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高尔?阿玛菲——和伊扎克等人一样,曾是阿斯兰的战友。
光滑的石面上刻着他的名字,下方的数字则告诉众人,他只在这世上待了短短的十五年。
伫立在宽广的墓园中,三人一一向伙伴们的墓碑献花。米盖尔?艾曼、拉斯提?麦肯锡……
太多的少年结束了太短暂的一生,长眠在这里。不,墓碑下其实没有他们的遗体;他们的身体早已在战场上破碎,遗族甚至连一根头发也要不回来。
这就是战争。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年轻生命,也会在半途毫无意义的断送。
尼高尔爱弹钢琴。要是没有战争,他一定能成为一个杰出的钢琴演奏家。为了保家卫国,一个热爱音乐、性情温顺的少年也拿起了武器,然后被杀——被基拉——被阿斯兰的好友所杀。
为此,阿斯兰恨基拉。明知道恨他也不能使尼高尔复生,他还是想要对方以命偿命。
那就是战争。
而今,同样的事又要再度上演。
“积极的行使自卫权……扎夫特果然也要行动了吗……”
阿斯兰苦涩的喃喃道。伊扎克也是一脸懊恼,仿佛被人碰着痛处。
“有什么办法?人家都拿核弹来打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第一波攻击时,我们也出去迎击了。那帮人……我真的敢肯定,他们是想毁灭‘殖民地’的耶?”
阿斯兰抬头看着天,长叹一声。
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明知那必然会换来更多像尼高尔这样的牺牲,却为什么?
——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做到……
“……那,你呢?”
听得伊扎克没好气的问了这么一声,阿斯兰回眼看他。
“啊?”
这一眼却引来伊扎克更多的不耐烦。
“这种时局下,你在干什么?”
在这一声质问中,阿斯兰感觉到更多的指责,他强自移开目光。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呢?大老远的跑来“殖民地”,若是就此回到奥布,也不过只是打探了狄兰达尔议长个人的想法,其它却一无斩获;也没能防止扎夫特出兵。
“奥布打算怎么做?”
伊扎克还不死心,仍然继续逼问。
“……还不知道。”
嘴上虽然这么回答,阿斯兰却不禁面露苦意。乌纳特?埃玛?圣兰是亲大西洋联邦的,说不定奥布会放弃以往贯彻的中立立场。再来就是只有靠自己努力了——不,是卡嘉利的努力,因为阿斯兰甚至无法参与内阁会议。
没一件事有进展——那种焦虑和虚脱再次袭向阿斯兰。
“回来吧,阿斯兰。”
就在这时,伊扎克突如其来的说了这么一句。听到他清洌的声音,阿斯兰忽觉大梦初醒一般,但见伊扎克仍然带着怒容,眼神却是无比认真。
“——事情也许不那么容易,不过我会尽量想办法的。所以,你就回‘殖民地’来吧。”
“伊扎克……”
这股义气令阿斯兰深深感动。每次见面,伊扎克总是一副不把阿斯兰放在眼里的态度,但他们之间仍有深厚信赖。
“不……可是……”
尽管如此,阿斯兰还是迟疑。卡嘉利的脸才在眼前一闪而过,便听得伊扎克又开口说道:
“我跟这家伙原本早该死了。”
伊扎克的眼神略垂,神情有些痛苦;迪亚哥没作声,像是也同意他的话。迪亚哥曾经脱离扎夫特,自作主张和阿斯兰等人一起行动,若按军法审理,恐怕值好几条死刑。
法令条文上,伊扎克的罪状虽没有那么严重,但他们三人都背负着不可饶恕的罪名,那就是在长官的命令下投身错误的战争,夺走了许多生命。这虽是身为军人的非己之过,性格高洁的伊扎克自己却不能容忍。
说起来,他们三人的罪名是一样的。
“可是,狄兰达尔议长跟我们这么说,”
伊扎克直视阿斯兰,转述狄兰达尔的话。
——成年人基于他们的动机而引发战争,最后让年轻人送死;假使指称那些被误导的年轻人有罪而施以处分,以后谁来肩负起“殖民地”的明天?正因为这些人有过痛苦的经历,我希望是由他们来构筑和平的未来……
“——所以,我至今还穿着军服。”
伊扎克说着,脸上有一股不像是他会有的感动神情,而他的语调里也充满着对议长的信任。
狄兰达尔播下的种子,也在他身上生根发芽了。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心意,一定能拯救世界的。
阿斯兰也回想起议长的话。同样忧心于未来的人,他们的心声或许都被主流的声音给掩盖掉了,但若因此受挫便转为缄默,这世界将会走上同样的毁灭之路。
——希望思想相同的人能够站在同一阵线。
于是,伊扎克和迪亚哥重新贡献他们的力量。只见伊扎克认真地对阿斯兰说道:
“虽然那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但总是一份贡献。不光为了‘殖民地’,也为了死去的伙伴们……”
“伊扎克……”
阿斯兰也发觉到,原来自己也一样,能做的贡献其实并不多;就算枪法再好、驾驶技术再高明,在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中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伊扎克目光凌厉的瞪着阿斯兰。
“所以,你也给我做点什么吧!有那一身功夫,难道你想白白浪费?”
那双冰蓝色的眼底蕴含着惋惜,随着他笔直而坚定的视线传来,重重打动了阿斯兰迷惘已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