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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机动战士高达SEED DESTINY》第5卷 被选择的未来

“往奥布舰队去……?”


听见基拉的叫声,阿斯兰一面抵挡“传说高达”连连射来的光束,一面放大主力舰队方向的影像,惊见原本是追击自己的“冈瓦那号”正朝那个方向直去,但主力舰队还没有重整态势。


“可恶……!”


阿斯兰咬牙怒骂。


“难道中了他的战术?——不好了,基拉!‘安魂曲’要恢复功能了!”


议长八成看穿了我方的战略,所以动员要塞,打算以全力发动牵制,只要不让任一方到达基地宙域,撑到有效攻击时间结束就行了。


“若不趁现在摧毁炮台,会有新的第一中继点来接替!”


奥布一定是下一个发射目标!阿斯兰不由自主地想起卡嘉丽,还有那双刚毅的金色眼眸——总是全心全意地、和自己看着同样的方向。想到她可能会和奥布一起消失在那道毁减性的光芒下,阿斯兰就受不了,只希望早一刻赶到戴达罗斯上空,早一点除去那一架罪恶的兵器。


在这分秒必争的时刻,偏偏“命运高达”和“传说高达”咄咄逼人,它们的攻势几乎令人难以招架。画面里,“大天使号”的后方出现“智慧女神号”的舰影,而飞弹正从后者射出。


“糟……!这样子我们也动不了……!”


完全胶着——不对,照这样下去,我方与主力部队不可能会合,迟早会被各个击破的。奥布要怎么办……!


正在心焦如焚时,突然听见基拉说道:


“阿斯兰你先走!‘大天使号’也是!”


“基拉?”


只见“自由高达”的蓝色机翼嗖地撒开,八座龙骑兵光束炮一齐飞起,各自向“命运高达”和“传说高达”发射光束,以令人眼花撩乱的的动作干扰两机。


“这里让我跟‘永恒号’来挡,剩下的人都到‘安魂曲’去!”


他斩钉截铁地说完,语气忽然生硬起来,支吾地加了一句:


“……呃——这是命令!”


奥布军给基拉的待遇介于上校和少将之间,他确实拥有命令众人的职权。只是——


玛琉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跳出来。她也同样不放心:


“可是‘永恒号’的火力不足呀!”


基拉的本领再高强,顶多也只能独立应付“命运高达”和“传说高达”,顾不了其他的MS。单凭“永恒号”能够抵挡它们多方而灵活的攻击吗?


却在这时,另一个正气凛然的声音回答了:


“奥布更重要!”


这话点醒了阿斯兰。听得拉克丝继续说:


“奥布是抵挡‘命运计划’的最后堡垒,要是失去它,世界会被这一股洪流吞没的,我们非守住它不可!”


从没听她用这么强硬、又这样急切的语气说话过,甚至是连声催促:


“别忘了我们在这里的目的!请快走吧,阿斯兰!拉米亚斯舰长!——快走!拜托你们了!”


听出那份决死的觉悟,阿斯兰只觉得胸中一热,于是严正地回答:


“我知道了!”


拉克丝说得对。就算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必须守住奥布。


肩负起他们的意志,阿斯兰毅然地掉转机身。


“那么,待会儿见——一定!”


“好,一定啊!”


听见玛琉和沃尔特菲尔德在道别之际简短祝福,阿斯兰这才想起美玲也在“永恒号”的舰桥上,但是情况危急,他只能带着歉意加速离开。


——待会再见……一定!


对着在身后继续奋战的挚友,阿斯兰重新在心底郑重起誓。




“什么?”


察觉“正义”离开战线,真狐疑地叫了起来,又见“大天使号”的舰首也在同时转向,他想追过去,却被一阵骤雨般的光束给挡下。“自由”射出的龙骑兵组件形成一个小包围网,密集的光束攻势令真只能一个劲的闪躲。好不容易逃出重围,“自由”却已在前方等着,真在千钧一发之际举起盾牌,随即有一发步枪光束打在上面。


“别想走!”


雷也试图去追捕“正义”,同样被“自由”的龙骑兵游击炮给拦住。


“雷!——可恶!‘自由’!”


真的心里又燃起对敌机的恨意。难道那家伙想单枪匹马的牵制自己和雷?


他愈发觉得对方的态度傲岸不可喻,于是连心底最后一丝顾虑也舍去了。“命运高达”张开光翼,拔刀向宿敌加速扑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却落了空。只见“自由”灵巧明快地一记空翻,不只避开了这一刀,还为它自己找了一个绝佳的炮击角度。真仓惶后退,勉强躲开这一射,正想反击时,但见上方有数道光束射向“自由”,通讯器同时传来僚机的呼叫:


“真!你跟母舰一起去追‘大天使号’!”


“啊?”


真意外地喊道,当下只觉得不甘心——要打倒“自由”的人应该是我!我不想把这个机会让给任何人!


但是,雷的语气却令他转念。


“‘自由’让我来解决!”


“雷……?”


——基拉·大和是一个梦想。


他想起雷说出这个名字时的眼神。基拉·大和——阿斯兰和议长也曾提起过——是“自由”的驾驶员……?


真对事情并不完全了解,但他明白雷为什么也想打倒“自由”。


“——你去对付‘正义’!”


雷再三命道:


“你这次一定要击倒那个叛徒!”


听见“叛徒”一词,又让真的心绪彷徨起来。“正义”——阿斯兰几次向他劝诫的说话声,还有严谨而正直的表情,在动摇着真的斗志。也许是看出他的思虑,雷以强硬的语气说道:


“那才是你的工作!——让所有的过去都结束。”


雷关注的不是眼前,而是以后。他们要为这世界褪去旧壳。


双亲、真夕、史黛拉的容貌一一在眼前浮现。他们正默默的看着真,等待他亲手为新世界打开生机。做到这一步,他们才能安息。


于是真点头。


“……好,我知道了。”


没再多说,真随即驾机离去。




另一方面,看着“正义”和“大天使号”加速离去,迪亚哥向老战友问道:


“再来做啥啊,伊扎克?”


一号中继站的助攻算是完成了。虽然是不折不扣的叛变行为,不过迪亚哥老早就不在乎那回事了。但接下来呢?自己仍想为阿斯兰等人助阵,只是那么做一定免不了要对自军大开杀戒。伊扎克的心情大概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违背那顽固的忠诚心——说到顽固的毛病,伊扎克可比阿斯兰严重多了。


伊扎克没做声,半响才挤出一句话:


“……掩护‘永恒号’。”


“什么?”


迪亚哥故意调侃也似的反问。伊扎克反倒是答得理直气壮:


“那是扎伏特的船!”


迪亚哥忍不住想笑。


“原来如此哦!”


“永恒号”的确拥有扎伏特军籍,但这应该是伊扎克硬掰出来的借口吧。老友的顽固加嘴硬,实在很滑稽。


反正命令是下了。迪亚哥欢天喜地的驾机朝“永恒号”奔去。


不管伊扎克的决定怎么转变,迪亚哥都会服从到底,要是他的决策与自己的意思一致,当然更不用多想。


绝不能让“安魂曲”再发射!既然是自己犯的错,他就要尽全力纠正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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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拉·大和——”


坐在“传说高达”的驾驶舱里,雷低吼着这个名字。白得发亮的战机就在眼前,从容而超然,仿佛不容许他人追随。这也当然,世上唯独他高居人类金字塔的顶端,所以——


“你的存在最不可原谅……!”


他启动机体背面的龙骑兵装置,看着十座炮塔嗖地向四方冲出,仿佛呼应着这股怒意。锋锐的弧线划破黑暗,自全方位的光束向敌机推进,而“自由”展现超凡的反射神经,穿梭在这些光束之间。


梦幻的下一代,是顶着光环出生的超级调整者,也是人类无穷欲望的结晶;同样在欲望下诞生的,还有活在黑暗中的雷和劳乌。不过,他们全都属于过去的世界——对即将新生的世界而言,都是不必要的存在。


“对……就在这一战!”


雷下定决心,拔出了光束戟。


“我一定要——结束这一切!”


在加速的视野中,敌机也拔出了利刃,飞也似的向自己迫近。象征着明与暗的两架机影在瞬间交错,在宇宙的漆黑中留下光的残像。




“——你为什么……?”


短兵相接,基拉的疑念冲口而出。留下来的这架灰暗色MS传来极度强烈的负面情绪,有如黑墨般的粒子放射出来。


“传说高达”再次启动龙骑兵,基拉也同时启动。十数架子炮在二机的周围交相飞绕,穿梭无数的光束。那副景象宛如在夜晚的海中洒下一面光网,美丽而致命,被网中的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闪躲着光束,时而用盾牌格挡,基拉在缠斗中不断感觉到某种精神上的压迫。以前和这架战机交手时也曾有过,像是奇妙的即视感。这种由纯粹晦暗酿成的恶意,让人联想起曾经玩弄战争于权谋之间、企图带全世界步上死亡之旅的那个男子,在那银色的面罩下,掩藏着对自己、对生命、对整个世界的憎恨。


“你是谁?”


基拉开始觉得,自己仿佛在和一个亡灵对峙,于是他呐喊着想摆脱咒缚。


“你到底是什么人?”


出人意料地,他听见了答案。


“你应该知道吧!”


但那不是从通讯频道中传来的,而是全身每个细胞在感应下发出的共振,像是意念在对他说:


“我是劳乌?卢?克鲁泽!”


一股寒颤穿过基拉的全身。


“劳乌?卢……克鲁泽……?”


那正是基拉努力想忘却的亡灵。




“绕到要塞后方!管他光束多大条,只要打不中,谅它也无可奈何!”


沃尔特菲尔德命道,达哥斯塔战战兢兢的答:“是!”“永恒号”正身陷一波又一波的MS猛攻中,所幸有三架“DOM”和刚才赶来的伊扎克?玫尔等人助阵,勉强撑住了守势。在来势凶猛的MS机群后方,可以看见那座螺贝状的巨大要塞。


要塞上的小型“创世纪”蓄能应该没有这么快,在第二击发射之前还有些时间,若要掩护以“安魂曲”为目标的主力队,他们必须先解决那座要塞。


拉克丝向舰桥窗外瞄了一眼,看见后方的战场有几道光束闪动。


——基拉……!


这时候不能为个人感情所动。拉克丝虽然明白这一点,却还是不由得为心爱的人而担心。


——基拉可以的……一定……!




“妈的!还不适可而止!”


面对自军大举压境,伊扎克咆哮道:


“你们这些人,没听见拉克丝·克莱因的声音吗?赶快退兵!”


被他这一吼而略显动摇的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绝大多数的士兵仍然听而不闻,一个劲儿的想冲向“永恒号”。迪亚哥的“扎古幽灵”嗖地抢进它们的前方,发射飞弹。


“喂喂喂,退下啦!菜鸟!”


忽地听见一个女人粗鲁大吼,黑紫相间的新型机就冲了过来。这架战机展现出与“扎古”截然不同的高度动作性能,伴随着结合火箭炮的步枪一射,面前的一架“扎古”立刻化成火球,而另两架同型的友机则如闪电般闯来扰乱战线。


“哎呀呀,忙死了!”


“这样是没完没了的!”


伊扎克也正处于一团混战。他先以光束枪轰掉一架“扎古”的头部,然后间不容发的掷出“猎杀鞭”,夺去“盖兹”的步枪。他看着后方的影像,急切叫道:


“‘自由’呢?他在干嘛?”


那小子开的是最新机种,怎会被一架敌机缠这么久?——伊扎克有些不安,却被迪亚哥揶揄。


“怎么?你想去帮他啊?”


伊扎克大为光火,立刻凶回去:


“才不是咧!白痴!”




阿斯兰正全速赶去与主力队会合,却被从戴达罗斯基地以及“冈瓦那号”出动的MS机队给挡住了去路。


“可恶!”


他大骂一声,早一步以步枪应战。一架“gouf”领头先飞到射程边远,便被阿斯兰一枪射穿了。旁边的尼奥叹了一声,讲得事不关己似的。


“了不起,来这么多!”


这时,“晓高达”背部的龙骑兵散射出游击炮座,每一架都各自活动起来,紧接着便为敌阵施以光束洗礼。尼奥不改初速,从爆炸此起彼落的宙域呼啸而过,一面豪迈地放言:


“——可惜啊,多也没有用!”


在此同时,跟在两机后方的“大天使号”舰桥正收到来自僚舰的通讯。


“拉米亚斯舰长!”


“草薙号”的索凯上校高兴地喊道,玛琉却紧张得无暇为重逢而喜,只能以急迫的口吻说道:


“快整理舰队!早点摧毁‘安魂曲’!”


“是!”


援军抵达,使陷于劣势的主力队士气大振。从主力各舰起飞的“村雨高达”、“异端高达”不再一味挨打,而是和扎伏特机激烈地搏斗起来。


“‘戈德菲’发射!”


随着玛琉的号令,灼热的射线汹涌而出,射穿在前方的纳斯卡级战舰,后者立刻喷出火舌。正从战力已失的敌舰旁擦身而过,便听得米莉亚利雅叫了起来:


“‘智慧女神号’蓝A、距离一六。”


玛琉吃惊地往萤幕一看,“智慧女神号”只身出现,正在后方急追。钱德拉马上发出警告:


“飞弹来了!”


“回避!”


迎击系统及时发动,将来袭的飞弹一一击落。在这阵爆烟中,来自“智慧女神号”的光束破雾射来,险些擦中舰桥,令玛琉一身冷汗。她急叫道:


“‘戈德菲’瞄准!”


萤幕上,灰色的战舰正在他们的正上方调头转向,炮口也正对着“大天使号”。那一刻,和她一样坐在舰长席上、视线也正直视她的那名女性,玛琉觉得自己看得好清楚。没再想下去,她立刻喊出了号令:


“发射——!”


主炮迸发的光条,在两舰之间的虚空刻下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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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高达”!


露娜玛丽亚转向敌方主力队,却在前方看见一架鲜红色的战机,当下为之屏息。那是在奥布海域和真他们交战过的机体,雷后来故意把影像播给她看,并说那是传说中的MS之一;而驾驶它的人则是——


“阿斯兰……!”


恶寒也似的战栗从心底蔓延上来。想起这位受人景仰的长官,他那严肃而端正的面孔、悲伤的眼神,露娜玛丽亚想忘也忘不掉。自己一直那么崇拜他,那么希望为他效力,他却背叛了一切,还把妹妹——


“可恶……你为什么要害美玲?”


他欺骗美玲!把她卷入这种战争!


自己差点儿射杀妹妹的那一刻又在脑中重现,令露娜玛丽亚的心更加激动。


为什么?为什么把事情搞成这样?为什么我得和这个人交战?为什么!


迷惘、混乱、悲愤——混浊的感情增温得比什么都快。


“你竟敢带走美玲!”


她大叫着,挟步枪连射的攻势冲上前去。所有的心意都化成了战意。


“正义高达”反应得很快,一下便张开光束盾弹开步枪的光弹,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跳了出来。


“住手,露娜玛丽亚!”


刹那间,露娜玛丽亚浑身寒毛竖立,动作不禁一顿。只是这么一瞬间的震愕,红色的机体便飞开了,见他急着想脱身,露娜玛丽亚恼羞成怒。


那是叛徒!背叛我、背叛真——还有所有相信他的人。他逃了一次不够,现在还想再逃!都不顾我的心情!


“不要跑!”


她拔出光剑,追上去就是一劈。一道又一道的光弧袭向“正义高达”。


“退下!我不想攻击你!”


“什么话!”


阿斯兰的话更令她怒不可遏。


这都是谁害的?当初是他丢下大家一走了之,如今又厚着脸皮出现!


“我没时间了!”


阿斯兰起初只守不攻,这时终于烦躁地叫了起来。他的话才出口,露娜玛丽亚便看见“正义高达”采取了行动,她却看不出是什么行动,只知道机身受到猛烈的撞击,握着光剑的右臂就与躯干分家了。露娜玛丽亚立刻向后退,同时连开机关炮,但“正义高达”已经忽地沉身,做了一记利落而明快的回旋踢——这一踢竟剜下了“脉冲高达”的一条腿——原来是“正义高达”利用脚部输出的光束刃削开了PS装甲。露娜玛丽亚说不出话来,只能注视着眼前的红色战机。


这就是传说中的菁英的本领……?


亲眼见识到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露娜玛丽亚不禁哑口无言。就在这时,她听见那个悲伤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露娜玛丽亚……”


“为什么……”


听出那语气里包含的关怀时,积藏已久的思绪全都爆发了。泪水模糊了视线,鲜红色的机体也在摇晃。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为什么!”


压抑了好久的情感,她全都发泄在对方身上。


你不想打,我还不是一样!为什么我就得和阿斯兰跟美玲交战?我们是军人,所以与扎伏特敌对的人就得杀,不管她多么景仰对方,甚至那人是亲妹妹也一样!


“——你说呀!”


为什么不能像那段时光?大家明明曾经一起梦想未来,一同奋战——为什么?


她呜咽起来,满脑子都是不甘心。阿斯兰回答时,语气也十分为难:


“我不能在议长的世界里过日子……我无法像个武器,只依他的意思去杀人。”


像个武器——露娜玛丽亚心中一惊——他的说法,正像她看见雷与真在一起时的感觉。


“所以,我现在要去摧毁‘安魂曲’——那是毁减性的力量!”


阿斯兰的语调真诚,令露娜玛丽亚的心意大大动摇,长久以来不敢对人吐露的迷惘,像是一波波增幅的海浪:那两个拉克丝、真正的拉克丝为什么差点儿被人杀死?消减了“logos”、攻打奥布,他们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才盼到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议长和雷想把真怎么样?——变成一个工具?


为了静下心来,她对自己说:


不能听!这个人可是背叛者呀!


——可是,他是阿斯兰。


她的立足点已经不再稳固。混乱、不知所措的露娜玛丽亚,这时听见另一个热切的呼唤。


“露娜!”


“真!”


这一声把她的心拉了回来。她看见一对发光的机翼从漆黑的远方飞来——是“命运高达”。真赶来了!


“命运高达”冲得好猛,直向“正义高达”挥刀扑去。


“你这可恶的叛徒!”


见这浑身解数的一剑被“正义高达”躲开,真随即在拉回机身之时发射腰部的光束炮,并且往露娜玛丽亚的“脉冲高达”靠近去。


“露娜,你怎么样?”


“真!”


露娜玛丽亚舒了一口气,注视着萤幕上的真。


真为她驱走了那份威胁,她的信念和价值观就回来了。再迟片刻,只怕她也要像美玲一样。不过现在没事了,有真在保护她,而真的存在也像是精神上的一道护符,是她心理上的依靠。




“你这个人!”


真的怒意更盛,“命运高达”的攻势也更加咄咄逼人,更加奋不顾身。他的脑中已经没有任何犹豫,甚至也没有思考的余地,只任凭怒火主宰一切。


“竟敢欺负露娜!——把她打成这样!”


长刀出鞘,高高地挥下。“正义高达”侧过身去,也拔起了光剑,将它变成双头戟。真用盾牌接下他的第一击,同时挥刀横劈出去,但“正义高达”的盾牌及时向肘内一缩,化掉了真的斩击。


“可恶——!”


真咆哮着不肯后退,反而直接打开喷射推进器,“正义高达”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被这一推压得失去平衡。“命运高达”立刻抽身,架起光束炮。


对此刻的真而言,眼前的战机只是可恨的敌人,只会威胁他的守护范围。


凡是我要守护的,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再也不能——!


这个念头也像潜意识的恐惧,胁迫真一个劲儿的发射光束炮。“正义高达”虽勉强举起盾牌格挡,却还是被打得远远向后飞去。


“呜!……真!”


对方痛苦的呼唤,真一声也没听进耳里。他已抛开先前对议长的怀疑,也没想到雷托付的义务与重责大任,连同对阿斯兰的依恋和奥布危在旦夕的事实,都再也拦阻不了他的刀锋和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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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中继站距就位还有一零零。”


“‘新创世纪’蓄能已达百分之六十!”


“弥赛亚”司令室里的状况似乎一切顺利。二号中继站即将取代被攻陷的一号站,饱受牵制的奥布军一时动不了“安魂曲”分毫,而“新创世纪”也正在进行下一发的准备程序;只有一件事不如预期——


在议长室里观看战况,狄兰达尔渐渐感到不耐,于是向前座的将官问道:


“‘永恒号’和‘大天使号’都还没有沉没吗?”


“是,还没收到击沉的报告……”


将官说得有些歉疚。


他们到底在拖什么——狄兰达尔想着雷、真和塔莉亚,忍不住暗暗埋怨。


敌方的战力明明居压倒性少数,我方却怎么也无法将他们逼得再退一步。“永恒号”与“大天使号”——那些曾经身经百战、见过大风大浪的沙场老将,果然不是普通的难缠?


不,那是阿斯兰?扎拉和基拉·大和。超级调整者的力量不可小看。


经过精心塑造的极致人类,就有这么大的差别?


——搞不好会输。


这句话忽然溜进狄兰达尔的意识底层。他以前从没想过。


狄兰达尔惊讶地压下那个念头,重新看着萤幕。怎么会输,木已成舟,任何逆转都不可能了,况且他已经确认过好多次。


萤幕上映着各战线的影像,有正在重整阵型的奥布舰队,也有群起围攻的扎伏特MS。飞弹射入战舰的底部,爆发的光辉瞬间便将巨舰燃烧殆尽。画面上到处可见闪光此起彼落,渲染成霓虹也似的幻想色彩,发散生命消逝时的能量,那些偶然蓬发的小小太阳,在诞生时蒸腾着士兵们的血、烧却他们的皮肉,向冰冷的真空中抛掷。


“……这倒真壮观。”


狄兰达尔压低了声音吐出一句。


你是指?——一如往常,身后那看不见的黑影传来一个声音问道。是那位已不在人间的朋友,却在狄兰达尔的心深处长棲,和他的精神已经密不可分——劳乌?卢?克鲁泽总在他心中最晦暗的角落出声,总是不肯放弃愤世嫉俗。


“这副情景啊……”


狄兰达尔回答。


战斗、战斗、战斗……


人类真是好战。


换做是劳乌,他一定会摆出嘲讽的笑容,然后这么说:


——你不是吗?


我是求胜,才不是求战。


胜利,结束这不完整的世界,然后创造美好的世界,如此而已。


好友却在心里向他答道:


——可是,总有赢不了的。


赢不了的。


用尽方法也得不到的,再奋斗也克服不了的,或是永远不可能达到的——


那就是人类的极限,好比回不去的过去,不可违逆的命运。


至今逝去的事物,一一在狄兰达尔的脑中涌现。转身离去的女子,一去不回的朋友,所有曾经渴望已极却始终得不到的一切……


那么,人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诞生……?


明明是得不到的,为什么又要被摆在眼前?


用判官般的无情,朋友回答狄兰达尔的自问。


——我早就说过,那不过是为了让人了解绝望罢了。


希望、梦想、欲望——是加诸在人类的枷锁。它们终将背叛人类,带来绝望的痛苦。


人活在世上,真的只有那种方式?那就是我们呱呱坠地的意义?


——你好像不服气啊……


讥讽的语气逐渐远去于记忆之外,徒留狄兰达尔一人喃喃自语。


“是啊,我是不服气……”


我可不要。我不要像你那样受尽折磨,最后还是斗输。


我要赢!赌上我这一路赢来的所有筹码,我要把人类从这般凄惨的生命中救出来,要让绝望从这世界永远消失!


为此,眼前的这一刻,胆敢对抗的人都必须倒下。




基拉与“传说高达”迟迟无法分出胜负。猛烈的炮火攻势依然持续着。


劳乌?卢?克鲁泽——从听到这个名字开始,基拉就失去自持,一方面记得自己亲手击破了那人的座机,一方面却为面前的对手而感到惊栗。


“人类的梦想和未来——那了不起的结果就是你,基拉·大和!”


这个自报死者之名的人,用酷似劳乌的口吻揶揄着基拉。


劳乌诅咒过全人类,因为人类自私地制造了他,然后又抛弃了他。


——人类到底得到了什么?亲手争取了什么?在实现梦想之后?


被丢弃在难以救赎的命运中,一生孤独的那人只能任凭命运处置,而他曾经放肆地批评过:


——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要……舍本逐末、忘却初衷……嘴上说生命多宝贵,却玩弄生命、又相互残杀……!


当时,他让基拉看见人类犯下的罪孽,那些因贪婪而被制造的生命——就像基拉自己也是。


“所以这一次,你也得和我们一起消失!”


基拉的坚定意志竟被这股杀意逼退了。这番话里的绝望之深沉、杀意之锋利,和自己在前次大战时消减的那个男子一模一样,但是——


我们?——刹那间,这句话牵动了基拉的意识。


“因为,这个世界即将重生……!”


劳乌生前一心想要毁减这个世界,如今眼前的这一个劳乌也这么说。就在这一瞬间,基拉仿佛看见劳乌的影子后方还有一名少年的脸,而少年正犀利地看着基拉,那张脸带着压抑过的稚气与脆弱,外表却覆着冰一般的敌意。少年散发出来的气息,正和劳乌如出一辙。


蓦地,基拉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自称是劳乌?卢?克鲁泽。


不为别的,只为了他也是人类在孽障下制造的产物,为了他和劳乌本属于同一个体。所以怀着和劳乌同样的恨意,这个人也成了毁减世界的力量之一。


震惊使基拉一时分心,“传说高达”立刻把握机会将炮火集中在一点上。基拉虽然及时张开光束盾,机身却还是被奔腾的能量给推倒。


“怎么会……你为什么……”


基拉尝到一股无力的悔恨。


“你为什么要重蹈覆辙?”


难道是劳乌又将他们引到这步田地?走向减亡?那是对人类罪孽所做的报复,抑或——


“逃不掉的,这叫做命运——”


对方的情感传了过来——憎恨、信念、使命感,包裹着空虚与幻减。


“——而无法挽回的,就是过去!”


“传说高达”背部的龙骑兵装置再度飞散,交杂着乱中有序的步调向基拉不断发射光束。“自由高达”处于失衡状态,一时穷于闪躲。


“所以,我要让以往的一切都结束!”


伴随着步枪的连射,少年高声叫道:


“这样才能让人回复到他们应该有的模样!还有这世界!”


该有的模样?


基拉挡下光束,心中突然有一股强烈的反动。


这世界或许不完全。欲望、自私与冷漠——人性的缺陷造出战争,令人深陷而无法自拔。人人都为此兴叹,希望战火平息却不能如愿,最后仍只得执剑相向。基拉的耳边又响起劳乌当时的话:


——难道你还想受苦?相信着那一天终会到来……然后随着那种天真的谎言起舞?你自己想想,这一仗已经打了多久?


总有一天,和平的日子终会到来——这样的愿望或许永远也无法实现。狄兰达尔议长的计划若是不实施,人类很可能会继续困在无穷无尽的争斗中。


“可是——”


那么,所谓“该有的模样”又是什么?


基拉自己、劳乌或这个少年,难道就不算是人类“该有的模样”吗?


“——不对!”


基拉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


在诞生的那一刻,所有的生命都有它自己的归属。那一刻的生命还没有意义或必然性,要等到经历各自的奋斗,通过生命的考验,在某一刻才会有所领悟,然后各自明白是非,所以任谁也没有权利为所有的人类制定“正确”的基准。纵使带着相同的基因,个体也不可能去过他人的人生。基拉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不是他的!”


基拉发自肺腑的这份确信,似乎惊醒了这个少年。


他不是劳乌。虽然也走着残酷的命运,同样是孤独的存在,却仍然有专属于他自己的前半生岁月。他没有必要走上和劳乌相同的道路。


而且,劳乌与这个人的确不同。这个少年期求着新的世界,对人类的明天怀着希望,和一味背弃温情、毁减世界的劳乌不同!


“自由高达”的双手紧握步枪,枪口轮番喷出火光,飞快地扫落“传说高达”的游击炮,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削去了它的武装、头部和手臂。“传说高达”踉跄失步,终于无力再战。


看着随惯性飘远的暗灰色机体,基拉只觉得心中凄苦。


逃不掉的命运,无法挽回的过去。


然后,曙光会到来的——总有一天一定会……!


基拉昂首正视前方,看着那一座螺贝形的要塞,加速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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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布舰队在“大天使号”的掩护下重整阵型,但它们的炮火却全被“安魂曲”外侧的反射遮罩给挡住了。扎伏特航空母舰“冈瓦那号”出动的MS机群又在前方严密防守,令人找不到突破口。


同时,“大天使号”则在月球的高空中与“智慧女神号”展开激烈的炮战。驾驶“晓高达”的穆向一架企图偷袭的“扎古”发射龙骑兵,只见对方及时转过机身,却来不及反击,便被背后的另一具子炮给射穿而爆炸了。穆放眼望去,只见四周已是一片混战,敌我缠斗得难分难解,“大天使号”也正努力闪避“智慧女神号”执拗的炮击。通讯频道中传来玛琉向通讯士的询问声:


“阿斯兰呢?”


便听见米莉亚利雅的声音答道:


“不行!无法锁定位置!”


战况太乱,大概连MS的讯号也无法确认吧!穆最后看见“正义高达”时,它正在和“脉冲高达”交战,也许现在已经赶去支援“安魂曲”的破坏战了。不过,这种情况下很难完全仰仗他人,于是穆打开了通讯器:


“我去!”


“穆?”


萤幕映出了玛琉那带着不安的表情。穆定定地看着,只觉得她还是那样美,让人又怜又爱,随即振声下令:


“‘村雨’一个小队跟我来!再拖下去会来不及的!”


“是!”


在邻近区域战斗的“村雨”机队应道,便见池谷、豪、西泽三机脱离战线,跟着穆的“晓高达”转向月球表面飞去。


穆往辅助萤幕瞄了一眼,看着白色的母舰与激烈的炮火一同在后方画面中逐渐远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没问题!她可以撑下去的!


两军已经僵持了好一阵子,中继站正在重新定位。他知道“安魂曲”炮台外有阳电子反应器,远距离攻击肯定无法生效,这下子只有开MS闯进遮罩内侧,直捣黄龙了。


四架战机如流星般穿过战场,眼尖的扎伏特机跳出来拦截。


“可恶!你们适可而止吧!”


穆大吼着发射步枪,正面的两架“扎古”还没发动攻势就化成了火球。三架“村雨”回复MS形态,纷纷以步枪或光剑向敌机群冲去。


“罗曼诺克上校!请先走!”


池谷叫道。就在这时,向一架“gouf”挥刀劈去的西泽机反被光束炮切成四分五裂。


“——请保护奥布……!”


穆正下意识地要减速,耳边却听见西泽临死前的呼喊,一个转念,他重新打开了喷射推进器。


不要犹豫!守护奥布——这是他们唯一的心愿。现在停下,只是辜负他们的心意。


“晓高达”更加速前进。远远的前方出现了两架“扎古”,手中正架起光束炮。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干嘛为了保护这种东西而战?”


两只炮口跳出光芒,却被急速迫近的金色机体正面反弹回来,不偏不倚地弹回它们来时的炮口中,同时引发了两机的爆炸。火光刹那间照亮了那片虚空,也照在即将远去的“晓高达”机身上。穆没有回头,一双锐利的双眼往月面看去,看着那一口敞开的贪欲。


——请保护奥布……!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住手!真!”


露娜玛丽亚看着真和阿斯兰互相叫喊,一面仍然激烈地交火,尽管她也是个调整者的菁英战士,那些动作还是快得令她几乎无法看清。每当光刃在机身上掠过,光束在盾面上迸飞时,她的胸口就为之一紧。方才拾回的那份信心,竟然又渐渐薄弱了起来。


不对,还是不对。这样是不对的!


真和阿斯兰——他们不该相战的!


说时迟,“命运高达”抽起长刀,在电光火石之际刺向“正义高达”,而“正义高达”也不躲不闪,正面迎向这一击。露娜玛丽亚倒抽了一口气。


——住手!


她发不出叫声,只能任凭目光追随着二道光刃所画出的直线与曲线。两机利落地左右飞离时,却见“命运高达”的对舰刀从中断碎裂——是“正义高达”的光剑削断了它的刀身。


“可恶!你凭什么!像你这种人……!”


真更加恼怒,反身又扑去,用腰间的光束炮射向红色机体。阿斯兰用盾牌挡下,一面叫道:


“真,不要再打了!你也——”


“胡说什么……!”


真还在咆哮,却听得阿斯兰回吼一句:


“不要再背负着过去而战了!”


听见这句话,露娜玛丽亚和真都心中一惊。


粉红色的行动电话。就像一直束缚着他的那段过去。


“你那么做,什么也无法挽回!”


阿斯兰的语气好严厉,就像他从前做长官时展现的那样。


“难道你连未来都想扼杀?”


“我知道——我都知道!”


真的声音出现了挣扎。


“所以这个世界非改变不可!所以我不得不——”


他无可遏制地呐喊:


“——不得不向奥布开火!”


“真……?”


露娜玛丽亚不禁胆寒。奥布——真一直对这个祖国怀恨在心,但她知道事实并不是那样的。不管他再怎么恨那个国家,都不能由他下手!


她不由自主地驱动已然残破的机体跳了出去。


——不行!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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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胡说!这样毁减一切、扼杀未来——那真是你想要的世界吗?是你想要的力量吗?”


阿斯兰的话又一次贯穿了真的心。


为了不再失去,他曾经渴望力量。


“可是……”


这真是自己渴望的力量吗……?


“命运高达”——这成了真的命运。比谁都企盼新世界的他,被赋予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真想起雷的笑容。没有未来的他,决心将世界托付给自己,所以自己得代替他守住这份成果,并且誓言,无论是面对任何敌人——


“可是……”


敌人……是谁呢?——这也是阿斯兰曾经发出的警语。敌人?是“logos”?还是“自由”——或阿斯兰?甚至是奥布?


他说扼杀未来。向阿斯兰、或向奥布开火,温暖善良的世界就会降临吗?


“……可是……!”


半掩在沙土中的那双小手;沉入冰冷湖底的史黛拉;他曾向她们发誓,自己再也不要失去。所以他要奋战……为了守护而战;守护——可是他要……守护什么?


眼前开始天旋地转,呼吸困难起来。胃底涌现的苦意淹过了喉头,几乎令他窒息。


不行!我得保护!我得战斗——跟谁?跟阿斯兰——跟奥布——跟我不想也不愿意打的人。我也不想,可是你们背叛了我!所以——!


愤怒的思想陷入迷雾,真已经失去了理智,疯狂地嘶吼着冲向红色敌机。就在这时——


“真!住手吧!——阿斯兰也是!”


缭乱的视野中,“脉冲高达”兀地冲了进来,受损的机体竟然挡在阿斯兰的前方,像是在袒护他。露娜玛丽亚在啜泣:


“不可以!不要再打了!住手——!”


保护?战斗?


怒火将眼前染成了一片血红。


——连你也要背叛我?


在瞬时涌现的杀意驱使之下。真对着白色的战机伸出手掌。就在光束即将从掌底射出时——


——不行——!


胸中突然响起一个高亢的声音,蒙眼的那片红色忽然变得澄清,真仿佛看见那个有着柔软金发的少女就在炮口的前方,但他已来不及收回手掌。


“真!”


阿斯兰的叫声插进来时,迸发的光束已经打在从“脉冲高达”身后伸出的盾牌上。看着“正义高达”在千钧一发之际保护了露娜玛丽亚,真也怔住了。


我刚才做什么——我要攻击露娜……?


“你——你这浑蛋!”


随着怒骂,“正义高达”反守为攻。真立刻推出双掌,想再一次施放掌中光束,没想到“正义高达”的动作远比他的攻击要快上许多。只见对方双手拔出光剑,剑锋一闪,“命运高达”的一双前臂竟然被他削下,即将发射的火炮立刻引发爆炸。真错愕地看着断臂。


我就这么轻易地输给了他……?


反射性的怒意又起,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用剩下的脚踢向对方。“正义高达”的脚步弹出光束刃,轻而易举的接下了这一招。冲击的力道之强,几乎把真震出了驾驶座,而他看着自机的脚部飘荡在半空中,仍犹不敢置信。


就算少了光束刃,刚才的这一踢也是自己输得彻底。阿斯兰的战技精准又利落,每一动都鲜明地烙印在他的眼里。


“真——!”


露娜玛丽亚的叫声变远了。


——我输了……?


他的心头莫名一涩。下一秒钟,更强烈的撞击力袭向全身,眼前登时暗了下去。




一道来自正面的光束炮,把“大天使号”的左舷主炮整个炸飞。


“‘戈德菲’二号中弹!”


剧烈摇撼的舰桥上,钱德拉惊慌地报告道。玛琉抓着座位扶手,瞪着前方的灰色战舰。


“大天使号”和“智慧女神号”都已是伤痕累累,但它们仍像是两头互食的巨兽,一面保持距离,一面绕着对方施放炮火,谁也无法打破这样的胶着。玛琉打定主意,明快地指示道:


“我们突击!‘科林斯’,发射!”


飞弹从舷侧窜出,在“智慧女神号”的对空炮火拦截下一一爆炸,在两舰之间制造出一片云一般的烟幕,抓紧这一瞬间,玛琉下令:


“桶滚飞行!‘勇者’瞄准!”


“是!”


诺伊曼答得极快,说时已将舰舵猛然拉倒。“大天使号”维持原速向旁倾去,继而朝同一方向翻滚,穿出飞弹造成的烟幕,便见“智慧女神号”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上。


对方没有可朝正上方发射的炮塔,但“大天使号”舷侧的磁轨炮已经长长地向上方伸去。


“发射——!”


号令一出,“勇者”立即喷火。两舰交错之际的这一射,不偏不倚的射穿了敌舰的两舷主炮,火焰立刻向上窜出。玛琉正以为那些火舌就要冲破舰桥时,见“智慧女神号”已经在后方远去,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萤幕上的敌舰,但觉刚才那一瞬间的快意昂扬已被苦涩吞没。




“‘催斯坦’一号二号中弹!”


阿瑟惊愕的声音在轰声震天的舰桥上响起。


“两舷炮管无法发射!——舰长,这样已经……!”


塔莉亚放开了紧握的拳头。


舰首炮早已受损,主炮和飞弹如今已无法发射,母舰的主要火力几乎全失。


没想到对方会施展那种攻击……!


一个假动作令我方在分神之际错失反击的时机,塔莉亚再次为对方的巧妙战术而咂舌。


却在这时,一架奥布的“村雨”自舰尾袭来,残余的CIWS及时布下稀落弹幕,却阻挡不了“村雨”的接近。敌机枪口释放出的光束刺穿了舰尾推进器,突兀的撞击力袭卷全舰。


“主舰推进器损伤……无法维持平衡!”


浅浅发亮的月面就在眼前。下个瞬间,舰首重重撞向地面,又高高的弹起。乘员们不是被抛出座位就是撞上控制台,舰桥内惨叫连连。粉尘似的细沙扬起,覆蔽着遍体鳞伤的船身,“智慧女神号”在月面刻出一条深沟,然后总算停了下来。


隔着沙雾,塔莉亚看着远去的白色舰。


——输了……


一股悔恨反射性地涌现心头,她忽然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奇怪。


自己一味坚持遵守军人的规范,怀疑着昔日爱人却仍然听从他的话——也许说穿了,只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输……




“‘智慧女神’……”


赶往“安魂曲”的途中,阿斯兰远远地看见它跌在月球上,禁不住念出它的名字。塔莉亚?库拉迪斯的毅然神情浮现在脑海中。


昔日母舰击沉的这份心痛,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他理智上明白彼此正处于敌对,情感上却还没能接受;同样的,想到被自己留下的真等人,阿斯兰也感到忸怩,弄到最后,自己的所作所为仍不过只是个叛徒。刚才在焦急与愤怒之间重创“命运高达”,但看见残破的机体向月球坠去时,心里头仍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歉疚。


这种事情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互不相谅的人们为什么一再和志同道合的人们错过、相恨,交战?


这就是人的孽障吗?我们将永世无法从这样的不合理中跳脱吗?


压抑着激动与迷惘,他仍驾机向巨炮的炮口滑去。若不能击溃它,未来将形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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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嘉丽大人,还是请您到防空洞去……”


一个阁僚不安地说道。卡嘉丽很干脆地摇摇头,谢绝他的请求。


“不用,我在这里就好。”


奥布行政院的执勤室正陆续收到太空中的各方战况。目前中继站虽然已被攻陷,但我方舰队仍无法接近“安魂曲”的炮座,战况依旧激烈。卡嘉丽不自觉地在这些影像中寻找起熟悉的机影。


——他们没事吧?基拉——还有阿斯兰?


政府已向市民发出避难通告,奥布全境也进入警戒状态,但他们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抵抗从天而降的光束,就算躲进防空洞,也不知是否能大难不死。其实逃到哪儿都一样,万一奥布受到攻击,世界将落入狄兰达尔手中,活下来的人都逃不掉基因方案的控制,也逃不掉来自天外的威胁。


卡嘉丽现在能做的,只有看着远方的同志们奋战,为他们祈祷,还有等待。


——拜托了,阿斯兰、基拉、拉克丝……以及奥布的全体战士们。


她的双手紧紧合握,一心想着在天顶之上战斗的人们。


别让这世界结束。守住明天……!




“中继站二号即将就位。”


狄兰达尔焦虑地观望战局,此时终于听到自己等待已久的报告。但是接连而来的下一个报告却令他大感不耐。


“‘安魂曲’发射口发现奥布军机!”


真是死缠烂打!,明知大势已去还不肯死心!


狄兰达尔只觉得厌烦,一径轻描淡写的下令:


“驱除发射口的奥布军,‘新创世纪’瞄准!”


另一个萤幕映出迫降在月球上的“智慧女神号”,显然已经无法战斗。狄兰达尔又费了一番劲去按下心头的躁怒。


怎么这么不中用!——还没担心塔莉亚的安危,阵前失卒的忧虑已经先袭向狄兰达尔。


“——‘传说高达’和‘命运高达’呢?”


他才问完,便同时收到两个回复:


“两机都失去讯号!”


“绿一八B,搜索到‘自由高达’!”


那个名号令他心中一惊。有个萤幕捕捉到穿梭炮火间的白色机体。狄兰达尔看见敌机伸展着蓝色机翼飞到“永恒号”舰旁,一眨眼便击落了两架扎伏特机,那英勇的姿态令他不敢置信。


——雷也被那一架战机杀了吗?


少年自幼就跟在自己身边,两人形影不离。狄兰达尔知道自己迟早会失去他,但他怎么没把“自由高达”一起带走?


——用尽方法也得不到;再奋斗也克服不了。


是了,人终归逃不出命运的。劳乌当年也没能打倒基拉·大和,所以他的分身会败在同一个敌人手下,或许可说是意料中事。


“真是个麻烦人物啊,拉克丝·克莱因……基拉·大和。”


狄兰达尔喃喃自语道:


“——算了,没办法,晚一点再收拾他们吧!”


在那之前,还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


“右舵一三,下舵八,瞄准目标,发射口上空。”


“射线轴固定。功率百分之九十。”


“新创世纪”的发射程序正在进行着。终焉的时刻将至,狄兰达尔开始莫名急切起来。


“通令全军,扫荡发射口的敌人之后就向奥布射击,结束这场战斗。”




“拉克丝!沃尔特菲尔德先生!”


排除了包围“永恒号”的扎伏特战机,基拉紧张地喊着他们的名字。


“基拉!”


看见拉克丝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萤幕上,基拉松了一口气。附近多了一架浅蓝色的“gouf”和深灰色的“扎古”,但见它们在和扎伏特机交火,看起来像是在保护“永恒号”似的。就在这时,那架“gouf”突然发出通讯。


“‘永恒号’!”


少年的清秀面容和尖锐的叫声,基拉觉得似曾相识。


“伊扎克?玫尔?”


沃尔特菲尔德也大感意外。伊扎克没等他说完,便抢快插嘴大喊:


“‘弥赛亚’要攻击了!叫射线上的人都退开!快!”


一听得此言,拉克丝脸色大变,转头向美玲看去。“永恒号”随即向全军发出这个讯息。基拉不假思索地望向月球上空的战斗宙域。


“阿斯兰!玛琉小姐!”


战斗宙域早已一片混乱,两军激烈地冲锋、缠斗,一时半刻是不可能转进他处的。基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双方舰队且战且走,只觉得他们的动作好慢。


这时,高空中的要塞发射镜闪过一阵白光,仿佛烈火乍现。


转眼间,没来得及撤出射线外的战舰和MS机群一齐烧了起来,旋即消失在窜升的火焰之中,处在远处看去,那景象就像在地球上看见流星雨。


“可恶……!”


基拉咬牙暗恨。这一阵致命的光履带来最深沉的寒栗,也让他预见了奥布的命运。


“拉克丝!请准备‘流星’!”


萤幕中的拉克丝点点头,“永恒号”舰首立刻卸下了“流星”。“自由高达”快速地装备它,嗖地飞向那座要塞。




“弥赛亚”发射的伽玛镭射,转瞬间便烧光了射线上的所有人。雷看得出神。那道光芒中的死亡不分敌我,一视同仁地降临在每个人身上。


真他们不知怎么了?——雷不经意地挂念起他们来,心中又落下一层阴影。他以讽刺般的笑容,掩藏那种心情。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在乎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发射那道光的是吉尔。一向感叹人类愚昧、努力打造理想世界的他,终究不过是人类的一员。和所有愚蠢的生物一样,他如今也为了求胜而不择手段,成为被欲望摆布的棋子……


直到此刻,雷才恍然大悟。


——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们都没教过这个。


——所以,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


劳乌也好,狄兰达尔也好,没人对他这么说过。


一切仿佛豁然开朗,对信奉基因至上的狄兰达尔而言,自己不过是另一个劳乌?卢?克鲁泽罢了;对劳乌来说,自己则是他的分身。所以他随手抱起一个孩子,安排他走上同样的路,没有人会过问,就连雷自己也从不质疑。


可是,我不是劳乌!


原来,愤怒是有温度的。这道热流一直滞留在意识之下,现在它冲破了冰冻的外壳,强烈得令他也感到不解。


他原以为自己已对命运彻悟,对生命早已死了心,所以总是听天由命的过日子。没想到,已如朽木死灰的灵魂深处竟还有这般鲜烈的激情。


反正在狄兰达尔的心目中,任何人——包括自己——都不过是一颗棋子。其实雷早就明白,只是弄不懂这股心痛从何而来。


从前笃信的一切已经全盘瓦解。自己输了,一切都完了。


涨满在胸口的灼热怒意忽然退下,他又惨惨地笑了起来。


我得去……去找吉尔……


可是,见了他又能如何?


一面自问,雷一面点燃仅存的推进器,蹒跚地向“弥赛亚”飞去。空虚的心受到啃食也一样会痛,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平抚那种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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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


远处传来某个人的呼唤声,真浑浑噩噩地环顾四周。


一片漆黑。自己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一定是天谴。


没来由的,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脑中。


好冷。这儿伸手不见五指。幽幽黑暗中,突然有个小小的星光一闪,引得真不由自主地伸长了手臂。星光越来越大,终于把真包围起来。


“真……”


在这温暖的光晕中,真发现自己正将手伸向那个金发飞扬的少女。少女笑着。


“……史黛拉?”


史黛拉在星光的包围中。真怔怔地问她:


“怎么了,史黛拉?不行啦,你怎么跑来这种地方……”


史黛拉不适合待在这种地方。这种地方?——但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啊?


“没关系。”


却见史黛拉答得很有信心:


“所以,我只来看你一下下。”


“一下下……?只有一下下吗?”


他觉得有点难过,因为自己一直都在思念她。史黛拉却开朗地笑着点头:


“嗯,就是现在。”


“现在?”


真听不懂她要讲什么,不过能跟她说话,他好高兴,于是也笑着反问:


“不过,还有明天。”


史黛拉认真地回答,却有些含糊又稚拙。


“明天?”


“嗯……明天。”


她用力一点头,笑声就像星光般洒落在真的身上。


“史黛拉有昨天了,终于……”


昨天?——真有些诧异——史黛拉是不懂昨天的。她的记忆常常被消除,所以她应该没有昨天、没有过去才对。但是——?


“所以我知道!我知道‘明天’是什么了!好高兴哦!”


包裹在星光中,史黛拉露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这样啊……


真明白了。


史黛拉已经得到幸福了。在真的记忆里,她总是受折磨。幸好那些都过去了。


“所以,明天!我跟你,明天见……”


史黛拉笑得像个小孩,那么的自由、轻快,仿佛不知痛苦为何物。


真的心底有一块冻了好久的冰,现在好像融化了。身体也变轻了。


“明天哟……”


从真的过去解放,少女欢喜地跳起舞来,向星光的那一头远去。


“史黛拉……!”


他目送她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明天见——我们还能再相见吗?史黛拉……




“——真……真!”


“史黛拉……”


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真睁开眼睛,便见露娜玛丽亚一脸担心。


“真!”


“露娜……?”


真呆呆的左右看了看。史黛拉……那女孩呢?刚刚她还在这儿的……?


“真!——真是!哎……!”


“……我……?”


“命运高达”横倒在月球的地表上,他们两人都在驾驶舱里。从敞开的驾驶舱门看出去,只见露娜玛丽亚的“脉冲高达”也倒在离命运高达不远处。真慢慢地爬起来,看见露娜玛丽亚的眼中泛着泪光。


“我刚才……”


想起昏倒前的那一景,真也同时想起自己的作为。


我刚才……本来想杀露娜;我本来一直重视她、想保护她,却因为她袒护敌人,违背了我的期望——我就认为她在妨碍我做对的事情……


和阿斯兰一样。


可是,现在露娜玛丽亚仍在身旁,不只原谅了真的杀意,也依然真心地为他担忧。


所以是我想错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狠狠地打了一拳。


我错了,连敌我都想错了,露娜玛丽亚和阿斯兰是敌人吗?


史黛拉曾经是扎伏特毋庸置疑的敌人,但自己却一心一意的要救她,甚至甘冒军法。到头来,她又夺走了无数条生命,自己最后还是失去了她。


为什么没想到,这一切只是逃避,对自己的错视若无睹,归咎于他人,又不肯正视真相——


该守护的也好,该讨伐的也好——凡是生命,都一样宝贵。


坐在“毁灭高达”里的,全都是和史黛拉一样可怜的小孩;在柏林被史黛拉烧死的那些人,也同样应该受到保护、理当过着和平的生活,就像自己和真夕、爸妈住在奥布那时一样。


所以,那些枉送的性命是葬送在谁的手里?


——就是像我这样的人。


真到现在才惊觉,这双手肯定曾夺去别人一生之所爱,或使某个家庭天伦梦碎。那跟他亲手杀死史黛拉、真夕或爸妈有什么不同?


阿斯兰早就看见这一点了,他知道军方下令征讨的对象是些什么人,也明白那些人和真、露娜玛丽亚一样,都有可能是某个人誓言守护的生命。


——从你得到力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人因你而哭泣了。


当时,真以为自己懂了,所以就没再多想了,如今回顾来时路,他只觉得每一步都走得血腥而骇人。自己抛不开过去的阴影,始终浑然不觉,固执地认定敌我是非,在不知不觉间自圆其说,然后杀戮、杀戮,一再杀戮。阿斯兰叛逃时是如此,面对“毁灭高达”时也是如此,尽管心里抗拒着向对方开火,却还是昧着良心做了刽子手。


——敌人……是谁呢?


他不该逼自己给对方贴上“敌人”的标签;在那种心境下作战,才更是罪恶。敌我分立,世界完全分成两种颜色之后,在那之中纵有和自己同样想法的人,也将随之被涂没。


我做错了。


排山倒海而来的罪恶感,让真懊恼地咬着嘴唇。原来那全是错的。


这时,他想起那个和自己一样被蒙蔽、也总是与自己并肩奋战的少年,于是急急抬起头问道:


“雷……雷呢?”


露娜玛丽亚不解地睁大了眼睛,但真顾不得这许多,只是一个劲儿的抓着她的肩膀。


“露娜,‘脉冲高达’还能动吗?”


“啊?嗯……等等!你要去哪!”


真兀地推开露娜玛丽亚,跳出座舱,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跃去。月球的重力让他高高跳起,不一会儿就跳到“脉冲高达”旁。他爬上驾驶舱,听见露娜玛丽亚追上来大喊:


“真!怎么了?怎么回事?”


真熟练地启动机体,同时低声答道:


“我得跟雷说清楚。”


“真……”


露娜玛丽亚显得惊异又忧心。真忍着不舍,道出自己的决定:


“我要告诉他,我们所做的事情……以为是对的,其实都错了。”


我们是错了。


所以,自己得去找雷,阻止他。就怕他还盲从于议长的话,试图结束这个世界。


默默地看着真凝重的面容,露娜玛丽亚点了点头。


“……嗯。”


然后,她轻轻地把手覆在真紧握的拳头上,小声地说:


“我也去。”


“露娜……”


真不安地抬头看她,却见她温柔一笑。


“因为,这现在可是我的座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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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慢呐!小兄弟!”


阿斯兰好不容易飞到“安魂曲”的发射口,等在那儿的却是尼奥的迎头一喝。


“抱歉!”


他反射性的应道,继续举着盾牌以原速俯冲直下,很快就感受到反射遮罩与机身相触时的那股推力。阿斯兰不顾一切地将推进器开到最大,看着反光束盾牌穿过微微发亮的反射层,机身跟着钻进遮罩内。全身镀有抗光束武器覆膜的“晓高达”则是轻而易举的穿过反射层,紧跟在后。


巨大的炮口就在眼前,看来深不可测,仿佛能通往阴曹地府似的。“正义高达”和“晓高达”笔直的飞进去,起初见炮身的底部一片寂静漆黑,再定睛看去时,那团黑影竟隐约开始变亮了。阿斯兰的脊背一寒,知道这座光束炮已在准备到达临界。


“小兄弟!”


尼奥的警告声响起。阿斯兰卸下“正义高达”背部的“命运01”,“晓高达”也同时射出龙骑兵炮筒。


“去啊——!”


白光已在炮管尽头隐隐棲宿。“命运01”的光束巨剑亮起,所有炮火齐发向前方冲去;为求保险,“晓高达”也发动如骤雨般的光束攻势。两机攻势一出,立刻掉转机身,以最大加速向外疾飞。正在蕴储光芒的炮塔深处忽然迸发出太阳诞生般的强光,爆炸声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仿佛随时都会吞噬他们。“正义高达”和“晓高达”才从炮口跳出,令人目眩的光芒立刻从那儿喷发。


——成功了吗?还是……


任强光刺激着视线,阿斯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结了,但见喷发出来的光芒登时四散,没有向上窜进高空。


注视着“安魂曲”的爆炸,阿斯兰长长叹了一口气。


奥布算是守住了。


草草收拾起那份欣慰,他转过机身面对另一个方向。高空中,移动要塞的周边仍闪动着光束和爆炸的烈焰。


“基拉……!”


阿斯兰猛然加速,朝战友们所在的宙域赶去。




基拉努力避开了挡住去路的扎伏特MS,正来到要塞的最前方。“流星”的光束炮喷射出巨幅光条,直向要塞延伸而去,却连围绕在石块外的圆环都还没碰到,就被一阵薄膜也似的波动光给挡掉了。和“安魂曲”一样,这座要塞四周也有阳电子反射遮罩的保护。一架“扎古”从侧面杀出来开火,“自由高达”反手射掉它的武器,再继续向前进。


必须先除掉这层遮罩。基拉很快地来到星环旁,伸出“流星”前端的光束巨剑。朝星环劈下,便见光之壁窜过几缕电光,好像受到了干扰,这些星环就是遮罩的产生装置。横拿起粗大如柱光刃,基拉将它刺进星环,然后直接沿着圆周飞行。星环上的对空炮纷纷向“自由高达”发射,但不是追不上机体的速度,就是被机体的飞弹拦截。基拉毫不留情的向前疾飞,在星环留下长长的割痕,终于将它整个割开,星环就此丧失了功能。


一等反射罩消失,基拉打开所有的发射管,以“流星”的炮火为中心,数十枚飞弹向四方飞散,在要塞的表面碰撞出耀眼的火光。从后方接近的“永恒号”也同步展开炮击。飞弹和光束一齐炸开了巨大岩层,或是直冲入要塞的进出口处,激荡出更多的火柱。


基拉继续飞向要塞,找到一处港口就钻了进去。守备战力还没有反击的空当,“自由高达”已高速穿过轴道,转眼间接近中枢区域。基拉二话不说打开所有炮门,让“流星”放射的强烈光束破墙而去。不一会儿,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震动摇晃了整座要塞,轴道的照明瞬间消失,随即切换出备用电源。恐怕动力部位也受到了损伤。


基拉却没有就此折返,反而更向前进。


事情得做个了结。


弄不清楚是出于使命感还是义务感,基拉一路走向要塞的最深处,他觉得自己得和那个坐镇在此、暗中主导一切的男子直接见上一面。




“啊……天啊……舰长……!”


看着来自空中的影像,阿瑟哀叹道。


“‘弥赛亚’……!”


要塞各处喷出的火光,在月球上也看得到。从“智慧女神号”迫降的地点,也能看见“安魂曲”被火焰吞噬的景象。借着漆黑的宇宙为背景,火光令“弥赛亚”的轮廓更加清晰,塔莉亚仰头看着,不禁暗想。


我们完全的败了。


说也奇怪,她倒觉得心情轻松,甚至觉得输了也好。目睹友军战舰被卷入“新创世纪”的炮火之后,她就一直觉得心口有一股寒意,令她坐立难安。


攻击敌人,攻击自己人,再攻击奥布——自己能对孩子说,大人们是用这种方式得到世界的吗?自己又愿意让孩子活在那样的世界里吗?


她看着乘员们,平静地宣布:


“本舰的战斗已结束……我命令全体离舰。”


这道命令意味着母舰沉没。乘员们显得十分悲痛,都静默不语。塔莉亚端详着他们每一个人,心中无限感慨。


大家都很努力。


跟他们及这艘船一同走过的日子,在塔莉亚的脑中一幕幕流转。在“军械库一号”仓促启航的那一天,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从那一刻到今天,这段路途多么遥远啊……


阿瑟正拿起麦克风,准备向全舰发布离舰命令。她走到阿瑟身旁说道:


“真的很不好意思……接下来能麻烦你吗,阿瑟?”


“啊?”


阿瑟不解的回头看。塔莉亚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


“——我得走了。”


“啊?您……您说什么?”


临到这种时候,阿瑟的眼神依然没有一丝猜忌。塔莉亚百感交集的看着他的脸,觉得他真是个老好人。


“大伙就拜托你了。”


“呃……是!”


也许是从她的表情感觉到了什么,阿瑟立刻挺直脊背,举手敬礼。


这个老好人虽然软弱,却心地善良。除了离舰时的疏散外,塔莉亚也希望能将今后的世界托付给他。


今后的一切,这个世界的进展,希望他能带领大家继续走下去——不要再走偏了……


自己即将抛下舰长和母亲的身份一走了之,实在是任性得无可救药。可是——


“……对不起。”


塔莉亚喃喃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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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紧急照明的绿色灯光下,基拉在通道上前进。隔着驾驶装,掌心仍能感觉到手枪的冰冷。四下悄然无声,完全没有动静,想来是这一区的人都已经逃光了吧!空无一人的通道,呆板的灯光,看来像是个神秘的梦中情景。远处偶尔传来爆炸声和震波,令脚下摇动。


基拉在一道门前停下。门扉滑开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大房间,才踏进去,便听到一个流利的男声说道:


“你就是基拉·大和吗?”


坐在房间尽头的椅子上,一头黑色长发的男子转过身来面向门口。基拉沉着地答:


“是。”


这里也受到基拉攻击的余波影响。墙上的萤幕墙全都暗了,被震倒的控制台和椅子之间,叠着好几具士兵的尸体,看得基拉不禁神情黯然,但他立即重振心绪,盯着站起身来的那名男子。男子没被卷入爆炸,却没随其他人一起逃出去,基拉心想,就像是专程留下来等待自己似的。


“我们是头一次见面吧,虽然你的资料我看得多了。”


男子一面走过来,一面从容大方的说着。听那口气,他不只知道基拉的名字,还了解基拉的一切。


基拉也看过他好几次。在电视上。


男子就是吉尔?狄兰达尔。“殖民地”最高评议会的议长,主导世界局势的幕后黑手。


只见狄兰达尔耸耸肩,做出意外的模样。


“老实说,我真没想到你会来到这里。”


他的态度太轻松,处在这副景象中显得格格不入。


基拉一点儿也不想跟他话家常,于是没搭腔,而是把枪指向对方。


“……原来如此。”


狄兰达尔停下了脚步,却不改那副轻松语调。


“不过,这么做真的好吗?”


基拉默默的凝视着他,见狄兰达尔也正面直视着自己,同时举起右手,而那只手上也有一把枪。


“住手。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要是这么做,这世界又要掉回混乱的黑暗中了。”


流利而低沉的男声中,落着阴暗的冰冷气息。狄兰达尔侧了侧头,调侃也似地加了一句:


“……我说的可都是真相哦?”


混乱的黑暗。少了狄兰达尔,这场混乱想必会更加扩大、拖得更久吧!人们会再度被猜疑心左右,或是因动乱而更增贪婪,致使战火延烧整个世界。


“也许……是吧!”


基拉思索着,同时谨慎地回答。


自己和伙伴们的作为会招来何等结果,他想得到。


战争、战争、战争——在永无休止的杀戮之路上颠簸,人类首次有得到救赎的机会,而此刻的一切,说不定只是在阻挠人类的获救。


“不过,若是在一个有权选择的世界里,我们至少可以选择光明。”


在狄兰达尔的世界里,没有人能为自己选择人生。缺少了自主选择的和平,果真有那份价值吗?


但见狄兰达尔泰然笑答:


“可惜,没人会那么选。”


这句话刺痛了基拉的心。那就像是在说他自己。


他也不想战斗,想让战争结束,但还是拿起了剑。躺在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是他的刀下亡魂。


“人会遗忘,会重蹈覆辙。”


狄兰达尔说道,仿佛在诅咒:


“谁能保证这一切不会再重演?下一个世界不会是这样呢?”


人类立誓不再争战,要携手同行,也不过是前年的事情而已,结果很快就故态复萌了。因为仇恨、不容和利益,人们拿起了枪杆,动用核武,企图消减所谓的“异己”,并且忽略事实,拒绝去了解真理。


人类就是这般愚蠢。


“没有人敢保证的。你不能,拉克丝当然也不能——因为你们也不愿意去了解。”


基拉想起了劳乌的嘲讽,于是努力撇开那个声音,坚强答道:


“不对,我们知道!我们知道人们会努力去了解,也会试图改变。”


相信着那一天终会到来——这才是人类的本质,不是吗?


也许这一刻还不懂,但明天或许就能懂了;或是曾经仇视、流血相争的对手,或许也有一天能握手言和。


“所以人类才需要明天!就算曾经煎熬,至少明天是值得期待的。我们不要一成不变的世界!”


这就是潘多拉为人类留住的最后一项宝物;因为有它,经历再大的苦难也不能抹减求生的力量。人类或许愚不可及,也或许是无可救药的丑陋存在,但他们也同时怀着美好的梦想与潜能。基拉是这么相信的。




站在议长室的一角,雷怔怔地看着两人对峙。他在港口丢下座机,独自走到这儿来时,狄兰达尔已经在和一个穿着驾驶装的少年在讲话了。雷直觉地知道,那个少年就是刚才一直和自己交战的人——基拉·大和。


基拉背对着门口,没注意到有人走进房间内,不过狄兰达尔的视线飞快掠过雷,脸上随即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么傲慢呐,不愧是最完美的调整者。”


站在基拉的身后,雷举起了枪。


万恶的元凶……人类的贪婪和狂妄,都凝聚在这金字塔的顶端上。


却听得少年激动地反驳狄兰达尔:


“傲慢的人是你!”


雷的枪口微微一晃,看着基拉迎向狄兰达尔的视线,清清楚楚的说:


“我只不过是一介人类罢了!——跟任何人都没有什么不同。拉克丝也是。”


——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不是他的。


想起少年在交战最后说出的这句话,又令雷浑身一震。


他一直认为自己和别人不同。生于人类的自私妄为,没有父母,又背负着注定短命的宿业,所以总是沉溺于自身的坎坷,任由憎恨封闭心灵。可是,他们和自己之间有多少差别呢?


躲在冰冷的房间角落哭泣时,劳乌走过来抱起自己;吉尔投以微笑,慈祥地摸着自己的头;还有与真和露娜玛丽亚随意间聊、笑闹。在那些时刻里,自己难道不是幸福的吗?


刻意忽略那些温暖,舍弃情感,甚至自诩为人类的制裁者。多么傲慢!自己根本也和他们一样,为了仇恨、争斗与一己的欲望而践踏他人。


“可是——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基拉的枪口不动如山。拥有极致能力的他,诉说着人人生而自由平等,因此他不能接受狄兰达尔主张的世界,也就是用能力来区分、管理人类的世界。


——所以人类才需要明天!就算曾经煎熬,至少明天是值得期待的。我们才不要那种一成不变的世界!


“明天”。雷一直不准自己做这样的梦。没有未来的他,再怎么渴求也是枉然。然而——


“不过,你所说的世界,和我所揭示的世界,大家会想要哪一个呢?”


听了基拉的话,狄兰达尔仍旧不动声色,径自问道:


“你现在杀了我,世界又变回动乱,然后呢?你要怎么办?”


雷的心被拉了回来。他压抑着动摇的心志,重新瞄定枪口。


基拉·大和的话只是在高位者的理想论罢了。这个世界需要狄兰达尔的指导,纵使他也仅仅是一介血肉之躯,和其他人一样受欲望指使——


雷的脑中浮现真和露娜玛丽亚——那对年轻情侣的笑容。


他们期盼着没有战争的和平世界,那要靠吉尔才能创造!


可是,基拉的目光依然坚定。只听得他沉声说道:


“……我想过了,”


他语气中凝聚的意志,单刀直入地贯穿了雷的心。


一成不变的世界,没有战争的世界;改变中的世界,无法预期的明天——


不对……不对!——在思绪的纠葛交缠中,有一股确信驱使着他的身体。


“我会奋斗!”


——为了明天……!


雷在指尖施力,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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