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0092年2月7日,L4殖民地群,南座市。
一间黑色的小屋内,微弱的荧光映照着通话者线条锐利的面孔。
“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你的安全已经基本能够保证了。”荧幕上出现的赫然竟是埃姆森·怀特将军本人,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年,语气有些沉重:“死神高达的情况不容乐观,要尽快进行补给和维修。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潜伏,直到接到新的命令为止。”
Kyo没有说话,他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像是入定一般木然不动。
数十光年外的埃姆森低声叹了口气:“尤利西斯既然已经死了,你的仇恨应该也可以放下了。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可以改变世界的时代,你如果不想继续眼前的身份,现在可以选择离开。”
Kyo沉默了一会儿:“将军,现在和我说这些话没有意义,我会等待您下一个命令。”
“呵呵。”老人疲惫地低下头,在kyo的印象里,这是这个刚硬的老人第一次呈现出疲态,“孩子,我们早就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以你的能力,应当活在一个崭新的时代,为建设和和平贡献力量。”
“我没有父亲和母亲,他们早已死于战争。”kyo摇了摇头:“我曾经有一些朋友,他们也都死于战争,新的朋友,也在陆续死去。除了杀人,我没有学会任何技能,将军,如果FN的最终结局是毁灭,那么我们都是它的殉葬品。或许ZM很好,但是那里不是我的家。”
“不错,我们和所罗门家族,或许可以是朋友,但不可能是君臣。”老人也释然地笑了:“那么在我的下一个命令到达下,好好享受眼下的生活吧。”
通讯结束后,少年缓缓站起身,拿过一件黑色风衣,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刺眼的人造阳光从天空落下,令kyo颇有些眩晕,他左右一看,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于是掏出了一副墨镜戴上,混入了街道来往的人群中。
此时距离他三条街道的某处高楼天台上,一群形迹可疑的人正在聚会。为首一名大汉满脸胡子,正有条不紊地命令几名部下抬出几个黑色的长箱,另外有几个人在监视着四周的动静。而在高高的供水箱的顶部,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男人正舒服地躺在上面,头部枕着双手,脸上带着一块银色的面具,像是快要睡着了。
“骁炎!骁炎!”通讯器内传来略带恼火的喊声:“你是不是又睡着了?”
“奇夫阁下,什么事居然劳动您老人家大驾?”黑发面具男不知是在讥讽还是嘲笑:“放心,这次行动由我指挥,保证不会出一点漏子。”
“我们这几个月行动,失败了好几次。罗杰特老大已经骂过我好几次了,这次不管如何,绝对不能失败!”
“明白明白!”面具男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20分钟后,等我的消息吧。”
Kyo沿着街道的边缘快速地向前移动,尽管人流拥挤,但几乎没有任何人能碰到这个古怪的少年,他必须在天黑以前赶到公司,开始漫漫的加班生涯。
飞鹰健,这是kyo现在用的名字,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后面代表着什么。也许是他的真名,也许只是他漫长生涯中又一个符号而已。他现在加入了一个IT公司,开发一些飞船上使用的系统软件,上班时间是每天的下午6点到第二天上午6点,虽然这个团队很多不要命的疯子,不过在kyo的眼中依然是小菜一碟。对于无数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手上浸透了鲜血的人而言,生活中任何痛苦都显得微不足道。
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卖花的少女,斜挎着一个米黄色的竹篮,装满了各种颜色的鲜花,香水百合、红玫瑰、紫罗兰。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上面点缀着绿色的小花儿。大概是因为上街的次数还不多,眉眼下泛着淡淡的红晕。她看着周围来往的人们,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选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疏离的目标,怯生生地递出了一支玫瑰:“先生,买只花送女朋友吧?”
她选择的是kyo。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愣了一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手放入兜里,指尖已经触到了柳叶刀的柏木刀柄。然而转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卖花姑娘,就硬是将爆发的杀气压制了下来。然后他有瞧见了那朵美丽的玫瑰,在明媚的阳光里轻轻颤抖,花瓣上的露珠就像获得了生命般欢快。Kyo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这样令人动心的场景了,人世间的一切美丽在高达操纵者的眼中都应该是等待摧毁的事物,但偶尔亲身体会,依然能够感受到心弦间莫大的震动。
不过刹那,少女惊讶地看着对面那位提着IT公事包的人脸部表情瞬息万变,尽管戴着墨镜,依然能从那张线条犹如刀锋般锐利的脸上瞧出紧张、愤怒、纠结和不安等种种负面情绪。她有些害怕了,想把花收回来了,可这时墨镜男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币,她觉得这桩生意大概是成了,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想要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给客人好印象,谁知道客人却瞬间脸色大变,然后像只豹子般跳了起来。
卖花少女的意识到此为止。
Kyo脸色之所大变是因为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危险,这样的直觉是战场上千锤百炼所获得的技能,尽管这是一个阳光妩媚令人惬意的午后,尽管他站的地方是离战争最远的城市。可是死神还是来了,伴随着巨大的危险而至,悄无声息。Kyo第一反应是跳了起来,一把抓住眼前的少女向后扑倒,然而巨大的冲击波在这一瞬间笼罩了所有人,两个人被一起弹飞出去,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随后而来的气浪卷起漫天烟尘,飞沙走石犹如末日来临。
在这短暂的瞬间过去后,kyo才勉强听见了巨大的爆炸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呛人的死人的味道开始在被毁掉的街道上蔓延,他忍住身上的疼痛,开始逐渐收拢飞散的意识,身体下面的女孩一动不动,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大约十秒钟后,恢复了行动能力的kyo在烟雾中缓缓坐了起来,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一场恐怖袭击,在人口稠密的街道上引爆了一枚或者几枚脉冲炸弹。Kyo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心想自己运气还真是不好啊,差点被不知所谓的恐怖分子当街炸死。他低下头,看着怀着的少女,她的脸上全尘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肤色,睫毛好像还在轻轻颤动,kyo沉默半晌,将少女平放在地上,抽回了手,手上尽是粘稠的鲜血。
少女仰卧在哪儿,平静而安详,她的身体看来没有什么伤痕,但kyo却知道她背后被炸出了一个大洞,鲜血正不断涌出,很快将她身下的路面都浸湿了。Kyo面无表情,他再次看向四周,少女的花篮掉落在不远处,里面的东西都已破碎,少年随手拿起一朵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花儿,放在了少女胸前。
“哈哈!这下殖民地应该会愤怒了吧。”远处,恐怖事件的始作俑者,神秘的面具男兴奋地握紧望远镜的镜筒:“来吧!战争,所有人的都会死去战争!”
其他的人却明显不如上司兴奋,他们多数也是殖民地的人,虽然不理解上级的用意,还是执行了这个计划,但心中的纠结可想而知。
面具男这时也突然停止了祷告,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迅速地出现,迅速地消失。面具男胸口急速地起伏,然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疯狂的,似曾相识的笑声。
这些共历生死的同伴、兄弟、敌人,无论变换为任何身份,在那生死的尽头,都让人看到了他们的勇气。也许,如果不是生于敌国,不是相逢在乱世,他们也应该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