意见相同,“你打算怎么做呢——和洛波特统治者坐下来共进午餐吗?”他朝爱默森挥了挥拳头,“他们不会答应的,他们甚至没有试图和我们建立过联系!”



伦纳德一言不发地坐着,回忆起洛波特统治者们对他提出的个人警报,他不由得想起了不久以前的事……



“我是认真的,”爱默森回答,他的手平放在桌面上,“别朝着我挥拳头,年轻人!现在,给我坐下保持安静!”



“你应该听他的:”罗谢尔告诉金斯基,他在为爱默森说话。



可现在,伦纳德又切入了他的主张。



“我们不是在做生意,先生们。”他冷冷地说,“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要捍卫我们星球的主权。”



“你怎么会想到要和这些外星杀人犯谈判?”金斯基左边的军官问道。



金斯基一拳头打在桌面上。“军事解决是我们惟一的途径。除了我们,人民再没有可依赖的对象了。”



爱默森发出一阵狂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是的,他们还指望我们再一次重建生机勃勃的地球——”



“够啦!”伦纳德吼道,他结束了这场争论,“我们立刻开始拟定攻击计划,这次的议程延期再行讨论。”



其他人散场之后,爱默森和罗谢尔都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在全球宪兵部队待了整整四天,佐尔才被放出来回到第十五小队。当他来到营房大院的时候,路易?尼科尔斯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还一个劲儿地要让他看看终于完工的红色生化机器人微缩模型。



“是我自己做的,”路易骄傲地说,“它和你战斗时乘坐的那架一模一样。”



佐尔心不在焉地盯着那个模型,然后推开了路易。“我记……不太清楚了。”他粗暴地说。



“嘿,你怎么了?”路易哪里肯放过他,又追了上去,“我只是想尽一份力帮你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情,兄弟。”



“很好。”佐尔喃喃着继续向前走。



路易还想说点别的,可艾迪?乔丹却跳了出来突然出现在佐尔的旁边,还一把扯掉了模型的金属脑袋。



“别走得这么快呀,神枪手,”艾迪喊道,“我想跟你谈谈。快回来!”



佐尔停下来面对着他。艾迪举起这个沉重的物体,摆出要把它扔出去的架势威胁他。路易想要拦阻,却被这个学员推到了一边。



“我哥哥的死就是他一手造成的!”艾迪怒气冲冲地宣布,“如果你再敢说什么都记不得,那你就是个骗子!现在你承认吧,克隆人!”



这下子就连安吉洛?但丁也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从后面靠近艾迪。



“快点招认,佐尔!”艾迪冲着佐尔的脸嘶哑地叫喊,手里还握着那个机器人的脑袋,“告诉我——我哥哥受了多少折磨?”



佐尔一言不发地用空洞的眼神和艾迪对视,他已经准备承受这个学员可能做出的一切举动。


“你告诉我呀!”艾迪说着,浑身气得直打颤,悲痛的回忆和软弱的情绪控制了他,“我知道你都记得,”他呜咽道,“我只想……”



艾迪的脑袋垂了下来,他的身体不住地抽搐,仿佛痛苦已将他征服。佐尔避开了他的目光。



可是学员的怒火突然又回来了,他甩开了自己的悲痛从地面一跃而起,朝着佐尔的下巴猛地一拳。佐尔向后倒退几步,倒在娱乐室的书架上,他摊倒在地上抬头望着袭击他的人。



“觉得好些了吗?”佐尔擦去嘴唇上的血迹问道。



艾迪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他高高扬起右拳向前逼近要再揍他几下,然而安吉洛?但丁却挡在了佐尔的前面。



艾迪的拳头擦过中士的下颚,他来不及改变方向,尽管只差一寸,但他还是打中了这个大个子男人。



安吉洛皱了皱眉说:“你闹够了吗?”



现在,学员真是又气又怕。他愤怒的目光越过安吉洛,恶狠狠地盯着佐尔。他用全身仅存的力气把机器人的脑袋往地上一摔,转过身逃离了这里。



安吉洛揉了揉瘀青的面颊。在他身后的佐尔道了声“谢谢”。



“下次我就不会再拦着他了,佐尔。”中士头也不回地说。



“我不会怪你的,”佐尔回答,他的语气充满了自责,“我愿意为他哥哥的死受更多的惩罚。”



但丁甚至懒得和他争辩这个事实。



“你这样做还算有点人性,先生。”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抬脚走了。



佐尔乘电梯来到大楼的健身房,里面正像他希望的那样空无一人?他面对屋子里一堵挂满镜子的墙坐了下来,心情迷乱地看着那些训练器材和承重椅,接着又把目光投向自己内心的深处。



他一点都记不起艾迪?乔丹的哥哥和小队成员告诉过他的必须由他背负的种种罪孽。无论是他自身的意识,还是小队成员无声的指控,那段失去的记忆,都使他觉得受到了伤害。更糟糕的是,他回忆得越多,那些谴责也就越显得正确。他的梦境和不完整的记忆闪回无一例外地充斥着暴力和邪恶,尽管不十分确定但却异常深刻。一定是真的,他断定,我一定杀过人……我是个刽子手。他告诉自己——刽子手!



佐尔把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谜底尚未揭开,但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对过去犯下罪行的自责。现在的感受和早些日子的愤怒情绪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差别!



他回想着从诺娃的办公室返回兵营的途中,他乘坐着她为他征调的反重力悬浮摩托,而黛娜和他并辔而行,全身盈满了和往常一样的乐观情绪以及一种似乎叫爱情的东西。



“你又想起别的什么了吗?”她曾经这么问道。



但他没有理她。



“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她在自己的反重力悬浮摩托上喊道,“难道你连不久前的记忆也都失去了吗?就连对我的尊敬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他的心里似乎有一种东西迫使他对她产生了一种愤怒的情绪,尽管没有一点由头,却无法改变。



他向她吼道:“我可受不了没完没了的审问,中尉……”



“啊,原来你在这儿!”他突然听见有个声音从健身房的另一头传来。黛娜正站在门口,显得有些焦躁。“我还以为你会在战备室里等我呢。为了找你我跑遍了整个营房。”



佐尔用力闭上眼睛,他感到那种愤怒再次从体内升起,驱散了不久前的悲痛。



“我受够了。”他告诉她,尽量不去违逆那股不断升起的怒潮,“请让我一个人待会儿,黛娜。”



黛娜就像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希望你再也不要来烦我了。”不知何故他的舌头冒出了这样的话,“我也不想恢复自己的记忆,明白吗?”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听到这样的话。”她盯着他说道。



佐尔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她,“我再也受不了这些啦!如果你们的人想取走封存在我脑子里的东西,就让他们动手吧!”



黛娜的脸上阴云密布。“你让我伤透了心。”她轻声说,“我只是想帮帮你,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来……让我帮助你。”见他没有回答,她壮起胆子朝他迈了一步,“听我说,佐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并不在意你以前所做的事,我只知道你就是现在的你。而且,我相信你对我的亲近感就像我对你的那样。”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试着接触他的目光,“不要逃避了——我们能赢!”



“不!”他转过身避开她,“都结束了。”



她把手从他身上抽了回来,低着头,“好吧。如果那是你想要走的路,那就随你的便吧。”然后她的下巴一扬,“不过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可别来找我!”



黛娜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准备离去,鼻子扬得高高的。屋子里的光线有些黯淡,她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那堵安满镜子的墙面上安装的大型投射显示屏。她用力一跺脚,却踢到了它的金属脚架。她大声咒骂了一句,但还是不解气,“你这个愚蠢的家伙!”她吼道,朝着管状的支柱又是一脚,把显示屏从承重架上震落下来。整个框絮向后倾倒,厚重的合成树脂显示屏以及其他东西刹那间同时砸到了镜面上。



佐尔本能地向前冲,要把她拉到安全的地方。然而刚跑了两步,他就从断裂的墙面松脱下来的成百上千破碎的镜面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过去和现在似乎在这一刹那天衣无缝地拼合起来:黛娜惊恐的脸成了阴暗的侧影,接着又变形为一个苍老而且带着邪恶气息的脸孔。



佐……尔……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呼唤着他,你没地方可逃了,你逃不脱我们的手心,你跑不掉的……



这时,一只和那张脸同样苍老的手朝他一指,接着张开手掌向内收拢。他突然发现自己正沿着某个昏暗的世界中一条曲折的隧道奔跑,他要逃离身着长袍、头盔和各式各样护甲的武装卫兵的拘捕。三个恐吓的声音一直在迷宫里追着他不放,但最终他还是穿过一扇六角形的大门摆脱了他们,躲在一间充满天籁之音的阴暗房间里……



一个绿色头发的女人正坐在竖琴前面,她纤细的手指拨弄着光弦,跳动的光线仿佛就在屋子里跳舞。他知道她的名字,但却叫不出口,就像他知道自己触犯了不得闯入此地的禁忌一样……那几个老家伙想把他控制在股掌之间,他们想要把他关住,使他和外界隔离开来;这几个老家伙还要他为自己并未经历过的人生自责!



缪西卡,这个绿色头发的竖琴乐师告诉他……



几个终结者追上了他,但他已经躲在了她的身后。他伸出胳膊卡住她的脖子,想要把她当做肉盾和人质……她在他的手臂下瑟瑟发抖。他们不会杀她的,他告诉自己,她是他们的人。



然而你几个终结者端起武器开始瞄准。他把她推到一边,再次逃脱了追捕,但他们却开枪了——是向她开枪……



整个世界变成了血红色。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黛娜在他身体下面挣扎,他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以使她不会受到玻璃碎片的伤害,可与此同时也把她紧紧地扣在了地面。



“缪西卡……”就在她扶着他站起来的时候,佐尔听见自己在对她说话,“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弹奏这首美妙的曲子。后来我把她当作人质……我还以为他们不会杀她,可他们却这么干了!”



黛娜看着他,眼睛睁得老大,“不,佐尔,他们没有。”她试着告诉他,“鲍伊曾经见过她——她还活着!那一定是个梦——”



佐尔站直了身子离开她的身边,把自己的愤怒都倾泻在破碎的镜面上。



“我没有记忆,”他断言,天蓝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我是个机器人。我承认,艾迪的哥哥是我杀的。”



他挥起右拳向镜面猛击,然后用左手拨开想拦阻自己的黛娜。他一次又一次地轮流挥动双拳,用力撞击着破碎的玻璃,最后他终于累得筋疲力尽,双手也变得血肉模糊。


“我的天呐!”他哀号起来,“是洛波特统治者!他们一定完全把我控制住了!”



黛娜靠在他的背部,两手抱住他的肩膀哭泣。



佐尔鼻孔一翕一张,“只有一个办法才能打败他门——我必须毁掉我自己!”



“不,”黛娜恳求他,“总会有别的办法……”



她一眼看到镜面上滴落的鲜血,便拉过了他的双手。“你的手!”她倒吸一口气,掏出了自己的手绢缠在他的右手上,那只手伤得明显比左手厉害得多。“机器人是不会流血的,”她抽泣着对他说,“你是个人,佐尔。”



“没有记忆的人?失去自己意志的人?”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对不起,黛娜。”过了一会儿,佐尔告诉她说,“我对你说了些非常恶毒的话……”



“让我来帮助你吧。”她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佐尔把自己的额头印在她的额头上。



过了不久,佐尔果断地朝着军部行进,快速走向罗尔夫?爱默森的办公室。黛娜给予他的帮助是非常珍贵的,但有些事情必须由他单独来完成。首先,他需要当下可以找到的关于洛波特统治者、他们的战斗堡垒以及生物遗传工程的每一点每一滴的资料,而爱默森就是惟一可以为他提供这些东西的人。



他在办公室的门前停住了脚步,把要说的话重新组织了一遍。他抬起包扎过的手刚要敲门,却听见大门的另一端传来说话的声音。



有一种力量使他停在那儿: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脸上毫无表情,眼睛和耳朵正以某种频率进行信号的调和录制。



“伦纳德要我们现在就发起进攻,那是非常鲁莽的,将军。”佐尔听见罗谢尔说道,“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



罗尔夫?爱默森的声音,“我知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大多数参谋人员都站在伦纳德那一边。我只能希望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本想让佐尔代表我们和他们进行谈判……不过,现在的事实却是,一场全面战争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就在爱默森和罗谢尔讨论总参谋部匆忙拟定的攻击计划的时候,佐尔站在门口偷听了几分钟,然后他转过身,全身僵直地步入走廊,他原来的念头已经被彻底抹去了。



在走廊另一端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安吉洛?但丁正目送佐尔离去。这个中士紧紧抿着嘴唇,像是证实了什么东西似的点了点头。



植入佐尔大脑的神经传感器正有条不紊地传输着视觉和听觉信号,旗舰内部的光晕球映出的图像使洛波特统治者们既感到不安又觉得十分欣喜。



“请注意,这个克隆人的愤怒使我们对他的操纵受到了影响,”博卡兹评价道,他指的是佐尔对自己镜像的冲动反应,“这一点令人感到担忧。”



“可即便如此”赛赞提出不同的意见,“我们利用克隆人的计划还是非常成功的——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期。”爱默森和罗谢尔对攻击计划提出的交换意见正转化为数据向他们传输,这时,V字形大门的图像显得尤为清晰“不管怎么说,很有趣……这些微缩人还在继续阻挠了自己人制订的进攻我们洛波特堡垒的计划。”



“我得说他们很有勇气。”达哥说道。



赛赞朝延迟信号尚未完全消散的光晕球体斜了一眼。



“对这些微缩人,我们只剩下一个简单的对策:消灭他们每一个人。消灭他们。”



“消灭他们,”博卡兹也附和道。



“消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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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A-JAC机甲,好家伙!要知道这可是他妈的史前文化机甲!”



——摘自一个不知名的TASC飞行员的评价



地球联合政府的旗帜在新纪元军事联邦参议院大楼的铜制穹顶上高高飘扬。在大楼内部,伦纳德最高指挥官正向地球联合政府的重要人物致辞,其中包括南十字军的各级军官(黛娜?斯特林和玛丽?克里斯托也在其中)、新闻界的代表,以及平民中的特权阶层,他们都坐在宽敞的参议院大厅里的高台上。在他身后的主席台上,坐着的是罗尔夫?爱默森将军、罗谢尔上校、鲁道尔夫上校以及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各位成员。



“我们充分意识到许多人的异议,他们提出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率先对外星人舰队发动攻势是否明智。武装力量最高指挥部已针对这些看法作过详尽周全的考虑。但是现在,我们必须结束这场争论,我们要统一步调,竭诚合作。



“史前史化工程师已经完成了第一批新式攻击型机甲,也就是A-JAC的交付。它们将构成第一波攻击的核心,你们的军团指挥官将会给你们每一个人委派各自的战斗任务。



“我知道,今天这间大厅里所有战士都会痛苦地感受到这项任务的危险性,而且还会有一些人要和自己的信念背道而驰。但最高指挥部已经明确指出,我们现在有能力对敌人发起致命性的打击,如果面对这样的优势却无所作为,那就是承认失败!”



除了某些身份特殊的总参谋部成员和莫兰主席手下官位摇摇欲坠的鹰派成员,并没有多少人对伦纳德的演讲表示浓厚的兴趣。



爱默森和罗谢尔甚至没有鼓掌。他们断定伦纳德是个自大狂,这个进攻计划本身完全就是疯狂和愚蠢的。



后来,狂热的新闻记者们拥在建筑物的前方,他们几乎快要把伦纳德银色的豪华防弹轿车给掀翻了。



玛丽?克里斯托驾驶反重力悬浮摩托穿过人群停靠在黛娜身边,这时,第十五小队的中尉也启动了自己的摩托引擎。尽管这是好几个礼拜以来的第一次见面,但这两个女人还是很难融洽起来。



“猜猜谁会被派作第一波攻击部队?”玛丽奚落道,她又较上了劲儿。接到医疗中心颁发的健康证书之后,她已重新投身部队并且回到了她的战术空军小队。



“那只幸运的小鸟不就是你吗,玛丽?”黛娜用极为辛辣的口吻回击她,“你已经把自己的伤口舔好了,嗯?”黛娜始终就没有探视过她——自从希恩告诉她玛丽一直在寻找自己被击落的替罪羊之后。



玛丽那双猫一般的眼睛中亮光一闪,“相信我,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她露出狡黠的笑容,告诉黛娜,“这辈子我还没觉得这么精神抖擞过。不过我认为,这次反重力悬浮战车部队是捞不着地面战斗任务了,真是糟糕。我猜想在我们起飞后,也许你会参加训练的——谁知道呢。”



黛娜也道出了她的意见进行回击,“说实话,待在地面上并不让我感到难过,”她用相当尖刻的口气说,“你手下的飞行员们会让你抓狂的。”



玛丽发出吃吃的窃笑,“不会这么糟。这次,我们起码有个头脑清醒的指挥官。明白我的意思吗?”



尽管强打笑颜,黛娜还是皱了皱眉。“哦,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她厉声对玛丽说道,“什么时候你才会明白那不是我的过错?”



玛丽笑了,她感到很骄傲。“别担心,我原谅你了。”她说着开启推进器,去追赶离去的队友。“再见。”她回过头大声喊道。



黛娜正要朝她做个下流的的诅咒手势,却想出个更好的主意。她伸出手正准备启动推进器,可不等她拧动开关,诺娃?萨特瑞就跟了过来。



“请你长话短说,诺娃。”黛娜说道,“我得在十五分钟内见到佐尔,只要我一迟到他就会担心。”



自从医疗中心的那次精彩表演之后,诺娃始终没有机会和她面对面地交谈。既然那件事已经被上级妥善处理,她也不想再来计较——不过她心里可不这么想。



“我正要跟拿你谈谈有关佐尔的事情。”



“怎么了?”黛娜摆出防御的架势。



“你帮助他恢复了记忆,全球宪兵部队对此十分感激,但我们认为有些事情只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专业人士才能——”



“不!”黛娜打断了她的话,“他是我的,而且我发过誓要帮助他。你引以为荣的专业人士也许会把他变成植物人,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的,我理解你的感受,黛娜,”诺娃把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我们要对受试者的潜意识作深入的探测。”诺娃朝她的记录本扫了一眼,就像照搬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一样,“我们调来了泽盖斯特博士——一位外星人个性移情(在心理分析中,原先与一个人比如父母或子女相关的情感或欲望被无意地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尤指分析者)专家前往——”



黛娜用手捂住耳朵,“够了!这些心理学名称听得我头都疼了!”



诺娃耸耸肩,“恐怕这件事已经不归你管了黛娜。现在他们任命我来监督佐尔的康复进程……”



“除非你把我杀了再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诺娃!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人类的一点点理解——而你缺的正是这个。离他远点!”边说着,黛娜拧动了油门,反重力悬浮摩托打着转飞也似的离去,差点撞上一辆迎面驶来的巨型卡车。



“黛娜!”GMP中尉在她身后叫喊着。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和客观判断力,诺娃自言自语道。



“有时候我只能大声尖叫!”黛娜说着闯进了第十五小队的战备室。



几个人手一抖,咖啡和茶溅了出来,棋子掉落在地上,透明的玻璃窗也在屋子的另一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出了什么事了,中尉?”安吉洛站起来问道。



“没什么!”她咆哮着,“告诉我佐尔藏在哪儿就行了!”黛娜把怒气发泄到了鲍伊身上,“我想我告诉过你要把他看紧!”



鲍伊退缩了一下,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还不等他向后躲闪,黛娜的拳头就已经伸到桌面上往他跟前用力砸了下来,“根本就没有一件事可以放心地托付给你!”



“冷静点,中尉,”睡椅上的希恩平静地说,“那个病人很好,我们一直监视着他,你别那么紧张。”



“那么,他在哪儿,希恩?”黛娜的语气平缓下来,但是话音里还带着点威胁的口吻。



希恩干脆告诉她,“他马上就会回来的。”然后把她晾在一边。



“我可没问你他来来去去的时间表,三等兵。”她双手按住臀部,朝他吼道,“我马上就要见到他!”



“我想他更愿意让你等……”希恩暗示,这时她已经离开了屋子。



战备室的门嘶地一声打开了,“告诉我他在哪儿!”



“在男厕所——顺着这座楼一直往下走,右手第一个门就是。”



黛娜发出愤恨的叫声,所有的人都迸发出抑制已久的笑声。



“战争委员会给我们委派了什么任务没有?”路易下士问道,他希望借此改变一下话题。



安吉洛两手环抱在胸前,“是啊,这一次我们是得到许可好好教训敌人,还是又窝在后方?”



黛娜走到大伙中间,“嗯,你们真想知道,最高指挥官以超于常人的智慧做出了决定……”她故意吊起他们的胃口,“……让我们留往后方,这是必然的结果。”



离开战备室之前,黛娜从希恩身边经过时朝他的腿上踢了一脚,他显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真是越来越单调乏味了。”希恩轻蔑地咕哝了一声。



安吉洛双掌一合,“太过分了!做这种决定的蠢货该拉出去枪毙!”



希恩把腿伸直,在桌子上架起两只脚踝:“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疯狂的主意。我告诉你们,最高指挥官一定是疯了,他知道发动正面攻势是没有希望成功的。”



“诉诸蛮力在战略上是错误的。”路易补充道,他就在希恩的桌对面,“我们应当以智谋取胜……只有发展洛波特技术我们才有取胜的希望。”



时间将会证明他是正确的,可现在安吉洛?但丁却不买他的账。



“忘掉你那些机器吧!”他劝阻道,“如果让我们上阵杀敌,我们一定能把他们从天空中清除干净!”



黛娜向战备室上层的阁楼走去,那是属于她个人的宿舍。刚才和玛丽以及诺娃会面的情形又在她的脑子里重演——不过这次她却由着自己的心思把见面的情形进行了改编。她说服自己,诺娃喋喋不休的一大通话显然是想把佐尔夺过去;至于玛丽,无疑她也想把那双贪婪的小手伸到他身上。自从她们俩和他见上面就这样——而这正是黛娜一直想要避免的。



她径直走到屋子的另一头,打开梳妆台上的折叠三页镜,抓紧时间尽可能全方位审视自己的外表。她收紧腰腹,拍拍肚皮,还摆了几个时髦的姿势。她对镜中的形象很满意,的确没什么可挑剔的了,看来诺娃是没有机会把佐尔从她身边抢走的,而且那种冷血美人又怎么能跟黛娜身上热情洋溢的魅力相提并论呢。



佐尔已经回到战备室。这时,安吉洛正和其他人高谈阔论,说他一旦得到机会对付外星敌人自己打算怎么做。他完全忽略了佐尔的到来,事实上他过去就经常这样不把佐尔的事放在心上。佐尔在屋子的另一头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想找几本杂志打发时间,却无法把精力集中在书本上,恰恰相反,他的精神似乎全都集中到了中士身上……



然而黛娜的召唤打破了他所受的魔咒。“佐尔,到这儿来!”她在自己的宿舍里喊了一声。他在全小队的哄笑声中离开战备室,爬上了通往阁楼的梯子。



当他进屋的时候,黛娜正站在梳妆台前自我陶醉,那三面各自独立的镜子照出的东西却吸引了他的目光。里面的黛娜,一个穿着红色衣服,另一个穿着绿包连裤装,还有一个却穿着雅致的老式礼服。然而,这个真实的黛娜身上穿的却是一套军服!



佐尔倒吸一口冷气向后退了两步,感到自己又一次被拉到了全面回忆的边缘——就像漆黑的深渊前高耸的危崖。



“黛娜……镜子,”他惊讶地抓住了她,嘶哑地说,“那是……三位一体!”他不知道这个名词从何而来,而且也根本无法做出解释。这时她转过身,用谜惑的表情对着他。“刚才镜子里出现了你的三个完全不同的影子。”他急切地告诉了她。



她做了个鬼脸,“也许诺娃是对的,如果你已经开始出现幻觉,那倒是真的需要专业人士帮助的时候了——”



“三位一体!”他打断了她的话,“它冲着我来了……”



那是一个充满了缠绕缥缈的液态和气态物质的大厅,大厅中央出现了一个物体——它体型庞大,外形原始野蛮,而且不带有丝毫的生命气息……接着又有三个类似的房间出现了,它们的体积要小一些,和人类的体型比例比较相称,在每个房间里,所有的生物都长着同样的面孔……



“三位一体……”他呻吟着,几乎失去了平衡,“它和三人小组的行动具有某种关联。”



黛娜表面上似乎对他的痛苦完全不感兴趣、但实际上她却非常激动,佐尔提到了她、鲍伊以及路易在堡垒中见到的克隆人三人小组。她决定不让佐尔知道这些,她同时还要向诺娃证明,自己能像泽盖斯特博士一样处理好他的失忆症状。从现在开始,佐尔就可以得到精心呵护和治疗。



“可是,我一点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它听起来虽然挺怪,但似乎又很重要。我想得向最高指挥部通报这个情况——就算他们认为我们俩全部疯了。”她赶忙补充了一句。



在福克基地,数十艘巨型战斗巡洋舰排列整齐,准备以起飞的姿态进入发射场。玛丽?克里斯托中尉已经穿上了和角斗士装束颇为类似的战术空军护甲,命令她的TASC小队进入其中一艘战舰。随着飞行员们从她的身边跑过,玛丽把他们和记忆中的姓名一一作了核对。升降机载着他们降到发射场上,好几辆反重力悬浮运输车早就恭候在那里,要把他们送往最终的目的地。远处,还有不少兵员和机甲正从运输车向巡洋舰转移。



管制员的声音通过PA系统向外传播,对全体人员下达最后的指令:“在九号入口进行A-JAC机甲末期装卸作业的人员请注意:运输车负责军官,A-JAC机甲就位后立即发出信号……我们将在十分钟后发动进攻,现在开始倒数……所有飞行员注意了……”


玛丽又把护甲上配备的计时器和管制员的时钟核对了一下,然后催促她的小队抓紧时间,“快点,”她挥舞着手臂告诉大伙,“别停下!他们是不会等我们的!”



她靠在观测台的栏杆上朝运输车队瞥了一眼,恰好看到诺德福上校的反重力悬浮吉普从下面开过。他一抬头也看见了她,还挥了挥手。



“希望这批A-JAC机甲能够派得上用场!”他喊道。



玛丽向他作了个OK的手势,告诉他别为这些事担心。“我只希望不要因为过于匆忙造成损失——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飞船!”



“为我们能够剿灭更多的敌舰祈祷吧,中尉!”说着,他就驾车离去了。



玛丽从栏杆上直起身子,她转过身去,却发现希恩就站在身边,脸上挂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嬉笑。



“你好,三等兵。”玛丽轻蔑地说。



“嗨,别那么生硬嘛。”希恩笑了。



她用后背对着他,“你来这儿干什么,希恩?看来今天不太忙,毕竟第十五小队没有参加这次行动啊。”



“嘿,别用这种口气说话,玛丽。”他有点生气了,“你让我痛苦极了,知道吗?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想跟你道别,我很为你担心,我怕你看不出我的心思。”



玛丽回头瞧了他一眼,“别以为跟你在屋顶坐了一晚上就能让我们扯上什么关系,希恩。”她警告他,“就我对你的信任度只够把你撂到一边儿去。”



“飞船点火六分钟倒数。”塔台上的管制员向他们发布通告,“所有指挥员前往各自岗位报到……”



一时间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希恩打破了沉默,“小心点,好吗?”



玛丽严厉的目光终于软化下来,“我快要相信你是认真的……”



“我,我是认真的。”他结结巴巴地说。



升降机上的玛丽朝他抛了个飞吻。



佐尔独自一人站在基地的另一处,那双扫描着那片区域的天蓝色眼睛正发送着视觉和听觉信号……他自己对这一切却浑然不知。



在旗舰内部,三个洛波特统治者通过克隆人的双眼俯视着整座基地里的地球部队,他们布满褶皱的双手就放在史前文化罩上方,准备调遣舰只开始战斗。



“这支新组建的舰队由单艘舰艇组成,这是他们斗胆向我们进犯以来队伍最庞大的一次。”博卡兹指出,但他低沉的浯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恐惧,不过也没有什么期望。



“他们派出的飞船越多,我们的胜利也越辉煌。”达哥说道。



“一旦舰队被歼,他们的意志就随之破灭。”赛赞补充说。然而,光晕球中浮现的影像突然中断了。“出了什么问题?”他问其他两个人。



博卡兹把他的手重新放置在史前文化罩上,但战斗巡洋舰即将发射的视频图像出现了杂波,最后彻底消散了。“有人在对克隆人进行干扰,”他解释说,“解除对他的控制……”



黛娜向罗尔夫?爱默森汇报佐尔记忆恢复的最新情况,以期自己能够对他继续进行监管。然而,此时的这个外星人本人已经离开了军营。他突然被某种力量驱动,前往地球部队的发制场进行实地观察。他骑着反重力悬浮摩托一直开到了平原地带,挑选了一个靠近发射场而且便于观察现场所有活动的地点。从某种意义上看,他并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同样没有意识到安吉洛和黛娜也分别乘坐自己的反重力悬浮摩托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中士监视了一会儿,他在揣测佐尔下一步的行动,当他意识到这个外星人在呆呆地盯着战舰升空前的各项活功时,他终于决定进行干涉了。



“你到这儿到底想要干吗,佐尔?”他问道,这句话似乎快把佐尔从睡梦中唤醒了。“这里属于禁区。再说,你现在也应该待在营房里才对。”



“我只想更清楚地看看飞船升空的情形。”佐尔编了个理由,尽管他大脑的某一部分知道这并不是他真实的想法。



安吉洛迅速朝四周望了望,视野里一个人都没有。安吉洛打算给他点教圳,不让这个四处乱逛的外星人再一次逃避惩罚。但丁恶狠狠地向前近了一步,却听见黛娜的声音从后边传了过来。



“没关系,中士,我可以为他担保。”



安吉洛瞪着佐尔,态度略微缓和了一些。黛娜从下面走上来,加入到他们中间,等她停住脚步的时候,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朝佐尔迅速扫了一眼,然后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中士。



“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安吉洛?”她扬起下巴,向他问道。



但丁迎上她的目光说:“没什么,中尉。”



黛娜审慎地点点头,“是我许可佐尔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认为这对他记忆的恢复会有所帮助。”



“或许还有别的。”安吉洛说。



佐尔看着他们俩,感到那股愤怒的情绪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伦纳德最高指挥官和他的参谋在地下掩体指挥中心观看舰队点火升空。黑漆漆的装甲战斗巡洋舰如同《圣经》中的海兽开始运动,它们从平坦的基地升起,就像一群露出海面的鲸鱼



“瞧它们!”伦纳德感叹道,他的眼睛几乎都要贴到显示屏上了,“我们怎么可能吃败仗呢?”



地球攻击部队和洛波特统治者舰队的相对位置示意图在旗舰指挥中心的卵形显示屏上显示出来。



“啊,他们来了,”博卡兹说道,“就像他们的谚语中所说的——飞蛾扑火。”



“在他们当中就没有人看出这是个愚蠢的举动吗?”达哥文构思着措辞。



“我去召集防御部队。”赛赞说。



然而博卡兹却叫他不要为此事费心,“用不着其他的飞船出马,一艘战舰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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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在黛娜?斯特林对埋葬SDF-1号的土丘进行探险之后,(地球上的)人类已经观察到了奥普特拉星球生命模式的三种独立形态,但他们仍然没有辩认出自己所看到东西:林明美曾经见过凯龙吞食生命之花的枯叶,希恩?菲利普斯甚至亲自采摘过那棵树上的果实,黛娜?斯特林也见到了这种植物盛开鲜花的情形。



真正的宝藏原来始终都埋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而所有以史前文化为中心的阴谋根源——就是生命之花本身!……现在只剩下了一种生命形态了,然而人类也许只有眼睁睁地等待因维德人来探询。只要想到这里,人们就会脱口而出:因维德人就是最后的终结者。



——玛丽亚?巴特雷,《生命之花:超越史前文化之旅》



伦纳德指挥官的进攻计划异常简洁明了(“头脑简单”,罗尔夫?爱默森将会做出这样的评价):用超过五十艘战斗巡洋舰组成的地球进攻舰队正面打击敌人的六艘铲形外星堡垒,同时派出新式的A-JAC机甲迷惑敌人,然后单纯依靠更为强大的火力把它们压制住。诺多夫上校负责指导第一波攻击,克拉克上将和沙拉姆上将则带领后续部队继续扩大战果。



整个计划安排毫见战术可言,没有侧翼配合或是牵制性行动,也没有考虑突发事件可能导致的挫败。



伦纳德对挂上“先发制人”的标签十分乐观(但也相当不切实际),安吉洛?但丁对佐尔负有敌方间谍身份的怀疑根本无需纳入这次计划的考虑范围之内。甚至不用借助克隆人的眼睛,洛波特统治者都能看到朝他们打来的是怎样的一支部队,因此他们事无巨细地作好了十二分的准备。



在距离外星堡垒(它们仍在赤道上方约四万七千英里的地球同步轨道上保持相同的位置)一百英里的地方,诺多夫下达了开火的命令。毁灭的光束洪流从巡洋舰的激光炮口宣泄而出,它们像许许多多散发着能量的小型金色太阳般朝目标飞去。然而,敌人的防御护盾完全吸收了这些能量,并显示出可以承载更多打击的能力。至于带着长角和圆锥物体的堡垒,它们不但毫发无伤,甚至没有被擦破一点外皮。



尽管诺多夫对第一波攻击取得的成效心知肚明,他还是命令自己的部队保持航向继续射击,哪怕这意味着让自己的战舰进入敌舰的近距离射程。诺多夫和伦纳德指挥官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也是一个纸上谈兵的技术军官。他对南十字军中大多数智者的反对和警告不屑一顾。尽管第十五小队深入外星人旗舰的侦察行动现在也被纳入洛波特统治者默许的战略构想范围进行重新评价,他仍然拒绝接受敌人的堡垒无法攻破这一事实。



在不足二十五英里的距离内,参与第一波攻击的战斗巡洋舰开始了第二次齐射,但这一次,毁灭的光束没有被敌舰吸收:它们混杂在敌人堡垒积蓄的无法估算的能量当中,并且一同反射出来。蓝白色的光束像触须一样从打头的堡垒内部延展出来,和一艘战斗巡洋舰展开了搏斗,粗野地刺穿了装甲船壳上的薄弱点。飞船上的士兵们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这道力量击中,他们不是在席卷飞船的上千个火焰风暴中被烧成灰烬,就是在撕裂洞穿的船体中被泄漏的空气旋转着抛入了死亡的真空。



在诺多夫所在飞船上的A-JAC机甲发射舱内,玛丽?克里斯托听见了007号飞船残余的船员惨死在太空的噩耗。她已经完成了直升机起飞前的检查,但现在,她离开自己的位置,跑向了右舷的一座炮塔。她夸张地把炮位上的射手一脚踢开,要亲自对付敌人。她有几个好朋友就在那艘被炸得粉碎的飞船上面,她绝不允许杀人凶手逃脱惩罚。



坐在炮塔座上的玛丽迅速摘下头盔,扣上嵌着武器传感器的瞄准帽。随着计算机生成的图像在头盔的虚拟座舱内闪现,她立刻明白了第一波攻击没能打伤敌人旗舰的原因:诺多夫和其他指挥官全然没有看过情报分析中提到的堡垒薄弱环节,朝这些弱点中的任何一个集中火力射击就能够巧妙地破坏护盾的能量吸收机能,并且让脉冲波刺穿它的船壳。



玛丽和这些大家伙有过近距离接触,因此她对飞船的表面细节也记忆犹新。事实上,在最近一次住院期间(当然,看健美杂志的时间除外),除了一再回忆堡垒的“地形”之外,她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进入射程了,她觉得就像坐在自己的摇石战斗机里,她可以准确无误地把炮火射中她想攻击的任何地方。



“啊哈!找到你了!”当那一处软肋出现在火炮的矩形瞄准镜中的时候,她大声喊了出来。玛丽双手用力,像扣动扳机一样把手闸拉到了底,朝敌人的旗舰倾泄了整整十秒钟的等离子火焰,在击中敌人之前她就预见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在旗舰的指挥中心,三个洛波特统治者对一艘堡垒的屏障系统遭到破坏的消息几乎无动于衷。通过吸收地球的战斗巡洋舰发射的能量束,他们就可以在不动用自己的等离子储备的情况下,将武器系统的能量分流到堡垒的防御护盾和自我修复系统中去。



还不等玛丽在屏障系统打出的破洞继续扩大到足以撕裂船体,一个新的金属块就滑到了那片区域,封住了破口。



达哥建议说,他们根本用不着向地球人开火,最好是让地球人先碰个头破血流乱成一团,用徒劳的举动挫败他们的士气。



但博卡兹却想看到实实在在的战果。



堡垒回击了,它又击毁了两艘战斗巡洋舰。



黛娜和佐尔把反重力悬浮摩托留在基地,徒步走过一片草地来到高处俯瞰着纪念城。黛娜已经让但丁回去替她代管整个小队,她没有理会他的提醒,因为陆军战术装甲部队井没有直接介入战斗,他们只不过处于战备状态;不过他也没有指望她会放弃她那个宝贝计划返回营房。中士之所以没有大费周折发表自己的意见(或者向斯特林的上级汇报),惟一原因就是他觉得少了这个外星人在附近碍事反倒更好——他宁愿让佐尔和黛娜一同离去。



黛娜被佐尔不久前提到的“三位一体”所鼓舞,这会儿她想采用一种带高风险的手段对他进行治疗。他们边走边谈,她非常想把自己的过去一股脑儿地告诉他,那一定会帮助他更好地恢复记忆。当然,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她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在发生激烈的冲突:从一方面说,佐尔的回忆可能是解开洛波特统治者的秘密的钥匙以及为地球提供有效的防御资料的关键,也许正如爱默森所希望的那样,能够促成地球和敌人达成某种协议;但在另一方面,黛娜倒更喜欢这个没有过去的佐尔陪在她身边,她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为这个空空的脑袋填入新的记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培养和哺育一个新人。与此同时,她对佐尔的感情也日渐加深,不再像过去那样单纯了。



他们来到了平坦的绿地,毫无生气的峭壁和页岩有三面已经向下塌陷,剩下那面正对着数千英尺下方的那座城市。此情此景,黛娜惟有做到尽量不去回忆乔治?沙利文和她在这里度过的短暂时光。



尽管并非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但是天很蓝,空气也一反常态地暖和,尤其是处在这样的高度。



佐尔一定也想起了什么,因为他说自己难以相信竟然有一场大战正在进行。



“这里是多么平和宁静啊,”他们一边走着,她告诉他,“每当来到这里,我总会想起自己的家乡……还有远方的亲朋好友。”



还不如直接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是在哪儿长大的呢,她默默地思考。毫无疑问,这要比爱默森农场的故事以及她和鲍伊充满田园气息的童年更能引起他的兴趣——直到她上了军校,随着爱默森得到将军的任命,他们也从新丹佛城迁到了纪念城。



但佐尔并没有询问那个地方的细节;恰恰相反,他笑着说:“亲朋好友当中包括你的男朋友?”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怪异,过了一会儿,她才断定他是拿她开玩笑。她故意卖了点关子,“不,还算不上有男朋友……”


他们俯视着整座城市,佐尔在茂盛的草地上坐了下来,他被眼前的景像啦深深吸引住了,“我希望能够回忆起自己的故乡。”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渴望,“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家。”



“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她说,“你该想着如何建设一个新的家园……”



佐尔揪下一根长条形的草,心不在焉地把它的一头叼在嘴里。“不,”他告诉她,“没那么简单。没有过去也就没有家——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可每一天你都能想起一点一过去的事情。”她显得很热情。



“是的,”他犹豫着承认了,“我的确想起了和三位一体以及缪西卡有关的几件事情……可我大多回忆的是死亡和毁灭这样可怕的镜头:我知道敌人发动进攻的时候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有种感觉,巨人们在那里保护着我(详情请参见《太空堡垒?麦克罗斯传奇?第一部 创世纪?序章》)……但后来,我所能回忆起的就是流血和毁灭。”佐尔用掌根按住他的太阳穴,“我想知道那次进攻是在哪儿发生,以及为什么发生,可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别逼自己,佐尔,”



“还有那些奇怪的土丘,在我昏倒以前诺娃让我看了它一眼……”



“土丘?”黛娜突然说,“这个你可没告诉我!”



“那是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当时我还在GMP总部。”



突然,黛娜闪过了一个念头:土丘,当然了!佐尔曾经到过那里,但鲍伊这个人并没有唤起他的回忆(佐尔曾在土丘附近抓住过鲍伊),尽管没有充分的理由断定那儿个土丘能对他起到多大作用,但它还是值得一试。



黛娜站了起来,她拉着佐尔的手开始奔跑。



附近有一个奇怪的动物从茂盛的草丛探出头来。从远处看,它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只毛发杂乱的小狗。不过凑近瞧,它们之间倒是有不少的差别:在牧羊犬般的额头后边多了两只凸起的角,而且它的脚就像柔软的松饼,至于那双眼睛根本就和地球的生物毫无相同之处。



这个小动物摆了个姿势,那是不信任的表示。它认出了它过去的女性朋友,但另一个人却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力:那正是把它从家乡带走的人。



这个小家伙差点儿就朝那人跑去,出于本能,它想要让他带自己回家。然而,它只是在远处小心翼翼地跟着这两个人。



诺多夫改变了他的看法。



“三分之一的战斗舰只和接近一半的运输船都被击毁了。”他向战情室汇报,“他们把我们的舰队撕成了碎片!长官,现在已经不可能继续保持战斗阵型。我建议立即撤退。”



“胡说八道。”伦纳德冲着远程麦克风说道,“你为什么不把A-JAC机甲投入战斗和敌人对抗,上校?”



“我们奋力拼杀才活到了现在,”诺多夫顶了回去,“长官。”他用更强硬的语气继续说道,“敌人很有规律地把我们那些最大型的战斗巡洋舰挨个消灭。我并不认为直升机可以——”



“上校,这件事该由我来决定。执行你的命令,派出A-JAC机甲!”



黛娜觉得鲍伊应该到场,于是在前往那里——她和佐尔第一次四目相对的地方之前,她和外星人回到了第十五小队的营房,把鲍伊从战备室里揪了出来,而鲍伊本人也曾在那儿被敌人俘虏——SDF-1号的埋骨之地。



这一次,安吉洛?但丁也设有表示抗议,这三个人的同时离去使他感到十分高兴,他们全都是小队的累赘。这会儿,中士开始自言自语,盘算着是否该给希恩还有其他几个小队成员也卜卜卦。可当他在心里排列好不合格者名单后才发现,除了一个人,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所有成员通通都过关了——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此时此刻,治疗专家、她的助手以及他们的病人启动了反重力悬浮摩托,沿着山脊的顶部穿过纪念城,来到了曾经和它毗邻的姐妹城市——麦克罗斯城。现在,真正意义上的道路已经没有了,但它的残迹还遗留在那里,反重力悬浮摩托使他们轻而易举地攀上了周围的荒郊野岭和发生过崩塌的区域——在这里,自然和人为的痕迹并存。



尽管这个地方既没人巡逻也没人监督,但从理论上说,麦克罗斯城仍然属于禁区,无论对普通市民还是南十字军的士兵都是如此。众所周知,SDF-1号,SDF-2号和凯龙及其伴侣阿卓妮娅指挥的天顶星战舰在此进行了最后决战,使这片土地具有了强烈的放射性。这个地方目前是否还属于最高机密范畴,这个问题只有詹德博士或是极少数科学家——这些人曾经在太空堡垒上服过役,但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加入朗、亨特和爱德华前往泰洛星的远征队——能够回答。无论如何,最高指挥部不希望有任何人在此处闲逛:虽然大多数可以利用的机械和洛波特技术的精华都已从飞船上抢救起来了,但朗曾经下达过严格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弄乱这个地方。从此以后,这些士兵就处于双重威慑的保护之下。



湖水早已干涸,现在湖床上已经生长着大量各种各样的植物和动物,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东非恩格龙格鲁火山口(在坦桑尼亚境内)特殊的生态环境。这片区域的中心是三个平顶的土丘,四周十分陡峭,底部圆周要比顶部的宽阔,土丘上覆盖的各种植物把它们包裹得严严实实,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黛娜一行三人隔着一段距离在土丘前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瞥了佐尔一眼,想看看他身上是否显示出了对此感到熟悉的征兆,或是能够回忆起什么,但她却感到佐尔流露出一种迷惘甚至受到惊吓的神色。



“好啦,还记得你一再梦见的‘军事基地’吗——就是受到攻击的那个?”黛娜开了个话题,“在我看来很可能就是它。鲍伊和我曾在这儿见到你,佐尔——就在这个地方,我们和你以及你手下的生化机器人打了一仗!”黛娜的目光中带有几分歉意。“以前我不想把这个告诉你,因为诺娃坚持认为我不应该在你脑子里植入过去的记忆;但这个地方非常重要,其实你在这里抓住了鲍伊,佐尔。你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吗?”



佐尔看了看鲍伊,并在他身上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却没有什么效果。佐尔抿紧嘴唇摇了摇头。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可怕的战斗。”鲍伊补充道,“敌对的双方是地球军队和天顶星人的残余部队——那是一支被你们的主子派到这里的军队,他们认定某种东西落到了我们手里并且要把它夺回来——直到现在他们还认为我们拥有它。”鲍伊指了指那三个土丘。“在其中一个土丘下面埋着一艘可能是从你的故乡——一颗被叫做泰洛的星球送往地球的飞船,是由一个叫做佐尔的人干的。”



佐尔一言不发地听着,就像一只能听懂人语的野兽:他知道这些话的涵义,但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我父亲的姐姐,我的姑妈,就死在这里。”鲍伊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在发颤,“她叫克劳蒂娅?格兰特。”



“我对此感到遗憾,”佐尔回答,“可你们认为洛波特统治者不顾一切地想要夺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问他们。



黛娜说话了,她先耸了耸肩,简要地介绍了她所知道的有限情况,“某种类似发生器的东西。它和史前文化有关——那是一种可以驱动机甲并且让变形战斗机改变形态的能量。”



“是结构变形,”佐尔说,有些话几乎都滑到了嘴边。他茫然地咬住了下嘴唇,“史前文化……”他小心地说,“我不知道……它看起来的确很熟悉,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既然都到了这儿,我们就四处转转吧。”黛娜提议,“也许我们会找到什么东西帮助你恢复记忆。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她想了想又添上一句。



“当然愿意。”佐尔向她重新做了保证,在反重力悬浮摩托的座椅上挺直了身子。“我去探探左边这个土丘。”


“那我就去右边那个。”鲍伊急切地说。



黛娜笑了笑,加大摩托车的油门,“好。我们开始行动!”



佐尔和鲍伊驾车离去了,她则朝中间这个土丘驶来,它的顶部较另外两个更大一些。和那两个一样,这个土丘带着相同的魔力气息和挥之不去的阴冷,斜坡的缝隙中也生长着一样茂盛的灌木丛、矮树丛和草丛。



传粉兽在远处望见了她,便朝着同一个土丘跑去。



她没有找到通往土丘内部的道路,便打算加大油门从斜坡底部冲到土丘顶上看一看。但在此之前,她决定再绕着它转上一两圈看看能发现什么。就在一个圈子即将兜完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像是一个洞穴的入口,很大,很黑,而且布满了毒牙般的钟乳石沉积物。她召唤鲍伊和佐尔过来和她会合,片刻之后他们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们下了反重力悬浮摩托,一边开路,一边钻进了洞口。他们攀过岩石,分开带刺的植物,从土丘底部的倾斜地带往前进,鲍伊勇敢地迈进山洞,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等待自己的眼睛适应这里的黑暗。



“看来这里四通八达。”他告诉佐尔和黛娜。



他们跟了进去,甚至连佐尔也有几分疑惧。“大家小心点,”他告诉黛娜,“我们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我什么时候不小心过?”她笑着跳过入口处的一块大石头钻了进来,从鲍伊的身边走过去。



土丘开口的一侧并不是完全天然的景观,它显然是被人挖掘出来的。黛娜不禁开始猜测十五年前是否有盗贼光顾过这里。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黑暗向前移动,竖起耳朵倾听远处传来的声音。



“这里简直像个坟墓——就差几个木乃伊了。”鲍伊说道。



“闭嘴,”黛娜告诉他,“我已经被吓得够呛了。”



他们越走越深,事情的真相立刻就昭示在他们面前:尽管洞穴的顶部(大约有二十码高)和洞壁上的确依附着不少有机物质,但这个洞穴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事实上他们正位于一条巨大的走廊当中。暴露在外表的面板和电路,锈迹斑斑的结构部件和舱壁都证实了这一点。



但黛娜很快就发现,走廊里还有其他生物存在。



一群蝙蝠出其不意地从暗处向他们飞来。黛娜尖叫着跳了起来,紧紧地扑到佐尔的臂弯里,但她立刻就为自己暴露出来的软弱感到后悔。



她的手指触到了他的嘴唇,她感觉到他在笑,她越发愤怒了。



佐尔笑了笑,坚持继续向前行走。



他们沿着一条弧度不是很大的拱形走廊前行,几个人又走了十五分钟。这时,在他们前方出现了亮光——就像一道悬在半空的单片集成电路发出的条状光线,然而那却是走廊侧壁上一条狭窄的入口,土丘深处的光线就是通过这道狭小的入口投射出来的。



佐尔主动提出到前方探路,就像他真的接近了某种能够让他回想起自己的本体和过去的证据一般。从他对各条走廊的感觉上看,似乎他熟悉这个地方。尽管此处和他脑子绘出的蓝图不尽相同,但却依然熟谙。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认识这个地方,如同一个人熟悉自己的家一样。



开口大得足以容纳一个人侧身进入,但他必须把肩膀紧紧靠在墙壁上。这一定是条通风井或是某种不对行人开放的通道。



黛娜和鲍伊紧紧地跟在后头。“你看得见前面吗?”黛娜问佐尔,“我们快到出口了吗?”



“再往前走一段……”他告诉她。



突然,他们越过这段裂口进入了一间巨大的舱室。在他们下方是一个挖掘形成的大坑,大约在十年或是更早的时候,土丘的顶部就已经塌陷,粗糙的石阶被切割成沙尘和碎块,散布得到处都是。一束束阳光从上端的裂口照射下来,投在飞船外壳表层以及缠绕着藤藤蔓和花骨朵儿的树丛上。



那个大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坑底容纳着一种黏稠的有机液体,“锅”底还不停地冒着气泡。奇怪的是,液体中却整齐地生长着某种来自地球之外的绿色植物,脆弱的蓓蕾正在绽放,他们看见这些花朵呈三瓣形。



在他们上方,亮光、迷雾以及这些植物所释放出的生物能构成了一个类似能量线圈的聚合物。



“这个地方真让人不可思议,”黛娜说,“它们随着能量在脉动着……这些植物……它们到底是什么?”



“就像一间温室。”鲍伊猜测道。



三个人费力地沿着粗糙的石级走了下来,来到盛满溶液的大“锅”边缘。那些植物摇曳着,仿佛被一种只有它们自己才能感触到的风吹动。而且它们似乎在相互交谈,然后合奏出一支乐曲,把这几个凡人包容其中。



受到内心的驱使,黛娜把手伸向其中一朵鲜花,眼看就要触摸到花瓣上天鹅绒般柔软的表面……



“不,别碰它!”佐尔喊道。



但已经太迟了。那朵花似乎在半道上就迎了过去,朝黛娜的手依附而来。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但佐尔的叫喊使她感到震惊,于是她迅逮把手缩了回来。



鲍伊被吓了一跳,“这种植物能对你产生感知,黛娜!你看见它在朝你移动吗?”



佐尔被这种情形惊呆了,他站在那里,被一束束的亮光催眠,有些东西又在他的记忆边缘显现出来。



“是三位一体!……”他突然说道,“瞧那些花——每三朵就形成一组!——三个人的行动完全保持一致!我又一次看到了梦中见到的东西。”



黛娜试着要从他饱受痛苦的记忆中诱导出更多的东西。“那么它们之间又存在什么关联呢?”



“你认为这些植物就是洛波特统治者想要得到的东西吗?”鲍伊问道。



佐尔摇了摇头,蜷紧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些花和它们原来的形态并不一样。这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变种,它们需要从某个源头吸收不可思议的能量。它们一定是新的生命形式,和我们见过的那些完全不同。”



黛娜转过身又瞧了瞧那口“锅”,她看着不住翻腾的植物,倾听美丽妖娆的歌声……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地方……”她小心翼地说道:



佐尔也表示赞同,“我也不喜欢,”他告诉她,“我感到这个洞穴充满了由植物所散发出来的巨大能量,这些植物好像在呼唤……想要和远处的什么东西取得联系。我的过去就埋藏在这里,可是我又如何能指望别人相信这一切?”



“我们可以把最高指挥官带到这儿来,请他亲眼看看——这样他就会相信你了!”



“哦,太棒了!”鲍伊喊道,“你能想到他会说什么吗——‘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关于花和能量散发这类胡言乱语吗?’……他一定会这样说的!他会以为我们都疯了,黛娜。”



黛娜深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佐尔的手。



爱默森将军和罗谢尔上校一言不发地坐在战情室里。无论是人员还是机甲,这次攻击都被证实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几十艘战斗巡洋舰被击毁,此外还有难以计数的A-JAC机甲,最高指挥官曾在它们身上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和希望。



诺娃?萨特瑞正和他们两人在一起,她主动跑去倒些咖啡,就在她带着两个热气腾腾的杯子回来的时候,地面基地的通讯系统向他们报告收到了斯特林中尉发来的信号。爱默森叫技术员把信号接到指挥台,黛娜的脸很快就出现在显示屏上。



“首先,长官……我完全明白自己违背了命令。”



“那么,还有什么新的情况?”站在将军的背后的诺娃问道。



黛娜接过话头回答说:“对不起,诺娃。不过刚才我带着佐尔去了一趟SDF-1号的遗址。将军,请您不要因此生我们的气。”



爱默森只是哼了一声,他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不过,他自己却有一条有趣的消息——也许那是整场战斗中惟一的好消息。



“中尉,”他说话了,“我刚从玛丽?克里斯托那里收到一条信息。她正在和敌人短兵相接,她亲眼看到的情况似乎证实了你提出的关于外星人三位一体的行为模式理论。”



“我可不敢居功,长官。那是佐尔想到的。玛丽她还好吗?”



“我们的损失非常惨重,简直是一场灾难……不过我已经收到克里斯托中尉安全返回的报告。她和第一波攻击舰队已经彻底与敌人脱离了接触,现在正撤往月球的阴暗面。然而,遗憾的是,这次进攻吃了败仗。”



在UEG总部的另一处,伦纳德正在接收最新的战况。



“最高指挥官,”从显示屏前走来一名技术员向他报告,“第一波攻击舰群陷入了混乱。”



“既如此,还得出动更多的后备兵力。”伦纳德咆哮着。



“长官……”



“动员第二波攻击部队,命令他们和第一波舰群当中还能够运作的残余舰只会合,准备向敌人发动联合进攻。”



技术员满脸弧疑,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再发动一次正面进攻吗,最高指挥官?”



伦纳德抬起肥厚的手掌摸了摸溜光锃亮的脑门,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我们要战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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