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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机动战士高达SEED DESTINY》第1卷 愤怒之瞳

阿斯兰正在“尤利乌斯七号”的上空,下方仍有带着爆破机具的“盖兹”陆续降落。瞥见一架改造“基恩”朝着工程部队冲来,阿斯兰立刻朝它发射光束突击枪,吐息之间便削去了对方的头部和左腿。


见他身手不凡,两架“基恩”随即锁定他,发射着光束从侧面一涌而上。阿斯兰当下点燃“扎古”的腿部推进器,以一记俐落的后空翻避开了射线,同时迅雷不及掩耳地向敌机还击,施展出如此大动作之下几乎不可能做到的精密射击。只见他第一发就击落了一机的来复枪,第二发射穿另一机的头部;又在前一机拔出重斩刀之际,以第三发射断它的右臂。


工作队继续努力在地面装设机具,这时却又遭到来自反方向的光束袭击。背负着大型兵装荚舱的“混沌高达”从上空飞来,手里正拿着光束步枪。


“可恶……!”


阿斯兰暗骂一声,飞快掉转机体予以还击。在一连串光束扫射后,“混沌高达”的兵装荚舱脱离――是“龙骑兵”系统。阿斯兰一面躲闪从前后夹击的光束,一面借着射线实时预测那些小炮的动线,同时扣下扳机,射线随即贯穿其中一具炮筒。攻防之间,他的机体猛然向“混沌高达”冲去,跳到它的面前。


“住手!”


“混沌高达”发射头部火神炮,“扎古”的拳头却已经先打上了它的脸。挟带了惯性的这一拳可不轻,“混沌高达”当场往后飞去。


坐在里面的八成是地球联合军的驾驶。如果真的是,那双方的目的应该是相同的。现在不是为这种战斗浪费时间的时候。


尽管阿斯兰心急如焚,“混沌高达”却好像是使性子似的不肯罢休。阿斯兰摆脱不掉它,只得应战。残存的一具炮筒仿佛回应敌机的执着,发动更快更猛的攻势。阿斯兰在闪躲之余抽出光能战斧,向炮筒投了出去,便见光刃回旋着拦截了炮筒,将它一分为二。


“混沌高达”仍不死心,拔出光剑继续进攻。阿斯兰接住飞回来的战斧,将刀刃对着敌人。


“这玩意儿会乱动,都是你们搞的鬼吧?”


通讯频道传来奥尔的叫声。史黛拉听了不禁怒火中烧,朝向下方布署中的扎伏特军瞪去。


――都是这些家伙害的……!一群坏人!


一架红色的“扎古战士”笔直地向她冲来。是之前没收拾掉的那个臭屁家伙。它跟坏人也是一伙的!


史黛拉也驾着“盖亚高达”朝红色“扎古”飞去。她的步枪刚射出光束,红色的敌机已展开反击。光束掠过双方的机体。史黛拉在回避时继续连射光束,还是没能击中敌机。她心里烦死了。


那个白色的也是,这家伙也是!怎么都打不下来?


两机短兵相接,不知不觉间接近了“尤利乌斯七号”。眼见红色“扎古”在地表建筑物间穿梭,史黛拉也降落在地面上。“盖亚高达”一骨碌地变成兽型,撒开四肢从地上跃起,用背部的炮和机体肩部的来复枪齐射。红色机体被三道光束追得逃向上空,但见它一转身,一管长长的光束炮已经架在腰间。强烈的能源随即从炮口迸射出来,但史黛拉已经不在那儿了。“盖亚高达”已经高高跃入空中,弹射在漂浮物之间,转眼间迫近敌机,趁势踢出一脚。“扎古”被这一脚踢开,挡不住惯性地朝那片冻土摔去,掘出一道长长的沟。看着敌机毫无招架之力,史黛拉得意的降落在它面前。


“这下你可完了吧?红色的!”


不料,就在她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红色“扎古”却突然抬起双脚,双手撑地后猛然加速。只见它一阵旋转,竟侥幸地从毫厘之差躲开了光束,脚掌甚至还踢上了“盖亚高达”的头部。剧烈的撞击摇撼着她的身体。


“什么?”


史黛拉赶紧稳住机身,同时以光束炮向敌机射去。说时迟那时快,敌人掷出的战斧已经劈了上来。回旋的光刀削断了“盖亚高达”肩部的来复枪,而史黛拉的光束也射穿了对方的右腿。


――只差一点点……!


不能击倒敌机的怒火依旧烧灼着史黛拉。她不死心,执意追杀已失去一脚的红色机体。


战斗持续之际,已经展开作业的“盖兹”机队成功的启动了“陨石破碎器”。看着机具快速的钻进地层中,驾驶员忍不住大声欢呼。不一会儿,地底传来一个深沉的震动,冰冻的大地随之摇撼起来,数道裂痕在地表窜现。


这时,伊扎克?玫尔刚从机体的腰后部拔出一把长柄的光束战斧。只见那把比MS还长的巨斧轻轻一挥,两架“基恩”立刻被劈成两半。他充满期待的往下方看去,却见“尤利乌斯七号”的地动已经平息,龟裂的地表没能再有一点动静。


“可恶!”


这座“殖民地”的残骸果然不是三两具“陨石破碎器”就能粉碎的。“盖兹”工作队继续安装并启动机具,改造“基恩”却又向他们袭去。


“烦死了!”


听得迪亚哥大喝一声,长长的光束巨炮已对准了那架“基恩”。强烈的光束随即掳获目标,令“基恩”失去了一条腿,只好后退。伊扎克也改以地表为防守区,一面向队员们呼喝。


“快点!否则就算炸碎也来不及了!”


又一具“陨石破碎器”启动并深入地底。在一片交错的光刀、射线和战机之下,大地再次动摇。


每个人都屏息以待,看着偌大的裂缝再次划开冰冻大地,愈来愈深、愈来愈宽。终于,他们都看见了缝隙之间的星空。


“万岁!干得好!”


迪亚哥开心的大叫,通讯频道里也充满了大伙儿的欢呼声。伊扎克的连山这才现出宽慰的神色。


“尤利乌斯七号”几乎是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在爆炸的冲击下已经略微分离。石块和瓦砾被反作用力震得四处乱弹,伊扎克连忙驾机后退。被抢的那三架第二世代战机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停下了攻势稍稍后退。


大功告成。就在众人享受着这份成就感时,频道里却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


“可是,这样还不够……”


伊扎克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不禁竖起耳朵。只见视野中飞出来一架“扎古战士”,往裂成两半的“尤利乌斯七号”降去。


“要更小块一点才行……”


这个人的判断是对的。虽然破成两半,“尤利乌斯七号”的直径仍然逼近十公里,对地球还是充满威胁。不过伊扎克注意的却不是这个。


这声音是――


“阿斯兰?”


迪亚哥的声音听来也是同样的震惊。伊扎克几乎也在同时间反应过来:


“你这家伙……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阿斯兰·萨拉――那声音无疑来自于这个昔日战友。伊扎克在士官学校时差点就要当上主席,却被这小子抢了去,现在想起来还叫人生气。可是,听说他秘密逃到奥布去了,为什么现在又理所当然似地坐在扎伏特军机里?


“那不重要!现在得先赶工!”


“啊,对哦!”


被阿斯兰这么一催,迪亚哥才回过神答道。和两年前一样,阿斯兰说起话来依旧沉着冷静,伊扎克却是听到就讨厌。


“还用你说!”


真是的,过了两年,这家伙还是一样叫人火大!没来由的现身,什么解释也没有,只有指使别人的那张嘴还是一针见血,而且又专挑便宜占!简直一点也没变。


迪亚哥机扛起了一架“陨石破碎器”,伊扎克闷闷不乐的飞在他旁边,另一侧就是阿斯兰机。沉默片刻后,听得一个带着苦笑的声音从通讯线路里传来。


“……你还是老样子啊,伊扎克。”


连这句话也被他抢先说了。伊扎克马上吼回去。


“你也一样啦!”


“……哎唷喂。”


迪亚哥故意哀了一句,声音里却含着笑意。


这时,两架改造“基恩”从前方朝向他们飞来,伊扎克和阿斯兰立刻向前,让迪亚哥负责“陨石破碎器”。与敌机交会之际,阿斯兰射下对方的步枪,伊扎克瞬即送反方向斩断它的手臂;另一架赶来搭救的“基恩”朝他们射击,伊扎克便以双肩的格林机炮撒出弹幕,后方的迪亚哥早已拿好了光束炮等着,躲避弹幕的“基恩”就这么逃进了射线,爆出火光。


毋须言语,三机的默契及其自然。好像又回到两年前――这股错觉刹那间袭向伊扎克。惊觉自己的嘴角竟然浮现微笑,伊扎克连忙敛起表情。


阿斯兰·萨拉仍然是个叫人火大的臭小子。可是,他却也是少数让伊扎克放心将身后交给他防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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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了……!”


“尤利乌斯七号”裂开时飞射出来的岩块,让真追丢了原本对战的“深渊高达”。才一转眼,竟见“深渊高达”逼近一架抱着“陨石破碎器”的“扎古”,用胸口放射的热线融化了四周的地面。真正要追上去,两架“扎古”已经俐落地跳进自己前方,一左一右布阵。


“伊扎克!”


“少啰嗦!”


他听见通讯频道中传来阿斯兰·萨拉的警告,马上接着是伊扎克?玫尔的咆哮声。只见阿斯兰的“扎古”灵活地钻过“深渊高达”的射线,同时回敬一阵步枪连射。趁着“深渊高达”为这一波攻势而分心之际,伊扎克?玫尔的“扎古幽灵”瞬间切入敌机的后方。


“现在是我在当队长!少命令我,死老百姓!”


话还没说完,伊扎克机手中的光斧一闪,“深渊高达”上挡的光束长矛断成两截;没给敌机喘息的机会,阿斯兰机舞动着光刀欺上前去,一错身便让“深渊高达”的左腿离了躯干。真看着这一连串动作在转瞬间完成,连屏息都还来不及。


尽管听来那两人似乎感情不睦,两架“扎古”却展现了精湛的默契,并且继续朝前来助阵的“混沌高达”攻去。阿斯兰精准的连射让“混沌高达”疲于奔命,伊扎克机则以令人惊异的速度趁隙贴近敌机,大斧随即向下一挥,竟将镀着反光束覆膜的盾牌也给砍断了。“混沌高达”仓皇地以射击掩护自己后退,一眨眼却见阿斯兰投出的光能斧袭来,将它持枪的右臂整条剜了去。


真不禁愕然。两人几近华丽的战法令他看得入迷。那是真和队友们打了那么多次,那么拼命也未能伤及毫发的敌机,如今不过数秒之间,竟被他们两人逼近了无法战斗的窘境。


“那就是打过‘雅金?杜威’的战斗驾驶吗?”


赞叹之辞情不自禁地从真的嘴里脱口而出。说起伊扎克?玫尔队长,没有人不知道他在“雅金?杜威”之役的显赫战功,在战斗驾驶员中更是鼎鼎有名。单单发现这两人是旧识就够让人吃惊了,此刻亲眼看见阿斯兰·萨拉的战技,原来竟与玫尔队长不相上下――阿斯兰为什么会被人们称为传说中的精英,他这下子总算明白。想起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的看轻人家,他觉得好丢脸。


“真!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忽地传进机舱,真连忙回过神。是雷在呼叫。他还在“尤利乌斯七号”上默默地继续作业。


“爆破工程还没完呢!”


听到雷的催促,真终于想起此行的任务,再想到自己忘却初衷,又是一阵内疚。尽管如此,他在飞向“尤利乌斯七号”的途中还是忍不住回过身,向后方的战斗再看一眼。


就在这时,远方的钢蓝色战舰打出了信号弹,真大感意外的扭头去看。只见彩色的光芒照在宇宙的黑暗中,将“尤利乌斯七号”的碎片映成斑驳。


“智慧女神号”的舰桥也目睹了这个归航信号。狄兰达尔的语调里也透露着放心。


“他们终于肯相信了……”


“也许是。也许有别的理由。”


塔莉亚回道,语气却有些僵硬。


“别的理由?”


狄兰达尔反问。她只答了两个字。


“高度。”


塔莉亚的眼睛正盯着仪表板上的数值。听到他们的对话,卡嘉利这才警醒过来,望向窗外。刚才一心注意着屏幕上的“尤利乌斯七号”,没想到蓝色的地球已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大半窗景。


“再这么跟着‘尤利乌斯七号’前进,战舰也会被地球引力扯下去的。”


卡嘉利满怀焦躁和不安地看着屏幕。“尤利乌斯七号”已在MS机队的全力赶工下碎成好几块,但它原本是那样大的物体,就算碎裂,在卡嘉利的眼中依然十足致命。


MS队仍在那些岩石里打入一具具“陨石破碎器”,努力让它们更碎小,无奈工程已无法持续太久。再待下去,那些MS也会有危险的。离地球约近,质量越大的物体会越被它吸引,站在岩块上的人也会更快随它坠下地表。目前仍在上面赶工的MS之中,也包括了阿斯兰。


“对于生命,我们恐怕也得有所选择了……”


塔莉亚平淡地说:


“……救得了的,还有救不了的。”


卡嘉利听不懂她说的话,一径看着她的脸。狄兰达尔也狐疑地唤道。


“舰长……?”


塔莉亚转过头来。她的嘴角浮现不似女性的潇洒豪迈的笑容。


“事出突然,能不能请议长和代表移驾到‘伏尔泰’去?”


“啊?”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狄兰达尔不禁诧异,卡嘉利也不解地皱起眉头。要他们在这种时候换乘其它船舰,会是什么意图?


像是要回答两人无言的询问,塔莉亚凛然宣布:


“本舰即将进入大气层,在临界点之前以舰首炮击碎任务目标。”


这下子不只是议长和卡嘉利,连乘员们也倒抽了一口气。


“什么?”


副舰长阿瑟当场愣住,掌舵士马立克的脸也皱成一团。


“舰……舰长……这……”


卡嘉利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位神情泰然的女子。塔莉亚也没理会部下们的踌躇,只是随性的耸了耸肩。


“能做多少还不知道,不过――既然比别人多拥有一分力,不多做一分事总是心里不安嘛。”


卡嘉利的心底涌现一股暖意。地球上的人恐怕有八成和塔莉亚等人毫无关系――甚至处于敌对立场。现在,她要冒着生命危险救那些人。


卡嘉利为自己之前那些扎伏特少年们说过的话感到惭愧。听见那句地球灭亡的玩笑话时,她误以为他们是无法兼容、永远不能彼此理解的两个世界。但是她错了。包括塔莉亚在内,还有那些仍留在“尤利乌斯七号”上继续作业的驾驶员们也是,他们甚至连敌人的生命也原意救。倘若立场颠倒,卡嘉利也会毫不迟疑地这么做。他们毕竟不是无法兼容的异种族,而是共结一心的同胞啊。


“可是,塔莉亚……”


狄兰达尔显得格外忧心。“智慧女神”或许和奥布建造的地球联合军舰“大天使”级一样,拥有可直接进入大气层的规格,但他们应该还没实际测试过。况且舰身虽然经过修理,之前的战斗还是留有相当的损伤,恐怕不能拿规格书上的耐热值做准,这等行为将伴随着极大的风险。但见塔莉亚爽朗的笑容:


“我好歹也算是个运势够强的人。请交给我负责吧!”


“……好吧!”


狄兰达尔微笑着轻叹一口气,像是敬佩她的勇气。


“不好意思,塔莉亚……谢谢你。”


“哪里。议长也请快点动身。――通知‘伏尔泰’,议长要移舰!向MS打归航信号!”


塔莉亚举手敬礼,表示道别,然后立刻向乘员下达指示。狄兰达尔也匆匆站起来,催促卡嘉利。


“代表,我们走吧!”


他向卡嘉利伸出手,卡嘉利却慌忙摇头。


“我要留在这里……”


狄兰达尔不禁惊讶。已经回过身去的塔莉亚,闻言也错愕地转回来看着她,但卡嘉利的态度仍然坚决。


“阿斯兰还没有回来――况且‘智慧女神’都肯冒这样大的风险,我也愿意……!”


“可是,身为执政者还有更重要的工作……”


她能理解塔莉亚说的话,狄兰达尔也是因此才必须转乘到其它舰上的。执政者不能使自己暴露于危险下,因为单单少了他,国家就会混乱了。


但是,看到“智慧女神”的乘员和阿斯兰那样尽心尽力,现在的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么就算要承担一样的风险,她希望至少可以在这里看着他们的努力。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决心,狄兰达尔也只好叹了一口气。


“既然您这么坚持,我也就不勉强您了……”


况且――卡嘉利悄悄想着,脸色隐约一沉――狄兰达尔和自己不同。此刻若失去了他,对“殖民地”将会是莫大的损失。可是,自己……


执政者的工作――她的所作所为有没有意义呢?这个最近老是困扰着她的问题,又在这种时候浮上心中,令她惭愧的垂下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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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智慧女神”和“伏尔泰”纷纷打出归航信号,真警觉起来,看着仪表板。他们已逼近临界高度了。


“尤利乌斯七号”已经碎裂成好几片,其中却还有几个边长超过数公里以上的大岩块。他听说过,直径二十公里以上的物体没法在大气层内被烧完。这些碎片虽然已不像当初那样具毁灭性,但若就这么坠落地表,恐怕仍会造成可观的损害。都是那支“基恩”不对和“混沌高度”他们跑出来碍事,否则事情也不会这么严重了……!


但这已经是极限了,作业到最后一刻的工程大队也只好死心。雷和玫尔队的作业班正在撤离。


归舰信号发出后,真又收到一通雷射讯息。是母舰发出的。


――本舰将于MS停妥后进入大气层,以舰首炮执行碎片爆破工程――


降落地球?――舰长的决定令真颇感意外,却也有些安慰。不知道“唐怀瑟”能击碎多少岩块,但总是能减轻一分对地球的伤害。


散落在最下方的碎片已经被一层如火般灼热的气体所包围,真这才决定要撤离,不再恋战。掉转视线之际,他却注意到一处较大的岩块上还有东西在动。他惊讶的检视屏幕,发觉那是一架仍在试图装设“陨石破碎器”的“扎古战士”;看着它的机体识别码,竟是母舰所属的机体――是阿斯兰·萨拉。


真对他的莽勇气愤不已,却还是驾机折回去。


“你在干什么!”


他劈头就是一阵骂。


“不是打出归航命令了吗?你也收到通讯了吧!”


不料阿斯兰机的动作停也没停,仍旧自顾进行手上的动作。


“对,我知道。你快点回去。”


“你会被炮轰的耶!你不怕吗?”


他惊愕地吼了起来,口气没像之前那样粗鲁,是因为对阿斯兰的力量多了一分敬意使然。阿斯兰也忍不住回吼,声音里有些焦急。


“‘智慧女神号’的舰首炮毕竟是外部攻击,效果很难说!至少让我装完这个……!”


说着,他还是埋头继续工作。真不耐烦的瞪着这架“扎古”。


――开MS是很行,但这家伙是白痴。


若换做自己被人说成这样,自己难道就肯黯然的逃回去吗?


看见“脉冲高达”也开始帮起安装作业,阿斯兰机的动作停了一秒,像是吃惊的样子。真一面架设机器,一面低声忿忿道:


“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跑去奥布……”


原以为阿斯兰只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此刻却见他奋不顾身拯救他人的模样,真的心里再次对他刮目相看。随即对阿斯兰的敬意愈增,真却也越生气。为什么他选择了奥布?选择那样一个靠谎言粉饰的伪善之国?


真一径急着赶工,心想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不料这个念头却马上就被推翻。一道光束擦过“脉冲高达”的同时,机舱警报响起,他吃惊地往上看去,只见三架改造“基恩”对着他们猛冲过来。那三机有的缺了腿,有的断了手臂,没有一架是完好无缺的,却全都显得毫不迟疑。


“这帮人又来……!”


真又觉得怒上心头。他的光束步枪已经丢了,只好从背后拔出光剑迎向敌机。阿斯兰也没有突击枪,便从盾牌里抽出光能战斧,敏捷地挡在“陨石破碎器”前。


已进入战斗状态的真,耳边却听见一个充满怨恨的声音。


“――我的女儿的这块墓碑非下去烧掉不可,否则世界不会改变!”


是面前这架“基恩”的驾驶员――惊觉到这一点时,真的光刀已经劈开他的机体。


“女儿……?”


真倏地转回身去,看着在后方爆炸的“基恩”,只觉得满脑子的错愕。


“――他说什么……?”


阿斯兰也惊讶的喊出来,可见他也在频道里听见了那个声音。只见他以盾牌挡下了一架“基恩”的刀刃,又听到另一名驾驶的声音传来。


“你们都忘了在此地抱憾而逝的生命……!竟与那些刽子手为伍,在虚伪的世界里欢笑!”


这番指责刺进了真的心底。


“――甘心受软弱无能的克莱因后继者所蒙骗,扎伏特已经变了……!”


“基恩”的驾驶员继续骂道。真一时忘了攻击,只是怔怔地听着。


这帮家伙――这些人,是扎伏特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为什么这么过分?――真一直对这支部队抱着愤怒与疑问。如今,他明白了。


――这些人推落“尤利乌斯七号”,其实有他们的充分理由……


阿斯兰同样为敌人的话而震惊。他也是个在“尤利乌斯七号”上失去母亲的人,而今眼前的他们宛如自己的分身。


可是,这些人的行为还是不该容许。这些碎片若是落地,会造成远比“血染之情人节”更加惨重的伤亡。阿斯兰铁了心地坚守“陨石破碎器”,看着敌人冲上前来。


“为何还不觉醒!”


“基恩”叫着,疯狂地挥剑。


“――唯有派屈克?萨拉所选择的道路,才是我们调整者唯一的正途啊!”


阿斯兰只觉得脑门上像是被人重重欧了一拳。仅仅在这刹那间的空白,敌机的重斩刀已经斩去了“扎古”的右臂。回过神来的“脉冲高达”赶上来营救,另一架“基恩”却趁机跳到它的背后。真反手砍断它的手臂,它却还是一股脑儿地追上来抱住“脉冲高达”,封住了它的行动。


“呜……!”


才听得真呻吟,闪光瞬间灼进阿斯兰的眼睛。紧攀着“脉冲高达”的“基恩”竟然自爆了。白色的机体被冲击力弹开,飘了出去。


“真?”


阿斯兰正要去追他,却见爆炸的“基恩”碎片打在“陨石破碎器”上。还没架设完成的机具被这一震撞开了开关,机体没入地底。


――糟了……?


这对企图阻挠阿斯兰等人的“基恩”而言,应该是个始料未及的情况。双方都屏息凝神地看着“陨石破碎器”的动作。只见龟裂的大地猛然一跳――就停了。最后一具“陨石破碎器”就这样浪费了;岩块没有破裂,坠落的加速度变快,而且下端已经开始灼烧。


如今希望已经破灭,他也不能再待下去了。阿斯兰朝“脉冲高达”望了一眼,正要动身撤离时,却听见一声悲壮的怒嚎。


“我等的恨意……必定能毁灭自然人――!”


最后那架“基恩”向他冲来。阿斯兰跳起来想躲开它,机体的双脚却被它抓住。


“呜……!”


“扎古”被猛然往下扯。阿斯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战栗从脚底窜上来,仿佛自己是被过去的怨念紧紧缠住;父亲临死前那狂信的眼神,和他的手指紧扣自己手臂上的感觉,顿时在脑中重现。


――到头来,我终究逃不出父亲的束缚吗……?


就在这时,一道光刃飞来,将他自这份沉重感中解放。“脉冲高达”骤然掷出光剑,眼疾手快地斩断了“扎古”的双腿,随即抓住“扎古”的手臂点燃所有推进器,奋力往上升去。阿斯兰也才清醒过来,赶紧启动喷射。


往下看去,炙热的碎片不满裂痕,建筑物和土地渐渐变红。在那片恍如原始地球的大地上,张开双臂的“基恩”仿佛还在仰望着。它的机身很快就发红发热,然后推进剂爆炸开来,碎片在瞬间焚烧殆尽。


这一刻,阿斯兰闭上了眼睛。


――他们也是那场战争下的另一批牺牲者……


拖走“基恩”的那股重力之鳄,如今也已牢牢咬住了阿斯兰和真,单凭两机的喷射推进器已经不能让机体再有任何攀升。地球引力的劲道一点一点的增强,机身几乎难以抵抗这股扯力。终于,“脉冲高达”的手再也抓不住,两机一起向大气层直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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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落程序,第二阶段!”


听见马立克如是宣布,塔莉亚咬起了牙,气冲冲的问道:


“‘脉冲高达’跟‘他’的‘扎古’呢?”


美玲一脸愁苦,用力摇了摇头。


“不行!无法锁定位置……!”


“阿斯兰……”


坐在后席上的卡嘉利?由拉?阿斯哈双眼紧盯着屏幕,仿佛祈祷似的低吟。


母舰已经无法再收容MS,但对塔莉亚而言,另一个问题要来的更为严重。大气的摩擦热已经妨碍感应器功能,他们现在根本掌握不到小小MS的位置。


“即将进入第三阶段!”


阿瑟满脸困惑地望向塔莉亚。


“……开炮的最后极限了,舰长!”


“可是‘脉冲高达’和‘扎古’的位置……!”


巴托喊着,回头望去,却见武器管制官陈杰义的眼神里也溢满焦虑。


“无法锁定,我不敢保证不会卷入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塔莉亚咬着嘴唇。若是轻率地开火,而两机又在射线上――塔莉亚的一声号令攸关着两个年轻人的性命,为其中一人担忧已极的少女更在眼前。


但这一击将能拯救数万――或数百万条人命。


塔莉亚终于抛开犹豫,痛下决定:


“启动‘唐怀瑟’。”


舰桥上的所有人蓦地屏息。


“阻止‘尤利乌斯七号’的坠落,是本舰无论如何都必须进行的任务。”


她强自以冷酷的声调宣示道:


“瞄准右舷前方结构体!”


对她而言,此举如同签下那两名年轻人的死刑执行书,陈杰义的复诵声里也夹杂一丝凄苦。


“‘唐怀瑟’瞄准,右舷前方结构体!”


正担心卡嘉利会不会在此刻哭叫起来,却见她不发一语地端坐在那儿,只是紧紧咬着嘴唇,眼泪仿佛就要从那双大眼睛里夺眶而出,紧握的双手更将她的心绪表露无遗。在船上相处的时日虽短,塔莉亚却已看出她和阿斯兰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牵系。她相信,卡嘉利一定也明白这一击所代表的意义。


舰首敞开,阳电子炮QZX-1“唐怀瑟”的炮口探出。噪声斑斑的屏幕上映着灼热的巨大岩块。塔莉亚毅然地下令:


“――发射!”


阳电子的湍流从炮口迸射而出,朝那片灼热的大地一角击去。岩块的中心瞬间蒸发,光柱旋即贯透。碎片从融穿处被炸向四面八方,迅速被火焰包围。


塔莉亚暗暗在心中祈祷,但愿那两个年轻人不在这场火焰中。


“记着再重复一次。‘尤利乌斯七号’虽已爆破成功,它的碎片仍然将造成威胁――”




空无一人的房屋里,忘了关上的电视画面正播着刚刚收到的新闻消息。房里一片凌乱,餐桌上还摆着吃到一般的餐碟。


“――专家预测,目前最危险的地区在赤道一带。住在沿海地区的居民,请尽可能远离海岸线,前往高地避难……”


住宅区里杳无人迹,早晨的阳光无端显得格外明亮。但在巷弄之外,主要干道上却挤满了逃难的车辆,驾驶的人们被一动也不动的车阵弄得心浮气躁,相互叫骂着。


城市各处设置的防空洞各个人满为患,却还是有人硬往里面钻,周围乱成一团。跌倒的人被人群踏过,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官努力疏导民众前往别处,却被哀嚎和怒吼声掩盖了声音。


通往高地的路段还在塞车,人们可是弃车步行。包着火焰的无数物体正从他们头顶的天边划过,细碎一点的很快就在大气层里烧完,没烧完的则拖着长长的白烟直扑地面。仿佛天使们成群结队地飞过天际,这副景象即美丽,又可怖。


然后,毁灭般的时刻终于来临。硕大的火球一颗接着一颗,如雨般撒在丛林、沙漠、海洋和城市里。那些落点在一瞬间被激起的火球吞噬,撞击波呈圆形急速扩散,将四周夷为平地。急速产生的能力使大地也激起了涟漪,仿佛那是水面而不是固体,掀倒、抖落并搅拌着地表上的一切。蕈状云耸入天际,焚烧的气体在大气中蔓延。海面上蒸汽腾腾,巨浪仿佛寻求猎物的蛇,吐信着窜向海岸。


轰隆巨响甚至深入地底。一个面色苍白的银发男子正在独酌,被隔壁的震动惊得抬起头――


这是“蓝色宇宙”盟主罗德?吉普列尔的专属避难室。宽敞的圆形地板,墙边排着高大的书柜,还有一座刻饰精美的壁炉,豪华得不像是仅供一人使用的防空洞。


震动仍在持续。听着低沉的隆隆声,吉普列尔不耐烦地眯起眼睛,手掌下的一只黑猫忽地伸出爪子,惊慌逃窜开去。


这一刻,地面上正有成千上万的人惨遭横祸。但是他的不耐并非有此而来,而是想到自己竟像一只老鼠似的,被迫窝在这种地洞里连大气不敢喘一口,简直是屈辱难耐。




“哇噻,太夸张了……”


奥尔啊“葛蒂?露”的展望室里看着地球,不由得瞠目结舌。从卫星轨道上看去,陨石群坠落的光景是如此生动:这儿恐怕是唯一能掌握全景的角度吧?


“可恶……!”


史汀克懊恼地喊着,一拳打向自己的手掌。


薄云袅袅的蓝色行星上,无数火光一道接一道纹下长长的疤痕。数不清的火球在山海大地涌现、膨起,浑圆灿烂得像一大串挂在地球上的黄宝石项链。在这儿远远观看,景色甚是可称美丽,但那些火焰中却有难以计数的生命正在消逝。恐怖的火光持续了一会儿,渐渐被宛如活物般升起的浓烟遮蔽。


史黛拉的眼睛睁得好大,眨也不眨地贴着玻璃往下看,然后像个饱受惊吓的孩子般高声问他:


“他们会死吗?……是不是死了?”


――是。好多人死了。被那些家伙投下的火给烧死了!


史汀克咬牙切齿。他们一直被教导说调整者是恶魔!




“进入角度调整,散热系统――正常……自动平衡控制系统开启,BCS置中……”


真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额角的汗渐渐渗出,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想抹掉,却被头盔挡住,只好不高兴地任它流下。“脉冲高达”的机体已经烧的滚烫,驾驶舱内的温度也渐渐升高,但它原本就是可以单机在大气层中降落的机型,因此在真的操作下,机身已渐渐呈现稳定的降落姿势。


“他呢……?”


他担心的是阿斯兰·萨拉的“扎古”。在规格书上,“扎古”的装甲也耐得住进入大气层时的高温,但若是问起谁愿意驾着它降落地球,只怕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点头。再加上阿斯兰机体已经受损,在这种高温下不知能撑多久。


真努力调整着受热干扰的仪器,寻找友机的位置。


――有了!离得好远。在下方。


阿斯兰的“扎古”也同样采取降落姿势,在“脉冲高达”的下方坠落。机身似乎没有异常――


但也只是就目前而言――


“阿斯兰……阿斯兰先生!”


真急切地向他呼叫,同时驾机朝“扎古”接近。就算能熬过高温,劫数还在后头――看这情况,他们应该会降落在海面上,但是“扎古”的推进器减缓不了这种降落速度,届时光是与水面撞击的力量,就足以让MS整个粉碎了。


“真……是你?”


阿斯兰总算注意到友机的呼叫。听见通讯器传来他混着噪音的声音,真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没事。


“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借用高空跳伞要领,“脉冲高达”很快便朝向“扎古”直落而去。却听见阿斯兰大喝。


“住手!……就是凭‘脉冲高达’的……两机同时落下的能量……”


一听这些话,真又觉得满肚子火。他才不管他说什么,一把就抓住了眼前的机体。用双臂捧着“扎古”,控制好姿势后,真把动力推进器开大最大,一面咆哮道:


“为什么你老爱讲那种话?”


总算清楚一点的屏幕上映出阿斯兰的脸。只见他苦笑这反问:


“那我要说什么呢?”


真想了一下。


“……‘快来救我,混账’之类的。”


“……那样比较好啊?”


对方简直老实过头了。真气得大喊:


“不是!只是打个比方!”


阿斯兰·萨拉确实不负“传说中的精英”之名。但若除掉这个名号,他不过是个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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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长,空力控制已经可以操作了!”


在全舰猛烈的震动中,塔莉亚高声下令:


“主翼展开!舵手,冷静点。”


“主翼展开。大气层推力提高!”


“智慧女神”的两翼伸出,舰身亦在大气中渐渐减速。塔莉亚暗自松了一口气。马立克表现得不错,首次进入大气层也顺利完成了;离开“军械库一号”时,他恐怕压根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吧。就连塔莉亚自己都没料想过。


她抬头朝美玲看去。


“通讯,感应器的状况呢?”


“不行。碎片坠落影响了电波……”


塔莉亚轻轻一啧,大概是大气里有过多的粉尘和其它气体所致。


“搜索‘脉冲高达’和‘扎古’!用雷射或热感应器都行!”


卡嘉利原本垂头丧气地坐在后方,一听此令却立刻抬起脸来。阿瑟也吃惊地转过头去。


“您认为他们也平安降落了……?”


塔莉亚犹豫了一会儿。她怕自己只是给卡嘉利一个徒然的希望。


“你也许觉得,我既然都铁了心下令发射‘唐怀瑟’,现在何必还说这个,不过……我想相信一次……”


相信那两人的运气,他们的努力,以及进入时不会被摩擦热烧光的那份几率。坦白说,塔莉亚私心觉得他们还活着,因为以她的眼光,那两个人的运气和身手都是上上之材。


不过,假使他们真的在那样苛刻的条件下活了下来,母舰动作得快点才行,否则他们恐怕马上就要面临最恶劣的危机了。


“探测器有反应!”


巴托的声音仿佛让人盼了好久,舰桥上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朝他望去。卡嘉利紧握着双手,脸上出现一丝企盼。


“七点钟方向,距离四00!这是――‘脉冲高达’?不对……”


“光学映像呢?”


塔莉亚急切地问,美玲立即答了一声“是!请稍等!”,同时匆匆地操作起屏幕。等到屏幕亮起,一瞥见上面出现的影像,舰桥上顿时欢声雷动――画面中的‘脉冲高达’抱着‘扎古’正努力减速。


“阿斯兰……!”


卡嘉利捂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扎古’也平安无事!”


听见阿瑟的呼声里流露着宽慰,塔莉亚忍不住朝他瞥了一眼。这人看来已经忘了前几天的不愉快,他的人品倒是值得嘉许的。一面如是想着,塔莉亚忙不迭下达连番指示。


“阿瑟,打起降号灯!马立克,把船开过去一点。再不快抓住,他们早晚要撞上海面。”


马立克听令掌舵,“智慧女神”随即朝着两架MS滑行出去。注意到灯号之后,“脉冲高达”也朝母舰接近。


“打开闸门!‘脉冲高达’和‘扎古’要着舰了!”


塔莉亚向MS甲板这么通知时,卡嘉利已经跳起来奔出舰桥。塔莉亚目送着她的背影,眼神刹那间显现一丝柔和。


“阿斯兰!”


刚出驾驶舱,卡嘉利的声音便迎了上来。真当场绷着脸别过头去,却见阿斯兰一在空中走道认出她的身影,脸上立刻洋溢着笑容。就在这时,一股冲击伴随着低沉的响声袭来,四周的乘员纷纷脸色大变。


“怎……么了?难道又?”


“这是绕地球一周之后的第一次降落冲击。不要怕。”


雷指责道,语调冷静得与他的年龄几不相符。真下意识地往闸口看去,这才惊愕地想起来,绕了地球一圈之后,战舰和空气的撞击还留有这么强的力道,地表现在不知已经多惨了……。


“智慧女神”仍在持续降落。投射在海面上的影子愈来愈大,地面效应也令水面激溅的水花愈来愈高。


“警告!全体准备因应着水冲击!”


船身大幅后倾,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波硬如地面般的撞击。乘员们连忙就近坐下,呈撞击姿势。


舰尾劈开海面前进,两侧扬起高高的水墙。随着水的抵抗力与速度相抵,“智慧女神”的舰首才渐渐放低,最后终如颓倒似的完全着水。


“着水完毕,警报解除。”


听到阿瑟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乘员们都放下心里的大石头。


“――目前各区域尚未接获进水报告,但仍须继续警戒。损害控制组请到下列区域――”


后续指示一出,机库里一部分的技术人员便取了工具,往通道走去。


“不过,地球啊……”


听得尤兰仿佛若有感慨,维诺立刻直起身子,睁大了眼睛应道:


“我们是降落在那个叫太平洋的海上,对吧?那个很大的。”


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方才的紧张,有的只是孩子气的兴奋。的确,这应该是维诺第一次来到地球。尤兰应该也是,但他却没有这么轻松,反而对伙伴的乐天大表不耐。


“现在哪是想这个的时候啊!你这人怎么会这样!”


尤兰说得对。在降落地表之前,真还没来得及想到以后的事,如今也不由得茫然不安起来。他们只身漂零在太平洋中,今后要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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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兰,你没事吧……?”


见一旁的阿斯兰神情疲惫,卡嘉利担心地问。阿斯兰勉强对她微微一笑。


“嗯……我没事。”


阿斯兰站起身,卡嘉利才像放下心来。她跟在阿斯兰后头边走边对他说话,好像一只绕着主任打转儿的活泼狗儿。


“不过,我真的吓了一跳。我好担心你耶。之前也没听你说要开MS出去……”


“抱歉,我自己做主……”


阿斯兰道歉,却见卡嘉利猛摇头。


“不会,没关系啦!我知道你的身手,而且……我反而觉得,幸好有你去。”


听到她的话,真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说起话来并不像个公主,也不像那种高高在上、遇事时只顾自己逃命的人。


“真的……虽然事情闹得这么大,可是多亏了‘智慧女神’和伊扎克他们,灾害规模缩小了很多。”


听到这里,阿斯兰的神情一暗。真能体会他的心思,卡嘉利却没有多想,仍然一个劲儿地开心说着:


“所以,地球上的人们也――”


那些话愈来愈像伪善之辞,真再也听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发怒。


“别说了啦!你这个笨蛋!”


卡嘉利被这一吼吓得跳起来,仿佛这才注意到真的存在。看她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明究理,真气得鄙夷地瞪着她,迈步走上前去。


“你不是也在舰桥吗?那这是怎么回事,你总该知道吧!”


“啊……”


卡嘉利惊恐地退了一步。那表情更令真怒火中烧。


说来说去,这家伙还是什么也不懂。她根本没体会阿斯兰的心里挣扎,也不像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就是这样。


“‘尤利乌斯七号’的坠落不是自然现象……!是有犯人的!就是调整者把它推下去的!”


听到这些话,阿斯兰的神情立刻显得痛苦难当,就连露娜玛利亚和维诺等人都大受打击,一时只能愣在那儿。真自己心里也满怀苦涩。


“――是那些在那里死了家人……还在狠那场悲剧的人干的!他们还说要‘毁灭自然人’哪!”


那才是现实。卡嘉利的冠冕堂皇之辞,一点也不真实。


那些主谋者的心情,真感同身受。换座是自己,说不定也会做出相同的事,至少那种血债血偿的冲动是不相上下的。


但见卡嘉利愤慨地反驳道:


“我……我当然知道……可是!”


“可是怎样?”


“你……你们不是拼了命的想阻止它吗!”


“废话!”


卡嘉利的激动又惹来真的一声怒喝。


却在这时,阿斯兰低着头,幽幽说了一句:


“碎片却还是掉下去了……”


那张脸上流露着深深的自责。卡嘉利不舍的望向他。


“阿斯兰……”


“我们还是没能阻止……”


他的话让真也为之黯然。


“虽说是少数人干的事,但跟我们――跟调整者做的没有两样……”


阿斯兰点破这个沉重的现实。


――是我们干的……


这句话在真和伙伴们的心底掀起一股战栗。


“这样……他们还会原谅我们吗……”


阿斯兰喃喃着转过身去。卡嘉利欲言又止,满脸惆怅。看着阿斯兰远去的背影,真知道他正在自责,而且另一个事实给他的压力,远比他说出口的这件事更沉重――想到这儿,真冷眼瞪着卡嘉利,终于开口:


“自爆的那些家伙最后还说,”


卡嘉利质疑地回过头来。真恨恨抛出那句话,仿佛要在这张脸上掴一掌。


“唯有派屈克?萨拉所选择的道路,才是我们调整者唯一的正途――懂了吗!”


卡嘉利恍然大悟,连忙扭头去看阿斯兰,走道上却已不见他的踪影。


“阿斯兰……”


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卡嘉利万分懊恼。真却一点也不同情她。


“你这个人,我看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他冷冷骂道,便背过身去。


“――你不懂他有多可怜!”


卡嘉利颓然地站在那儿,真也没再看她一眼,就带着满腔怒火离去。




“罗马、上海、戈壁沙漠、魁北克……”


男子歌咏也似的细数着墙上屏幕里的地名,一面以白皙的手指勾起茶杯,将它优雅地端到嘴边。


“……和费城,大西洋北部也有。”


放下杯子,“殖民地”最高评议会议长狄兰达尔从慵懒闲适的坐姿中站起身,叹了口气,走到窗边。墙上所记得是“尤利乌斯七号”的碎片坠落地点。


站在艾普立留斯市的“殖民地”行政院高楼办公室,狄兰达尔看着面前开阔的景致:整齐有序的市容、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远处的碧波荡漾,令人联想到地中海的风光。


“死亡人数还会继续增加呢,这说起来又是一件伤心的事……”


他自顾自说着,言辞中有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但不知是不是为了那过分流畅的语调,听来竟像是在对着谁展现完美演技似的,给人表演艺术般的印象。


除了他之外,这间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名少女的表情还带着一丝无邪,坐在办公桌旁把玩了好一会儿西洋棋盘。只见她一只一只地拿起那些水晶雕刻而成的马头棋子,赞叹不已的细看着。粉红色的长发微卷,轻柔地披在她的肩上。


狄兰达尔似乎忘了她的存在,只是远眺着窗外,为地球上的惨剧有感而发:


“真正麻烦的……现在才要开始哪……”


原是一句同情的话语,但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不相称的微微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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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SE 04

“唉,灾情果然惨重。”


电视正播出各地受灾情况。大得吓人的陨石坑仍在冒出黑烟,坑里空无一物,坑外周围也在震波袭击下全数化为瓦砾。沿海地区无一幸免,巨浪冲毁的建筑物令人怵目惊心。失去了居所和所有财产的人们颓然地倒坐在断壁残垣间,或许无从明白自己有多么幸运,因为来不及逃难、甚或连同避难所或防空洞一起被从天而降的火石烧死或炸死的生命根本难以计数。话虽如此,大气层内如今是粉尘弥漫,考虑到它的长期影响和今后的复兴,活着究竟算不算幸运,其实都很难说了。


然而,通讯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却听不出危机感,画面上映出的各人,看来也和日前道别时一样的悠然自得,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憔悴。


“帕德嫩神庙整个不见了啊!”


其中一人显得愤慨不已。吉普列尔不屑的笑着答道:


“那么老旧的东西,不见了也没什么分别。”


吉普列尔手持酒杯坐在避难室里,面对着一片电视墙,其中几个屏幕都显示着“尤利乌斯七号”坠落的种种灾后景象,但是吉普列尔的神情却有些快活。


“――那,吉普列尔,你打算怎么做?”


八个并排的屏幕中,有一名男子沉着脸问道:


“狄兰达尔的动作可快得很。那家伙已经在妖言惑众的开始行动了。”


的确,“殖民地”议长的每个行动都进行得十分迅速,从他向各国发出事故的通知,千辛万苦地完成爆破工程到后继的应对和处置,在表现得积极而有效率。地球上的扎伏特相关单位也已派出直升机,装载着救难物资与人员陆续抵达了受灾地区,未来还会有更多来自“殖民地”本国的增援。电视墙的其中一个屏幕就映着狄兰达尔向民众演说的实况。那张端正的脸上充满悲痛。


“――为这深重的伤痕感到无限悲哀……但是,地球的友人们啊,请你们千万要从今天的绝望中振作起来。面对同胞们空前的苦难,我们将不惜伸出援助的手……”


对吉普列尔和这几个人而言,这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狄兰达尔的棋走得太扎实,万一让民众的情绪往“殖民地”那边倒,他们就难以煽动反“殖民地”的情绪,导向开战的脚本也要落空了。吉普列尔却显得一派悠哉,径自往一架桌上的放映机走去。


“‘幻痛’送了个非常有趣的东西回来……应该已经送到各位手边了才是。”


“幻痛”――这支游击部队虽隶属于地球联合军,却不在军方的命令系统下,而是直接听命于吉普列尔等人。军方内部亦鲜少有人知道这个实情。


和吉普列尔通话的那几个人看了他传送过去的影片,全都怔住了。


“唔……这……”


“哎呀呀,结果是这么回事啊……”


影像的分辨率略低,拍摄时的光源也不够,但还是看得出画面中的MS是扎伏特的“基恩”。影片中除了有“基恩”战斗的场面,也包含了架设在“尤利乌斯七号”上的装置,以及那些缠绕在弦索上的缆线等。


“这是意料之外的一张王牌。”


待众人的议论平息后,吉普列尔自信满满地向他们宣布:


“这世上绝没有人能容许这种事情,也不会有别的事比它更能强而有力的将我们团结在一起。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消灭调整者的一切――”


屏幕上的每一张面孔都专注正经的盯着他看,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他们一致认同,这是一场值得一搏的赌局。


于是最后,吉普列尔高举手中的酒杯,做出了结语。


“――为了蔚蓝纯净的宇宙啊!”




从舰桥看去的天空是铅灰色的,海面也阴沉得宛如黄昏时分。碎片坠落时扬起的大量粉尘悬浮在空气中,将蓝天厚厚的遮蔽了起来。阳光被阻隔了,往后的气候会如何寒冷化,对植被的影响、臭氧层的破坏、酸雨或二氧化碳排放而造成的温室效应等长期性的作用,还不知会持续多久。


看着天空的颜色就像自己的心情,卡嘉利转开视线,回到正在调整通讯的巴托身上、塔莉亚?库拉迪斯也站在她旁边。


“……还是不行。”


试了好一会儿,巴托仍是困惑地摇摇头,转向站在身后的两人。


“粉尘浓度太高了,目前连雷射通讯也……”


“是吗……不好意思。”


卡嘉利神情忧郁地向他俯首道谢。她是来请巴托试试能否与奥布取得联系的。一旁的塔莉亚也显得忧心忡忡,因为“智慧女神”也无法联络上卡番塔利亚或直布罗陀等地表的扎伏特据点,如今正不知何去何从。


“等本舰的检修和各处应急措施完成,再请您准允开往奥布……”


“好的,我知道……”


听到塔莉亚的话,卡嘉利点点头,却又自嘲也似的喃喃道:


“其实我也知道,现在才急着赶回去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卡嘉利诅咒着自己,竟在这等危难时刻远离祖国。塔莉亚便温和的表示她的同情:


“奥布是个岛国……您会担心也是当然的呀!”


不知道奥布的灾情有多严重。现在的她,连受灾的程度都不得而知。一个由群岛组成的国家,四面都环海,海啸的肆虐肯定是免不了了。搞不好碎片直接击中首都雅拉法斯岛――那么奥布已然名存实亡了。


卡嘉利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塔莉亚。


“抵达奥布之后,我希望能尽量提供你们所需的帮助,以感谢各位的勇气和功绩。不过……我现在也不敢轻易承诺就是了。请见谅,舰长。”


“不,您别客气……”


塔莉亚略显困惑的摇摇头。卡嘉利向她颔首致意,便离开了舰桥。


纵使引发这场灾难的是调整者,卡嘉利对塔莉亚、真以及阿斯兰等人的贡献仍然万分感谢。她亲眼目睹他们的义举,明白他们是真心诚意的拯救地球。


还是说――自己仍旧是什么也不懂?连阿斯兰的感受都不能体会,对调整者们的心情更不可能了解?


亲族死难的那种恨意,她懂。可是要其它人抛下那种恨意,难道是错的吗?假使要真别再狠了,要他原谅父亲和自己,她说得出口吗?


――我说不出……!


卡嘉利好迷惘。心中的迷惘一天大过一天,这样的自己已经无法胜任执政之职了。她如是想着,只觉千般苦涩。


阿斯兰独坐在军官室里,回想着那架“基恩”驾驶员说过的话。


――为何还不觉醒!唯有派屈克?萨拉所选择的道路,才是我们调整者唯一的正途啊!


在那场大战中,父亲派屈克?萨拉夺走了许多条人命,不只是敌人,也包括深信其命令的我军将士。阿斯兰试图阻止他,甚至不惜动了杀机;虽然父亲最后并不是死在自己的手里,但不可否认,他的死确实令阿斯兰松了一口气――父亲一死,便不会再有人无谓牺牲。


阿斯兰却想错了。纵使死去,父亲的杀戮仍在继续。被他错误的理念洗脑的人,竟然用“尤利乌斯七号”――他的妻子长眠的墓碑――杀害了更多的人……


死在这场灾祸中的无数生命――无异是父亲夺走的。


阿斯兰长叹一声,摇摇头站起来。想再多也无济于事。要是以前,卡嘉利会在这时候跑来吼说“你的脑袋是不是变成小老鼠了啊?”骂他一个人脑袋转来转去想太多。


她现在不骂人了,也许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吧。她也遇上了很多令她心痛的事,好比真的无心之言、奥布的现况、这场灾难、世界今后的局势,还有――阿斯兰本身的苦恼。


阿斯兰为自己感到丢脸。他至少应该为卡嘉利分忧、做她的精神支柱的,现在却反而让自己的心情影响了她。


他决定抛开那些念头,于是走出房间。得换个心情才行,不能再让卡嘉利看见自己这副脸色。


走上通道,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阿斯兰刹时反射性的全身紧绷,不过警报没有跟着响起,也没有骚动的气氛,不像是舰内发生战斗。他狐疑地往声音的方向走去,从敞开的门往外看,不禁为之莞兰,原来是几个年轻的士兵在甲板上放了靶牌,做起射击训练来了。这副光景令阿斯兰有些怀念,不自觉向前走去,见在那儿练习的是雷、露娜玛利亚和负责MS管制的美玲。露娜玛利亚刚刚射完一轮,正在换新的弹夹,嘴里一面为成绩不理想而啧啧怨道。注意到阿斯兰站在身后,她转过区对他打了一声招呼。


“唷。”


阿斯兰便向她微笑。


“训练规定?”


入军籍者皆有训练义务,每周有规定的时数与项目。以前还在扎伏特时,他也常和同期的队友们籍此比枪法,有时还搞到跟闹别扭的伊扎克吵架。


“是呀,想说到外头来练比较舒服点,可是状况还是不好。”


露娜玛利亚辩解似的笑了笑,重新瞄向标靶,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要一起吗?”


“不,我……”


阿斯兰有些摸不着头绪。露娜玛利亚的态度不像之前那样挑衅了,甚至还多了几分亲切感。只见她灿然一笑,又说道:


“其实,我们大家对你的事知道的可不少呢!”


“啊?”


“原为扎伏特红衣,隶属克卢泽队。打倒过战争中盘号称最强的‘强袭高达’,之后调到国防委员会直属特务部队‘FAITH’,成为ZGMF-X09A‘正义高达’的驾驶员――阿斯兰·萨拉,对吧?”


听她如数家珍地道出自己的经历,阿斯兰觉得十分尴尬。不意间,美玲也停下射击盯着他看。雷在换弹夹,但也一面朝他瞄了几眼。


“令尊的事,我们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他在我们之中也是个英雄人物呢,好比‘雅金?杜威’之战也是。”


露娜玛利亚一径地夸赞,阿斯兰更加不知所措了。不知怎地,被人家这般吹捧,感觉竟不怎么舒服。


“听说你的射击技术也不错?”


递出自己的枪,少女笑得天真无邪。


“示范一下吧――老实说,我的枪法实在不怎么样。”


阿斯兰迟疑着接过了枪。令人怀念的沉重感――这是扎伏特的制式手枪。他将就做了点调整,举起枪口朝设置在船边的靶牌对准,原本只是想比个样子就算了,谁知道手指一扫上扳机,身体竟不自主随记忆摆布。接连射出的子弹就这么一发又一发地被吸进陆续出现的靶心。


“哇喔!”


少女们的欢呼声响起。


“明明是同一把枪嘛!怪了,为什么?”


露娜玛利亚靠了过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瞪着阿斯兰握在手里的枪,一副指着枪鼻子骂它叛徒似的神情。阿斯兰不禁想起来,伊扎克也曾经要求两人换枪过。


“不是枪的问题。你会习惯性的扣板机时动到手腕,所以着弹点就散掉了……”


阿斯兰苦笑着解释诀窍,美玲也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听。


正当他热心地指导她们时,另一个视线引得他转过头区。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阿斯兰顿时醒觉,随即有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便将手枪还给露娜玛利亚,同时自嘲也似的说:


“……雕虫小技而已,练得好也不算什么。”


“才不是呢!”


露娜玛利亚抬头挺胸的反驳:


“为了不让敌人伤害自己和伙伴,这是必要的!”


阿斯兰朝少女那双真挚的眼眸凝望了一会儿。她正是从前的自己。于是他平静地――向过去的自己再问一次:


“敌人……是谁呢?”


“咦……?”


露娜玛利亚一时不解,眨着眼睛。


扎伏特红衣、克卢泽小队;击倒称最强的“强袭高达”后,随即晋升国防委员会直属特务部队“FAITH”――阿斯兰任思绪回到露娜玛利亚道出的那一段过去。


当时――“强袭高达”里坐的是阿斯兰的童年好友。由于同胞被他所杀,阿斯兰在极度的愤恨下终于将枪口对向了他;而后在无法保护伙伴、又亲手杀死朋友的痛苦下,他被祖国授勋并喻为英雄。当战火被昔日长官劳乌?卢?克卢泽巧妙布弄而越演越烈之际,父亲派屈克为了毁灭所有的自然人而将“创世纪”对准地球――后来和阿斯兰一同前往制止的,却是曾经敌对交战的自然人卡嘉利,也是曾经恨得想杀死阿斯兰的人。


所以到头来,分敌我根本就没有意义。这就是阿斯兰在战争中学到的教训。他转身走开,打算搁下他曾经决定舍弃的力量。


“听说‘智慧女神’要开往奥布。”


经过真身旁时,突然听得他开口道:


“你还要回奥布吗?”


“对。”


阿斯兰点点头,却又听见真追问:


“为什么?”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少女的红眼眸单刀直入地刺穿了他,竟像是责难。


“你在那里要做什么?”


阿斯兰答不出来。海上的强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仿佛挟带了某种不吉祥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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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灰色的巨舰破浪前进,朝一座小岛航去。穿过井然有序的长码头后,巨舰减速驶进港内,直到前方出现一座敞开的大闸门,巨舰缓缓转向。闸门里是一处宽广的船坞,广播宣布着巨舰的到来,作业员们四处奔走。一群显然不是船坞作业员的人们站在码头边上,看着这艘伤痕累累的军舰慢慢靠岸,前排的一名壮年男子面有忧色地喃喃道:


“扎伏特的最新战舰‘智慧女神’……公主偏偏选这个节骨眼儿坐这种麻烦的东西回国……”


乌纳特?埃玛?圣兰是奥布首长之一,身材微胖,头略秃,穿着一身紫色的首长服,福态的脸上挂着一副不相称的橘色大眼镜,目前位居宰相,负责辅佐年少的卡嘉利、站在他身旁的一名青年闻言便说:


“有什么办法呢,父亲。况且卡嘉利怎么可能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嘛?”


虽是打圆场的几句话,语调里却含着轻侮似的意味――他是尤纳?洛玛?圣兰,是乌纳特的儿子,也是内阁幕僚之一。尤纳同样穿着一袭紫衣,身材高挑且相貌端正,神情中却流露着某种富家子弟特有的自我本位和怙宠。但见他骄矜的笑了笑,又对身旁的父亲说道:


“人家是护送元首回国的船,我们可不能在这时候表现怠慢啊!”


在奥布,首长们的权威依然坚若磐石。这个由南海群岛组成的岛国,在跻身现代国家之列时成立议会为决策机构,主权虽然交付全民,但是象征国家元首的首长代表则一向由最大首长阿斯哈家担任。奥布的科技水平堪称全球之冠,同时又是宇宙和地球的贸易转运站之一,国家便因此繁荣起来。


乌纳特抬头望着“智慧女神”,意有所指地附和儿子的话。


“是啊,至少是这时候……”


登舰舱门一开,早已满脸焦虑的卡嘉利立刻迫不及待地跳了出去。看见她那模样,塔莉亚不禁好笑,但一发现岸上有前来迎接的政府官员团,她立刻敛起神情,和阿瑟一起随卡嘉利与阿斯兰走下阶梯。就在这时,清一色紫色的官员团之中奔出一名青年。


“卡嘉利!”


“尤纳?”


冲下阶梯的卡嘉利认出了青年,惊讶地停下脚步。青年大步跑向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幸好你没事……!天啊,你实在是!我担心死了!”


“啊、呃、不、那个!对……对不起!”


青年一股脑儿地磨蹭着她的头发脸颊,卡嘉利却像是难为情的又推又躲。阿斯兰的神情隐隐不快,塔莉亚等人则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感动的重逢”。


“好了,尤纳。我知道你担心,但也该看看场合,别让扎伏特的贵宾们笑话了。”


一个戴着橘色大眼睛的男人走出行列,半苦笑的说道:


“乌纳特?埃玛!”


卡嘉利总算逃出那个热情的拥抱,向那人唤了一声。乌纳特与其它官员们一齐向她敬礼。


“欢迎回国,代表。能看见您平安无事,我们就放心了。”


“抱歉,出事时我不在,这段期间多亏有你们指挥。”


口头慰劳过众人后,卡嘉利清了清喉咙问道:


“受灾情况怎么样?”


那个名叫尤纳的青年仍然跟在卡嘉利身边,并在这时朝阿斯兰瞄了一眼,正好让塔莉亚瞧见了;那双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敌意和优越感。


哎呀呀――塔莉亚悄悄同情起阿斯兰来――看来是情敌出现啰!


“沿岸地区几乎都有海水倒灌,所幸没有直扑奥布……”


乌纳特说到这儿,尖刻地向卡嘉利身后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其它的稍后到行政院再向您报告。”


有外国人士在场,有些话大概不方便说。像是响应他的视线,塔莉亚便敬礼并自报姓名。


“我是扎伏特军‘智慧女神’舰长,塔莉亚?库拉迪斯。”


“我是副舰长,阿瑟?托莱恩。”


“我是奥布联合首长国的宰相,乌纳特?埃玛?圣兰。承蒙各位不辞劳苦护送代表回国,感激不尽。”


乌纳特嘴上道谢,双眼则不住打量着塔莉亚,肥厚的脸颊上堆满和善的笑容,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却没有笑意。这个人恐怕是个老狐狸,老到足以弥补卡嘉利的涉世未深,也老得十足像个政治家。


“哪里。事有不测,又连累阿斯哈代表奔波劳顿,我们深感遗憾。”


塔莉亚不动声色,一径严谨地回应。


“此外,对于此次灾害……本人在此聊表慰问。”


“多谢您的关心,敝人铭感五内。不论如何,各位先请好好休息吧!事情始末我都知道了,我想贵舰上的乘员们一定也累了才是。”


塔莉亚恭谨地颔首回礼。


“……谢谢您。”


什么也没承诺。其实不管承诺与否,政治家的话都不可信,就连有肌肤之亲的狄兰达尔说话,塔莉亚也常常是九成没当真。


“请您先到行政院……”


乌纳特转而催促卡嘉利:


“请见谅,才回国也没能让您好好休息,可是现在有太多事情得向您报告……”


“好,我知道。”


卡嘉利点点头,便在他的敦促下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阿斯兰也准备跟上去时,却见尤纳的手横在面前,像是拦着他似的护在卡嘉利背上。卡嘉利被这背后的一碰吓了一跳,半缩着颈子抬头看尤纳一眼,随即扭头向身后探寻阿斯兰的身影。尤纳见状,便装做刚刚才想起阿斯兰的存在般,刻意地看着他微笑道:


“噢,对了,阿雷克斯,你也真的辛苦了呢。你把卡嘉利保护得很好,谢谢。”


那口吻仿佛在宣告他对卡嘉利的拥有权。阿斯兰脸色一沉,俯下头去。


“……哪里。”


“报告就晚点再呈上来吧,你也好好休息去。之后说不定还要请你跑腿,帮我们跟他们沟通呢!”


尤纳说着,语调竟似更加轻蔑,话中有话地暗指阿斯兰是调整者一事。


卡嘉利不忍心地看着阿斯兰,但又无从辩驳,只好任他带走。阿斯兰抬起头,也以不舍的表情目送她远去。阿瑟望向阿斯兰的眼神中已是全然的同情,而塔莉亚也明白两名年轻人间虽有深切牵绊,这种事却是任谁也爱莫能助,更别说是一个代表首长与调整者――而且还是个战犯的儿子――之间的罗曼史了。


“不过真的,他们会怎么处理我们呢?舰长。”


回到舰内时,阿瑟问道;塔莉亚向他看去,只是“嗯?”了一声。在这种情况下停进外国的船坞,这位女中豪杰看来却好像没想太多。


“虽说要我们好好休息……我是说,阿斯哈代表虽然提过不少事情,可是……”


阿瑟面色困惑地秉告道:


“补给倒还好,但我认为,舰体修理还是应该到卡番塔利亚再进行比较妥当。”


卡嘉利承诺要协助他们维修和补给,但说到维修,那就等于让外国人碰到“智慧女神”了。这艘战舰本身即是机密,自然不好让外人接触。


“哎,她呀……”


走进电梯时,听得塔莉亚侧头说道:


“该说是幼稚又单纯吧,虽然这么说难听了点。我看她这人的个性确实是满坦诚率直的,只不过……那样毕竟治理不了一个国家,后面当然要有个老狐狸――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啰!”


听她一针见血地把人家的国家元首和镇国大臣分析成这样,阿瑟倒觉得胸中一阵畅快,却又有些不安,而且想起刚出见过的那个宰相,他也忍不住觉得可厌。的确,那个老狐狸说话和卡嘉利不同,一点真诚都感觉不到。


“话说回来,从‘军械库一号’一口气跑到这儿来,只怕母舰都快散了。”


塔莉亚竟说得像是事不关己,阿瑟偷偷瞪了她一眼。到底是谁害的啊?还没下水就冲出来追杀敌人,掌舰又胡搞瞎搞,还二话不说就要他们开进大气层。这么个搞法,哪艘战舰不会散掉啊!


“现在情势也挺微妙的,又好久没入港,这会儿大伙都在期待了……”


电梯停下,塔莉亚往门外走,一如往常那般洒脱地说:


“算啦,反正也只有随机应变啰?”


阿瑟暗自乏力。从“军械库一号”到这里,这位舰长的决断有哪一次不是被迫随机应变的?


不知是不是瞥见他脸上的不满,塔莉亚停下来问道:


“要不然,就在日志上留个记录也行?”


当副舰长不赞成舰长的决定时,可以要求在舰长日志上留下是项纪录,日后该决策若被上级认定有问题,将不会损及副舰长的资历。不过一听她这么说,阿瑟立刻跳起来推辞。


“不,怎么会!”


他没那个胆子,不敢违抗这位舰长。


舰长大概也早料到自己会这么回答了吧,只见她豪迈一笑后从容走远,让阿瑟更觉沮丧。


不只是母舰,他觉得自己的骨头也都快给人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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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话!”


卡嘉利高叫起来,双手不由自主的往桌上一槌。


“跟大西洋联邦签订新的同盟条约?――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种时候,应该先思考受灾地区的救援计划吧!”


是的。卡嘉利甫抵国门,就先面临了出人意料的提案。


“就是因为这种时候啊,代表。”


在场的阁员都冷冷地看着她的错愕。首长之一的达树,真岛代表众人阻口说道:


“况且,我们并不是只和大西洋联邦签这份约。虽然是由大西洋联邦发起的,条约内容却涵盖地球上的所有国家。”


听出这番话里隐含的变局,卡嘉利觉得背脊一凉。真岛又继续说:


“当然,条约里会明订非常多的救难措施。事实上,新的同盟关系也是基于增进此类活动效率的前提而缔结的。”


“不,可是……”


向受灾地区提供救助,不必缔结条约也能进行,签约根本只是表面上的借口罢了。未待卡嘉利反驳,乌纳特便长叹一声。


“……代表,您一直待在扎伏特的战舰里,也许是最不了解的……地球遭受的灾害实在是太严重了。”


乌纳特操作桌面上的计算机,在放映幕上叫出各地的灾难景像。看见“尤利乌斯七号”坠落后留下的斑斑血痕,卡嘉利一时无法言语,然后又听得乌纳特语带苦涩的说:


“――还有这个。”


目睹下一段影像时,卡嘉利只觉得全身像是冻结了――影片里拍摄的是推落“尤利乌斯七号”的那些改造“基恩”。


“我们……也就是住在地球上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卡嘉利颤抖着注视那一幕又一幕的影像。每个画面都清清楚楚的证明,那帮恐怖集团就是凶手。


“这种……这种东西,为什么会……?”


听见自己问出口时,她忽而想起那片宙域里的另一艘战舰,心中战栗不已。是“柏忌一号”。是他们把这段影像公开的……!


为什么?――卡嘉利暗恨。她多希望这个真相永远不要被人发现。向来不喜欢隐瞒的她,甚至愿意对此事保持缄默,一生将它藏在心里。


“是大西洋联邦透露的情报。”


尤纳开口了。他的坐姿端正,神态与言语全无刚才的轻薄。


“不过,‘殖民地’也已经约略承认这是事实了――代表应该也早就知道了吧?”


“可是!――可是那只是少数恐怖分子的行为,‘殖民地’并不……!”


卡嘉利又急又气,激动的陈述着。


“况且我也亲眼看到,狄兰达尔议长在得知事态后立即动员,‘智慧女神’的乘员们更是为了爆破工程而竭尽全力啊!所以……所以地球才……”


因为有他们奋不顾身的抢救,地球才逃过了全灭的危机,而今我们非但不感谢,却要把他们和凶手归为一类,大加责难?天底下哪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事?


“这一点,我们也知道。”


尤纳冷冷说道:


“但面对成千上万的实际受害者,我们能这么说吗?他们会接受吗?”


卡嘉利愕然失语。尤纳咄咄逼人地继续说道:


“难道要跟那些人说:虽然你们陷入惨状,可是地球保住了。所以大家都该原谅他们?”


卡嘉利咬着嘴唇,陷入沉默。又来了。


恨是不对的,所以别恨了――去向那些悲痛呼求的人说?谁能说得出口?


“在这大地上,没有人会在看过这些影像后还能心平气和的。”


乌纳特自己都说得相当慷慨。


――可是,是你们不懂啊!你们不懂“智慧女神”的乘员和真、阿斯兰等人是怀着何等顾念,冒着多大的生命危险去救地球;你们也没有看见,确实有人甚至救人而丧命啊。尤纳说这些他知道,其实并非如此。若是知道,他绝不可能泰然说出那些话的。那些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所发生的事,人们总是轻易的佯装不知。


“虽然,奥布的灾情所幸并不严重,”


一片沉默中,乌纳特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重而响亮。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更审慎的处理这个问题……”


换句话说,奥布若在这时候站出来替“殖民地”说话,别国必定会指责他们独善其身、不顾他人死活。


“――我们不能不分担别人的痛苦啊……代表,请您千万别忘了这一点……”


卡嘉利茫然若失的看着宰相。就这样,世界正逐渐分裂――一切都将被卷入非敌即我的势力斗争中。她已经切身感受到,时代的脚步开始加速了。




“是呀。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最好能在这里就把喷射推进器和武器完全修好。”


塔莉亚抬头看着“智慧女神”的舷侧,一面向曼德?埃尔维斯点头同意道。埃尔维斯是技术班的主管,年约三十多岁,平时不太爱讲话,待人又严厉,工程技术和判断力却是一流,在紧要关头尤可信赖。


“难得有这么一段空档,若能从曙光社弄来资材和仪器,应该办得到吧?”


老样子。塔莉亚明知不可而为之的要求,又令埃尔维斯面露难色。


“是啦,不是不行……可是问题出在装甲上啊……”


塔莉亚跟着埃尔维斯一齐向装甲望去。


“……很惨?”


埃尔维斯向她白了一眼。


“当然惨。母舰怎么会操作成这样,舰长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塔莉亚心中一阵怃然。不论阿瑟或埃尔维斯,怎么都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好像她喜欢让母舰受罪似的。要不是情势所逼,她怎么会愿意让母舰表演那种特技呢?虽说……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当时确实是胆大妄为……


“再加上MS也要修,这么多工程加起来……”


又听得埃尔维斯这么说,塔莉亚只好灰心地叹口气。她也清楚孰轻孰重。


“好吧,没办法了。装甲部分就先针对损伤最严重的地方修一下,剩下的到卡番塔利亚再――”


“不过,我们应该帮得上忙唷?”


一个柔和的女声打断了她的话。塔莉亚和埃尔维斯转过身去,见到不远处有一位女性正在看着他们。栗发及肩的她看上去和塔莉亚差不多岁数,一身曙光社的制服,笑得十分亲切,却洋溢着一抹坚毅。


“做为一个指挥官,谁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的船……尤其是战斗舰艇,老是处于这般不可靠的状态,是吧?”


见她说得轻松自然,话里听来却有一种恳切的感触,仿佛说话的人自己也有过类似体验一般。塔莉亚半警惕半好奇地打量着她,一面问道:


“你是?”


“抱歉。我是曙光社造船B课的玛丽亚?凡涅斯,负责本区的作业。”


玛丽亚?凡涅斯走上前,向塔莉亚伸出手。大概是被她那清爽的气质和机具亲和力的笑容给迷住了,埃尔维斯轻呼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塔莉亚也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反射性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是‘智慧女神’的舰长塔莉亚?库拉迪斯。”


“幸会。”


她的手和那笑容一样温暖。只在这一握间,塔莉亚也觉得自己愿意听从凡涅斯的安排了。阿瑟要是知道,恐怕他又要愣住了吧!


凡涅斯着手规划,工程立刻开始动起来。曙光社的技师和作业员不一会儿就围满了“智慧女神”四周,必需的器材也陆续运到,这阵仗活像是全社总动员似的。八成是接到卡嘉利的授意吧。姑且不论往后如何,塔莉亚对她这份厚意是毫不怀疑的。


一同站在码头边看着工程进行时,听得玛丽亚?凡涅斯苦笑说道:


“听说‘智慧女神’还没有举行下水仪式……但怎么看起来好像已经身经百战了?”


“是呀,真可惜。”


确实如此。此刻看去,原本平滑的外层装甲早已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甚至都被进入大气层时的高热燃烧殆尽了。想起他们居然靠这个撑到降落,塔莉亚至今仍然胆战心惊。建造这艘战舰的工作人员们若是见到此景,一定哀叹连连吧!


一个星期前,塔莉亚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面临今天这个局面,不过她想得很开,并不以此为苦。


“我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不过……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啰。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智慧女神”原本是为了测试运用“混沌高达”至“脉冲高达”等第二世代系列MS而设计的战舰,就连下水典礼后的布署都尚未定案,实际出航更是老远以后的事。非战时军舰不过是个装饰品,但是目前的情势已然动荡不安。


“虽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是了。哎,以后的事情也不敢说呀――现在好像尤其是呢!”


“说得也是……”


塔莉亚在语调里多加了一分严肃,便见凡涅斯的脸上也掠过一丝阴霾,塔莉亚望向她,探寻似地问道:


“我猜想,其实奥布也自顾不暇,这会儿恐怕不是来帮扎伏特修船的时候吧?”


凡涅斯有些吃惊的抬眼正视她;尽管塔莉亚的眼神锐利,她却没有逃避。


“唉,或许是吧,不过……我们也一样呀。往后的发展谁都难预料,我们也只能相信现在的想法、做好自己现在所相信的了。”


从她给人的柔和印象中,看不出竟有这般凛然坚定。


“……要是之后发现错了,到时候再哭再生气吧……哭完气完了,再想下一步。”


说这话时,她的脸上宛若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的韧性,塔莉亚不禁看得出神。但见凡涅斯也像是响应她的视线般朝她看去,平静地微微一笑,塔莉亚便也回以一笑。两人之间,仿佛流动着某种相识已久的亲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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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兰驱车奔驰在沿海大道上。傍晚的天空已被染成血一般红,想要再看见万里无云的晴空,只怕还要等上好久好久。


道路下方是一整片的沙岸,海浪规律的拍打着浅滩。看见浅滩上有几个人影,阿斯兰便放慢了车速。几个嬉闹的小小人影中间,有一个抚着粉红色长发的身影,另有一个少年坐在不远处看海。阿斯兰把车开近,在路肩停了下来,然后轻轻按了一声喇叭,那些小小的人影立刻注意到他,开心地尖叫着跑了上来。


“啊,阿斯兰!”


“不对啦!阿雷克斯!”


“是阿斯兰啦!”


“咦,卡嘉利呢?”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把刚走下车的阿斯兰团团围住。阿斯兰一面任他们又拉又扯,一面望向从海边慢慢走来的两个人。少女的笑意盈盈,一手按着被风扬起的粉红色头发,后方跟着一个表情温和的少年,面容还留着一丝稚气――那张脸也笑得相当高兴。


  “阿斯兰……”


  一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阿斯兰顿觉双肩一轻,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绷紧了神经。


  基拉·大和――阿斯兰的童年好友,在前次大战时隶属于地球联合军,也就是露娜玛利亚口中那架“号称最强的‘强袭高达’”的驾驶员。阿斯兰和他曾在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生死交战,而今能两人这样平静以对、相知相惜,当时的自己几乎无法想像。


  “你回来啦。很辛苦吧?”


  轻声迎向他的是拉克丝·克莱因。她以一个偶像歌后的身份公开反对派屈克?萨拉的政策,并且整合稳健派的力量促使战争终结,至今在“殖民地”母国的声望依旧高居不下,她本人却在战后投靠了地球的宗教家马尔奇欧,如今悄悄地栖身在此。


  “你们才……我听说房子被冲坏了,你们搬来这里……还好吧?”


  阿斯兰一提起,孩子们马上争先恐后的讲给他听。


  “对啊!房子都不见了!”


  “我没有看见,可是有一个叫巨浪的东西跑来把房子弄坏!都砸掉了!”


  “我们在秘密基地里躲了很久耶!”


  “老师说要先搬家,等新房盖好。”


  “秘密基地”大概是指避难所吧。逃难、失去了家,然后搬到淤能碁吕岛来,对他们而言是一连串大事。这些孩子大多是战争孤儿,之前都住在马尔奇欧建于奥布近海孤岛的传道所里。阿斯兰被他们兴奋的报告声围住,显得有些困惑,拉克丝见了不禁笑出声来。


  “哎呀哎呀,你看你们,请等一下呀。这样子怎么说话呢?”


  她机灵地将孩子们带开了去。阿斯兰看着他们走远,眼神中又是一阵安慰。幸好孩子们都平安无事。


  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基拉突然开口问道:


  “――要找马尔奇欧老师?”


  阿斯兰神情一肃,点了点头。


  “嗯……虽然时候不早了。”


  毋须多言,基拉仿佛早已看穿了阿斯兰的忧虑。两人看着小孩子一路笑闹着跑下沙滩,拉克丝则回过身来向他们挥挥手:


  “基拉,你们先走吧,我跟孩子们从这儿回去――!”


  两人便向他们挥挥手,往车子走去。一只发着绿色金属光泽的小鸟不知从哪儿飞来,拍动翅膀停在基拉的肩上。那是阿斯兰小时候做给基拉的电子宠物,小鸟。


  “卡嘉利呢?”


基拉在车里问道:


  “在行政院,工作应该堆积如山吧!”


  听他这名答,基拉苦笑起来。他们都知道卡嘉利天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况且基拉又是卡嘉利的双胞胎兄弟,对她更有一份体贴。


  他们的车子往阿斯哈家的别墅开去。离岛的传道所被海浪冲毁后,阿斯哈家族的一人便将别墅暂借给马尔奇欧使用。隔了半响,阿斯兰才问:


  “坠落意外的真相,恐怕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


  基拉的脸上浮现一丝阴影。


  “嗯……”


  是调整者将“尤里乌斯七号”给推下来的――在全世界都已获知这项事实的此刻,局势正朝向他们最害怕的方向加速演进。


  “……那帮恐怖份子里还有人这么说呢,”


  阿斯兰有些不情愿地郁郁道:


  “――你们怎么可以忘记死难者的遗恨,竟与那些刽子手为伍,在虚伪的世界里笑!”


  基拉一听此言,吃惊地转过头来看他。


  “你跟他们交战了?”


  “我去帮忙爆破,谁晓得他们会出现。”


  阿斯兰又觉得有些心虚,不由得压低了声音恨恨道。基拉觉察出他的感受,便不再开口。


  车子转入小路,在树林间悠然前进,不多时便见一栋闲静的宅邸。阿斯兰将车子停在屋前,却没将手放下方向盘,而是静默着在那儿坐着不动。听着引擎冷却时的滴答声逐一刻下这段沉寂,阿斯兰迟迟才开口:


  “那时候……是我问的吧,也是在奥布这里……”


  同样沉浸在沉默中的基拉,


  “――问说……我们真的非得跟什么对抗不可吗?”


  “嗯。”


  基拉轻轻应道,声音里带着怀念的感觉。


  两年前――想起来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阿斯兰也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觉得回忆里的那段岁月好耀眼。


那一天,就在被大西洋联邦围攻的奥布,阿斯兰生平第一次违背了父亲交付的任务,与基拉一同为保护奥布而并肩作战。阿斯兰就在迷茫中问了这个问题。


“然后你说――我们可以一起去找答案……”


“嗯……”


他们当时都觉得,只要有伙伴同行就能突破困境,也相信自己必定能找到答案。众人在绝望中看见希望的微光,于是携手向它跑去。


阿斯兰黯然地垂下眼去。


“可是……我还是没有找到……”


如今伙伴仍在身旁,彼此的存在却已无法相互抚慰。这又是为什么呢?和当时不同了,他现在甚至不知该往哪儿走,明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却总觉得前方处处是障壁。


基拉的手轻轻按上他的肩。两人静静坐着,就像在分担彼此的痛苦。




真一个人走在通往港区的路上。海面吹来的风。维诺和尤兰欢天喜地的逛街,雷只说没兴趣就自个儿留在舰上做射击训练,唯独真仍在挣扎。他不想上岸,留在舰上却有一种度日如年的煎熬,那么既然都要后悔,不如采取行动了再后悔吧。真就这样打定了主意,走到这条路上来了。


那一天遭受轰炸的军港,如今已经变了个样子。四周已经整齐地规划过,柏油路换成了石砌步道,港区旁的斜坡也铺满草皮,成了花草缤纷的小公园。真完全认不得环境,一时有些彷徨,四顾张望了一会儿,才勉强认出附近的一座小丘就是自己那时候跌落的斜坡――就在那下面,曾经躺着玛尤和爸妈支离破碎的遗体。


无以名状的愤怒涌上心头,几乎要沸腾他的情绪。


那些虚伪的家伙,竟然把面具戴到这里来了!根本像是要将一切事情掩盖得不曾发生过似的。


真蜷缩着坐下,打开手中紧握的移动电话。


“喂,我是玛尤!不好意思,人家现在不能接电话,不过晚点就会跟你联络的。请留下你的名字……”


少女纯真无邪的声音在冷清清的公园里响起,随即被风吹散:心底的痛楚仍如当时一般强烈,究竟有没有忘却的一天?


风中隐约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是歌声――?


真抹去泪水,站起身来。绕过植栽往前走,望见海边有个小小的石碑,石碑前站着一个人。那人注意到真后转过身来,但见他有一头褐发,轮廓偏向东方血统,容貌亦十分清秀,看起来比自己稍微年长一些。少年的肩头停着一只亮绿色的鸟,歪着头发出叫声。应该是机器宠物吧,不过做得很精巧。看见真走近,少年便让开一点,好让真看见石碑,他肩上的机器小鸟则在这时飞走了。


“……这是……慰灵碑吗?”


不知不觉地,真向那少年问道:只听得对方平静地答。


“嗯……好像是……”


见他答得模棱两可,真看了他一眼。


“我不清楚。。我也是头一次到这里……第一次自己走来……”


少年环顾四周。他的举止沉稳得不合年龄,且散发出某种静谧的气息。又见他语带悲伤地说:


“好不容易长满了花草……可是被浪一打,又枯了……”


经他一说,真才注意到小丘上的草皮都是褐色的,花朵也凋零了。大概这里也受到巨浪侵袭过吧。真看着这片风景,低声说道:


“也许它就是掩饰不了……”


少年不解其意的看着真。真便冷声恨恨地说:


“花开得再漂亮,还不是被人摧残……!”


“你……?”


一回神,真发现那名少年正惊疑地看着自己。这时歌声渐渐变近,清澈的嗓音仿佛似曾相识。有个少女走上坡道,看见少年和真两人相对,便停下了歌声。她有一头粉红色的长发,与她雪白的肌肤十分相称。


“不好意思,是我乱说话。”


真觉得有些抱歉,连忙转身走开。


可是他觉得自己没说错。碧绿的草皮也好,美丽的花朵也好,那些东西是不可能掩饰得住的。立个小石碑就想忘掉一切,这群人未免想得太美了。


在那儿发生过的事、被夺走的生命,他绝不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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